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觉得最要紧的事情就是找个小岛处理带土的床垫问题。
委屈了带土一米八的身高,在长度仅到他膝盖的沙发上蜷缩了一晚。今天早上,我推开饭厅的门,入眼便是萨奇的身影在厨房里忙碌着,锅与铲碰撞的叮当声与黄油吐司和咖啡的香味挤出门缝。又是一个平静的早上。向门内左侧张望,紫色的高领大衣盖在小沙发上,深陷沙发里的带土有些委屈地曲起双腿,硬生生挤在小小的空间里。他的眉头微皱,看上去睡得不是很舒服。
他似乎感受到我的视线,猛地睁开眼,又是猩红色的眼眸,黑色的瞳孔呈现着一种怪异扭曲的图案。他愣了愣神,红色在片刻后才回归于一片漆黑。
“早。”他闷声闷气地说。
“早安。”我冲他点了点头,看着他扯了扯紫色大衣,又把脑袋缩进大衣下。
“好吵。”他说。
“带土昨晚没睡好吗?”挂在我脖子后的梅丽探出了小脑袋,冲对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嗯。沙发好小。”
“带土要不要今晚和梅丽换换?梅丽的床带土能睡下!”
“嗯?不用,我在这挺好,早上还能第一个到食堂。”他瓮声瓮气地答道。
我笑出声,蹲下身好让梅丽下来。她松开小手,一蹦一跳地跑到我的面前,然后冲我行了个不太标准的海军礼。
“大早上都堵这干啥呢?说你呢!雀斑!给本大爷注意点!”刚刚抹好发胶的飞段大步流星地走过来,还贱嗖嗖地伸腿踢了踢我的脚后跟。我一皱眉,在他自以为偷袭成功而感到自我膨胀的时候,飞速地转身,在他头上狠狠蹭了一把,把他刚刚定好型的发型擦得像被风撩过的草原。
“你他妈也太缺德了!本大爷刚弄好!”他捂着头冲我嚷嚷。
“啊——培根好香——”
“你听我说话!”
我冲他抠了抠鼻子,作态要把鼻屎丢进他喝水的杯子里。
“靠!你可真能恶心人!”他连忙过来拉住我,我极力伸长胳膊。你拉我扯中,带土把闷住半张脸的大衣往下拽了拽,拽到肩膀处,露出里面的网格衬衣,又往沙发靠背的角落钻了钻。“好吵。”
在飞段因为争不过我差点张嘴咬我手的时候,我们两个被人从门口推开,趁他踉跄两步的空档我趁机把鼻屎隔空投掷,准准地扔进他喝水的玻璃杯里。来者是老爷子。角都老爷子皱着眉,似乎想不明白为什么我才睡醒半小时就能和飞段闹作一团。他狠狠瞪着我俩,幽绿色的眼睛闪烁着暴躁的光。“一大早就吵得我头疼。”他说。
“混蛋雀斑想往本大爷杯子里扔鼻屎!”
“已经扔进去了。”梅丽纠正道。
“靠!!!!”
老爷子看看三步并作两步,飞速冲到水池前,拧开水龙头狠命冲洗杯子的飞段,再看看吹着口哨,一副看戏样子的我,长长叹了一口气。“二十岁的人了别整天跟小鬼一样行吗。”
“好的老爷子,是的老爷子。”
“混蛋雀斑你还有脸说!!!”
