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四位先从谁开始呀?”
“梅丽先来!”小女孩欢呼着,站到身旁的椅子上,举起小手,小脸红激动地扑扑的。她站在凳子上,踮起脚尖,试图和站在另一边的带土身高持平,对方却依然比她高出一个头。带土看看努力使自己看起来稍微高一点的梅丽,无可奈何地弯下腰,往下低了低身子。
“虽然大家都认识我,不过上次出航前走得有点急,没和大家打招呼,现在补上!我是梅丽!全名黄金梅丽号!八个月大!是草帽一伙的船精灵!于司法岛事件卸任,来镜中海后一直住在贝尔梅尔小姐家,然后在科贝尔特的船坞当乔伊的学徒!想要成为和路飞还有艾斯那样的大海贼!嗯,就这样!”说罢,小女孩行了一个海军礼,因为幅度太大还大中了另一边带土的脑袋。梅丽有点慌张地扭过头,然后对着带土的额角使劲吹了吹风,稚气无比的行为让人心都快化了。
“……那这好几年来小梅丽就一直在科贝尔特咯?”
“嗯呐!”
“可是为什么之前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面?”
“因为梅丽平时在船坞的时间比较多,听说艾斯有意向出海后,而且想学好修船后给艾斯大惊喜!”小女孩把手举在空中,画了一个大大的圈,并且十分小心地避开了带土的脑袋。
“……乔伊这家伙也知道你的打算?”
“嗯呐!”
“……可恶!这个家伙有这么可爱的小跟班居然都不吱一声!太过分了!”乔纳森愤愤地敲了敲桌子,环视室内一周,想要从在座中找到乔伊,却发现对方压根就不在场,大概又在船坞里忙活着,便只得悻悻地撇了撇嘴,就此作罢。
“好可爱!可以叫你小梅丽嘛~”站在梅丽另一边的童磨先生扇了扇手中的金属扇,然后摸了摸梅丽毛茸茸的小脑袋。
“可以!”梅丽点了点头,然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小孩子真的好可爱啊~”他这么笑着,别过脸去问并排站在他边上的罗砂。对方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这个奇怪的,一来就笑嘻嘻,表情压根没变过样的家伙会突然跟他搭话,然后沉默着点了点头。
我看着一大早就出现在酒馆大厅的两个人,突然语塞。昨天刚在杂货店遇见了罗砂,还以为他会过几天再过来,没想到一大早我还没起床的时候他就已经来店里候着了。原来他其实是外冷内热那种吗,虽然昨天晚上我邀请他的时候,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但事实上还是非常想过来看看。于是一进门就报出我的名号,说是要找我。结果我刚刚问他有什么事,他便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因此我猜测他可能就是太无聊了想找个人说说话。我的余光又瞥了一眼童磨先生,他依然呵呵笑着,冲我的方向招了招手。本来打算等到宴会那天再联系的童磨先生紧随罗砂之后来到小酒馆,也点名要找我。之后我早上一过来,就看见了两个昨天才见过面的人坐在店里同时跟我挥手。
这俩人今天不上班吗。哦对,今天周日。
这么想着我似乎也理解了为什么这两个人今天看起来这么闲。罗砂刚到这边一个多月,童磨先生估计也不是这个小岛的原住民,也都人生地不熟,没什么其他人好找,便各自带着不同的理由都盯上了我。我和罗砂倒是也算是老相识,但是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童磨先生也待我这般亲切,还是说他为人本就如此,看起来好像跟谁都很熟的样子。
思考的空档,我十分礼貌地回以童磨先生一个爽朗的笑容,也冲他招了招手算是回应。他发觉我看见了他之前的小动作,看起来更是高兴,七彩的眼睛眯起,人畜无害的脸上笑容进一步放大,身后的背景仿佛都飘上了小花。他一直笑这么长时间脸不会酸吗。我不由自主地这么想着,十分汗颜。这时,我身后的鬼鲛戳了一下的背,我扭过头,他跟我耳语说,那个红色头发的他记得好像是风影。我点点头,说罗砂是砂隐村的四代风影。
“……你怎么把风影给弄过来的?”
“不是我弄过来的,他本来就辞职了,昨天买菜时碰上了,然后聊了聊天,然后……然后……然后他就被我弄过来了。”
“……啊?”他听了之后更是不明所以,皱了皱眉似乎在思考些什么。“……不是,我怎么就想不出来你们怎么认识的。”
“……啊,那是挺久以前在沙漠……”
“……算了,你这个人脉怪物的话我一点也不想听。”他叹了一口气,顺便拍了我一巴掌,然后不再打算跟我说话。你的人脉有时候就根本不能细想。半晌后,我听见他嘟囔道。还买菜的时候碰上了。没一会,他又幽幽冒出来这么一句。
罗砂大概是听见了鬼鲛的吐槽,有点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说:“……那个什么,接下来换我吧……”他的话音尚未落下,角都老爷子一边翻看着账本一边推开小门走进来。老爷子看着并排站在一圈人中央的四人,愣了一下,然后在童磨先生亲切的问候声下,他的目光在所有人身上扫了一遍,最后集中于罗砂身上。他皱着眉盯着罗砂,罗砂也一本正色地回望。两人僵持片刻,老爷子最终释然般地叹了一口气,嘟囔说继四个火影和一个水影后,终于又疯了一个风影。
看着老爷子撂下这句话,便走到人群后方,找了一个小角落坐下,掏出算盘时,罗砂的表情一时间有些微妙。
“哈哈,这位先生真的好受欢迎呀~”扇着扇子的童磨先生笑得一脸春光灿烂地把脸往罗砂身边一凑,结果被颇为嫌弃地推开。“是叫‘罗砂’嘛~刚刚听见艾斯这么说的,我可以叫你‘罗砂先生’嘛~”他丝毫没察觉到罗砂的眼神飘忽了一下,神情僵硬地悄悄往旁边挪了挪,籍此避开他那过剩的热情。童磨先生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在罗砂快忍不住又把他往一边推的时候,他猛地把脸撤回来,眨着彩虹色的眼睛,十分真挚地问:“对啦,从刚刚就想问,你们一直在说的‘风影’是什么啊?”
“……啊,就是净土那边,风之国的忍者村的村长。”罗砂回过神来,解释说。他扭过头,重新在大家面前站好,正了正衬衫的领口然后将手背过去。“我是罗砂,是一个多月前从净土来镜中海的,原先是第四代风影,不过现在也已经辞职了,现在在科贝尔特市政厅工作,是霍名古市长的顾问。挺久以前在村子里被艾斯揍了一拳。各位幸会。”说罢,他向前微微鞠躬,然后底下的人适时地响起洪亮的掌声。
“罗砂先生!以后请多指教!”
“以后遇到困难大家可以互相照应啊!来这里的都是一家人!”
“没想到又多了一个超厉害的忍者!欢迎欢迎!”
“虽然这里海贼比较多,不过还有心理医生,杂货店的老板,晓组织的叛忍,木叶村的忍者,海军还有革/命军哦!连市长一家也时不时会来!总之干什么的都有,所以不必拘谨的!”
罗砂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以示回应,然后又鞠了一躬。
在欢闹的人群中,迪达拉托着腮陷入了沉思。他等到其他人的喝彩声渐渐平息下去时,迪达拉才一拍桌子,恍然大悟般地哦了一声,说:“我想起来了,当年我和蝎大哥还有艾斯完成任务后,蝎大哥要回砂隐村一趟不知道去干什么,然后我们混进村子后,艾斯没一会就不知道跑哪去了。之后就听见打斗声,然后有人喊‘风影大人被打了’,于是所有忍者都整个村子地追捕他。是不是那个时候的事情?嗯。”
“……正是。”罗砂怔了怔,然后如是回答。
坐在我边上的飞段一拍大腿,大喊一声哎呀我去,然后指着罗砂大嚷是不是因为这件事艾斯就开始被砂隐村追杀。看到罗砂点了点头后,他大笑着靠在我身上,一边大力地拍打着我的脑瓜,在我耳边嚷嚷道:“哈哈哈哈哈哈你在那到底去干嘛了哈哈哈哈哈?”他实在是有点吵,我便不是很想搭理他,冲他撇了撇嘴后不打算再接他的话茬,不然他基本上可以肯定会笑得没完没了。
“……不过,艾斯为什么会和风影杠上?实在是有点难以想象啊。”鬼鲛摸摸下巴,难以置信地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仿佛在埋汰我一会没人看就能捅篓子。
“……啊,是这样的,他当时说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罗砂的话音刚落,酒馆内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可能是他这句话凭空来得太过突兀,大家看看我,再看看罗砂,呆愣了好半天,一来是看见我有点羞愧地挠了挠后脑勺,一来也是想到我一贯的脾气,猜测我大概又去管了别人家的闲事,片刻后才会意地点了点头。迪达拉歪着脑袋左思右想,脑海内似乎才把眼前的罗砂和那个亮红色头发,整日背着葫芦,额头上有刺青的少年联想到一起去。正当他双手一拍,打算给正一头雾水的鬼鲛,还有其他不清楚来龙去脉的人解释的时候,只听一声虽不响亮,但是在此刻却格外清晰的啜泣声从人群中央响起。我们回过神,把目光移向声音来源。只见童磨先生拿着在晨光中熠熠生辉的金属扇遮住半张脸,清澈的泪水从他彩虹般靓丽的眼眸中流下,滴落到衣襟中不见踪影。
“……太悲伤了,父子之间的矛盾,真是可怜的人啊。”他啜泣着,带着浓浓的鼻音,一副黯然神伤之态。“与罗砂先生和解吧,艾斯,父子俩人好好谈一谈,说出心里的话其实对谁都好。哎,真是令人难过。”
我愣住了,这才发现他绝对是误会了什么。一开始在罗砂说完就开始拼命憋笑的飞段,终于忍不住笑声大爆发,洪亮得仿佛让我有一种身处泥石流之间的错觉。也许是被飞段那颇具感染力的笑声带得,悉悉索索的窃笑声很快从四面八方传来,尔后犹如狂风暴雨一般席卷了整个小酒馆,此起彼伏。虽然罗砂一开始说的就有点歧义,不过我也确实为童磨先生的想象力所折服,也不知道是脑补出了什么养的情节才能哭得这么伤感,搞得我现在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见罗砂一脸尴尬地看着我,慢吞吞地跟我说了句抱歉,解释说大家太热情了搞得他有点过于紧张。
“……没事没事,别介意。”
然而,依然不知道为什么就把所有人逗笑了的童磨先生怔在原地,好看的眼睛一眨一眨,眼角挂着的泪水还没擦干,看起来既无辜又可怜。
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我又一次白瞎了童磨先生的眼泪。
在我和罗砂手忙脚乱地解释清楚事情原委后,迪达拉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说我居然会掺合进这样的烂摊子。他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你正义感强得去当海军也一点不突兀,嗯。”
鬼鲛发出一声嗤笑,以示赞同:“我怎么还记得他还陪着那个九尾小鬼了好一阵子。”
迪达拉揉揉眉心,老气横秋的模样,像极了老爷子头疼的时候。他补充道:“其实一般来说也没必要管他以前跟谁关系好,但问题是整个组织都栽在那几个人手里,这感觉实在是有点一言难尽,嗯。到最后连生气都觉得没什么意义,艾斯这家伙的人脉就是一个黑洞。”
“不能细想。”
“对,不能细想。嗯。”
“嗨,本大爷跟你们讲,四代火影一家子根本就是把他当成大恩人,好像就是因为那个九尾小鬼的事情。然后他们为了答谢,不光带着我们在木叶转了一圈,还帮我们联系了在宇智波族地的生意,可把本大爷给吓坏了。”
“我去,不是吧。嗯。”
“对了,飞段,刚刚角都说的水影是怎么回事?哈哈哈不会是指某个宇智波吧?”
