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深夜,突然被砸门声惊醒。迷迷糊糊睁开眼,半睡半醒地搓了搓脸,就听门外传来梅丽焦急的声音:“不好了!艾斯!大家!醒一醒!”小拳头与门板发出的哐哐声在整个小船舱里震荡,罗德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金毛从被子的一角露出脑袋,飞段吓得一个纵身一跃而下,抄起了搁在墙角的镰刀,披着黑色长发的老爷子瞪着幽绿的眼睛,摸出了不知道之前藏在哪里的苦无。在发现来者是梅丽后,飞段极其不耐烦地一把甩开船舱的门。
“怎么了,小姑娘,怎么大半夜大惊小怪的。是不是做恶梦被吓到了?”
无视飞段满是抱怨的语气,小女孩的目光越过大背头的身影,慌慌张张地往里探头:“艾斯!艾斯你醒了吗!”
“醒了,怎么了吗?”
“不好了!”黑灰色的眼眸在黑夜中泛着光,海风将银色的发丝轻轻拂起。“船不太对劲!似乎是搭上了某个很强劲的海流!船舵因为水压动不了!现在随时都有可能会翻船!”
“……什么?!”
“喂喂!真的假的?!”
我一愣,随机一个翻身翻下小床,挤开堵在门口的飞段,提起灯伏在船舷往下看,灯光映在海面,像是碎金洒在一起一伏的海波中,就如梅丽所说,相比较于今天下午,湍急了不少。应该是某种海流。抬头望望夜空,星辰竟在逐渐隐没于黑暗。空气骤增的湿度,海面上陡然下降的低温,在耳畔回响的疾风撕裂大气的呼啸声。三分钟前依然寂静的夜晚陡然间变得危机四伏。
不妙,真的不妙啊。
“喂,咋回事?”
“应该是碰巧搭上了某个海流。”
“哈?什么海流啊!说清楚啊!”
“不知道。”
“……不知道?!你可是船长啊?!”
“先安静,飞段。”
“哈?”
“要变天了。”
滔天巨浪在翻滚,像是要撕碎这艘在大海之中有如蚂蚁一般大小的帆船。气温骤降直至冰点,甲板上结了一层薄冰,在灯光下闪着刺眼的光。黑夜中的暴风雨。“收起船帆!我们要顺着海流逃脱!都抓紧了!”
“艾斯!萨奇先生一直叫不醒怎么办!”
“别管他!先去老爷子和飞段那边搭把手!”
“靠!船帆破了!”
“飞段抓好麻绳!”
“本大爷在尽力!老不死先闭嘴!”
“呀——!”巨浪重重击打在船的右舷,罗德里克一个踉跄,差点翻入海中,被海流卷入漆黑的海底。老爷子紧紧抓住他的后领,天蓝色的领巾在烈风中恣意飞舞,后者则左手死死把住船舷的边缘,半个身子已经挂在船外。
“臭小子赶紧爬上来搭把手!”
“是!角都先生!”
“艾斯!什么时候能离开啊?!本大爷要撑不住了!”
“撑不住也要硬撑!我在辨别海流方向!”咸腥的浪花像是下雨一样溅落在甲板,海水顺着前额流入眼睛,火辣辣的疼。手紧紧握住船舵,顺着海流变化的方向将船从海流的边缘行驶到正中间,船这才渐渐平稳了起来。这时切勿急躁,若是硬去掰船舵的话,很有可能会抵挡不住水压和施加的力量而损坏,到时候船失去控制将全军覆没。虽然这里不是伟大航路,但是出奇的相似。气候,磁场,海流,都是一团乱麻。
等到船渐渐停止了剧烈摇晃,风也渐渐小了下来,好歹松了一口气,稍微休息片刻后,我冲一直扯着缆绳的那几个人喊:“把缆绳系到主帆上面的横木上就行了!可以休息一会了!”
飞段将都快被扯到半空的梅丽拽下来,然后和老爷子一起两三下跃到横木上,将绳子捆好。大背头跳下来时望着被蹭破皮的手心一阵唏嘘:“疼死了,本大爷可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浪啊。”
“嘛,这边跟伟大航路的差不多,虽然并不是真正的伟大航路。”我靠着船舵,理了理被海浪打湿后贴在前额的碎发,“海流和气候的变化都是出奇不意的,基本上是预测不到,特别是后半段。”
“是啊,今天下午还热的难受,现在甲板上都结了冰。”罗德正了正自己的领巾,打了个喷嚏,“还真是神奇啊,这片大海。我之前听说这个世界的地理位置和现世是一样的,就像是镜子一样。那这边叫‘镜中海’还真是很有意思的。”
“喂,那这么说的话,科贝尔特是在你们那个世界的哪里?”
