老老实实的坐在审讯室里,林莫神情平静,先是用那双灵动的眼眸扫视一圈审讯室里的环境,在发现没什么好看的后,就垂头从衣兜里摸出一把野花草放在面前的桌子上。
老刘瞧见后抽了抽嘴角。
果然,又看林莫认认真真的将花草打结绕圈。
薛卓临与段雨站在审讯室外。
他不是很懂,问:“那个小光头干什么呢?哪儿来的野花野草?”
段雨:“他从工厂附近随便扯的,从我和刘哥问话开始就一直在编花编草。”
没想到口袋里也兜了一把。
唐衍初神情冷漠,抱胸微微靠坐在椅子上,见他都快要编好一个后,沉声问:“对于工厂里的四具女尸,你有什么感想?”
林莫停下手里的动作,抬眼:“她们都很可怜,被凶手残忍地杀害一定很恐惧很痛苦。”
“你同情她们?怜悯她们?”唐衍初接着问道。
林莫点头:“是啊。”
他确实同情怜悯她们。
但他也在民国经历过太多类似的悲剧,一世的沉淀换来现在的情绪内敛,所以点头说是,神情却依旧如常,只有眼神中流露出一二,却也不怎么明显。
唐衍初目光沉沉。
进警局前,要例行询问姓名身份,林莫背来的小布包也被暂时扣押,知晓他是今天初来京市,暂时没有作案嫌疑。
老刘问:“你来京市是想做什么?打工?读书?”
他看林莫的穿着不像多有钱的模样,年纪也不大,再看锃亮的小光头,从寺庙里出来的?
林莫歪歪小脑袋,“不打工,不读书,我打铁来的。”
打造搜寻魂魄的罗盘,将阿凌的二魂七魄全部都找回来。
“…………”
老刘:“为什么打铁?”
“DIY。”
林莫怕他不懂,善解人意的解释道:“就是做手工的意思。”
老刘:“……”
唐衍初用指节扣了扣桌面,沉闷的敲击声将林莫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在他的目光放在自己手上时,他问:“既然在工厂里捡铁,你又是怎么发现墙面里有尸体?”
“一般人,就算看出墙体不对,也不会产生要将墙挖开看的想法。”
他目光锋利,直直的刺向林莫,丝毫不停顿的问道:“立海炼铁厂本来就是废弃不用的工厂,废物杂乱,墙面污浊,就算两面墙有所不同,墙皮开裂、脱落等也是正常的现象。”
“更何况根据我们现场勘查,从表面上看去,藏进女尸的墙体没有丝毫问题。”
不提前知晓,不用工具,根本发现不了墙里面被砌进了四具女尸。
这样丧尽天良的作案手法,隐秘的藏尸地点……稍加推断,就能得出凶手有着穷凶极恶的人格,缜密的思维方式。
如果事先没有丁点的蛛丝马迹和线索在手,想要发现被砌墙的女尸,恐怕要等一个恰如其分的时机到来。
而林莫,为何会出现在工厂的理由明显不足,如何发现尸体的解释也不可信。
但就这样说他是凶手,却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
因为林莫是今天初到京市,作案时机不对,时间不够。
根据专案组专职文员孙学臣的调查,他的身份也没有任何问题,不仅能够在网上查到道士证,而且已经是道观的观主,出行记录都查询的非常清楚明白。
薛卓临将这些资料放在唐衍初面前后,也代表着审讯结束。
“我可以离开了吗?”
林莫趴在桌子上,一天没吃饭,被饿的有点萎靡不振。
“填完这些资料,你就可以离开了。”唐衍初道。
林莫点点头,将资料拿过来,一笔一划的填写好,专心致志,睫毛长长忽闪忽闪的,嘴唇红润,认真时微微抿起,左脸颊的酒窝就露了出来,仿佛在笑着一般,轻易的就能够让人卸下心房,与之交谈。
薛卓临忍不住问:“你真的是道士?”