“是这样的,我们到雾隐村的时候,艾斯,罗德还有梅丽上街逛结果被本来就对我们不放心的二代水影给盯上了。”
“打起来了?”
“没,被请吃了夜宵。可恶,本来早知道本大爷也去了来着。”
“……啊?夜宵?”
“……这事真的不能细想,嗯。”
我着实是没想到最后吐槽的中心居然又聚集到了我身上,我挺难为情的,也没好意思吭声,与刚刚突然被道了姓但是没指名的带土一并偏过脑袋,假装没听见那三个人的谈话。好不容易把事情解释清楚后,如释重负的罗砂听着他们的聊天,忍不住轻松地笑了起来。店里的氛围愈发轻松,刚刚被无意间骗了眼泪的童磨先生依然怔在原地,显得愈发格格不入。他压下声音,问站在一旁的罗砂:“……那么说,你们真的不是父子?”
“是的。抱歉刚刚说的时候没想那么多。”罗砂含蓄一笑,好声好气地回答。
“……哈、哈,这样的嘛,原来如此。”
看着童磨先生脸上强行挂出的笑容都渐渐凝固,然后换上一片呆滞的空白,另一旁的带土终于也有点绷不住,嘴角一抽一抽地往上挑。我感觉,童磨先生就算表面上显得毫无波澜,内心此刻大概是在反思刚刚自顾自哭得那么带劲的意义何在。看起来就像是被我和罗砂联手欺骗了感情。
可能是听见了带土尽力忍住,但是还是不由自主地冒出来的吭吭笑声,迪达拉这才想起来在我们到来前,就听飞段说被他和鬼鲛诟病了许久的带土。他冲对方吆喝了一嗓子,指着对方嚷嚷道:“对了!阿飞!你之前看见我就往门后躲个什么劲?嗯?”
被点到名的带土偷偷用手背挡住嘴角,试图遮住笑意的动作一顿,眼神中闪过一丝恐慌。他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说:“我没有躲你,当时正好在船长室休息罢了。还有,我叫带土。”
迪达拉半信半疑地挑了挑眉,反问:“真的?”
“……真的。”
他话音还没落下,飞段就不屑地哼了一声,立马拆穿带土的老底:“还没躲,他是压根就没想到你和鬼鲛也在这边,因为想起来他说过什么‘我是暗恋迪达拉前辈的女高中生’,所以没脸见你们。”
“……飞段!你闭嘴好吗!”面对一下子羞红了脸,压低声音冲其咆哮的带土,那个大背头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
鬼鲛用胳膊肘戳了戳似乎也想起来还有这回事的迪达拉,一面笑着一面好奇地问:“真的吗?”
“……真的,嗯。”
“哈哈哈哈喜欢谁不好还非喜欢迪达拉哈哈哈哈哈!”得到对方的肯定回答后,鬼鲛猖狂地笑着,丝毫不顾及迪达拉投来的满是杀气的视线,以及偏过头,往梅丽身后躲了躲的带土。
“我是宇智波带土,来自净土火之国木叶村,是止水的发小。喜欢的人……咳,算了……讨厌的东西,啊不,讨厌的人,是同村的旗木卡卡西,梦想是当上火影……虽然现在不太可能。和迪达拉,鬼鲛,飞段,还有角都以前在一个组织,后来挑起了第四次忍界大战……”
“你干过的什么破事都在这边被诟病多次了,省省吧,大家都知道,嗯。”迪达拉没好气地打断带土的话。
“……咳,现在和艾斯他们一起航海做生意……”
“这不废话吗,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嗯。”
又一次被迪达拉怼回去后,带土尴尬地又往梅丽身后躲了躲。
带土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拮据地站在那里沉默了好一阵子,低头思索着。过了一会,在梅丽安慰性地拍拍他的肩膀后,他深吸一口气,于是走上前,跪在了地板上,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郑重其事地额头磕地。“虽然在在座的各位大部分都与这些事情无关,不过迪达拉,鬼鲛,角都,飞段,还有十藏都被卷入了那个该死的阴谋,全部过错都在我,万分抱歉!明明犯下这么多不可原谅的过失,艾斯却还是在知道所有来龙去脉的情况下邀请我一起出海,直到此刻也一直在给大家添麻烦,万分抱歉!不光是迪达拉他们,还有把他们像是家人一样对待的大家,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这些过错都是无法更改的事实,对不起!”
带土的声音不大,嗓音也如以往一般沙哑,他跪在地上久久没有抬起头。我们全部被他的动作吓傻了,原本的喧闹在他跪下时也止住了,整个小酒馆内霎时间鸦雀无声。“喂,宇智波小鬼……”老爷子的视线离开账本,墨绿色的眼睛中写满了难以置信,他似乎想说点什么安抚带土,但他的话就这么生硬地卡住,到了嘴边却不知道如何表达才好,徒留寂静在后续疯狂蔓延膨胀。坐在他对面的罗德,绞着手不安地看着带土。迪达拉大概是从来没见过这么正经的带土,才意识到玩笑开过了。他看看我,看看叹了一口气又无奈捂住脸的飞段,又看了看一改方才戏谑神情的鬼鲛。
“……喂,搞什么啊。嗯。”好半晌后,迪达拉才又开口。“这些事情不都已经过去了吗,还提起来干嘛。”他看看依然不肯抬头的带土,须臾,长叹一口气。“说起来,你也是受害者吧。我听飞段说过,那个宇智波斑骗了你,是这样的吧。”他的眼神有点不自然地往边上一瞥,观察了下鬼鲛的表情,在看见对方的眼睛里也露出少许释然的神采后,他才又接道:“……道歉什么的,那就这么着吧,欢迎。”说罢,他轻轻地鼓起了掌。
大概是这个金发的少年带的头,掌声在酒馆里渐渐响起。
“今后请多指教啊,带土!”不知道是谁,这么喊道。
“阿飞!给我倒杯水!嗯。”
“也帮我倒一杯啊,水影大人。”
“带土!你真的喜欢迪达拉吗?”
“本大爷跟你说,他在村子里还有个暗恋对象,从五岁开始喜欢到现在,居然也没表白,笑死了真的。”
“哈哈哈哈不是吧,太菜了吧哈哈哈哈!”
这群家伙。我听见站起身的带土这么咬牙切齿地嘀咕道,看着神情愈显嚣张的迪达拉,不知不觉又换上往日不怀好意的笑容的鬼鲛,还有在向其他人疯狂抖落他八卦和黑历史的飞段,他额头的青筋在隐隐地暴跳。
“喂!阿飞!阿飞!”迪达拉拍拍桌子,歪歪扭扭地翘起二郎腿,活像一个醉鬼。“你听到了吗啊?!阿飞!”
刚刚听了迪达拉的话还少许有点感动的带土的脸立刻就黑了下来。“……我叫带土!”他高声纠正道。
“哈?哦哦听见了,去给所有人端一杯水,阿飞!嗯!”
“……是‘带土’!”
“阿飞,你今天怎么这么凶啊,你不是暗恋我的女高中生吗?嗯。”
“……狗屎!”
“什么?你说你是狗屎?嗯?”
“……”不怎么会吵架的带土气急,一时想不出该怎么反驳,于是只得冲对方暗暗呸了一句。
这不出五分钟,场面又乱成了一锅粥。我瞥见带土装作要去给迪达拉倒水的空档,接过了从飞段手中暗搓搓递过来的一小瓶芥末油,不动声色地往里掺了大半。在迪达拉连吸鼻涕带擦眼泪的愤怒咆哮声,还有飞段和鬼鲛的狂笑,其他人的起哄以及老爷子的无奈的叹息中,带土窜到了我的身后,把我推向前,装作可怜兮兮地让我保护他时,我突然间感觉这群人从来就不能被高估。
从来不能被高估,这句话后来我才发觉也同样适用于童磨先生。
其他三人一番自我介绍后,童磨先生一直站在旁边笑眯眯地扇着扇子,优哉游哉,静静旁观着这场闹剧。等轮到他的时候,他刷地一下收起扇子,兴冲冲地往前走了几步,站好,脸上的笑容不减。“大家好!我是童磨!从比良坂来!”
童磨先生说,他是从由海列车连接的四十多个世界中,离镜中海直线距离最遥远的地方而来。他在我们好奇的注视下,冲着梅丽眨了眨眼,把玩着手中的刻着花纹的金属折扇,继续自我介绍。“既然这里还有精灵小可爱,那我就直说了吧,我死之前是鬼,死后才重新变回人类。以前一边当万世极乐教的教主,一边给所有鬼的老大办事,十二个属下里面排行第二,位置是“上弦之二”。刚来到镜中海半年,现在是报纸上的评论家!以后就和大家一起相处啦,大家请多指教哦~”
他跟我们解释说,“鬼”在他们那边是令人恐惧的存在,不能见光,讨厌紫藤花,都是死不了的老妖,主食是“人类”,死对头是一群要斩杀鬼的人类。听他啰啰嗦嗦说着,我们的表情愈发的微妙,场下陷入了死寂。可能这就是在道德底线边缘反复横跳的感觉。所有人此时大概都不约而同地这么想着。也许是童磨先生当鬼的时间太长了,按他说都得有二百多年,所以完全没注意到在他说他的老板鼓励多吃人的时候,我们这些人类的内心有多么的别扭。
“我的话呢,还是最喜欢吃漂亮可爱的女孩子啦~”童磨先生和颜悦色地笑着,一面说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话,一面摸了摸梅丽的小脑瓜。
听他这一套堪称瘆人的发言下来,我身旁的飞段已经面不改色地摸上了支在一旁的三月镰的刀柄。
“那童磨会吃了梅丽嘛?”梅丽明显是被吓着了,哆哆嗦嗦地往带土身旁靠了靠,带土把梅丽往跟前一带,同时十分迅速地反手抽出来一只苦无,锋利的刀尖闪烁着寒光。被带土满是杀意的眼神紧紧盯着,童磨先生十分无辜地举起双手,连忙解释说:“我怎么会吃了梅丽呢?我现在也变回人类了呢,况且小梅丽本来也不是人类,所以不会吃的!”