因为这块鼻屎,飞段整个早餐时间都在试图寻找机会向我的杯子里吐口水。
我装作没看见的样子,悄悄观察其他人的表情。对面的老爷子似乎被恶心到了,他皱着眉,尽力把目光瞥开,强迫自己无视这个银发大背头的愚蠢行径。不许这样做。他用眼神告诉梅丽,对方有些呆滞地眨了眨眼睛。与一脸惊讶的带土相比,罗德里克想要发笑,嘴角微微勾起,但在脸色愈发阴沉的萨奇边上不敢吭声。
一向死磕餐桌礼仪的萨奇暴跳如雷。他抽出大刀,在带土讶异的目光中亮出刀背,狠狠砸上了某个伺机而动的银发傻子。
“注意餐桌礼仪!不然午饭就滚去罚站!”萨奇吼道。
飞段很憋屈。他喊不公平。
在萨奇愤怒的凝视下,我一个没忍住嗤笑出声。于是饭后,飞段与我甲板约架。
基本都是依靠体术的飞段比我想象中要灵活的多,未等我躲过他的长矛,镰刀锋利的边缘就近在眼前。小腿发力向后跃去,趁其顺着惯性镰刀落地,刀锋嵌进甲板时,我抬手一个右勾拳向他的脸袭去。他猛地一低头,顺势将长矛挥起直冲我的眉心。
两个人像是玩游戏一般的打斗持续了快半个小时。
没有霸气,也没有咒术,单凭格斗技巧,我一拳你一刀,把在海上因无聊而积攒的过剩精力通通发泄出来。只觉得略带凉意的海风灌进肺的深处,心脏像是锅炉的蒸汽泵一样突突直跳,汗水顺着下巴尖滴落在甲板,视线随着穿着黑底红云大衣的身影四处漂移。
两人的打闹止于萨奇的呼喊声。
“苏打水有人要喝吗——?”
飞段在我面前不远处落下,喘着粗气,顺手胡乱摸了摸挂在额角的汗珠,大镰刀的刀柄与甲板碰撞,发出好听的铿锵声。
“我靠,你体术咋这么好。”
“毕竟我不用忍术,走拳击路线。”我把他那把被我打飞的长矛拾起,丢给他。
他嘁了一声,接好,慢慢悠悠向我这边走来:“那也好得太离谱了吧,整个晓组织体术最好的本大爷都打不过你,再加上霸气,要是是叛忍的话可不得了。”
萨奇闻言,递给我们一人一杯苏打,笑道:“老爹可是想过要扶助艾斯当上海贼王的!”
“我的邪神大人,不是吧?!”
“老爹成天都在瞎想什么啊,”我嘟囔着,用吸管戳了戳杯子里的浮冰,“明明我是想让老爹当上海贼王的。”
“喂喂,艾斯有白胡子老头和罗杰一样的怪物实力吗?”
萨奇摸了摸胡子,瞥了瞥正在把冰块按在杯底的我,说:“早晚会有吧。”
萨奇的话让我皱了皱眉,捏紧吸管的手一抖,冰块咕噜地翻滚一下,带起一串细密的小气泡。海贼王什么的我才不稀罕,我只要辅佐老爹成为海上霸主就够了。可能是看穿了我的小心思,萨奇在我粘满汗水的头上揉了一把,力度有些大,端着苏打水的手一抖,上面的冰激凌软趴趴地滴在甲板上。
瞎操心的中年大叔和老头。飞段的形容一点也不错。
冰蓝色的柠檬苏打水中飘着一片柠檬,软绵绵的香草冰激凌盖在冰凉凉的苏打水上,顶端还立着一片薄荷叶,像是雪山顶端的小树苗。目光透过蓝晶晶闪亮亮的汽水有些失神,玻璃杯的冰凉触感带走手心的灼热,我望见与我同样在走神的带土,随即然后捏起吸管,猛灌一口酸甜清凉的碳酸饮料。
真棒。
依照船速来看,预计下午就能抵达川之国。本想在剩余时间里好好休憩一番,却被拎着刷子和拖把的萨奇从甲板上拍醒,然后塞给我一个桶和刷子。在我迷迷瞪瞪,有些疑惑的注视下,他一拍我的脑袋。
“大扫除啦,三周没扫过了。快起来,跟罗德和带土去把前半部甲板扫干净,我和飞段去扫船尾。”
我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然后从甲板上爬起来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我其实不太喜欢大扫除,虽然没有吃饭没有肉讨厌。虽然也是因为懒,但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插科打诨会被罚,马尔科会不让吃饭。以前我和哈尔塔最喜欢干的就是踩在肥皂上或者拖把上,从楼梯的扶手滑下,两个人躺在满是泡沫的甲板上恣意狂笑。一向负责张罗大扫除的马尔科总是很头疼。现在的罗德,萨奇和老爷子。可能是有了上次三人玩躲猫猫的经历,他们仨个这次就把我们三个有意无意地分开,一人看住一个,省得我们三个不嫌事大地把泡沫作地堆到膝盖高。
我觉得老爷子可能会被我们气出高血压。一想到老爷子被医生架走,然后像是老爹一样挂着七八个点滴的样子,我突然觉得很好笑,可能是因为老爷子比老爹看起来瘦弱了不少的缘故,总觉得很可怜。可不是所有人打点滴都能打出老爹那种气势的。这么想着,手里的刷子不由得轻快了几分。
“……我以为出海会很忙碌。”支着拖把的带土幽幽开口。“好悠哉啊,你们整天都干这些事吗?”
