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闻汤姆先生的话,安静地点了下头,然后半个身子靠在窗边向窗外张望,等着见识一下世界与世界的分界线是什么样子。不知道怎么的,我脑内突然蹦出来一群住在红土大陆最顶端被称为“圣地”的乐土上管其他地方叫做“凡间”的王八蛋。要是两个世界的分界也是一座高山的话,那也没啥好激动的。
一想到那些神经病一样自称为“神”的人渣们,我一拍脑门,甩一甩头,想把这些大煞风景的鬼念头丢出脑海。
转念一想又想起某个脸上挂满黑色钉子怪非主流还染着大红指甲油的某组织老大,觉得之前的言论有些不妥,于是我又把“自称为‘神’的都是神经病”的想法在脑内后补“还有中二病”。
我眼睛还在望着窗外但是眼神没有聚焦,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满天飞,人在车上心早就不知道在哪里迷了路。突然列车咯噔一下我才回过神,平原景观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海岸线的风光取代,我透过车窗往下看去,才猛然惊觉列车正沿着海面上漂浮的木质轨道破开波浪鸣着汽笛迅速前行。
“……这?!这……这不跟海列车一样嘛?!”
“哈哈哈,是吧,很棒吧?响当当的吧?”
“太、太酷了!!!”上次去七水之都,只是搭着海列车乘了20分钟的车程抵达邻近的岛屿而已,一想想这次可是长途之旅,整个人激动地脸都贴在了玻璃上,望着溅起的水花在阳光下闪着夺目的彩晕拔不开视线。
这才是大海之子的浪漫啊!
大海上的风景虽然不似陆地上一样充斥着灯火人烟,但是从来不会让人觉得千篇一律索然无味,因为大海是多变的,就连蓝色都不尽相同,有的蓝的像是宝石,有的则偏绿像是薄荷叶,还有的甚至泛黄,应该是海面下有沙丘或是大陆架吧。
不论是海贼还是海军,大多都是为了这片梦幻之地才选择出海。
大海为我们所追逐,大海是我们最好的归宿。
“要到啦。别发呆啦。”
我在玻璃上不知道趴了多久,觉得肩膀和脖子都麻掉了,汤姆先生才带着笑意悠悠开口。
“看那边。”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才发现天空到了终点,满眼的蓝色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比海上升起的晨雾还白的天地。
世界的尽头就是这个样子的吗……
“……这是?”
“一旦离开大海,进入的就是虚无,那里几乎什么都没有,只有少得可怜的气体还有尘埃。失去了大地连重力都消失了。在这里要是没有动力就永远离开不了,就只能在此漂浮,直到再次回到人世间。”
“……就是在这里死去吗?”
“差不多啦。”
“…………”
“你看,大海也到终点啦。”
列车的车窗开不了,汤姆先生说是因为这种连接各个世界的车速度太快气流很容易把人卷走,所以窗户都是密封的,运行过程中就连连接每节车厢的门都不能开,因为车厢与车厢之间是有个小露天平台的。我只能努力把脸贴到玻璃上,向列车低端望去,当发现列车突然悬空的轨道一瞬间又回到了海面上,四周白皑皑渐渐褪去。
白色从出现到消失,才不过短短的不到三十秒钟的光景。
汤姆先生说,因为害怕列车会在虚无里会歪倒,在进入这段前只能减速到最慢。先是天渐渐消失,再是大海。天空消失得很早,但其实这整片虚无很短的,两片大海之间相隔只有十多米。镜中海是离净土最近的一个世界。
只有十多米吗。
两个世界之间只相隔了十多米吗。
这十多米的路程可是比整条伟大航路还远,我可是两年都没走回去啊。
“十多米,就连大一点的船都能通过,船头进入虚无的时候,船尾在海上,等到船尾进入虚无时,船头已经进入另一片海了。”
“你知道这里为什么叫‘镜中海’吗?”
“……不知道。”
“那你有没有听过一个传说?一个船员在凌晨从如镜面般的海水中看见了死者的世界。”
“Long home吗?”
“你知道啊。”
“这个很有名的。”
“响当当的传说哦!”
“那为什么不叫long home?”
“哈哈哈,毕竟谁都不太乐意承认自己死了啊,尽管这是事实。”
“所以就叫……”
“对,Sea in Mirror。”
我和汤姆先生聊得正火的时候,列车长室的小姑娘走出来,问他是不是现在就可以打开电铃了。汤姆先生点点头,肚皮又一震一震的。小姑娘嗯了一声,就匆匆走了回去。
“她是谁?”
“副车长,刚刚任职还不太熟悉。”
“哦。那电铃是什么?”
“就是车头挂着的那个铃铛。用来驱赶海王类的。”
“……海王类?”
