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前几天好像早会时提过要去一个战场，规模很大，应该能获利不少。老大万年来始终如一的平平语调在会议室外里回荡，伴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像是夏天知了聒噪的嗡嗡声一样单调，却很是催眠。大约那个时候我睡过去了，半梦半醒之间感受到了老大明显透露着不满的眼神以及边上迪达拉幸灾乐祸的嗤笑声，他边上的蝎哼了一声，对那个黄毛小白痴的行为表现出极度的不屑。昏昏沉沉之中，隐隐感到了一丝违和。似乎有很长时间没有来过这个会议室了，连这个基地总有一种阔别许久的感觉，还有，好像已经有很久都没有见过蝎了。
总有一种，似乎一辈子都没能再见到的感觉。本大爷好像忘记了什么，迷迷糊糊双臂环抱想了许久，把老大的唠叨声当成背景噪音，在得出结论前就睡了过去，还一不小心歪到，把口水蹭到了角都的肩膀上。
“喂，谁能告诉本大爷……”一阵充满了刺鼻□□味的烟雾仰面扑来，烟尘的颗粒仿佛在气管定了居，火烧火燎的灼烧感引得一阵剧烈咳嗽，像是肺被呛得要离家出走一样。抬手擦了擦因咳嗽而溢到眼眶的泪水，拍了拍边上搭档的肩膀，接着问：“这里是哪里啊？”
“白痴，战场。”
“本大爷当然知道是战场！本大爷是问哪里的战场！还有你刚刚管本大爷叫什么？！信不信下一个祭品就是你啊混账死老头！”冲那个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哄小孩的故事中的那种蒙面超人的老头挥了挥镰刀，然后伸手揪了揪边上小孩的冲天辫：“小朋友，你知道这是哪吗？”
“……别揪！你这人怎么这么烦人呢！信不信我艺术了你！嗯！”
“别吓唬本大爷，这里是哪里啊？”
“切，叫你上次早会睡得那么死，口水都蹭角都衣服上了也不知道，当时他的脸别提多黑了……”
“……原来真的蹭上了……”
“……你现在没死真的是个奇迹，嗯。哦对了，”硝烟渐渐散开，炮轰声早已弹在四周遮天蔽日的冰墙上，然后再次冲击向混乱不堪的战场。迪达拉转过身指向正在交战的两方，少年清亮的声音，无奈地缓缓开口，像是看戏一般：“呐，这里叫马林梵多，是海军的大本营，嗯。”
……马林梵多……海军……喂喂，不是吧。
在迪达拉疑惑的目光中，像是为了确认什么一般，扭动瞬间变得僵硬的脖子，向明显划分开的两边阵营张望。为什么，那个站在船头蓄着夸张白色胡子的高个子老头那么熟悉，那个浑身是血，跪坐在处刑台上的黑发年轻人那么熟悉。
喂喂，开玩笑的吧。
“……艾斯——！白胡子老头——！为什么……”喉咙的烧灼感还未褪去，低头清了清嗓子，将手在嘴边搭成喇叭状，拼尽全力高呼，甚至有一股腥甜味在咽喉处弥漫开来。“……为什么你们会在这个鬼地方啊——？！”
为什么他们会在这里？！
为什么早就死掉的人会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这群混蛋好死不死地跑到这个地方来了？！
啊，不对。
突然想起来了。这里，马林梵多，就是他们的丧命之所。不只有他们，还有整天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加尔，永远会从后厨悄悄给我们送火腿和面包的温斯顿，整天折腾那些没什么用的设计发明并把造船称为艺术的乔伊，还有那些嘻嘻哈哈吊儿郎当的笨蛋们……他们全都丧命于此。艾斯说，在一个后来被称为“顶上战争”的大混战中，一个名为“白胡子”的时代轰轰烈烈地落下了帷幕。
恍惚间，眼泪不由自主地滴了下来。
“喂——混蛋海军！你们要是敢动艾斯和白胡子老头还有这群智障海贼，飞段大爷就要你们好看——！到邪神大人面前忏悔吧——！听到了没——？！”
“……喂，飞段？你干什么呢？？嗯。”
“能干什么啊？！迪达拉小朋友，本大爷没骗你，这次艾斯和白胡子老头他们就要死在这里了！真的！”
“……呃……然后呢？”
“哈？然后？你还问本大爷然后？！当然是去救他们啊？！你是不是傻了？？”
“……你才傻了呢！”迪达拉一把拍掉我揪着他衣领的手，一脸莫名其妙，“不认识的人为什么要去救他们？他们打他们的，不关咱们的事，这么激动干什么？嗯。”