“嗯?差不多吧,不然还干什么。”我把帽子摘下,任由其挂在脖子后,刷子狠狠刷了刷看起来是飞段做仪式时留下的血渍斑点。
带土长长叹了一口气,低声咕哝道报告书这下子可不好写了。“还以为会发生什么好有点题材。”
罗德里克闻言大笑两声,走到我跟前喷了喷清洁剂,浅浅的柠檬香气在甲板上飘散开来。“带土是不是高估我们了呢?”他笑道。
“不然你可以写写飞段吐口水,或者昨天钓上的大鱼。”
带土生无可恋地白了我一眼。昨天的刺身真好吃。没过一会后,听他浅浅地自言自语道。这句话我很认同。其实我觉得,不管处境再怎样的糟糕,只要有了美味的食物和蓝蓝的天,万事都会变得顺利起来,不管在大海的哪一个角落。
不管大海怎样风起云涌。
就如我预计的一样,下午便从望见了陆地。梅丽从船舱里飞奔到船头,小胳膊搭在护栏上,小脸激动地通红,眼睛里仿佛装着浩瀚宇宙中的闪闪星光。“是陆地——!陆地——!”她喊着,蹦跳着像是小兔子。
“她是第一次登陆吗?”
突然间,我身后传来略显沙哑的嗓音,没有听到脚步声让我吓了一跳,随即反映出来者是谁后,便懒洋洋地向后摆了摆手。扭过头,穿着紫色大衣的黑发青年站在那里,红色的眼睛目光一如既往的犀利又冷冰冰。
“就算是无人岛,也很棒啊。是不是,梅丽?”
“是!”她高声答道,童音被海风吹散,一并带走直到大海彼端。
“喂——!”正掌舵的飞段冲我喊道,“带会是停在码头吗?”
“不,开进运河,正好能到达汤隐村附近。”
“啊,没想到是走运河啊。以前从教会的礼拜堂也能看到一条运河。”
“不是说这个世界的地理景观与现世重合吗?仿佛我们就在平行时空一样。”
“‘平行时空’这个词你哪知道的?”
“嗯?我一直都知道啊?”
“本大爷觉得你不像那种会知道这种高科技术语的人。”
“闭嘴,咱俩半斤八两。”
他嘿嘿笑了两声,很是欠揍。他用手敲了敲罗盘,接着冲我喊:“待会进运河你来掌舵!本大爷搞不了!”