“是伟大航路后半段。”老爷子定定望着依然波涛汹涌的海面,“人称[新世界],是吧。”
“好厉害!原来是后半段吗!我只去过前半段!”
“这就是另一个世界的伟大航路吗,跟南海真不一样。怪不得被称为‘海贼墓场’。”
“所以说那个科贝尔特是你们那边的哪个小岛啊?”
“听罗杰说,在你们原来那个世界是叫‘拉夫德尔’。”
“……拉夫德尔?!!”
“那不就是ONE PIECE的所在地吗!!!”
“诶?!原来我们离ONE PIECE那么近的吗!”
“不过宝藏也应该是在现世的吧,艾斯。”
“哦,也对。”
“什么什么?宝藏?什么宝藏?在科贝尔特吗?”
“啊,不是啦,飞段,实在现世的科贝尔特,是在拉夫德尔。”
“切,白兴奋一场。不过要是真的有的话,角都一定会把小岛翻个底朝天啊?是不是?”
“闭嘴。”
“说起来萨奇还没醒吗?”
“……不会吧?这么吵闹还没醒吗?”
“……晃得这么厉害还没醒也是很难做到的呢。”
就在灾难过后说笑时,梅丽突然“哎呀”一声,她借着昏暗的灯光在甲板上弯腰寻找,最后在脚边捡起一块小冰晶。“这是……冰雹吗?”
“诶?我看看,我看看。”飞段凑过去,结果晶莹剔透的小颗粒,捏住放在眼前,“还真是。这是下冰雹了吗?”
他话音刚落,又有几粒从天而降,一粒砸中了罗德的脑袋,一粒摔在甲板上弹了好几下。就在一分钟的光景后,冰雹像是海军的散/弹枪一般噼里啪啦地落进海里,摔在甲板上,打在身上生疼。
“不愧是伟大航路吗,气候真的乱成一团……”罗德冷得打了个哆嗦,抬头望望夜空,突然,他的表情凝固住了。由呆滞到难以置信,由难以置信到惊慌,由惊慌到恐惧,他抬手向上指去,声音沙哑,夹杂着惶恐,结结巴巴地说:“……艾、艾斯……那、那、那是……什么……”
“啊?”我抬头,之见黑暗之中有什么在向下压下来,冒着刺骨的寒气,飞段从船舱搬出探照灯,将开关打开,打开的一瞬间,甲板上的所有人都呆住了。
是冰雹。巨大的冰雹。像是冰山一样大的冰雹。
一旦坠落会把整个船都碾碎的冰雹。
“咿呀——!!!!!”
“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
“我的邪神大人!这他妈是什么鬼东西?!真的是冰雹吗?!”
“我竟如此地想念南海……”
“呜哇——!为什么后半段会比前半段恐怖这么多啊!”
“这怎么办啊!砸下来整艘船都要沉底了!”
“致科贝尔特的科林,文森特,还有泰勒先生……”
“现在不是想遗言的时候啊喂!虽然已经死掉了喂!邪神大人请保佑啊!”
“为什么就没有人守夜啊!艾斯!”
“啊,我忘了。哈哈哈哈——”
“现在不是笑的时候吧!!”
老爷子紧皱眉头,表情前所未有的紧绷。烦躁与惊讶之余,老爷子冲那边三个惊讶的都快失了神的三个人咆哮:“都安静!”他把头转向我,声音极其冷静,“艾斯,这里只有你对后半段熟悉,现在怎么办。”
我望着苍茫的大海,再抬头看了看不断接近像是陨石一样的巨型冰雹,一咬牙:“扬帆!调整到35度角,让主帆吃风!也放开副帆!然后……”手放在船舵上,用力一转:“右满舵!!!”
“Aye! Captain!”
