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多我才倒在旅馆的小床上。之前从码头回来时,我和那个大路痴在方向上有所争执。他说我在绕远路,但是我怎么都觉得他指的方向直接会出了这个小村子。我们杵在雾气飘渺夜风凉如冰的码头上争论半天。路痴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搞错方向了。最后是我的怒吼打断了这场世纪之争:“到底听你的听我的?!!老子想睡觉!!!!”
回来后躺在床上,不知道怎么得,我右肩上的伤口越来越疼,疼得直冒冷汗,翻来覆去睡不着。
一大早,鬼鲛很无奈地说我们得在这个小镇里待上一阵了。先是鼬先生又发高烧了,估计是因为那天刚退烧,就在港口吹了半天海风;接着就是我右肩上的伤口因为太深,发炎了,疼得胳膊抬不起来。文森特也没好到哪里去,他现在走路都是个问题,没办法,只得也停留在这个小客栈静养。鬼鲛说他跟老大已经汇报了我们这一群伤病员的情况,然后申请了额外假期。
不知为何感觉整个组织最靠谱的就数鬼鲛老兄了。
鬼鲛丢给我和文森特一人一个白眼。鼬先生在屋里躺着,他在心里默默丢了一个,也不知道鼬先生有没有感受到。
鬼鲛有些抓狂地开始照顾我们一群病号,他先是给鼬先生买了退烧药,又给文森特买来消炎药和绷带,还有一堆药丸。他也是一个头两个大。我是伤病里唯一能到处蹦跶的一个,所以他让我自己滚去找医生。
我今天早上去村子里的诊所处理发炎的伤口,那个戴眼镜看起来有些刻薄的老医生数落了我一顿,说为什么这么深的伤口都不来处理。我打个哈哈,说以为这些伤睡一觉就好了,不用这么大动干戈。老医生眉头一拧,又拆开了我左边胳膊上的绷带,看到那一道刀伤,劈头盖脸地开始骂。
似乎是为了泄愤,他给我伤口消毒时直接一瓶消毒水就往右肩上的那个血窟窿灌了下来。之后鬼鲛说,他本来想来看看我咋样顺带再买点创可贴时,在诊所外面就听见杀猪一般的哀嚎声,就知道我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我现在算是知道了,当医生数落你时,永远不要拿一些很蠢的理由来搪塞医生,因为他们会在给你消毒时好好收拾你。哦对了,还有在缝针的时候。那个老医生连麻药都没给我打就拿着针线要往我左边伤口上戳。还不许我乱动。
恶魔果实能力的元素化就是个被动技能。当针头戳到我的时候,老医生被溢出的火苗吓了一跳。我还得狠命控制住这能力,刚刚忽悠他说他眼花了,那些火苗是错觉。
突然想起来不论是以前一不小心放火烧船还是来到这边一不小心火烧蝎先生的工作室或是他本人,那些木刺或是毒针来得太突然,根本没时间来控制这坑人的能力。虽说放火烧蝎先生本人那次是我有意元素化来的,谁让飞段边惨叫边飞过来的。
当我处理完这些我觉得我已经掉了半条命。
有些灵魂出窍般地挪回了旅店,看见文森特在旅店大厅里摆弄一只蜗牛。
“蜗牛?”
“眼瞎了吗?是小电话虫好吧。”
“……嗨,小电话虫嘛!……小电话虫?!”
“啊,从那边带来的。不过没法用。”
“……白高兴一场。”
鬼鲛一大早收拾完我们这群病号就在屋里补觉。说我们真群人真是烦死了人。当他到大厅时,我和文森特面对面坐着,他给电话虫喂菜叶子,还摆弄着马林梵多的永恒指针,我则在写航海日志。
“哎呀,你们两个难兄难弟还有心情喂蜗牛啊。谁的宠物吗?”鬼鲛把大刀搁在桌子一侧,大喇喇地在我边上坐下。
“这是电话虫,鬼鲛阁下。我们那边用来远程沟通的动物。”文森特的脸已经消肿了大半,说话也清楚了许多。
“哦?有意思,怎么用?”
“拨出壳边上装的号码,对它说话就好了。不过现在没法用。”
“说起来,效果就跟你们的那个戒指差不多。”我那笔尖点点鬼鲛左手无名指上印着“南”字的戒指。
我一直对他们的戒指耿耿于怀。这东西很方便,比如去基地边上的小镇子买东西时记不清给谁谁谁带什么什么东西了,直接用戒指问就好。因为不会用,我只能从那边再跑去问一遍,再跑回来。曾经问过飞段他们有没有用这东西远程聊天过,他很鄙视地看了我一眼,说跟那帮智障聊个鬼,没啥可聊的。当他说“智障”这个词的时候,角都老爷子冷冷地瞪了我俩一眼。瞪飞段是因为飞段也把他自己归为“智障”,瞪我是责怪我为什么有事没事跟这个智商欠费的大背头聊天。说实在的,这么好用的东西不能物尽其用,实在是屈才。
“用蜗牛通讯,你们世界还真是有趣啊。”
鬼鲛似乎对我们这边所有的事情都很感兴趣,某一次我给他讲香波地诸岛的事情,先是讲了讲哪有多么神奇,风景多么迷人,之后话锋一转,讲起来关于天龙人以及奴隶的事。后半段他估计压根儿没往心里头去,不知道他又在脑补些什么,也许是我说的“全是泡泡的岛屿”?说实在的,全组织想象力最丰富的属鬼鲛当之无愧。别看他整天兢兢业业的样儿,其实他不仅喜欢新鲜事,并且热衷于八卦和调侃,并且想象力远远领先两位艺术家。
“其实我刚来你们世界也是这么想这里的……我了个去!笔漏水了!嗷!我的日志!!!”我一边听着他们聊天同时发散思维,一边心不在焉地写东西。不知什么时候,笔停了。钢笔墨水一个劲地往笔尖涌,纸上黑了一大片。
“哇,你笔水别到处甩!”我在抢救我本子的时候,大笔一甩,然后鬼鲛就遭了殃。于是我赶忙搁下笔又转身去拿纸巾。
“[火拳],你本子上的墨水花了。”看到我胳膊在渗着黑墨水的纸面一蹭,文森特忍不住提醒我一下。
“噫——!!!!!!”