在林莫嗯声后,他目光落在林莫的小脑瓜上,“那为什么是光头?”
林莫的神情更显萎靡,“说来话长,请问你看过一部动漫吗?”
总得来说,他穿回来后,变秃了,也变强了。
幸好头发还能长出来,不然他要哭死。
他小仙男的形象!不能毁在没头发上!
等林莫离开,段雨整理审讯记录。
“头儿,他的很多回答都有问题。”
“光是对于这个案件的态度就值得怀疑,普通人的话,看到形貌恐怖的尸体怎么可能一点害怕的情绪都没有?”
“没错。”
老刘神情严肃道:“我和小雨赶到立海炼铁厂后,尸体已经从墙里挪出,被放到一旁的地面上,而这个叫林莫的小和、小道士却很平静的在里面捡铁。”
“再加上过后我也询问过接到报案电话的警员,他在电话里的声音也不见丝毫的惊慌与害怕。”
“这不正常。”
薛卓临:“但老孙查询出来的信息也没有任何的问题。”
“看出行记录和监控显示,他确实是刚到京市,从这点来看,是没有作案时间的,除非,从道观来京市,他一路上只靠两条腿来回。”
但怎么可能,崇奉道观在庄市,两个市区,怕是腿走断都不可能过来。
孙学臣是技术宅,身体瘦弱,平时沉默寡言,也很少出外警,听见薛卓临的话后,他迅速的调出林莫的出行记录与监控拍到的视频。
不管哪条记录都没有丝毫能怀疑的地方。
而在监控视频里,林莫的身影也被拍的清清楚楚。
事情到这里,虽然林莫身上依旧有种种疑点,但同样的,证明他无辜的物证也很充足。
唐衍初盯着林莫留下来的电话号码道:“他既然要留在京市,肯定会有入住记录,在查清楚四具女尸的身份信息后,派人先跟着他。”
老刘与段雨点头,盯人这块儿是他们负责。
“另外,立海炼铁厂虽然不是第一案发现场,但凶手既然将尸体藏在里面,就一定与其有必然或间接的联系。”
“找人调查立海炼铁厂的老板和员工,并且盯着周围的区域,在鉴定科的尸检报告出来前,有任何嫌隙的人都不能放过。”
唐衍初冷厉的双眸扫视他组里的每个成员,“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头儿!”
七天后,四具女尸的身份姓名等都被调查清楚,年龄都在十六岁到十八岁之间,正是上高中的时候。
其中,被林莫发现的那具女尸名叫邓婉,年龄最大,十八岁,被害时间也最短,尸体腐烂的程度不高。
另外三具在房间里发现的尸体,郝湫,孙雅,李香姚。
孙雅的年龄最小,十六岁。
四人都是正天真浪漫的年岁,本该享受无忧无虑的生活时,人生却戛然而止。
不仅如此,在她们对这个世界告别前,遭到的却是无法承受毁灭与痛苦。
尸检报告出来,在看到上面标注的连串伤害与非人的折磨后,脾气最好的也最沉默寡言的孙学臣都忍不住痛骂捶桌子。
更不用说专案组的其他人。
段雨更是因此几天没吃下饭,眼眶微红。
“凶手不是人!他是禽兽,是恶魔!她们都还是孩子啊,怎么能…………”想到被毁坏的不成样子的尸体,段雨哽咽的说不下去。
棍伤,烫伤,针眼,割裂,侵|犯…………
她甚至不敢去细想,这四个孩子到底遭受过多少的折磨与绝望。
老刘拍拍她的肩膀,叹道:“由我们接手的案子……凶手大多都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既然被选入专案组,就要有面对这些的心理准备,不然,最先崩溃的就是自己。
唐衍初冷声道:“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极尽全力追查凶手的下落,还被害者一个公道,还那些痛失亲人的被害者家属一个真相。”
段雨眼神坚毅道:“头儿,你说得对,这次的案件我们一定要调查清楚,将凶手绳之以法!”