于是等到我们歇下来的时候,已经凌晨了。甲板被几个大块冰雹砸出了四五个洞,好在没有砸穿没有漏水。甲板上的薄冰渐渐褪去,气温慢慢回升,仿佛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就像是一场刺激又荒诞的噩梦。看到朝阳的时候,一群人已经累瘫在甲板上喘着粗气。梅丽没有精神头爬起来像之前一样倒挂着看朝阳,飞段没有力气爬起来跪坐着祷告,嘴里嘟囔着什么“邪神大人原谅我”之类的。老爷子靠在主桅边双手环胸,似乎在补眠,我两眼放空地看着被绯色浸染的天穹,渐渐视线模糊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熟悉的声音在甲板上响了起来,但是在这个时候听着却格外的欠揍:“啊?怎么都睡在甲板上?赶紧起来,都日上三竿了,怎么突然都这么懒。”
……懒。
呵呵。
“去死吧萨奇!你才懒!”
“去你大爷的!之前你在干什么?!”
“睡着的萨奇先生是世界的瑰宝。”
“你够了!”
“再多说一句绝对杀了你。”
萨奇:……????????
萨奇表示自己真的是睡着了,什么都听不见。看见一船人怒气冲冲的样子,有些心虚的厨师长早饭给我们加了餐,望着满满一桌的美食,我们决定这次先放过他。不然真的像是罗德所说的,再多说一句话他面临的就是整船人的死亡殴打。在餐厅就坐后,飞段的脸色突然变得不太好看,有些铁青,眉头紧皱。
“飞段,没事吧?”左边边上的梅丽拽拽他的袖子。
“……呃……没事……大概。”他摆了摆手,神情僵硬,“可能是……没休息好……”
梅丽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不过也没说什么。这小姑娘很容易相信别人,大概是那种别人说什么大概就信什么的那种,就算离谱得很。倒是天然得跟路飞差不多。
“……喂,你真没事吧?”我用胳膊肘戳戳他,他还是摆了摆手,一句话都没说,定定地盯着盘子里的煎培根和煎蛋,用手背捂着嘴。
“烤面包片果然和黄油最搭了。”
“诶?罗德你这么爱吃黄油吗?”
“啊算是吧,哈哈哈,以前在食堂里也经常吃的!”
“海军食堂真的都超好啊!去吃自助餐超过瘾!”
“是不错!这大概算是最好的福利了吧,说起来艾斯怎么去过海军食堂?”
“啊,因为没饭吃就混进去了几次……不过那里的咖喱饭和烤肉真的——”
“呕——”
聊天被/干呕的声音打断,连同安静吃饭的梅丽,老爷子还有萨奇,所有人都一同望向噪音的制造者。此时大背头已经双手捂住了嘴,脸色惨白,眼泪花都要流出来的样子,在众目睽睽之中甩开餐厅的门,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甲板上,伏在船舷上开始吐。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所有人尚未反应过来,只是直勾勾地盯着那个吐得天昏地暗的背影。
“……咋回事?”萨奇仰着脑袋向那边张望。
“……不知道。”
沉默的半晌,船舱内只能听见甲板上传来能让人顿时食欲大减的呕吐声,罗德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飞段是……”
“……晕船了吧……”
众人:“…………………………”
飞段是晕船了。早饭的时候吐得快要虚脱,本来就没吃早饭,现在大概是把昨天的晚饭也给吐了个差不多,面色铁青冒着冷汗地躺在小床上,一副病怏怏的样子。“要是迪达拉和鬼鲛看到大概会笑死。”他拖着长长的尾音,有气无力地嘀咕着。
“真是服了,S级叛忍竟然会晕船。”老爷子靠在门口,没带面罩的脸上尽是无奈和少许的幸灾乐祸,“你总是能刷新我对‘S级叛忍’这个词的理解呢,飞段。”
“啰嗦!本大爷又不是出生在水之国!也就见过几次海!更别说长时间坐船!”
“飞段是泉之国的吧?”
“泉之国?听起来水很多的样子。”
“泉之国是以温泉闻名的国家。”
“哇——!温泉!超棒诶——!”
“我!我!我还没去过温泉呢!之前有听罗宾和娜美聊过!好想去!”
“火山小岛应该是会有温泉的,下次路过的时候去看一下。”
“好诶——!”