边上正在大嚼特嚼菜叶子的电话虫一脸平静地看着混乱中的我们仨。
以前光骂路飞笨蛋,现在反观我智商,觉得有些对不住他。
鬼鲛现在又经这么一折腾整个人处于爆炸边缘,他把大刀架在我脖子上,说我要是再出一点什么意外情况就削了我。我心想反正他也削不到我,于是我冲他做了个鬼脸。就在我刚吐了吐舌头时,鬼鲛真的烦了。他一巴掌狠狠糊到了我肩头那个刚刚接受过消毒水以及“不打麻药就缝针”洗礼的伤口,紧接着旅店大厅原本安静祥和的气氛被一声撕心裂肺惨绝人寰的哀嚎划破。
鬼鲛被猝不及防地吓了一跳,文森特也是,眼睛睁得老大,小胡子都快炸开了。与我疼到扭曲的表情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个电话虫。它听见惨叫后缓缓地转了个身,还是面无表情地咀嚼着菜叶子。
怎么说,我总觉得这个电话虫在无声地鄙视我们,尤其是我。
鬼鲛老兄歪着头盯着那个电话虫片刻,幽幽开口:“……你们不觉得这个电话虫的表情很欠扁吗……”
“……”
“……”
店家的老板娘坐在柜台边不由得轻笑两声,并且表示,自打来了我们这一群人,整个旅店都热闹了起来。
鼬先生在将近中午的时候好了很多,他顶着退烧贴出的门,然后在楼下大厅碰上了我们。终于的,伤病小团体都凑齐了。文森特还是一瘸一拐,脸好歹消了肿,但身上缠的绷带都比他西服厚;我本来还是活蹦乱跳的,但是被鬼鲛那么一拍后,整个脸趴在桌子上挺尸。唯一一个正常人鬼鲛在闭目养神,我们一个两个都特别会给他添堵。嘛,说归说,我很难保证以后不会给他添堵。
“……鼬阁下?”
鼬先生看见我俩和平共处的样子略略有些吃惊,完全不像是之前拼得你死我活的冤家对头。一秒钟光景的惊讶后,他冲文森特点点头来代替问候。
“听说阁下发高烧,现在好些了吗?”
“嗯。”
当下午鼬先生再次露面时,已经撤了退烧贴,我们正在旅店楼下大厅吃晚饭。我和文森特又闹掰了,起因是两首歌。
“明明《宾克斯的美酒》比较好听!!”
“《大海的指引》。”
“《宾克斯的美酒》!!”
“我再说一边,[火拳]。是《大海的指引》。”
“哈!《宾克斯的美酒》可是代表了人类的浪漫!!《大海的指引》完全没法相提并论!!完全!!!”
“你们这些海贼怎么能懂《大海的指引》?别开玩笑了。”
“……你们两个能不能争论点比较实际的东西?”
我和文森特:“不能!!!”
鬼鲛甩给我们两个白眼,然后默默低头扒面。
于是鼬先生下楼时就看见了我和文森特边放杀气边吃饭,还时不时抬头,抽空互相瞪一眼的场景。
饭后,我受鼬先生所托去之前那个丸子店买丸子。他塞给我一张长长的清单,我一脸懵逼地看看清单,再看看鼬先生,他冲我微微一笑,笑得很和煦。
我的天,我最受不了小孩这样的表情了。这种暖心的笑容完全不给你拒绝的余地,真的,一开始我是想拒绝的。莫名有了大哥的责任感,一边在内心默默吐槽为什么路飞就不能这么乖巧这么懂事,一边扛起了跑腿的重担。
啊啊啊!!一直以来我都好想有个乖巧的弟弟或者妹妹啊!!!路飞那家伙太糟心了!!!!!
在丸子店等店家的小姑娘把纸袋装满丸子串的功夫,我把路飞曾经干过的死蠢事迹迅速回顾了一遍,比如吃饭差点被鱼刺卡死,比如脑子犯浑明明是能力者还一个劲地往水里扎……一瞬间,我脑内蹦出来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边跑边冲我大喊:“因为我是你弟弟!!!!”
再比如,一个人不要命地跑进世界第一大监狱找我,未果还成功越狱,然后跑来战场营救我。
“先生,你的丸子装好了。”
“……”
“先生?”
“……啊,多谢。抱歉,刚刚有些走神。”
啊,乖巧懂事的弟弟妹妹什么的算了。我的路飞就够好了。就算他是个超级大白痴,他依然是我和萨博最重要的弟弟。比我们的命还重要。
等我路过码头时,我看见文森特站在昏黄的灯光下,紧握着他那半把军刀,朝着海的彼方发呆。
咽下了关于他到底又绕了多大的圈子才找到这里的吐槽,我又想起来了昨天晚上。
【送给名字超长的长官文森特塞谬尔詹姆斯弗雷德里克费克里。】
【那是我兄弟送给我的。】
不知道文森特的兄弟得知他的死讯后有没有像路飞一样哭得找不着北。
“喂。文森特。”
“嗯?”
“你的刀,给我先。”
“什么?”
“我一定会帮你修好。”
因为那是兄弟送的。是最最重要的兄弟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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