“……你这句话要是再晚来一分钟,我可能会控制不住我的手。” 看着对方又是一副楚楚可怜,下一秒就能原地哭出来的带土这才将苦无收回,没好气地嘀咕道。
童磨先生叹了一口气,打开扇子,轻飘飘地挥了几下,感叹说他因为吃人吃得太多在地狱里熬了很久很久,这才得以被释放。
“……等等,你们那边有地狱?”鬼鲛问。
童磨先生点了点头,回答道:“有的,虽然里面基本上都是鬼,因为人类的事情实在是太复杂啦。当人类变成鬼后大部分会渐渐失去以前的记忆,时间长了也就没了人性,所以算是极恶的存在呢。一般人类死后是不怎么会进地狱的,除了陪变成鬼的家人朋友之类的以外。”说罢,他用扇子遮住半张脸,一脸惆怅。“一般的鬼进去长一点的也就呆上十年,然而我在里面待了三十年出头,每天都要忍受烈火的烧灼,可难受了,半年多前才和几个同僚一并被放出来,”他话锋一转,立马又换上一副笑颜,“不过这样也好啦,对那些被我吃掉的人来说很公平,不是吗?”
“……你心态可真好,嗯。”一片沉寂中,迪达拉的这句话算作一个总结。他托着腮想了一会,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子,半晌后才开口问:“……你说你来镜中海半年,也才被放出来半年,不过为什么会这么急匆匆地就来离你那边最远的镜中海?”
“啊哈哈,是这样的!我下地狱前才意识到我其实喜欢一个女孩子,所以一出来后便给她写了信打招呼,她叫我能滚多远滚多远!”
“……所以你就滚过来了吗?!”
“其实离比良坂最远的应该在你们地图中的北海,但是我还是想悄悄地离她近一点,就待在这里啦!”
“……这点距离相比之下根本就没近多少好吧!”
我敢说,童磨先生绝对是我遇见的所有人里心态最好的一个。至少他面对后来众人狂风暴雨般的吐槽时,依然笑嘻嘻地独自开朗,也没和某个直到现在也没露面的小胡子一样消沉。童磨先生是一个奇怪的人,真的很奇怪,奇怪到他混在我们这么一群群魔乱舞的妖魔鬼怪之间也十分惹眼。等到吐槽声平息下来,在我们后知后觉的“欢迎”声中,他丝毫不计前嫌地勾搭上了带土的肩膀,全然无视了后者一直把他的脸往旁边扒拉的手。
可能是他无时无刻不灿烂的笑,使他在人山人海中像是一个特级□□一般,发着光与热,瞎了别人的眼。
我感觉童磨先生一个人在镜中海这个完全不熟悉的地方漂泊了大半年大概是无聊坏了,他全然一副打算和我们长期相处的架势,认真地不得了。他先是听我们说了一些关于白胡子海贼团,草帽海贼团,海军,革命军,世界政/府,还有晓组织和木叶之类等杂七杂八的事情,他点点头,笑着说他这半年来都有所耳闻。“毕竟我现在也是给时事写评论的嘛,除了晓组织还有木叶的事情基本上都知道个大概。”
“哇,那很厉害呢,”我感叹道,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时事什么的我也就仅停留在看个报纸啦,有时候连报道都看不进去。”
“那艾斯很不适合这项工作呢,每天都要看很多的文件,而且比以前当教主还有给老板跑腿要忙多了。”
在我们聊着的时候,鬼鲛抬头一看表,指针已经走过八点一刻,草草喝下陶瓷杯里剩余的咖啡,然后伸了个懒腰。“到点了,我得去值班了。”
我挠挠头,疑惑地问:“你不是两天两天地换班吗,昨天不刚刚休息了一天吗?”
“这一阵子很忙,霍名古市长要组织与其他几个地方经济合作的宣讲,人流量蛮大的,安保必须得跟上。”
另一旁照例在保养枪支的加尔接过话,悠悠道:“是啊,最近老爹也因为这件事很忙的。”
我理解地点了点头,没作声。白胡子海贼团和科贝尔特市政/府之间算是一种互利关系,科贝尔特市需要一个稳定的环境来发展,因此找一个强大的靠山的确是明智之举,即使镜中海要比现世安稳许多,但这么做确实能规避未来潜在的风险,而需要一个稳固的领地来准备今后拓展的白胡子海贼团是不二之选。虽然这之间存在利益关系,老爹还是很钦佩市长一家的。这也是白胡子海贼团最终会选定在这里扎根的主要原因,不像是为了利益的合作,反而更像是共进退的伙伴,老爹在霍名古市长的事情上这么上心也完全理解得了。
加尔把枪稳稳地端到桌面上,金属的枪/杆在晨光下闪烁着暖融融的光。“与其说是老爹忙,不如说是整个治安局都忙起来了吧。罗西已经连着加班两星期了,下次见面请他吃顿饭犒劳一下吧。”
我长长地嗯了一声。直到送走鬼鲛后,我才趴在桌子上,长叹一口气,百无聊赖地嘟囔着:“老爹忙,止水先生忙,十藏忙,罗西忙,泰勒叔忙,鬼鲛也忙。大家都忙起来了,这几天大概会有点寂寞的吧。”
童磨先生笑嘻嘻地在我对面坐下,然后安抚般地轻轻拍了拍我的脑袋。他说,他这几天来到科贝尔特其实也是因为这件事。“既然收到了发布会的请柬,怎么着还是来看一下好啦,就当是为下一篇稿子做准备啦,而且看起来也挺热闹的。”
“嗨,有本大爷在你无聊个什么劲?”飞段从座位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冲我的肩膀上狠狠拍了一巴掌,吊儿郎当地说:“你今早上见到文森特了没?”
“没吧。”
“本大爷还想问他点事来着,这家伙怎么就掉链子了。”他有点烦躁地抓抓大背头,这么抱怨着。
“漫画的事吗?”
“那可是,本大爷昨天算了一下要是一天能看上两本的话,一月底出航前是可以全部补完的。”
“……啊是吗……不过说到底那你也只是在旁边看漫画而已,有你没你都一样无聊。”
大概是被我说中了,他打了个哈哈,没再跟争辩。他瞥了一眼正在揉我脑袋的童磨先生,似乎想起来什么事,冲对方抬了抬下巴。“喂,那个谁……童磨是吧?你说你以前是教主?”
“嗯~对啊,怎么了嘛?”
“你那个宗教叫什么万世极乐教?”
“对的。”
“……不是本大爷说,这个名字怎么听起来像是邪/教啊?”
邪神教听起来就不像是邪/教了吗。听他这么说,我一时间有点汗颜。而且按照飞段一边传教一边往自己身上捅/刀,嘴角挂着血还神情近乎疯狂的德行来看,被传教的路人第一反应不是这是邪/教,也是这家伙脑袋有问题。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我至今没见过被他传教成功的人,要么就是和罗德一样战战兢兢地拒绝,要么就是大骂这个大背头神经病后直接被当成了祭品。我一开始以为整个邪神教的人都像是飞段一样是狂热分子,但是之前和他的发小聊过天,也没躲过一番宣传后,我才发现原来飞段只是一个特例,其他大部分人表现得都正常得不得了。毕竟,邪神教真正出来的不死之身只有飞段一人,其余人完全没法都和他一样这么胡来,因此还是理智比热忱多一点。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一种邪神教的长老老爷爷看见飞段那连威逼带利诱的传教方式后,会直接跳起来揍他的感觉。
他这句话刚说出口后,我过了一会才回过味来,同作为宗教分子,他这简直就是向童磨先生开战的意思。虽然他的本意可能并不是如此,也许只是想单纯地炫耀一下邪神教,但是他这直白到丝毫不加修饰的吐槽可能在对方听来完全就是另外一个含义。万一童磨先生也是一个极其忠诚又狂热的教徒呢,更何况人家还是教主,教主大概也是从众多优秀教徒里选□□的。这么考虑着,我一下子有点慌,正打算趁着火/药味还没起来的时候解释一下,说这个大傻瓜并没有冒犯的意思,童磨先生开口了。他非但没有生气,脸上的笑容反而更加灿烂。“那个本来就是骗人的嘛!”他如是说。
我愣了。应该也是没想到身为教主居然会这么说,于是飞段也愣了。在我们两个人眼神放空,大脑暂时停止了思考的时候,他笑嘻嘻地挥了挥扇子,手却依然揉着我的脑袋,手法让人误以为被当成了小猫小狗。“作为教徒的他们不知道,但是从小就被当成“神之子”的我可是清楚地不得了,这世界上本就没有极乐之地存在呀。”
飞段看着眼前笑得异常开心的人,更是不明所以。“……那你还当教主干嘛?”
“当然是在有需要的时候适当地给他们点安慰和希望啦,毕竟在乱世里大家都不好过,帮助来寻求宽慰到人开脱,也未尝不可。整天听他们的烦恼和诉苦虽然也挺无聊的,不过要是当教主的话,信徒也算是储备粮了吧,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互惠互利了吧。”
他笑着,轻飘飘地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我再一次感受到这家伙的道德底线还真的不是一般的低。看着我和飞段的表情又一次飘忽了一下,他才一面无奈地笑着,一面再一次强调说他已经又变成了人,所以并不会把我们当成食物看。
“……那啥,你这根本就是邪/教吧。”
“嗯嗯,对呀对呀。”
真的毫不否认。我叹了一口气,干脆继续趴在桌子上听他俩的聊天。就在飞段自豪无比地说出他是邪神教的教徒,一生被邪神大人所庇佑的时候,童磨先生慢悠悠地说:“神明其实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呢。”听到此,我一下子脑内再次警铃大作。这句话对飞段来说就是触不得的雷区,这个大背头非得因为这件事和对方闹起来不可,甚至有可能会一气之下把说话不走心的童磨先生当成祭品,虽然我不太清楚以前身为鬼,拥有过强大力量的童磨先生变成人类后还能不能打过他。为了避免预想到的各种糟糕情况,我不动声色地狠狠在童磨先生的鞋上跺了一脚,然后在飞段看不见的角度冲对方挤眉弄眼好一阵,警告他这种事最好不要当面跟这个大背头说。
童磨先生揉着我脑袋的手一顿,当即立下转过身,摆出一副天真烂漫的脸,温柔地冲飞段说:“因为神明一直在你们的心中呀。”
你别说,这个大背头还就吃这一套。他闻言后,琢磨了一会,十分高兴地跟童磨先生作了一番自我介绍,然后十分用力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说以后都是兄弟了,有困难尽管去找他飞段大爷。说罢,他就心情甚好地踏起欢快的步子,去找老爷子的麻烦。童磨先生看着他悄悄靠近老爷子身旁,准备附在他耳畔大吼一声时,老爷子一个反手就把茶杯里滚烫的茶水灌到了对方衣领里。
“……我靠!你咋就知道本大爷要干啥?!”