“闭嘴啦你们!”大背头想爬起来冲我们咆哮,但是因为浑身无力只得哀嚎两声,有气无力的声音听起来软绵绵的,有点像是撒娇。他本人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后恼羞成怒地把头埋进被子,闷声闷气地嘟囔。“……拜托忘掉温泉吧……本大爷都难受死了也不来安慰下……别把本大爷当珍稀动物看好吗!”
“因为我没有晕过船啊,还是第一次见别人晕船。”
“我也没有……小时候在码头打工时跟那群家伙出海一段时间,在船上住了两周也没晕过船……”
“哼。丢人。”
“我不觉得船能晕船。”
“……行行好!你们四个怪物闭嘴行吗!”大背头把被子蒙住脑袋嚷嚷,声音听起来都要哭出来了,“一个个还说风凉话!太过——”他话还没说完,突然一把掀开被子,一个翻身从双层床跳下去,光着脚丫子,脚下像是着了火一样飞速冲出船舱。
“呕——”
罗德望着大背头狼狈的背影,低声嘀咕:“……真的惨……”
飞段这一折腾就折腾了十天半个月。整天窝在船舱,脸色差的吓人,也不太吃东西,也不说话,安安静静的像是变了个人。老爷子说,这一切都挺令人满意的,除了他半夜也会跑到甲板上吐,烦的老爷子差点把他用被子捆起来丢到甲板上。因为胃不舒服,只能吃一点比较好消化的东西,每天煮白粥就成了萨奇日常的一部分。老爷子出海前带了点晕船药,大背头每天吃一点,虽然没什么大用,但能让他少吐几个来回。因为晕船,登录无人岛后萨奇搞了个沙滩烧烤,搬下来烧烤架,啤酒,还点起了篝火,虽然老爷子非常直接的拒绝了跟我们一起犯二并且表示自己只想远观我们犯二。就在我们玩儿的不亦乐乎的时候,飞段在船舱里默默喝着白粥。
罗德里克照顾起了这个晕船病人,因为我们总是忘记还有一个人晕船,老爷子觉得糟心压根不想管。所以罗德放心不下,每天帮他端个饭倒个水,还会跟他聊聊天。
“多少吃点吧,飞段。”罗德把加了火腿的白粥还有沙拉递给飞段。
“……吃了还想吐……反正最后还是要吐出来……”
“不然身体会撑不住的哦。”
“……”
“……不行,必须吃。”
“……切。”
看着大背头拿起了勺子喝了一小口粥,罗德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一开始参加世界征兵的时候,也是晕船晕的厉害。以前在村子从来没有长时间坐过船,然而参加世界征兵一切训练都在船上进行。除了我以外,大部分人也是难受的不得了。”
“原来你也晕船啊。”
“正常人都会晕的吧。”
“那你后来是怎么好的?”
“慢慢就好了,大概是习惯了。可不要小瞧人类的适应能力和生命力哦。”
“是的吧!正常人都会晕船!那几个怪物已经不算在正常人范畴了吧!”
“没错。”
“没错!所以本大爷晕船很正常的咯!”
“没错。”
后来飞段病好了,又开始跟着我和梅丽在甲板上嘻嘻哈哈地闹,整个人精神的仿佛从没发生过这档子事情一样。角都老爷子望着那个大背头,又看看正陪他下棋的罗德,幽幽道:“你都快成大傻子的妈了。”
罗德:……啊?
这片海域的特点就是千变万化,捉摸不定,猝不及防。时间短到可以半分钟之内就能从艳阳高照变为狂风大作大雨倾盆。就连守夜人都难以预测的天气,难以观察的海流,基本上是无法提前很长时间预知的。
“……所以啊,有人守夜也基本上没什么用。”
“……”罗德托着下巴思考了片刻,缓缓开口:“……问题不是能提前多久预测气候和海流,艾斯。”
“……”
“……是有没有人能把我们叫醒。”
“……也是。”
轮流守夜只持续了三周多,直到我们发现永远都是梅丽先感知到海流的变化,永远都是老爷子被呼啸的狂风和骤变的气温及湿度惊醒,永远都是萨奇怎么叫都叫不醒。所以这项规矩就这么算了。反正也总有人把我们叫醒。有一天晚上,老爷子被大雨声吵醒后,去甲板上溜达了一圈,什么事也没发生,但还是把我们所有人都叫了起来。美名曰:“帮你们锻炼忍者的警觉性。”
然而真正需要警觉的那个人正说着梦话,睡得昏天黑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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