“……哈？不认识？”迪达拉的话让我有些恼火，“怎么能叫不认识？！先不说别人，艾斯那个小混蛋你也能忘？喂！角都！你评评理……”
“迪达拉说的没错。”对方揉了揉太阳穴，示意我不要再吵，“不相干的人没有必要去管，金钱才是最可信的东西。”
“……啥？喂喂？老头，你是得了阿尔兹海默症吗？”
“……杀了你。”
不光是迪达拉，角都的反应也出人意料，反常得不正常。要是放在真正不相干的路人身上，他们两个的反应的确很平常，晓组织也不是什么爱心救护组织，可是……该死……喉咙里似乎卡住了什么东西，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像是针扎一样的疼痛，还有伴随而来的窒息与不断发酵的怒火。
“开什么玩笑？！你不记得那个麻子整天笑得傻不拉唧地喊你‘老爷子’了吗？！你不记得你跟那边那个高个子老头一起下棋了吗？！你不记得那群二货船员把你叫去狠狠教训那两个老大不小还整天偷酒喝的白痴了吗？！你都忘了吗？！啊？！”
喊声很快就被枪炮声与厮杀声湮没，我站在战场上卷起带着热浪的硝烟边缘，双拳紧攥，后牙咬的咯咯响。其他人一言未发，只是呆愣愣地看着本大爷，连那个一向最能叽叽喳喳的阿飞也难得闭了嘴。想起来了？不，好像不是……为什么他们的眼神……
……会这么茫然？
“……今天有点反常哟，飞段。怎么了吗？”鬼鲛背着那个里三层外三层缠了不知道多少圈绷带的大刀，一向戏谑的笑容在此刻有些僵硬。
“哼，突然说起同伴这种无聊的话来，你脑袋是出问题了吗。”蝎酒红色的头发被从战场一路席卷而来的烈风吹起，眼神一如既往的冰冷。不管多久，这个家伙还是这么令人不爽。一瞪眼，刚想大声反驳时，突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带着一肚子的怒气扭头，看见矮了一截的迪达拉轻轻皱眉，蓝色的眼睛微微睁大，一反常态自信到自负的样子，现在忽然显得忧心忡忡。
“……果然还是那天早会被角都打傻了吗……好惨……嗯。”
“……本大爷不是！才没有！你们西红柿炒鸡蛋组怎么这么讨人厌！”有那么一瞬间，本大爷还真的以为这个小鬼突然脑电波回到了正常的频道，想起来了处刑台上那个蓬头垢面满身血污的混账家伙，但是被这个死小子下一句话就堵得有一种要吐血的感觉。“你也忘了吗？！”我揪着迪达拉的领子，指向处刑台上那个海带头，“这个混账以前还跟我们去看烟火大会！你也忘了吗！宇智波鼬！”我松开迪达拉的领子，冲着人群的最外层咆哮，“你不是天才吗？！记忆力一定很好的吧？！那个在隔壁拨弄吉他吵死人的邻居！你们竟然都不记得了！以前早上还因为不想再吃鬼鲛的清汤煮面来蹭他的饭！你们还好意思跟那个麻子脸勾肩搭背吗？！”
本大爷鼓足一口气，忍受着嗓子烧灼般的疼痛，却只换来宇智波鼬一句不咸不淡的吐槽：“……勾肩搭背这种事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不会有。”
“……这太扯了呢，飞段。”鬼鲛将鲛肌一把甩到肩头，掂了掂，语气无奈，“毫不留情地屠杀了半个村子，以及半个泉之国的你，怎么突然开始胡言乱语了呢。这么说吧，可以信任的同伴在这个世界上就是不存在的。你都懂的吧？”
“怎么可能会不懂，鲨鱼脸！这次情况不一样！呐呐！老大！小南姐！”
一直观望着战局，迟迟没有下命令的佩恩老大一脸漠然地站在一艘船的船头上，仿佛是世界的主宰。
“老大！咱们帮白胡子那边吧！把艾斯救出来吧！”
小南姐微微扭过头，金色的眼眸在逆光中满是平静，却隐隐闪烁着暴戾的光。
接下来的话还未说出口，我看见处刑台上的那个人像是跟边上一个白发苍苍身形健硕的老头说了些什么，缓缓俯下了身，脑门贴在处刑台上，被铐住的双手紧攥，肩膀在颤抖。他在哭？束手无策了吗？
不，不会的。绝对不会。
因为……
“喂！本大爷可不允许你小子认输啊！就这样就束手无策了吗？！你可是[火拳]啊！大名鼎鼎威震四海的波特卡斯. D. 艾斯啊！”
拼尽全力扯着嗓子，似乎有喉咙处的血管爆裂，嗓子里一阵腥甜，可惜就算如此，我的声音就算再响亮都无法传达。只要厮杀声与枪炮的轰鸣声稍微一掩盖，声嘶力竭的呐喊声是无论如何也无法飞跃将近一公里，然后清清楚楚地传到处刑台。那一刻，能够在基地清晰穿透三层楼的嗓音，竟显得如此的无力。