“我不用看都知道你那副德行是要干什么,滚一边去。”
“他妈的烫死了!”
“活该。”
“真的很有精神呀。”童磨先生终于放弃了揉弄我的脑袋,玩起了手边的扇子。
我听到了,只是趴在桌面上点了点头,并不打算搭理他。因为一大早就要操心如何避免一场宗教争端,实在是累人。
不过,童磨先生打算和我们长时间相处看起来真的是认真的,和六点半左右就到了酒馆等候的罗砂一样认真。他和我聊了一会后,又去找其他人说说话,一个多小时就把此时已经在酒馆聚集起来的人,包括白胡子海贼团二十余人,外加晓组织的几人,所有人的姓名全部背了下来,甚至连同出身以及一些个人喜好。在和萨奇闲聊中,他提到他和罗砂一样六点三刻不到就来到了这里,也没来得急吃什么早点。“上次路过这里的时候从窗户向里看,看起来好热闹啊,大家也都很开心的样子,所以一大早迫不及待地就来啦~”他这么说道。
“要是不嫌弃的话,童磨可以在这里补上早饭哦,算我请的。”萨奇摸摸鼻子,豪爽地笑道。
“诶?可以嘛?真是谢谢了,萨奇~”
“没事没事,我好歹也是白胡子海贼团的厨师长,最见不得有人饿肚子,”他扭过头,问正在和角都老爷子还有罗德说着话的罗砂,“罗砂先生吃过早饭了吗?”
“……唔、还没……”
“那就一起吃点什么吧,我去做,有什么想吃的吗?”
罗砂大概是也没料到这才刚见面就有人请他吃饭,拮据地摇了摇头,说吃什么都好。童磨先生见状,也连忙举手表示什么都可以。萨奇歪头想了想,最终敲定他就靠着冰箱里的食材自由发挥好了。
早上的时间通常过得很快,好像什么事也没干就从指缝中悄悄溜走。在童磨先生对海鲜炒饭很是夸张的赞叹中,我打了一个响亮的哈欠。童磨先生说,明明只是一碟炒饭,但这却是他吃过的人类食物中最好吃的。相比中规中矩,含蓄又迅速地吃着炒饭的罗砂,童磨先生简直是活泼地不得了,一边和周围一圈的人侃天侃地,也丝毫没有耽误吃饭。果然和边上的人一说起话就吃不进饭的飞段还真是小孩作派,萨奇也曾无数次无奈地提醒他小心呛着,那个大背头也只是一边耳朵进,另一边往外出。
这个时候,小酒馆的木门吱呀呀地被推开来,一个把棕红色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小胡子面带疲色地出现在门口,他想跟我大招呼,但话到嘴边就变成了一个长长地哈欠。
“没睡好吗?”我问。
他点了点头,嘟囔道他昨天晚上在鬼鲛家的沙发上睡觉时总感觉有蟑螂在他身上爬。说罢他从背后拎出来一个公文包,跟我说他趁着除虫公司的还没来又回了家一趟。正在我好奇里面装的是什么的时候,他冲飞段挥挥手:“我又带来了十本!”
话音刚落,便听到那边大背头一阵欢呼。
文森特因为早上窝在沙发上睡回笼觉,今天将近十点才过来,一改他平时没什么事就往这边跑,在家完全待不住的习性,连早上的遛狗任务都暂时堆给了鬼鲛。原本在角落里趴着,静悄悄地盯着童磨先生乱糟糟的发梢,准备趁其不备咬上一口的金毛犬在看见小胡子的身影后,欢快地呜咽两声,然后迈动着小腿扑了对方一个满怀。童磨先生拍拍我的肩,咽下嘴里的炒饭,问我这个人是不是前天晚上把脸埋在狗毛里哭个不停的家伙。
我听到这个描述有点想笑,但还是安静地点了点头。
“这个可怜的人也不知道遇上了什么事呢,看起来难过极了。”
“……他啊……他、哈哈哈,他走丢了,结果被骂了。”
“……啊,这样啊,不过因为走丢被骂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呢,毕竟哭成了那样。”
“哈哈哈,我一点也不想知道。”
我很庆幸这个时候童磨先生没有哭,不然他之后一定会发现这是最不值得他流泪的事情,没有之一。文森特与金毛犬杰克在门口玩闹一会后才发现屋子里多了两个不认识的人。罗砂冲他拘谨地点点头,简单寒暄了几句后就被一个箭步凑上前的童磨先生打断。童磨先生在自报家门后同文森特握了握手,然后问他叫什么。
“我是文森特·塞缪尔·詹姆斯·弗雷德里克·费克里,海军本部第十八部队的准将,费克里是姓氏,童磨阁下可以叫我文森特或者塞缪尔或者詹姆斯或者弗雷德里克。”
“你好你好,文森特·塞缪尔·詹姆斯·弗雷德里克,不用叫‘阁下’什么的啦,大家都是一家人啦。”
“……一家人?”
“嗯呐,我已经准备在科贝尔特长时间定居啦,之前独自在海上漂了半年实在是太无聊了。”他歪歪头,看起来有点苦恼地用扇子点了点下巴,说:“文森特·塞缪尔·詹姆斯·弗雷德里克的名字虽然好听,想要叫全不过实在是有点太长了,如何称呼还真是纠结。”
因为有了梅丽,我们并不是第一次见到刚见面就能把他的名叫全的人,但是不管是我还是文森特,都还是头一次见别人夸赞他的名字好听。文森特受宠若惊地愣住了,扭扭捏捏地不知道作何反应。童磨先生思考一会后决定把选择权交给我,便冲我扭过头,脸上依然挂着灿烂的笑:“艾斯是不是也觉得文森特·塞缪尔·詹姆斯·弗雷德里克的名字好听呀,你觉得我叫他哪个最好呢?”
我不以为意地抠了抠耳朵,含糊道:“……啊——是挺好听……的吧。不过叫他文森特就好了,免得大家都不知道在叫谁。”
“哈哈,巧啦,我也觉得‘文森特’是最好听的呢,一听就是绅士的名字!”
最近从来没被稀罕过的文森特此时眼眶内积满了感动的泪水。
“啊,对啦,我之前好像在报纸上见过你……对,就是那则寻人启事,我现在才想起来!好巧好巧,居然遇上失踪人口了!现在把你领回去还可以获得奖金吗?”
“……并不能。”
文森特此时有如死水般的眼神仿佛在反思着自己感动了个寂寞。我看着他们两个不由得想起嗤笑出声,转念便察觉到眼泪说来就来的童磨先生没有哭八成一开始就认出来了他。这么想着,我的笑声愈发得放肆起来。
带土抬头看看表,十点一刻,他说他该准备回去了,搬家公司预约在十点半会送来一部分昨天订购的家具。他揉着肩膀站起身,看见挂着黑眼圈的文森特在飞段对面坐下,把一本本漫画从公文包里拿出来,稳妥地在桌面上放好时,对方白色的海军大衣上挂着的一个缓缓移动的小黑点立刻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带土盯着那只妄图从顺风车上爬下来的小蟑螂好半天说不出话,随即一把将其抓起,迅速地塞入了旁边桌上搁置的空酒瓶中,塞上瓶盖。
“嗯?怎么了吗?”文森特问。
“……没,你背上有点灰,帮你拍一下。”
“哦哦,谢了!”
带土手里拎着那个承载着不速之客的酒瓶,面无表情地冲离噩梦成真只有一步之遥的文森特点了点头。
“带土,真的不用我们去帮忙吗?你昨天累得一趴到床上就睡着了,”罗德里克坐在正在和罗砂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的老爷子对面,有点担忧地这么问带土,“本来那次海啸就折腾地所有人够呛,这样会不会太累了?”
带土连忙摇了摇头,说没事。
“真的?”
“真的。”
“要么我还是跟你去吧。”
“别!本来就是我欠了你们的钱!”他有点着急,冲罗德里克抬起手,说:“你坐在那!不许动!对,不许动!”他一面说着,一面拎着酒瓶倒着向门口走去。临到门口时,他又不放心地留下一句“你别跟过来啊”,然后推开小门,头也不回地就此跑远。
“……又在逞强了。”罗德有些无奈地说。
“由他折腾去吧。”老爷子放下账本,从桌子上拿起一本书,翻到夹着书签的那一页。“也是差点毁灭世界的人了,不会因为搬个家就累个半死的。”
“嘛,也是。”罗德点了点头,于是便没再吭声。
童磨先生在吃完海鲜炒饭后,对着带土的背影高呼了一句“路上小心”,又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后,弯下腰,摸了摸想要啃他发尾玩的金毛犬的小脑袋。而那条温顺大型犬的主人此刻正沉浸于漫画中的故事,即使已经翻了无数遍,即使已经物是人非。
整个上午的时间,童磨先生就像是粘上我了一样,犹如海上传说中的背后灵,我走到哪他就跟到哪。我去和萨奇还有阿伊莎小姐给猫猫狗狗准备午餐的时候,他跟着,在被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过来的杰克终于咬了乱糟糟的发尾后,他报复性地学着文森特的样子把整张脸埋在金色的绒毛中。目送着杰克还有两斤半和吐司随着大部队撒欢去后,萨奇跟我说他和温斯顿要去船坞一趟,给梅丽还有乔伊他们送点食物犒劳一下。在我把搬着一摞盒饭的两人从正门送走时,童磨先生也跟在旁边,一边挥舞着金灿灿的扇子,一面高喊着早去早回。
这家伙也真是闹腾啊。我暗地里感叹着,转身进入酒馆,他看见我回去后也立马跟了过来。我扭头看看他,他并没有看我,反而用琉璃一样好看的眼睛四下打量着,满是好奇。算了,就让他这么跟着吧。我这么想着,走向冲我招了招手的科林还有迪达拉。科林递给我一份报纸,指了指头条。
“你看看。”
我接过来,目光在上面一扫。《根据科贝尔特,凯尔森,班迪拉克以及威林顿统计,此次特大海啸总计有142艘船只失踪》,上面这么写着。“……这是说的前几天那场海啸?”
迪达拉点点头,喃喃道:“怪不得这几天罗西南迪还有十藏总是加班,除了市长的宣讲以外再加上统计受灾情况,民事部肯定忙得不可开交。而且这一百四十二艘船还不包括没有本地编制的外来商船和海贼船,实际遇难的肯定更多,嗯。”
“……也是,毕竟那场海啸实在是太恐怖了,我们也是运气好才能逃过一劫。”我说着,把报纸摊开,让一直往这边凑的童磨先生也能看上一眼。
“……你还知道这是运气好啊?!”飞段听见我们的谈话后,十分不满地敲了敲桌子。他一手拿着漫画书,另一只手指着我,嚷嚷说:“你知不知道本大爷看见你开着船直愣愣往三百米高的巨浪上撞过去的时候有多么想掐死你!谁知道你他妈到底怎么想的啊!靠!”