“交给我就行。”
我扭过头,和带土并排而立。他看起来有些疲倦,可能是在火之国一路奔波后又在小沙发上将就一晚的缘故,眼皮无精打采地半耷拉着,变为黑色的眼睛失去了在木叶时的神采。在汤隐村应该就能搞定他的床铺问题。我望着不远处大陆的海岸线,又陷入了思考。
带土的眼神很熟悉,像极了以前的老爷子。记得刚刚加入组织的时候,阴沉的老爷子也有相仿的眼神,那种冷冰冰,孤傲于世的眼神。可能是从我突然离开那个世界的时候开始,也可能是在科贝尔特与老爷子再次重逢的时候开始,坚冰渐渐有了温度,开始融化。我望着站在梅丽身后提醒她不要从栏杆上翻下去的老爷子,心里一阵感慨。
即使犀利如旧,即使孤高不可一世,即使对我们万分嫌弃,但是总觉得,他终于有一天看到了我们。
即使他曾经每天都能看见我们,却似乎从未看到我们。
我曾经想过飞段他们教会会是什么样。信奉杀戮的宗教会不会有点阴森,但是却觉得像是白炽灯一样发光发热,还自带扩音效果的飞段和阴森搭不上边。把船在运河中间停下,几人划着小船靠近岸边。飞段比梅丽还要兴奋,高声笑着飞跃下船弦,双脚踏过湍急的河水,带起朵朵水花。
“飞段好酷呐——”
望着趴在小船边缘,发出由衷感叹的梅丽,老爷子的额角狠狠一抽。大概是害怕以后会有两个神烦在他视线里晃荡的缘故,他敲了敲梅丽的后脑勺,对她说:“别学他。”梅丽后知后觉地应了一声,可能也没太听进去老爷子在说什么。
汤隐村在距离运河大约两公里的地方,被郁郁葱葱的树林环绕着,出乎意料的一副鸡犬相闻的发荣景象。与木叶相比小小的村落安静祥和,阳光柔柔,像是捧在手心里的温泉蛋,暖暖的,微微有些发烫。
这里是飞段的故乡。飞段再三强调,他喜爱的不是汤隐村,而是汤隐村的邪神教。我不是很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可能是与以前飞段提过邪神教的惨案有关,他才格外排斥川之国和汤隐村。他说,汤隐村被称为“忘却战争的村子”,失去了忍者价值的地方令他格外不爽。
“忍者村就要有忍者村的样子,我们邪神教整天为了抵御外敌拼了老命,他们一面骂着我们残忍,一面安详度日的样子让本大爷不爽。”他啧了一声,大步流星地往前走,“不过这个世界还好啦,可能是因为真的没有了战争,反倒觉得汤隐村没那么令人讨厌了。”
因为邪神教的缘故,即使叛离了汤隐村的飞段在这里居然也有了合法身份,可以大大方方地走进大门而不用被盘问许久。我想起来有一次听到老爹和老爷子的谈话,老爷子说他叛离后失去了容身之所,而飞段不一样,汤隐村对他敞开大门,还有一个他心心念念的教会。我突然不是很明白他为什么要去科贝尔特,然后跟着我们出海。
就算他以前说他曾经的伙伴忘记了他,他也至少有个地方可回不是吗?
走过温泉旅店,走过传来阵阵香气的点心铺,走过林荫小道,飞段泡在我们前面,冲我们张开双臂。“各位!邪神教教会到了!”
他笑着,格外恣意。
他身后坐落着一座小教堂,高大的棕色木门上挂着圆和三角的标志,树林的阴翳落在房檐屋顶,四五只小麻雀落在门前唧唧叫着,顶端小阁楼上的圆形窗户映出茫茫蓝天与白云。与科贝尔特相仿的藏蓝色的屋顶由琉璃瓦组成,一片片折射出柔和的光。很是高贵神圣。
“哎呀,这个教堂比以前的好看多了!要是以前能住在这种地方就好了!”他摸摸鼻子底,笑道。
飞段率先推开木门,与门外的温暖不同,教堂里反而透露着一丝丝凉意。长长的礼拜堂尽头是教会的标志,下方摆着一座神像,是一个长相阴柔的男子,长有獠牙和利爪。这可能就是邪神。我跟在飞段后面走入礼拜堂,觉得如此唐突地推门而入似乎不太妥,同时四下张望起这座教堂。高高的金色拱形天花板,阳光透过五彩斑斓的玻璃,在木质地板上印上彩色的光斑。
是个富裕的地方。老爷子喃喃道。
“你们在这等一下哈。”飞段冲我们抛下一句话后,噔噔噔地爬上走廊尽头的楼梯。大约过了几分钟后,听见一声低沉沙哑的怒吼:“你这个臭小子——!说了多少遍了——!不要踹门进来——!”