唐衍初眼神缓和的点头,问起:“跟着林莫的人怎么说?”
老刘:“从林莫出警局后,我们的人就一直在跟踪记录,这七天里……”
他停顿一下,方正坚毅的脸上略显古怪,继续说:“……他先是在街上摆摊给人算命,之后用挣来的五千块钱租住了一间小宾馆,每天的作息都很规律。”
“在小宾馆的旁边吃完早餐后就背着包去工厂打铁,下午回来,回来时顺便去东边的街上逛逛,买菜买肉或买些零食等回宾馆,付钱让厨房做饭,有时候还会去西边街上的电玩城转转,其他的就没了。”
薛卓临听后,目光也古怪起来,“等等,你说他摆摊算命,还挣了五千块钱?!”
老刘点头,“没错。”
当时跟着调查的两个警察也被惊到了。
薛卓临:“靠,哪个大傻子相信算命的,竟然还给五千!”
真是……有钱烧的。
唐衍初:“他去哪个工厂打铁?”
“小铁厂,他在里面租用一个炉子,亲自动手。”想起林莫在审讯室里说的DIY,老刘觉得无语。
唐衍初:“这么看来,他每日的作息、行为没什么问题。”
确实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老刘和段雨点点头。
先将林莫放到一边。
唐衍初转头说起四名被害人的调查情况。
“女性,年龄相差不多,甚至家庭背景也相差无几。”
“在家里不受重视,家庭条件艰苦,学习成绩不好,而且,都不是本市人。”
专案组的调查能力数一数二,短短几天内就已经摸清楚四名被害人的身份背景等。
她们有着共同的特点,都是外省人,在各自的县城里都曾有过失踪案底,但因为种种原因,未曾引起警方的重视,最后以失踪案结束调查。
在清楚被害人的身份后,段雨就立即通知了被害人的家属。
有家属对此悲痛欲绝,有家属对此却分外冷漠,甚至话里话外不愿意来京市认领尸体。
“我只当没这个女儿,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说完便毫不留情的挂断,任凭段雨再怎么拨打也无济于事,最后被拉黑。
对于如此冷漠无情的态度,段雨想嘶吼,想扯着他们的衣领,问他们到底有没有心,这是他们的孩子啊!
悲惨死去,难道连最后的温暖也不配拥有吗?!
想起这些事情,段雨便觉得胸口闷堵,有股酸意在鼻间冒出。
她深吸口气道:“这个年龄的女生都容易受到引诱,再加上家长不重视,家里条件艰苦……如果凶手刻意诱导的话,只需要伪装的友善,对她们不经意流露出的关心,赠与金钱或礼物等,精心的布置好陷阱……一般女生很容易受到蛊惑。”
薛卓临补充道:“另外,四名被害者,两名是同一个学校的学生,一个辍学,一个高三。”
“四个人,三个不同地方,尸体却都在京市的立海炼铁厂里被发现,第一案发现场不好确定。”
“目前来说,立海炼铁厂的附近没有任何鬼祟嫌疑的人出现。”
案件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复杂。
而作案的时间拉长后,林莫的嫌疑又起。
唐衍初雷厉风行的下命令:“找出交叉点,去调查她们共同接触过的人。”
“段雨,你和老刘分别带人,去被害人居住上学的地方走访调查,不管是同学还是社会上的来往人士。”
“孙学臣将他们传回来的讯息整理出来,薛卓临和我去立海炼铁厂的附近。”
他冷声道:“尸体不好运输,凶手既然选择将四具尸体都砌在同一个工厂里,说明这里是他掩人耳目又能够不被人注意到的最佳藏尸地点。”
“虽然这次的案件信息封锁,但当时在立海炼铁厂发现尸体时,附近也都有消息传开,凶手能忍得了一时不去查看,却绝对忍不了长久。”
“我们要抓住这条线索,任何时机都不容错过!”
在揣摩凶手的心理上,唐衍初有绝对的权威,任务下达后,专案组的人便马上行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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