“……原来昨天贝尔梅尔小姐说的三百米高的巨浪是指那天附近海域发生的海啸吗?!太乱来了!”
罗德里克闻言轻笑几声,无奈地冲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的罗砂摆了摆手,解释说:“哈哈,安啦,艾斯他一直就是这个样子。”
“不过他要是再有一次这样,我铁定会把他丢进海里。”老爷子在一旁冷漠地补充道,同时把目光从书本上挪开,瞪了瞪我。
“算本大爷一个。”
“恭喜入伙。”
两个老搭档默契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尽管生命在此时受到了威胁,我无所谓地抠抠鼻子,用行动坚决地表示下次改不改得看情况。罗德里克看着我这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忍不住大笑起来,罗砂则十分头疼地扶着额,嗔怪我没点数。这一出把童磨先生给看笑了,他走到角都老爷子面前,依然一副心情甚好的样子,说:“你好啊,差点忘了坐在角落里的这位先生,请问如何称呼?”
老爷子有点不耐烦地抬头一瞥对方,冷冷丢下一句:“角都。”
“你好!我是童磨,从比良坂来!”
“哦,我知道。”
“哎呀,有点意外呢,毕竟角都刚刚在我们自我介绍的时候一直心不在焉呢~我还以为角都并不欢迎我们呢。”
“这个守财奴不欢迎所有人。”一边和文森特凑成一堆看漫画的飞段补充说,还挑衅地冲老爷子做了个鬼脸,然后继续专注于手里的小册子。
老爷子也回以那个大背头一记瞪视,然后幽幽说:“前面的听了,后面的没。你还有别的事吗,我要看书。”
童磨先生吃了闭门羹,若有所思地歪了歪头,先前的欣喜荡然无存,脸上环城路一副无辜又可怜巴巴的模样,甚至都能看见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哎——果然还是不欢迎呢。”
老爷子大概也是没见过这副架势,被对方突然又一声不响就冒出来的眼泪还有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表情给吓着了,他愣是对着那闪烁着泪光的虹色眼睛顿了一会,最后还是缴械投降。他使劲揉了揉太阳穴,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书本,颇为无奈地对上童磨先生的视线,语气出于意料得耐心:“幸会,童磨。”
“你说你是评论家来着是吧,我记得我好像看过你写的文章。是在《政经要闻》上?”
“没错没错,没想到角都居然知道我~是不是我的文章给人印象特别深?”
“啊,算是吧,写的还行。每一篇都挺理智的,不像有的时不时就犯浑。”
“那是当然的啦,不带任何立场可是作为评论家的本职。”
童磨先生眨了眨眼,挤去快要夺眶而出的泪花,一个孩童般纯真又灿烂的笑容立马就绽放在脸上。他和老爷子又聊了几句,虽然老爷子的回答基本上都简短到敷衍,但是依然尽力保持住像是哄孩子一样的好声好气。童磨先生又从老爷子的出身,问到现职,在听闻对方还有罗德里克现在与我和飞段还有萨奇一起出海做生意时,他问谁是船长。老爷子的眼神往我身上一瞥,我就自觉地举起手。童磨先生有些惊讶地看看我后,随即便说我能当船长真的挺好。他展开扇子,轻轻在空中挥了几下后又折起来,半是抱怨半是调侃地说:“哎呀,我以前的老板脾气阴晴难定,自尊心极高,但是又胆小地不得了,活了一千多年这方面好像也没什么长进,不如说被人切成一千八百块后留下了心理阴影反而还退步了。不知道等他从地狱被放出来后会不会还这个样,虽然我感觉他在转世前是肯定不会被放出来的啦。”
“嗨,你要是看到艾斯这家伙胆子肥到带着所有人往海啸上撞到时候,你可能就会觉得你老板还挺好。”
“……一边看漫画去不好吗。”我瞪了飞段一眼,他也不以为意,还冲我哼了一声,也不知道在小人得志个什么劲。
“你要是知道飞段这个蠢货是副船长的时候,你可能会特别喜欢你的老板。”老爷子这么说着,顺手挡开了那个大背头从暗处丢来的一记苦无,若无其事地甩甩手,只剩下对方一个人在一旁无能狂怒。
聊着聊着,酒馆里平时在后厨工作的人张罗着也给那里来一个大清洁,看着一群人张罗起来的时候罗砂从座位上站起身,说他也要帮忙。找到事情来做的罗砂接过递来的抹布和水桶后,冲我们微微一点头,便在童磨先生欢快的加油声中跟上了其他人。罗砂走后,童磨先生吭哧吭哧笑了几声,才转过身,悄悄跟老爷子说他在报纸上见过老爷子的照片。
老爷子想了一会后才想起来对方指的是什么时候的事情,随后便十分无奈地解释说:“那张照片是被搞错了的,我只是参加个拍卖会而已。”
“是哦,我也这么觉得,毕竟角都看起来也不像是个漫画家,”他轻笑着,“而且从已经曝光的漫画家‘太阳鸟’的信息来看,好像名字和以前的职业都对不上呢,你说是不是啊?罗德里克?”他的话音刚落,就差点把正喝着咖啡看报纸的罗德给呛死。罗德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后,定了定神,正欲佯装毫不知情的样子,只见童磨先生又优哉游哉地环顾一周紧张起来的我,老爷子还有飞段和文森特。“什么啊,看来大家都知道啊~跟我想的一样,根据报道,也一并出现在拍卖会的萨奇先生和带土也都知道的吧?”他收起嬉笑,把声音再次压低,接着说:“放心吧,我是不会告诉其他人的哦~大家都是一家人嘛!”
也不知道他是真的自来熟还是怎么着,十分迅速地记住了先前欢迎罗砂的时候不知道是谁脱口而出的“一家人”。这个时候我开始反思,以后要不要在邀请其他人来的时候走点心,不然怕是以后又会招进来和童磨先生一样奇怪的家伙,他那人畜无害的笑在此时看起来也格外令人不安。我猜,除了我之外,听到他这些话的其他人大概也这么想。
不过要是说他不安什么好心的话,我觉得还真不至于,顶多就是行为诡局,不按套路出牌。毕竟童磨先生要是真的心怀不轨,从遥远的比良坂而来,他也确实没什么立场这么做,就算是作为评论家准备为下一篇文章收集素材而找到我们头上,大概也不会很出格,因为就事论事,不带任何倾向性可是评论家最基本的原则。再之,评论家也不是什么狗仔队,也不太像是会追着“太阳鸟”的线索一路摸过来。
想来想去,我才发觉,这家伙最令人头疼的地方就是他的行动看起来目的性很强,但根本无法推测其原因。阴谋论虽个人感觉不成立,但一定还有其他的什么动机。
厨房里的大扫除还没有结束,隐约有笑声和絮絮叨叨的抱怨一路传到前堂,不知道是哪个笨蛋一不小心踩上了肥皂滑倒了,溜溜滑过整个房间,引得所有人哄堂大笑。这次的大扫除也是给平日里在后厨忙前忙后的各位一个休息的时间,一群闹哄哄的人把结束了海面巡逻才刚刚回来的罗尔德几个人弄得一头雾水,就在他们搞不清楚状况的时候,站在吧台边的加尔就把他们撵去吃萨奇早些时候就多准备的,满满一保温桶的海鲜炒饭。不好意思和他们再和他们抢午饭,我打算去市中心的商业街找找有没有什么中意的餐馆,奈何飞段和文森特正沉迷于漫画不抬脑袋,老爷子和罗德里克打算等着方才一同去打扫卫生的罗砂一起,对于老爷子能和他聊到一起去我还是稍稍有点意外,转念一想后觉得大概是罗砂肯陪老爷子聊我们都不怎么感兴趣的时政。问了一圈人后,基本上都是各干各的,往日像是迪达拉和科林那样的闲散人群也不在,一个在和我们疯了一会后就回家钻研艺术去了,另一个和自己的姐姐忙着新年前的大采购。加尔摆弄完枪后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套光碟还有一台留声机,就此也懒得挪窝,直接打算下午茶的时候多吃一点。
“喂,艾斯,你知道‘伦巴乐团’吗?”
“不知道诶。”
“在镜中海好有名的呢,你居然没听说过。”
“哦哦,这样的啊。”
“他们原来也是海贼团,而且里面还出来一个在现世超有名的‘灵魂之王’。那个‘灵魂之王’差不多就是摇滚界的‘太阳鸟’啦。”
我哦了一声,看着一脸正色的加尔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定定地看着我,露出来一个贼笑。“不过艾斯也肯定听说过他们的故事。”还不等我回答,他便一把将专辑拍到了我面前的桌子上。巨鲸与海峡的奏鸣曲。上面这么写着。突如而来的如此熟悉的即视感让我一愣,一下秒我便理解了加尔的用意。“那个在双子峡名为‘拉布’的鲸鱼没想到真的再也等不来它心心念念的那群海贼。但是,他们之中的生还者‘灵魂之王’最终搭上了你弟弟的船,完成了那时隔五十年的约定,”他笑着说,“据说,他们死后也一直在留在现世中陪伴着最后那个生还的同伴,一陪就是五十年,直至把他送上你弟弟的船,目送着他们离开了那片烟云缥缈的海域。虽然这并不是一个圆满的结局,不过那漫长的等待也终于看到了终末,拉布也能就此心安了吧。我那天在商业街瞎逛的时候碰巧看到了这张专辑,向店老板打听到这些事后立刻就买下来了。现在想想,其实能了解到这些海贼们的后续,也让我们这些后来进入伟大航路的人心安了吧。”
我静静地望着那张专辑好一会,封面上深邃的夜空中,灯塔的光芒勾勒出一只岛屿鲸的影子,不知不觉,嘴角勾起浅浅的笑。“能相遇就太好了呐。”我这么感叹着,加尔点了点头。之后,我把专辑还给了加尔,加尔说,这是他在听过的所有摇滚乐专辑中最喜欢的一张。
我扭过头,脸上挂着笑意,问童磨先生要不要一起去商业街吃个饭。
他扇着扇子,看着我突然露出释然般的笑容,迟疑地问我怎么了。
“没什么,要是陪我吃午饭的话,就跟你讲。”
我跟童磨先生在店铺间逛了几个来回,后来因为他早饭吃得太晚,现在压根不饿,我才最后敲定主意,跑到一家小铺门口买了些烤鱼排通心粉,装在小盒里,可以边走边吃,还可以顺便带他在岛上观光。童磨先生说他已经在这个小岛上待了一周了,沿着海岸线都快走遍了整座不大的小岛,于是我就直接带他走街串巷,推荐一些我感觉还不错的小店以及适宜居住的街区,还有因道路七扭八拐而难以寻觅的花园,也算是为了他之前说的打算在这边长住做一些准备。一边走着,我们一边聊着天,见他对我和加尔先前的话题十分感兴趣,我便同他讲了这关于一只落单的小鲸鱼以及海员们的故事。故事也不长,我们知道的不过是那五十年来的凤毛麟角,也不过是从灯塔看守人那里道听途说的罢了,那年离别时海贼们的心情也只能通过被遗留下来的岛屿鲸连绵不断五十年的悲鸣声来传达,流转到我们这里只余下无尽的心碎与思念,还有令人窒息的遗憾。
“无论如何,这种遗憾都是无法弥补的吧。”我一边咀嚼着烤鱼排,一边自言自语着。
童磨先生听我说完后,一时间陷入了沉默,脸上的笑意渐渐收起,看起来似乎是在思考。“艾斯,你不觉得鲸鱼和这些船员都很可怜吗?”半晌后,他这么问我。
我有些不太明白他的意思,琢磨了一会但也未果后才回答说:“……不觉得吧。”
“他们的结局太糟糕了,谁知分开便是永别。很可怜吧。”
“……也许是吧,”我歪着头想了想,回答说,“但是在这个混乱的世界上,我觉得能彼此相遇反而就已经是一个奇迹,但是后来那个在纷争中唯一活下来的船员不是那条鲸鱼终于等来的吗?只能说他们的结局遗憾吧。”
“要是没等到呢?”