然后就是飞段放肆的大笑声。
飞段就像是一直处于七岁八岁,这狗也嫌的年龄段,我以为他有事没事去给老爷子添堵是两人看不顺眼。现在才发现并非如此,他要是在他们教会都这么嚣张,气得人跳脚的话,可能跟不信仰邪神教没什么关系。飞段爆炸般的狂笑由远及近,他一个翻身从楼梯上跳下,对着上面大喊:“长老——!我带同伴过来了——!”
楼上传来一声咳嗽声,然后一位白发苍苍,胡子快要拖地的老人挥舞着手杖,从楼上迈着小碎步赶来。“小子你找打!”他瞪着飞段。老人家望见我们一群人已经进入了教堂后,仿佛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清了清嗓子,把手杖杵在地上。纵使年事已高,他的眼神有如老鹰一般炯炯有神。
“您好。”在他打量的目光下,我冲他微微欠身。“我们是飞段的同伴。”
他冲我点了点头,方才开口:“老朽是邪神教的最高长老,木之日。承蒙各位对飞段的关照。”
“是本大爷关照他们才对吧!长老!”
“臭小子,闭嘴。”他瞪着飞段,后者嘿嘿笑了两声,满不在乎的样子。
看样子这位长老以前没少被飞段烦过。想到这里我差点嗤笑出声。木之日先生瞪起圆圆的眼睛,厚厚的,微微炸起的白色眉毛十分滑稽,像极了海上传说中精通各式各样稀奇法术的古怪老巫师。
“这小子平时没少给我们添麻烦。”老爷子嘀咕道,然后引来飞段不满的抱怨。
“安静。”木之日先生瞪着飞段,对方以撇嘴来表示抗议。
没聊几句,木之日先生就要回到办公室。临走前,他看看罗德,再看看我,感叹道以为飞段的同伴都跟他是一丘之貉。“一样能惹事,一样啰嗦,一样咋呼。”老人家耸耸眉,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最后,他留下一句“别给我找事”给飞段,就扶着手杖,佝偻着腰,迈着小碎步走上了楼梯。脚步声渐行渐远。
木之日先生走后,飞段学着他的样子走了两步,还装模作样地低低头看看,生怕踩到自己的胡子。“别看臭老头那样,他可是个很厉害的忍者哦,虽然没本大爷厉害就是了。”他大笑道。
飞段要带我们在小教堂里转转,老爷子从我的背包里掏出一本书,说他要留在礼拜堂看书,不用管他。说罢,便坐在长椅上,取出了书签。
飞段首先带着我们去了存放经文的地窖。位于礼拜堂正下方的地窖很大,幽暗的烛火摇曳,一摞摞的书籍整整齐齐地收纳于书柜。看样子是有人经常来打理才使得这里一尘不染。地窖里有一股好闻的泥土味,陈旧的书籍与书架隐隐散发出植物特有的清香,令人感到安心。
“角度先生一定会对这里感兴趣的。”罗德里克抬手摩挲着纹路清晰的木质书架,轻声笑道。
“嗨,老头不来可是错过了个好地方!对吧罗德?”
“哈哈,是啊。”
“喂喂,罗德你怎么就这么好呢?”飞段往后退了几步,与罗德勾起肩搭起背,动作幅度大得让对方踉跄了几步。“要是角都有你这幅好脾气就好了!”
“嗯?我脾气很好吗?没觉得啊?”
“反正比他好!不接受反驳!哈哈哈!”
可能是飞段架住罗德的力气稍大的缘故,两个人晃晃悠悠地走在透着丝丝凉意的地窖里,活像是大白天就开始灌酒的醉鬼。萨奇见状,也抬起胳膊勾住我的脖子,迈起了同样晃悠悠的步伐。“我也来!”梅丽蹦哒着,扑倒了我的脖子上。因为灯火太过幽暗,我没注意到脚下的台阶。黑色短靴的鞋底在台阶边缘一滑,一脚踩空,半个身子靠在我肩上的萨奇没有回过神整个往前倾,情急之下我拽住了走在我边上的带土的袖子。
咚!