“对。它们有的时候饿急眼了会来袭击列车的。这里可不是净土那边平静的海域啊,小心一点总是比较好的哦。”
清脆的铃铛声,列车破开海浪声,机械的轰鸣声,还有时不时的颠簸,很是催眠。我就脑袋靠在窗户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等我醒来时,汤姆先生已经不在我旁边了。估计是进了车长室吧,里面隐隐传出他的笑声,还有“响当当的!”。
本来我在净土时就已经是黄昏,折腾来折腾去上这趟车时东方已经泛出了鱼肚白。这么说来,我两宿没捞着睡个好觉。
也不知道晓组织的那一群人怎么样了。
睡了这么久才觉得帽子有些硌得慌,便把帽子摘下来打算继续睡,才发现小祖宗也打起了呼。想把它放在座椅上但又怕减速时连小祖宗带帽子一起滚下去,有些无奈,只得再重新扣回脑袋顶。
我揉揉眼睛,把打哈欠挤出的泪水擦掉,然后呆呆地望着海天相接的方向远眺。现在应该已经过了正午,大老远还能看见有海王类跃出水面。
…………啊……好饿…………
虽然我觉得正么长时间才见到这么亲切的生物真的很值得让人高兴,虽然我觉得用一种饿狼一般的眼神盯着路过的海王类真的很不厚道,但是我现在真的快饿疯了。好想吃烤肉烤肉烤肉烤肉烤肉…………
可是我没有钱。
要不去吃霸王餐吧。
嗯,就这么愉快地决定啦。
理想是很美好的,现世是很残酷的。现实总是能给你一个嘴巴子,打得你猝不及防。就在我刚决定了要去吃霸王餐后没一会儿,我就觉得我的胃酸快把自己的胃消化掉了,五脏六腑都在吵着要吃饭,肚子一刻不停地在咕噜咕噜叫,惹得车厢里几名乘客时不时在后面向我投来各种意义不明的目光。
“咕叽——”
“……”
“……抱歉。”
最右边一个扛着一杆枪的胡子大叔看了我一眼后,接着埋头看报纸。
“咕噜——”
“喂,[火拳]!你够了啊!”
“……抱歉。”话音刚落,我才反应过来这人怎么认识我,于是连忙扭头看向我后面那个正在吃面包的一个深蓝色头发的小哥,“……等等,你谁?”
小哥白了我一眼:“海军啦。你的通缉令可是不管在总部还是支部都很火的。”
“哦!真的吗!”
“……真的,拜托不要这么高兴好吗。”
“不过你怎么也死了?”
“……”
“之前我倒是有听过传言说是海军本部和白胡子海贼团开战。”
“……”
“竟然你这么厉害的也能死啊。”
“……”
“像我们这种小海军什么的跟你们这些怪物根本没法比啊。”
“……”
“……拜托不要再盯着我的面包了好吗!!”
于是我就这么得来了一块面包还有一根火腿肠。那个小哥说,他在这个世界是一个律师,最近到净土休假。我问他不是海军吗,他一耸肩,说在这个世界海军没有了,世界政府没有了,海贼也没有了,只能另找工作。
“海贼没有了?!!”
“……嘛,也不能说是没有了吧,”他把包装纸塞进纸袋里,慢悠悠地说,“有部分海贼决定洗心革面然后安定了下来,有部分忠于原先的海贼团,就算是出海也是只有三两个搭伙,根本就不需要海军了。”
他把嘴里是食物咽下去,然后接着说:“现在管理的都是像城邦一样的小团体,大一点的就是国家,每个城市或者国家都有自己的执法人员。现在不消停的也就那些成不了气候的小海贼小混混了。大海贼什么的都消停了下来,大概是野心死之前都实现了吧,或者受不了良心的谴责然后洗心革面了吧,谁知道。”
“……真的?”
“不清楚。还有可能是有些后悔生前的所作所为了。还有的,像是什么还有牵挂的人或是心怀怨恨的人都会留在现世。所以那些想祸害这边的混账们大多还在那边吧?”
“……是吗……”
“可能吧。不过说起来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就当我刚死一阵子吧。”
其实很简单,死亡能改变一个人很多。
比如说文森特,比如说我。
大概,那些放下心事后来这边的真的是因为后悔了或者野心实现所以想安静下来了。
不知道萨奇现在是不是还在海上,不清楚萨博现在还想不想出海。
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啃着火腿望着窗外,面包掰了一小半留给了小祖宗。小祖宗也饿坏了,恨不得一口把面包整块吞下去。后面的那个海军小哥戴着眼镜低头看文件,的确是个律师的样子,见他在忙我也就没再烦扰他。
下午四点一刻钟,列车到达镜中海的总站。
我打开那个信封,信纸上写着到达总站后先去找人事部礼堂。在哪里解说员会大致讲解这个世界的一切。按着墙上挂着的地图和路牌,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带着花雕的石拱门。门的左上角雕刻着火龙,右上角雕刻着独角兽,大门正中间是黄铜雕像,似乎是一只衔着橄榄枝的海鸥。
这种组合的雕像还是第一次见。火龙在我们这边象征着邪恶,独角兽则是善良的化身,橄榄枝是和平,海鸥……海鸥代表什么?按常理来说,是自由或者是公正,这就是为什么海贼常以海鸥为吉祥物,海军的军旗则是海鸥。每个雕像的含义分开则清楚,合在一起则又变得晦涩难懂。
“不好意思,请问这几个雕塑有什么含义吗?”我冲大门边上站着的一个挂着胸牌似乎是工作人员的姑娘招招手,走近询问。
“诶,这个很少有人问到呢。”她明媚一笑,“的确是有含义呢。”
“火龙是‘恶’,独角兽是‘善’,橄榄枝是‘和平’,那海鸥……”
“是大海。”
“大海?”
“对。”她纤细的手指指向大门上微微反光的雕像,“先生之前说的没错,这个三个雕像合起来有另一层含义。”
“另一层?”
“‘无论是善是恶,都是大海的孩子;无论曾是善是恶,在这里都请和平共处’。”
“先生是海贼吗?”在我打算进入礼堂而向她挥手道别时她这么问我。
“啊,是的。”
“这么彬彬有礼的海贼很少见呢。”
“……诶?大概是因为,”我抓抓额前的碎发,思索了一会儿,随后冲她露出个大大的笑脸,“我们跟海军一样,都是大海的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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