“……嗯……没等到的话,曾经有过珍重的伙伴那也不算是可怜,但是会变得很悲伤吧。”
“你觉得什么样的人才算是可怜的呢?”
“大概是自己从没拥有某样东西,也要想方设法阻止别人去拥有的吧。”
“……那,要是从来没有过某样东西,但想尽办法不择手段,期待着终有一天能得到呢?”
“……虽然我不知道你这个‘不择手段’是指什么,不过我觉得既然敢这么做的人远远称不上可怜。”
“啊,是嘛!”问完后,他突然露出一个格外灿烂的笑容,轻轻扇着扇子,也不知道在乐些什么,让我更是摸不着头脑。
两个人就这么兜兜转转,我草草吃下午饭后,四处打量一周才发觉我们在的地方其实里萨奇和外婆的家不远。我把饭盒丢进街边的垃圾桶,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白色方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问童磨先生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一眼外婆。他说反正也没什么事情做,便欣然同意了。外婆的裁缝店是周六下午和周日休息的,在我的带领下,两人顺着山坡上蜿蜒的小路,踏过暖阳底绿叶投下的阴翳,穿过依然盛开着火红的花朵的玫瑰园,最终在一个白墙蓝顶,被蔷薇爬满窗棂的木板房前停了下来,敲响了门。
和蔼可亲,带着圆框老花镜,披着红色羊毛毯的矮小老太太推开门,见到我后欣喜地给了我一个暖暖的拥抱。
我和外婆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我讲了讲我们出航时发生的事,遇上的人,看过的风景。外婆一边听着,手里的毛衣针也丝毫不停歇,她说想要给自己织一个新的毯子。童磨先生在一番自我介绍后便安静下来,有选择地略过了先前跟我们说的关于“鬼”的内容,可能也是怕吓到老人家,然后就这么一言不发地扇着扇子,耐心十足地听我们聊家常。我和童磨先生临走前,外婆把我们送到门外,按照以往的惯例从背后悄悄拿出两个装满饼干的金属罐,塞给我们一人一个。
从外婆家出来后,我有点好奇地问童磨先生,为什么早上在酒馆自我介绍的时候,一开始就明说自己以前不是人类。“吃人什么的对人类来说还是有点难以接受啊。海贼的话本来就没什么常识的束缚,有些人道德感也比较薄弱,所以才勉强接受得了,要是换做普通人的话可能会很害怕童磨先生吧。刚见面时就把这个加进开场白,不怕被讨厌吗?”
他听了我的话后有点困惑地用扇子点了点下巴,喃喃道原来会被讨厌吗。“那艾斯你们讨厌我吗?”他问
“哈哈,我们除了会觉得有点别扭以外倒是还好,也谈不上讨厌不讨厌的。而且童磨先生不是已经变回人类了嘛。只是有点好奇为什么童磨先生会提这一茬,明明就算不说在镜中海也没人知道的吧,说了的话说不定还是徒增烦恼。”
“可是,不说的话,不就像是藏着掖着了?”他笑哈哈地回答说。“好不容易决定在一个地方定居,就算我不说,和大家熟悉起来后也大概会觉得我有点违和吧,要是因此而渐渐被疏远,那还不如一开始直接明说好啦。一个人经历过的事情可是能影响平日里的行为的,艾斯,活了二百多年这点事我还是清楚的。脱离了鬼的身份想要再混入人群可是会变得十分艰难的哦~因为我的眼睛,我一出生就被人当成‘神之子’供奉在教会里,连最基本的人类社会都没怎么体验过就变成鬼了,所以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以前在教会的时候,听教徒诉苦说有的孩子只是生了一场病结果导致失明,就会被村里的熟人朋友排挤,正是因为这么考虑着,一开始摊牌就被排挤的话那就能节省不少时间,从效率方面看的话还是这样比较有益吧~不过我一开始光以为不通人事可能会被讨厌,原来吃人也会啊~”
我看着他那一副完全是出乎意料的惊讶表情,不由得扶额,忍不住在内心感叹这家伙怎么一点自知之明也没有。
我们两个从山坡上一路走下来,偶然间发现两斤半和吐司蹲在草丛里,悄悄注视着我们。我冲它们摆摆手,橘色的胖猫冲我懒懒地打了个滚,伸了伸粉嫩嫩,肉嘟嘟的爪子。我和童磨先生在一个转角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个刺猬头,半边脸颊上爬满疤痕的青年正吭哧吭哧地将搁置在街道一侧的冰箱扛到一栋七层公寓楼下,抻了抻腰板,活动一下肩,在准备一路背上去时,他注意到了我们的视线。
“啊,好巧。”他对我们摆了摆手。
“还剩多少?”我问。
“不多了。还差沙发和一些杂物,我刚刚才把送来的餐桌和茶几还有几张椅子都摆好,家里现在也乱糟糟的等完事后大概还得打扫一遍。”
“带土真的不需要帮忙吗?看起来好累的样子啊~我和艾斯现在闲得很呐,完全可以搭把手的。”
带土任由汗珠顺着下巴滴答滴答往下掉个不停,抬起手随便一抹,谢绝了童磨先生的好意,说他自己来就行。
“说起来搬家公司不能找几个人帮你抬上去吗?”童磨先生问。
带土又摸了一把汗,然后干脆解开腰封,脱下紫灰色的高领大衣,一把丢给我,然后解释说:“可以到是可以,不过需要额外的小费,我现在也没什么闲钱。因为家具的钱全是角都和罗德出的,就不打算再让他们破费,所以这点苦力还是我自己干吧。”说罢,只穿着网格里衣的刺猬头一把抱住冰箱一侧,迈着螃蟹步,走上了楼梯。
“那我们给你加油好啦~”
卯足劲的带土闷声闷气地回了一句好,沙哑的声音从楼梯间传到公寓门口,算是给童磨先生的回应。几分钟后,带土在童磨先生一边挥舞着两把扇子,一边替他加油打气中一口气爬到了六楼,然后趴在公寓露天走廊的护栏旁冲楼底下的我们招招手,顺带喘口气。我瞥见以前罗德所住的608室门口摆着两个书架,几个床头柜还有几个不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的纸箱,快要把整个走廊堵死,完全不像是快要收拾好的模样,看样子只是先把运来的东西一股脑堆到了门口。
“喂——”我扯着嗓子对带土喊道,“真的不用帮忙吗?我看门口东西还不少……”
我话音还没落,他就一脸认真地喊回来:“你和童磨负责加油就行了!目标是火影的人才不会轻易退缩!”说罢,他把冰箱挪到门口,从口袋里翻出钥匙,先拖过来一个箱子撑住门,后再把冰箱扛了进去。大概是把那个大块头安顿好后,带土才又探出脑袋,像是仓鼠过冬一样,把门口的物件逐个拖进了屋。我看着这个刺猬头的身影,一时间有些语塞,不知道他这个时候钻牛角尖到底算是怎么回事,而且我也不觉得火影和一个人搬家具能有什么关联。
“那艾斯就和我一起加油吧~”
我无奈地笑着接过童磨先生递过来的金属扇,细细打量一番。金属扇与我所想的一样,沉甸甸的,刻有看似是莲华纹路的镀金表面在太阳下闪烁着耀眼的光,锋利的边缘使其看起来更像是武器。于是乎,我和童磨先生就在带土每一次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就挥舞起扇子,大喊加油,时间久了便引得路人频频侧目,直到最后把带土都看得不好意思,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们也喊得太响了。”走到楼下时,他红着脸,别别扭扭地对我们小声说。
“就是因为声音大才能振作士气啊~带土真傻。”
“童磨先生说得没错!这才是青春啊!”
带土木着脸看着我们两个一唱一和,在我呲着一口白牙冲他比了一个大拇指对时候,他直接扭头装作不认识我,自顾自走到街边等着差不多该送来的沙发。约么着过了十分钟左右,搬家公司的人推着小车而来,上面载着三个深蓝色的绒布沙发,看上去就很柔软。带土在人家把沙发卸下放到街边后,账单上签了字,目送着那群人离开时,面带疲色的带土又抬起胳膊捶了捶肩。“拜托帮忙看一下。”他对我们交代这么一句后,嘿呦地一使劲将两个小沙发中的一个扛起,迈着晃晃悠悠的步子走上了楼梯。
“带土加油~加油~”
童磨先生一声声欢快地给那个逞能的刺猬头加起油,那轻飘飘网上翘的尾音却让对方步伐一顿。他似乎是觉得丢人,想让我们别喊了,但在红着脸皱着眉扭过头时,目光触及到童磨先生那天真烂漫的笑容,以及无比认真的清澈眼神后,他叹了一口气,不再打算计较。我看他那样十分好笑,也来了劲一般夸张地挥动起手中的扇子,却在对方愈发凛冽的眼神下换来了一句“狗屎”。
这么闹了一会后,本来就在外面逛了一下午的两个人有些疲劳,便干脆坐在了搁置在街边的长沙发上,他坐在一边,我坐在另一边,两个人就这么百无聊赖地望着街景发起了呆。天气真好呢。没过一会,他仰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穹中,像是城堡一般的云朵感叹道。暖融融的阳光晒得我有些犯困,把饼干罐和带土的大衣往边上一搁,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后懒洋洋地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呐呐,艾斯。”
“嗯?”
“你相信世界上有神明吗?”