我的脸紧紧贴着地面,膝盖和手心火辣辣地疼,背上的重负压得我快喘不过气。一边压着不知道怎么就摔倒了的萨奇,脖子上带着梅丽,另一边压着突然被拽下水的带土。三个人同样一脸懵逼,带土甚至吓得开启了写轮眼,红通通的兔子眼在幽暗中闪闪发光,略显呆滞的表情僵硬在脸上。前面的两个人回过了头,罗德里克担忧地看着我们四个。“没事吧?”他问。
我慢悠悠抬起手,冲他比了一个大拇指。
“哈哈哈!你们这个组合不行!看看我哥俩多好!”飞段猖狂地笑着,欠揍的笑声在挨三人暴打的边缘反复横跳。
某种意义上飞大傻真的很烦人。
大背头一路上都在讲邪神教的教义,实在是无聊地很,看在他兴致勃勃的样子又不好意思打断。我觉得我这个人可能不适合听课或事学习,长篇大论总是能让我昏昏欲睡。若我真的变成了哥亚王国的富家子弟,每天都要被关在房间里听家庭教师滔滔不绝地大讲特讲,没法打瞌睡,没法开小差,做得不够好还会小教鞭伺候,像是被关在笼中的金丝雀。拥有翅膀但是无法飞翔。我宁可选择自由,也不愿去要什么名声和财富,这也是萨博离家出走的原因之一。
他想要去大海上闯荡,父母却去逼迫他去讨公主欢心。很愚蠢的错误,但人们却趋之若鹜。也是从那时开始,心底偶尔会羡慕起有好吃好喝和软软的床铺的大小姐和少爷们的想法彻底烟消云散。
在我拍干净膝盖上的灰尘,思绪神游天外的时候,飞段一拍脑袋,兴冲冲地说要带我们去见见他以前的朋友。
我们离开小教堂的时候,老爷子还扎在书本里不抬头,我走近,把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他才肯分给我一个眼神。“老爷子在看什么?”
“历史书。”
“关于什么的?”
“历史正文。欧哈拉那群学者写的。”
“哦哦,老爷子好博学。”
他皱了皱眉,眼神有些不爽。“你走不走,别打扰我看书。”
我应了一声,然后耸耸肩,紧紧跟上了飞段。外面的阳光好刺眼,通透的蓝天呈现出神秘莫测的幽蓝。飞段是战地孤儿,从小被教会收养,一直同被收留的孤儿一起住在教堂。他说,他以前最好的朋友父母都是教会的干部,从小一起长大,同一年入学,一起给木之日先生添乱,一起在后山疯跑,后来就算飞段提前毕业,关系也依然如故。
“别看本大爷这样,以前还多少算个优等生呢!就算理论方面平平,忍术啊,体术啊,可都是级部第一呢!”
“哎呦,还看不出来你小子居然怪聪明的!”
“屁!本大爷一直很聪明!飞机头大叔!”
两个发胶怪你一言我一语,把罗德给逗笑了。趴在我后脑勺上的梅丽有些昏昏沉沉,精力消耗殆尽的小女孩半梦半醒,仿佛下一秒就能睡过去。“晒得好舒服哦。”她轻轻咕哝道。我活动了一下肩,让她更舒服地紧贴我的后脖颈。
绕了几个弯,走过几条小巷后,我们来到一座木板房前。“喂!文也!你在吗?”飞段大喊道。不多时,顶楼的小窗户推开,一个棕色头发的少年,看到我们后微微一愣,片刻方才开口道:“飞段?你回来了?”
“啊!路过带同伴来看看!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出去?”