这一刻，我想起来了，好像曾经什么时候在阴冷的地下时也有过这种感觉。喉咙里这种火烧火燎的痛楚，名为“不甘”。
“老大！我觉得帮白胡子这边比较好！”
“怎么说。”
“因为……呃……那个啥，因为……”老大那双轮回眼冷冰冰的，带着让人喘不过气的压迫感。被问到缘由的我一时语塞，哪有什么原因，就因为死刑犯是艾斯，来救援的是白胡子海贼团。以前从未有过这样一帮人，在落难时让人忍不住地想去帮他们。暗地里嘁了一声，烦躁地抬起手胡乱地抓抓头发，忽然灵光一闪：“……啊！是这样的！因为白胡子是世界最强的男人！”
“他绝对不可能输！绝对！”
“他可是能和海贼王罗杰平起平坐的男人！”
“这个时代可是名为‘白胡子’！”
“……”这可能是我除了邪神大人以外第一次这么坚定地夸其他人，包括佩恩老大，所有人都由最初莫名其妙还带着点怒气和不理解的表情变成了担忧。深深的担忧，特别是迪达拉。我觉得他小子现在还在怀疑本大爷被角都失手砸坏了脑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阿飞也陷入了迷之沉默，歪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总之不是什么好事。鬼鲛的笑容僵住了，蝎翻了个白眼，角都长叹一口气，默默扶额，他这个动作在遇见艾斯和白胡子海贼团的智障还有罗杰之后，似乎成了一种习惯。老大和宇智波鼬依然面无表情，但是眼神明显得不一样了，像是看望重症病人时露出的那种对其遭遇很抱歉，但是又不好意思开口的眼神。在一片死寂之中，小南姐徐徐开了口，满是担忧的语气柔和得不像样：“飞段，你是不是因为宗教的事情走火入魔了？”
“……不是！绝对不是！你怎么能这么贬低邪神教呐？！还有不要什么想不通的事情就怪罪在邪神教上好不好！这可是亵渎神明！小心遭到邪神大人的制裁！哎呀不是……啊啊啊怎么越解释越乱了喂！”
我们的存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引起了那个胡子编成麻花，带着圆眼镜老头的注意，他拿着扩音器，一只手背在背后，声音低沉，带着强烈的压迫感：“你们是什么人？海贼的同伙吗？”
“……啊……是……呜呃——！”
正在怒气头上，我抢着老大回答，下一秒便被神罗天征给拍飞，在结冰的海面上滚了好几圈，冰碴刺进膝盖与小臂，透着刺骨寒气的疼痛使伤口在巨疼后渐渐变得麻木，就像是皮肤上也结了一层薄冰一样。
“我等乃忍界的最强叛忍组织，[晓]，为了战争而来。”
“那么说是海贼的同伙？”
“也许是，也许不是。”
“雇佣兵吗？”
“差不多，但不完全是。[晓]现目标为筹备活动资金，目前来说跟雇佣兵性质差不多。”
“……”带着圆形老花镜胡子略显滑稽的老头眼神犀利，他的目光在我们之间扫荡片刻，最后聚焦在佩恩老大的身上，带着戾气与威压，似乎想在老大身上戳出一个洞。片刻后，他的目光瞥向白胡子老头，眉头微皱，最后视线再次落到我们身上。
看样子这个老家伙是海军的首脑，既然能与白胡子老头杠上，就算是智囊型人物，实力自然也不会差，要是营救的话只要收拾了这个老头应该就可以了。无论是帮哪边，本大爷这次都一定会把处刑台掀个底朝天。抄起镰刀，想要像是往常一样猖狂地笑出来，可是鼓足了力气只能扯一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额头上的冷汗直冒。对方是比艾斯还强的存在，凭现在的实力除了凭借不死之身打持久战以外，就算先不考虑那个什么鬼霸王色霸气，可能光是靠近对方都很难，别说是取血发动咒术。不成功便成仁。第一次战斗会有这么大的心理压力啊。想到这里，悄悄伸出手握住脖子上挂着的邪神教的信物，竟发现自己的手此刻会这么的冰凉。
邪神大人，我可真是太丢脸了。
我望了望正在战场上厮杀的海贼们，人海茫茫中找不到加尔，温斯顿，或是乔伊的踪影。他们跟这个世界比起来竟如此渺小。实力况且没本大爷高的家伙们都毫不胆怯地站在这个战场上，就为了一个人，拼上了一切。脑内瞬间闪过一个想法，为了拯救家人同伴的他们，实力完全能被自己碾压的他们，背负着比自己还要沉重的心理压力。