“有就有咯,没有就没有咯,我也不是什么教徒,有没有神明好像和我关系也不大吧。”
“既然如此,你之前为什么不让我告诉飞段神明是不存在的呢?”
“这么告诉他又有什么用呢?”
童磨先生沉默了一会,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本以为童磨先生会很清楚,教徒对于自己宗教的忠诚。邪神教可以说是这家伙的毕生信念,虽然在我们这些外人看,他们的宗教政/治倾向实在是太明显了,像是杀戮敌人不会被神明怪罪之类的。我听角都老爷子说,这个宗教的起因可能是他们忍者村为了筹备战争才兴起的,但是到了和平年代就不再被重用,愤怒的教徒开始疯狂扩招人手壮大势力,目标是毁掉在他们看来是虚假的和平,后来把村子里的其他人也视为敌人后两拨人便开始了暗中厮杀。外传的邪神教宗旨是杀戮身边所有人,但其实是指的‘敌人’,他们早就不把村子里除了邪神教以外的人视为同伴了。没想到,结果除了那个家伙以外整个教会都被屠杀了,他一怒之下杀光了大半个村子的人,然后就此叛逃。不过就算如此,飞段还是把邪神教视为比生命还珍贵的东西,我也没理由去插手。”
“艾斯不觉得这样很愚昧吗?”
“为什么?不能说有信仰就算是愚昧吧,我反而觉得有信仰在战争年代反而是个好事,至少能给心灵上一个归宿。”
“连他们事事依赖的神明都不一定存在,这样的妄想难道不是很愚昧吗?”
闻言,我突然意识到我们两个的话题好像在很微妙的地方岔开了,我摸着下巴思考了半晌,有些不确定地重复道:“‘事事依赖’?”
“难道不是吗?以前我还是教主的时候,每天都有成百的教徒来跟我哭诉,说自己的生活多么艰难啦,家里让人心烦的琐事啦,子女如何不孝啦,之类的,然后就祈求我来引导他们进入极乐世界,那样就不必遭受人间疾苦。好像有了可以依赖的神明,他们就可以什么都不必担心,什么都不必做便可以脱离苦海。只可惜谁都不曾质疑,他们信仰的神明是那样虚幻飘渺的东西。这样难道不是愚昧吗?”
回过神,这才发现原来两人从一开始讨论的就不是一回事,我没忍住笑出了声。童磨先生不知何时收起来笑颜,疑惑地看着在一旁笑得捂住脸的我,并不理解我为什么会作此反应。我嗤笑了一会后,才摆摆手,对他解释道:“飞段才不会那样呢。”
“哦?”
“对他来说,宗教并不是能帮他脱离苦海的东西,而更像是一种荣耀。虽然他每天也都祷告,时不时搞一下血糊糊的仪式,但是他从来没指望过能通过宗教改变命运。他一直都是很有主见的人,而且按他那种性格一定会觉得要是什么破事都和他的邪神大人念叨,肯定会给人家添麻烦的,所以他祷告的时候也基本上闭口不提,自己私下悄悄处理好。”
荣耀吗。童磨先生用扇子遮住半张脸,自言自语说。“所以,艾斯的意思是,有的人信仰宗教但是却不完全依赖神明吗?这种人我还没遇见过呢。”
“其实这种人我感觉蛮多的,可能是宗教的受众不同,才导致的差异吧。”说罢,我见童磨先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补充道:“要是什么事都靠神明解决的话,就算是神明也会很头疼的吧,更何况童磨先生本来就不是神明。要是仅仅因为童磨先生的眼睛这么与众不同才会被当成神明的话,老实讲,我觉得还是挺愚昧的。按照这种逻辑的话,明明是人类的鬼鲛岂不是会被当成夜叉之类的,同样是眼睛很特别的老爷子是不是也得被当成什么神仙下凡?说不定你们三个还能凑一起,搞个竞争什么的?”
听完我这一连串的吐槽,童磨先生笑了:“你真的净是理啊,艾斯。”
“哈哈哈,这算是夸我吗?”
“那当然。”
可能是先前拖进屋子的箱子还没来得急整理,带土好长时间也没在门口露过面。也许是有了我们可以帮忙看东西的缘故,他也不必一下子把所有家具和物品全部搬上楼再挨个打理,就先着手收拾起先前堆积在门口的杂物。我和童磨先生两个人聊了一会后,见他还不来,百无聊赖下干脆就地玩起了游戏。游戏规则很简单,就是一个人想到什么东西后,不能有语言提示,只能用手比划,而另一个人猜,一共有三次机会,没猜对的话会输掉一块饼干。这个游戏是我提议的,因为在船上的时候几个人经常凑在一起玩,不难,而且比划起来还特别有意思,虽说远观就完全是一副群魔乱舞之态。幸好童磨先生玩得开,不像是带土特别注意个人形象,也不像是罗德会在别人面前做夸张的动作而感到不好意思。
我一开始提议玩这个其实也是因为简单,不似扑克那般容易输,但没想到两人玩了一会后我的饼干就已经被对方赢走了半罐。直到后来我都一脸心疼地看着他笑嘻嘻地从我面前的罐子里捏出一块饼干,然后眨着一双无辜的小眼睛,以没吃午饭饿了为由,愉快地吃下。他一边吃,一边冲用手指着他自己,示意我去猜。
“……人?”
“不对不对。”
“……鬼?”
“不对不对。”
“……那,教主?”
“艾斯又猜错了!饼干!”
我看着他伸到我面前的手,一时间有些气结,一把将一块饼干拍到他手上,不甘心地问他刚刚到底想表达的东西是什么。
他丝毫不介意我那开始有点输不起的小心思,彩色玻璃一样好看的眼睛瞅着我,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当然是‘帅哥’啦~”
“……你这也太狡猾了吧!”
“谁让艾斯总猜不中呢~”
他那副笑眯眯的表情在此时看来十分地欠揍。“可恶!我也会难的!”我皱起眉,一边嚷嚷着,一边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像是海蛇一样扭了几扭,然后呲着牙冲他大吼:“呜嗷——”
“啊,是海兽!对不对?”
“……不是吧!这都能猜到!明明我都扭成那样了!”
我还没说完,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了楼的带土站在我们两个身后,欲言又止地看着我们,宛若在看待两个智障。
带土又把另一边的一个小沙发搬上去后,很快便下来把我们两个赶到一边,然后将两个人之前舒舒服服窝在一起的长沙发给抬走了。长沙发搬运起来并不如先前的那两个小的方便,带土站在楼梯口思考了一分钟的光景,然后将沙发竖过来,背在背上,才又买开步子,颤巍巍地向楼上走去。失去了柔软沙发的我和童磨先生也不太想继续站在街头瞎晃悠,便跟在带土身后上了楼,打算在他放下沙发后帮他一起清扫一下。结果走到六楼的门口后,带土先是发现他把门给锁上了,只得往后退几步,腾出空隙让我从他兜里掏出钥匙去开门,顺便待会帮他撑一下。
我摸出钥匙,然后从沙发和墙壁的空隙间挤过去,来到608室的门口,钥匙插入锁孔顺时针旋转一周,咔哒一下打开了门。与此同时,带土又怕这么竖着背可能沙发后半部会转不进门,于是调整了一下姿势,将背上沙发又横向挪了挪。童磨先生看着带土费力地挪动笨重沙发的模样,收起扇子,卷起袖管搬起沙发的一角。
“……童磨?等等,你别……”
“哎呀~就差这么一点距离了帮一下也没什么吧?”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你这样搬我有点重心不稳,等我调整一下再……不不,你那边别抬那么高——”
带土还没说完,他整个人就歪倒了,沙发的一端直愣愣地撞上了一户人家的门,发出咚的一声巨响,另一端直接翘出了露台的护栏,四十五度角不屈不挠地直指苍穹。沉甸甸的沙发砸在带土的身上,他吃痛地闷哼一声,一只手露在外面,然后就没了声息。不光是我,连罪魁祸首童磨先生都没反应过来究竟出了什么事,他一脸呆滞地站在一旁,似乎完全没料到会搞成如此这般的惨状。我瞧见被沙发砸了的门以前是老爷子租的住所,就在罗德家隔壁,我不由得咂咂嘴,感叹幸好现在住在里面的不是老爷子,不然我们三个之后绝对都没有好果子吃,特别是还有零花钱可以扣的我和带土。童磨先生回过神后张张嘴,似乎刚想说点什么,那间公寓的门就被刷得从里面打开。一个头发乱糟糟,长着毛茸茸猎豹脸的人暴躁地冲我们咆哮道:“谁啊?!怎么连睡觉都不能让人好好睡了啊?!”
这皮毛族的话音刚落,沙发原本一边就翘在半空中,另一边怼在门上,因为失去了门的阻挡,在重力的作用下整个长沙发直接毫不给面子地冲入他那窗帘紧闭,黑漆漆的小屋内,也顺便狠狠碾过了还没从地上爬起来的带土。我看着带土露在外面的胳膊在沙发碾过身上的时候抽了一下,然后就不再动弹了。那个皮毛族被这个沙发给吓懵了,他的脸上的烦躁一下子转变为深深的疑惑,脸上一时间写满了问号。他偏头看看我,再看看童磨先生,似乎在期待着我们两个谁能给他个解释。大概是从未见过皮毛族的童磨先生盯着对方的脸也呆住了,但他愣了几秒后突然想起来还在沙发底下的带土,慌张地问带土要不要紧。
那个皮毛族这也才看见沙发一侧露出到胳膊,也紧张起来:“……喂,要不要紧啊!那个穿红衣服的,咱们先把沙发挪开……”
童磨先生刚点了点头,带土就突然从沙发里面坐了起来,回答说他没事。我看见他原本是黑色的眼睛已然变得血红,黑色的图案在眼睛中慢慢旋转着,他松了口气一般地坐在地上,冲我们嘿嘿一笑。用了写轮眼后他整个身体就穿透了沙发,才除了脸上轻微的擦痕以外并无大碍,不过他这副模样可是吓坏了其他两个人。但我估计他现在还趴在地面上没来得及坐起来,以至于他现在的姿势看起来就像是沙发上长出了个脑袋,还会说话,会傻乐的那种,诡异至极。
场面突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慌乱在三个人之间悄然爆发。带土在看清面前皮毛族的长相后,就保持着外露一个头的姿势呆在了原地,而对方也是以类似惊恐的眼神注视着这个长在沙发里的刺猬头,大概都在思考对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这一幕下,童磨先生则僵在了原地,甚至刚刚担忧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目光也好像没有聚焦,也许在思考这他面前的两个人究竟都是些什么东西。
今天好像见了鬼。三个人可能在不约而同地这么想。
后来是带土率先打破的沉寂。他依然趴在地上,眨了眨红红的大眼睛,十分认真地问同他面对面的皮毛族:“请问您是住在森林里的妖精吗?”