“啊,算了吧,我手头上还有点事。”说罢,少年便关上了窗户。
走街串巷后,只有最后一个少年肯和飞段多聊几句。他与我们一同走着,时不时点点头,对飞段的吹牛以示应和。他叫纪藤,是一个瘦弱沉默的少年。听着飞段夸夸其谈他的航海史,气候怎样触目惊心,海王类怎样遮天蔽日,海鱼贝类怎样让人垂涎三尺。少年点了点头,稍稍勾起嘴角,表示自己有在听。
飞段大剌剌地伸出手臂,勾住罗德里克的脖子,后者稍稍弯了弯腰,任由飞段把半个身子靠在他的肩上。
午后的灼热尚未褪去,即使太阳已经开始微微西斜,凉意中依然掺杂着闷热的气息。一行人最后在一个小茶馆落脚,飞段说这里的点心特别好吃。我手里捧着一杯绿茶,茶梗轻悠悠地浮在水面上直立着,一起一伏的样子像极了汪洋大海中的小船。绿茶沁人心脾的味道在口腔蔓延,舌尖残留着少许的苦涩,温热的茶杯捧在手心暖暖的。我拿起面前的一块樱花饼咬下一口,甜腻腻,带着花瓣清香的内陷与松软的表皮足以弥补没吃上下午茶的遗憾。
果然好吃。
我瞥见坐在我旁边闭目养神的带土,把仅剩的最后一块樱花饼推给他:“你不吃吗?当做下午茶好了。”
他抬了抬眼皮,黑漆漆的眼睛平静地望着我,说:“谢谢。”然后捏起了那块饼。
“很好吃呢。”
“嗯。有些像以前在木叶吃过的。”
“是吧!我记得那里有一家甜食店超棒!就在宇智波族地附近的拐角!”
“嗯,就是那家,以前阿斯玛他们经常在那里吃点心。”
“诶?带土也认识阿斯玛先生?”
“我们同期的,红,卡卡西,凯,还有琳。”
“诶——真好呢。”我说着,又嘬了一口茶。与我三两口就吃完的样子不同,带土吃饭一直都是细嚼慢咽,仿佛一块樱花饼能吃上一个世纪。我掏出手绢擦擦手,抬手摸了摸已经趴在小木桌上睡着的梅丽。反观已经闹得鸡飞狗跳的飞段那边,这边真是安静地不像样。飞段和萨奇互相诋毁对方的发型多么没品,罗德里克和那个少年坐在一边看戏,嘴角挂着笑意。
“飞机头才没品!”
“大背头也没好到哪去!”
“飞机头更没品!”
“大背头臭小子!”
“飞机头大叔!”
我有些汗颜,在我们一般人看来他们完全就是五十步笑百步。都是地痞黑社会的惯用发型,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而且都是专吃发胶的怪物。我不知道这场战争是因什么而起,猜测是因飞段率先管不住自己的大嘴巴,萨奇一撇嘴,不甘落后紧随而上。于是就爆发这场两个人像是小孩一样的争吵。像是我和路飞曾经因为“爱哭鬼”这个话题而扭打做一团,我掐着他的脸骂他爱哭鬼,他用牙咬着我的胳膊,眼眶挂着泪珠,口齿不清地嚷嚷着艾斯才是爱哭鬼。最后我们两个因为打得太凶差点都成了爱哭鬼。在我看见路飞蹭到萨博面前要抱抱,还抹眼泪时,气不打一出来。望着两人幼稚的行径,带土也抽了抽额角。
“可恶!飞机头大叔!”
“大背头臭小子你再说一遍?!”
“略略略!你来打本大爷啊!”