拼上性命也要救回那个处刑台上哭得厉害的混账。
可恶。本大爷怎么会在这种时候被你们这些弱的可以的混蛋们给比过去！
还有混蛋麻子，本大爷第一次下这么大的决心来救一个人，不是为了宗教，也不是为了自己，你可千万不要放弃了啊。在本大爷闹到处刑台之前，先给本大爷好好活着！
突然有一瞬间，我似乎明白了一个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但是却格外面熟的菠萝头的感受了。想起来了当时本大爷杀了某个人，他在边上不顾一切都要冲过来的感受了。
战场上爆炸声四起，麻花胡子老头经权衡之后，方才开口：“暂且相信你们。海军愿出十亿，以此为交换，希望你们参与白胡子海贼团的肃清。堵上名誉，海军方面自然不会违背协议，但是，若是你们违背协议就休怪我等执行武力逮捕你们。”
……十亿……完了完了，先不说那个见钱眼开的角度老头，这的确是个不小的数目，岂止是不小的问题啊。老大要是答应了……嘁，抱歉了老大，就算是命令本大爷不会听从的，除非你们杀了我，要不然就算是爬也要爬过去……
“哈哈哈哈，可真是大数目啊，战国。”白胡子老头站在船头上仰天大笑，像是听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一样，但是神情却前所未有的严肃。“区区十亿还真是低估了我等在海上的势力。这样吧，我们堵上白胡子海贼团出十三亿，只要求救回处刑台上的人。”
“那十四亿。”
“十七亿。”
“……十五亿。”
“哈哈哈哈哈，十七亿，再加上一个小岛，划给你们好了。”
麻花胡子老头气得咬牙切齿，想必是他们的预算也不够，十五亿应该是极限了，正在考虑还有什么能成为附加条件。边上的守财奴老头冲老大使了个眼色。
“……十七亿，先给十五亿，之后的两亿元海军方面去申请，再加上世界政府最新研发的武器……”
“不用了。”一直在衡量利益的老大打断了他的话，没有看白胡子，反而紧紧盯着那个麻花胡子老头，“十七亿再加一个小岛当领地，成交。只需要救出那个人就行了是吧。”
“哈哈哈哈哈，爽快啊，年轻人。就救出那个小鬼就行了，白胡子海贼团的船员无需多加担心，可是很强的哦。”
……见钱眼开万岁！这个时候我真的特别想飞扑上去给给老大使眼色的角都还有下决定的老大一个拥抱，可是啊，还有一场恶战在等着本大爷呢。
“喂——！麻子混账——！你可别死了啊——！撑着点——！”
“……又在瞎嚷嚷了，你跟他们很熟吗？嗯。”
“当然！”
“太好了呢，飞段。”鬼鲛冲我一笑，不知道是讽刺还是怎么着，不过斗志昂扬的本大爷现在可没空去管他。
“那可是！”
要是本大爷没记错的话，现在这里还差着一个人。
“喂——！白胡子老头——！”
船头那个高大的老人微微侧目，白色的夸张胡子跟脑袋显得不成比例，“怎么了，一开始就吵吵嚷嚷的小鬼？”
“喂喂，没想到你们不记得我……算了，罢了！那现在就记好了！本大爷是飞段！绝对会把那个白痴救回来的！”
“哦？”
“还有啊！问你一件事！艾斯的弟弟来没来？叫什么来着……路飞？是路飞吧——”
话音还未落下，突然天空传来轰隆一声，巨大的冰块从冰冻的浪尖轰然塌下，顿时成为整个战场的焦点。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跟着碎冰一路掉落下来，还有一艘船，连同一大队人马，尖叫着直直砸向战场。
“……船？！”
“……卧槽？！囚犯？！”
“……啊不！那个！那个带着草帽的！那不是——”
“艾——斯——！！”
“[草帽]路飞！”
少年的脸被气流吹得扭曲变形，他张大嘴，用洪亮的嗓音含糊不清地冲着处刑台大喊：“我来救你了——！”
“好了，刚好到齐。还真是出乎本大爷意料的出场方式。”
像是炫耀又多了一个同伙一般，本大爷抬高眼皮一脸戏谑地看着白胡子，身材魁梧的老人嗤笑一声，喃喃道：“哎呀呀，真是又多了一个有趣的小子啊。”
好了，人员到齐了。一把将背上的镰刀甩到肩头，掂了掂，“是时候大闹一场了。也给本大爷等着点，麻子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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