他的发问似乎让气氛显得更加的猎奇。那个皮毛族好半天才回过神,回答说他叫佩德洛,是皮毛族,虽然不是精灵而是皮毛族,不过以前确实住在佐乌岛的森林里。他说完后顿了顿,整理好情绪后才又开口:“……请问您是沙发成……啊不……”他急忙吞下了那呼之欲出的后半句“沙发成精”,改口说:“请问您是住在沙发里的精灵吗?”
听完这段智商好像都不在家的对话,我觉得我的面部表情狠狠抽搐了一下。
不管怎么说,在这种情况下,我十分迫切地想要告诉全世界这三个人里我谁都不认识。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蠢话的带土赶紧从沙发里一轱辘爬出来,将沙发从佩德洛家里拖走后才上前一本正经地自我介绍,仿佛刚刚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你好,我是宇智波带土,从净土来,虽然不是住在沙发里的精灵,不过我是个忍者。幸会。”然后这个极具演员天赋以至于骗过了全世界的人看似十分自然地同对方握握手。
在带土忙着把沙发拖进家门后,我这才有时间和童磨先生还有佩德洛解释带土刚刚的忍术,以及冲对方打了个迟来地问了声好。还没说几句,我就看着佩德洛对我笑了起来,眼神很是怀念,好像穿透了时光般看到了某个人。
“怎么了?”我问。
“没什么,”他摇摇头,笑容不减,“只是觉得你们真的不像啊,一个那么毛躁,一个看起来又这么温和。”还没等我接话,他便接着道:“我认识的哦,你弟弟路飞。现在已经当上了不起的大海贼啦。”
他和我说,他与路飞他们一起去到了Big Mo地盘,后来路飞他们顺利出逃,他却没能。他引爆了身上的炸弹,掩护了远去的一伙人。他说完后,觉得这个话题可能有点沉重,便又笑道本来他就被夺去了五十年的寿命,早就活不长了也不差这一点半点的事。“我是两个月前才和另外一个同伴来这边的,他叫杰波,是白熊皮毛族,现在还在睡觉,这家伙怎么都叫不醒。我俩之前在‘回廊’的前半段待了几年,逛遍了后才又来的后半段,现在也在刑事部干海上巡逻,只不过是晚间班。加尔谁的我们也都认识,听说你们这几天回来了,但是一直忙得不可开交就还没来得急露面。”
我这才想起来我也听说过佩德洛的名号,是毛茸茸公国的侠客团的头儿,是一个狠角色。当我这么说的时候,他连忙说不敢当不敢当,实则已经乐得所有尖尖的獠牙都一览无遗。聊了聊我才想起来他一开始说他正在睡觉,因我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便给他道了歉。他说,他们喜欢夜行的侠客团的作息都是从早上六点一直睡到晚上六点,所以我们弄出这么一出让他格外烦躁。说罢,他打了个哈欠,搔了搔脑袋,向我们打了个招呼后便重新猫回黑暗的小屋里,关上了门。
就在我转过身,打算去给带土搭把手的时候,童磨先生叫住了我。“……我似乎想明白了你们为什么在知道我是‘鬼’的时候没那么惊讶了。你们是不是在我提到吃人前,一开始也只是把鬼给当作其他的种族了”
突然被猜中心思后,我尴尬地嘿嘿笑了两声,没作答。
带土因为又一次使用了写轮眼,眼睛现在十分地不舒服,于是就被我撵去沙发上写着,还顺便丢给他一条热毛巾让他搭在眼睛上缓解疲劳。我则从角落里拾起扫把,清理起被从门外带进来的尘土。童磨先生见状也拿起摊在桌子一角的抹布,我扫完哪里他就认认真真地擦一遍,直到地板能反射出渐渐西斜的午后艳阳。再一次进到罗德原先的公寓早已变成了一副新模样,虽然地板还是那个地板,百叶窗也还是那个百叶窗。先前一个人住着略显空荡的公寓,三个人住则稍微有一点挤,不过在不出航的期间短暂居住却十分的舒适。原先罗德的卧室里放了两张单人床,一张是他的,一张是带土的,而总是失眠的老爷子则住进了罗德原先的画室,那里现在也摆上了两个高高的书架,而客厅的桌子则成了可以让他画画,让老爷子算账,让带土写信的地点。带土说,这些安排都是罗德出的主意,不论是他还是老爷子都挺满意的。
打扫期间,童磨先生突然问起来带土喜欢的人是谁。“带土在自我介绍的时候就这么跳过了,搞得我好想知道啊~”他刚说完,带土的脸噌的一下就红了,虽然眼部依然搭着温热的毛巾,奈何他的脸已经红到了耳根。他说,琳是一个很温柔很坚强,就算小时候的自己总是搞砸事情也会一直鼓励他的女孩子。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没一会后又支支吾吾地说了说以前的事情,像是他错过了毕业典礼,但是琳却把他的东西全部整理好,然后在校门口等他;像是他们从忍者学校毕业后做任务,他受了伤琳很是心疼地给他包扎好;再是他和死对头卡卡西吵架,琳在一旁无奈地劝两人和好;再像是他一直喜欢琳,但是琳看起来却比较喜欢被称为天才的少年卡卡西。等到他说完,我才提醒他,说他的脸红得都快冒起烟。他一个打挺从沙发上坐起,把毛巾从脸上拿下来,瞪着我忿忿地反驳说他分明是被毛巾烫的。
听完带土的话后,童磨先生简直激动得不得了。按他的话说,他觉得带土和琳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要是不考虑卡卡西的话。童磨先生说,他也有一个喜欢的女孩子,叫忍。他还说他是死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其实喜欢她的。我其实感觉童磨先生也是喜欢这个女孩喜欢得不得了,不然也不会大老远没有半点怨言地跑来镜中海,还真就不打算再回去了。在他夸完那个女孩多么有才,多么美丽又帅气后,带土问他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
“啊哈哈,是这样的~我还是鬼的时候,她和她姐姐都是猎鬼人,我把她姐姐杀了后她来找我报仇,然后我又把她给杀了,我们就是这样认识的!”
他的话音落下,我和带土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也立刻就理解了为什么那个女孩叫他滚得越远越好。这家伙真是没有一点自知之明。不知道为什么,我和带土明明还没看到这场恋情的开端,却已经预见了结局。
我们三个再回到酒馆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半。文森特和飞段还窝在原地,好像是两人在冥思苦想如何抢到下一次报纸漫画长评中排名第一的留言。我们和罗德还有老爷子说了一下家里的情况,在说到带土被沙发碾了,还锤上了人家邻居家的门,还被当成沙发成精时,两个人同时露出了仿佛在说“不愧是我们”的表情。
暗中观察了童磨先生一上午的梅丽见我们回来了,鼓足勇气一般站到童磨先生面前,用满是稚气的奶音问:“童磨,你是从彩虹的故乡来的吗?”
童磨先生愣了一下,俯下身,笑着问梅丽为什么会这样想。梅丽眨了眨眼,十分认真地解释说是因为他的眼睛。“这么漂亮的眼睛一定离彩虹很近!”她说完后,飞速地跑走,给了我们身后的带土一个大大的拥抱。
趁着飞段的注意力还停留在漫画上,带土从忍具包里掏出一张工工整整折好的信纸还有一支笔,缩进角落开始给琳写信,童磨先生就坐在对面看着,时不时问带土给喜欢的女孩写信需要注意些什么。带土一边写着,一边絮絮叨叨地说,并且让他留意另一边那个银色头发的大背头,那家伙八卦得很,不跟他讲到底在干嘛他就觉得对方是在看小黄书。带土说着,想起之前的种种,好像都快给气笑了。我则挨着萨奇在罗德还有老爷子那桌坐下,经历了两天的大扫除后,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与萨奇商量着要不明天晚上就办欢迎会。萨奇点了点头,顺便塞给我一沓邀请函,让我和带土还有飞段分一分,写给净土那边的朋友,请他们来参加新年的宴会。接过邀请函后我便把童磨先生叫来,把邀请函分出了三分之一给他,让他也可以把朋友叫来。他歪着头用扇子点着下巴思考了一会,说比良坂太远了,到新年到时候可能信件还没寄到,别提在路上还要耗费很长时间。
“……嗯……另一帮出航做生意的家伙已经回来了……那这样吧,下次我们出航前肯定还有宴会,到时候你可以叫他们来,在一月底呢,这几天寄出去就肯定来得及。”
他欢快地接过,然后从那一小沓里抽出三张,剩下的都还给了我,说他没那么多人好惦记。
这个时候飞段和文森特看似终于写好了评论,两人击了个掌,开心得不得了。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在角落里写信的带土,皱着眉看这他的背影半天,十分好奇他偷偷摸摸的在那干啥。他还没靠近,带土就察觉到他的小心思,立刻把信纸一叠,连同笔一起塞进大衣里藏起来。
“……你干啥呢?咋看见本大爷就躲?”
“没干什么。”
“……都看见你在偷偷摸摸的,干啥啊,做贼也没这样的啊?”
“……你怎么就这么喜欢管我的闲事呢?一边去好吧。”
“……你一直藏着掖着你以为本大爷看不出来吗?你到底在干嘛?”
“带土在看小黄书~”童磨先生十分突兀地来了这么一句,一下子就终止了两人的对话。在飞段还没反应过来时,带土面露凶光,狠狠一拳锤上了童磨先生的天灵盖。
“……你闭嘴好吗!”
童磨先生疼得两眼含泪,蹲在地上抱着脑袋缓了好一会,才惨兮兮地抬起脑袋,对上带土快要杀人的视线:“……我只是想……”
“你想什么啊?刚跟你解释完你又来这一套?故意的吧?!”说罢,又狠狠地锤了一拳。
突然暴怒的带土把飞段给看得一头雾水,想了好一会才吞吞吐吐地跟带土道歉:“……抱歉,没想到跟你说小黄书你能这么生气,本大爷以后绝对不会跟别人说的……”
“……不是啊!你想错了!”
“……嗨,不就是小黄书吗,那有啥的,你说是吧?”
“都说了不是!你是不是不太聪明啊?!”
“那你说你刚刚在干啥!本大爷还看见你把一张纸片往怀里塞!艾斯!你说这家伙在干啥!为啥老是躲着本大爷?!”
本来一旁看戏的我们这边都快笑出声了,我突然被点了名,然后卷入了这场纠纷。在看懂了带土在一侧包含着威胁与恐/吓的眼神,分明在警告我要是敢说小黄书和信他就立马弄死我。我为难地挠了挠头,想了想,最后把目光落在了一旁揉着脑袋的童磨先生身上,随即灵感一闪,义正言辞道:“带土在照着童磨先生画画。”
突然,坐在我一侧的萨奇狂笑出声,眼泪直飙。在梅丽不明不白地用软糯的童音问带土会不会也把童磨先生画成土拨鼠时,带土面如死灰。
你们都是故意的吧。后来他这么跟我说。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