两人的唾沫战即将升级为拳打脚踢,两人一拍桌子,大步流星地走出店门,还不忘彼此潇洒一甩头。两人在店外的小巷里打了起来,大刀与镰刀的刀锋发出刺耳的碰撞声。两人僵持在那里,还不忘张口贬低一下对方的发型。“……不用去管他们吗?”带土喝了一口茶,幽幽道。
“不用吧,随他们闹好了。”
就在我枕着双臂打算看戏的时候,那个瘦弱的少年走上前来,对我说:“有些话想跟你和罗德里克说。”说罢便径直走向楼梯口的拐角。带土皱了皱眉,黑色的眼睛的深处翻涌出红色,三个蝌蚪状的圆点向内高速旋转着聚集,随即呈现出妖冶扭曲的黑色图案。
见他若有所思的模样,我回以他一个灿烂的笑容。
“别紧张,我们待回就回来。”
说罢,便起身,跟上罗德里克的脚步。
纪藤说,他和飞段一样,都是被教会养大的孤儿。他耸耸鼻子,褐色的眼睛里透露出淡淡的怀念。“小的时候开始,飞段就是孩子王了,自信地很。” 沉默又腼腆的少年笑了一声,随即清了清嗓子,“那时候也不知道他过度的自信是好是坏,单纯是觉得帅得不得了,现在也给你们添了点麻烦吧。”
他说,在十四岁的时候,邪神教被汤隐村的暗部所灭。
他说,汤隐村在步入和平后就不再需要为其抵御外敌扩张领土的邪神教了。他还说,从此邪神教在整个世界上成为了历史。
“邪神教是一种信仰,才不是统治者的工具。”他的手轻轻托起胸前圆和三角的吊坠,视线平静地注视着,“无论是杀戮也好,残忍也罢,都是这个宗教的一部分,是诞生于乱世中的我们所信仰的一部分。邪神大人说过痛苦和杀戮会引领人类迈向崭新的美好世界。可是,信奉这一信条的我们却一直被当作工具一眼看待,还真是可悲啊。”
他放下手中的吊坠,银白色的教会标志闪着光,在半空中晃了两下便安分地贴在前胸的衣襟上。
“飞段也一定是这样觉得,才会与汤隐村甚至整个川之国为敌。”
“他一直是我们所有人里最优秀的,最自信的,还是不死的。我从来没有想过他会输。”
“他大概这些年一直惦记着我们,惦记着教会,可是我们所有人都没有想过他会过来。”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
一时间的沉默。我对他的话有些摸不着头脑,有些纳闷他为什么要跟我们说这些。我看看罗德,他也在看着我。我皱了皱眉头,思考半晌后,才有些迟疑地开口:“你们……忘了他?”
“没有忘。只是隔阂变大了,再也回不去小时候的样子了。我们死了太长时间了。”
“所以……飞段才会再次离开这里?”
“正是。”
罗德清了清嗓子,有些疑惑:“可是你为什么要跟我们谈这些?”
“啊……这个啊……”少年腼腆地笑了笑,温吞吞的样子让人有些难以想象如此激进的组织会有这么温和的成员。“我只是觉得你们关系很好罢了。像极了小时候的我们。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
“可以此后也把飞段托付给你们吗?他太优秀了,他的终点不该于此。”
“这里应该是他的起点。”被我说破了心思的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从今往后也麻烦你们了。”他对我们欠了欠身。
闻言,我和罗德相视一笑,两人立正,非常有默契地行了个海军礼。“从今往后就交给我们了!”
少年笑了,灿烂地像是窗外的阳光一样温暖。他抬起头,眼神里满是笑意。“请问你们有信仰吗?”
“信仰……?硬要说的话我信仰自由。”
“那我就是正义必胜吧,很老套的。”
“有信仰是一件好事呢。不论是邪神教,还是其他的,总比浑噩度日强。至少找到了努力的方向吧。”少年说道。
掐架的两个人僵持半天无果后,便愤愤走进小茶馆,坐在位置上打算以掰手腕解决。梅丽耸了耸脑袋,带土眼疾手快一把拖住差点滑下桌子的小脸,银白色的头发被阳光镀上了一层金。我摘下帽子,对面前的瘦弱少年微微一鞠躬,道:“愿邪神大人永享荣光。”
少年愣住了。
“愿邪神大人永享荣光。”罗德学着我的样子,也行了个礼。
少年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最后都化作一声轻笑。
“愿自由万岁,正义长存。”
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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