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教扛把子与艺术家
清晨朝雾未退,风却逐渐干燥起来,又苦又涩。已经进入风之国附近的海域,仿佛空气中都充斥着那些饶人厌的沙尘。我耸耸鼻子,打了一个不大的喷嚏,暗骂这该死的鬼天气。要不是角都那个财迷老头和蝎那个怪人签了个不知所云的商业合同,本大爷才不会跑到这鬼地方来呢。想到这里,我有些不耐烦地用脚尖踢了踢瘫成一张饼,在甲板上晒太阳的橘色胖猫,对方只是晃了晃尾巴以示不满。
“小样,都胖成这样了还躺在这,给本大爷爬起来运动啊喂。”
我架着猫的腋下,把它提起来,想让它好歹站起来走一走,没想到手刚松开没多久,它又晃悠着热狗一样的身子蹒跚几步,啪唧一下又瘫倒在不远处,缓缓抻起四肢,伸了个懒腰。
“臭小子,又不把你大爷我放在眼里!”我冲它嚷嚷道。
猫从喉咙里发出一阵咕哝声,又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真是讨厌的肥猫。”我嘁了一声,不满地撇了撇嘴。话说这猫是不是又胖了?我拍了拍手上的毛,看着猫岿然不动的模样腹诽道。我给这只取名为吐司的猫起了个外号,叫“热狗·小裤衩”,因为这是捡到它的那天,我望着它扭动着椭圆形,炮/弹状的身材,左右摇摆着前胸一撮三角形的白色绒毛,冲我们奔来时脑海里的第一个词。流浪猫是怎么吃得这么胖的?对比起干瘦矮小的小花猫,这家伙简直肥的流油。在我和艾斯形容小裤衩的横切面大概和五花肉一般的时候,被萨奇狠狠地吐槽说太过血腥,带土大概也有类似的想法,因此当时的表情不是很好看。本大爷当然也有给小花猫两斤半起外号。那天我指着小猫带着黄褐色花纹的嘴巴,叫它“吃屎猫”的时候,萨奇抱起小猫,在怀中揉了揉,蹭了蹭,一脸慈祥地说:“就算吃屎也好可爱。”
那一刻我的反应是这货没救了,大概一辈子都会被这两只小怪兽踩在脚底下。
想到这里,我哂笑着走到小裤衩面前,揪了揪它的胡子。
“猫的胡子很密感,这样做会很疼的。”略显沙哑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我没有搭理来到甲板上吹风的带土,继续揪着猫的胡子。他皱了皱眉,抬起带着黑色皮手套的手将我的手一把拍开:“住手。”猫耸了耸胡子,叫唤了一声,然后翻了个身,把屁股对着我。
“你小子是不是找事?”我抬起头,不爽地瞪着带土。
他皱着眉,完全没有回答我的意思,踱着步子转身离去。这种刻意无视别人的态度真是叫人不爽,我啧啧嘴,站起身冲他嚷嚷道:“有胆来和本大爷单挑啊!”这时货仓的门吱呀呀地开了,萨奇抱着一袋面粉从里面探出半个脑袋。“怎么了?”他问。
“他欺负猫。”带土回答道。
萨奇闻言后愣了愣,随即平静地点了点头,悠悠道:“嗯,飞段下午茶点心取消。”
“什、……这不公平!”
“反正你也不爱吃甜甜圈。”他耸了耸肩,然后抱着面粉,吹着口哨,走进了厨房,还用脚尖轻轻带上了门。我把失去点心的愤怒全部归于那个兔子眼刺猬头身上,正当我准备逮住那个家伙暴揍一通,让他小子长点记性,好好记住谁才是这里的大爷的时候,他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得连个影都没了。只有我和一只肥胖的橘猫,在偌大的穹顶之下与白的刺眼的厚实云层为伴,空空荡荡,寂寂寥寥。宇智波带土,你给本大爷记住。我跺跺脚,泄愤一般狠狠拍了一下猫屁股,猫则不紧不慢地朝天翻了个身,没有理我。
啧,这幅懒样怎么看怎么向艾斯那个大懒虫。
这几天罗德里克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我从船长室的小窗又看到了那个穿着蓝白色制服的身影伏在案前,耳朵上架着一支香烟,手边摆着加奶加到变成浅褐色的咖啡。吃屎猫在他的脚边蜷缩着,毛茸茸的尾巴搭在军靴上,耳朵尖时不时一抖一抖。“哎呦,大画家一如既往地用功啊。”我推开门,冲他打了个招呼。
他嘬了一口咖啡,笑了笑,说:“早安,飞段。”
“早早早,诶话说回来,你的伤口还疼吗?”
“最近好些了,偶尔还会有点疼,一阵一阵的。”
“看,多亏本大爷向全知全能的邪神大人祈祷,不然你才好不了这么快。”
他笑了笑然后把小猫从地上抱了起来,摸了摸圆滚滚的小脑袋,说:“哈哈哈,还真是谢谢你了。”
“嗨,跟你飞段大爷客气什么。”我摆摆手,吹了一声口哨,然后打了个响指。“作为感谢,一周三更。”
罗德里克朝天翻了个白眼。
我撇了撇嘴,然后在小猫头上狠狠蹭了一把,就像是有时候艾斯在早上针对我帅气发型的恶作剧。小猫把脑袋缩了缩,然后抬起前爪,飞快地打理起了毛。罗德里克又朝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我皱了皱眉,报复性地一把夺走放在桌上的咖啡杯,咕咚一下全数灌进嘴里,还以一个挑衅的眼神。就是有点烫。看着奋力忍住口腔烧灼的刺痛感,保持冷峻高傲外表的本大爷的吃屎猫,饶有兴致地甩了甩尾巴。
晚些时候,还在因为午餐时成功把不喜欢的牛油果金枪鱼色拉偷偷夹进了艾斯的三明治里,而没有被萨奇发现而沾沾自喜时,回到寝室的我端起陶瓷杯准备喝完早上剩下的蜂蜜牛奶时,我发现杯子的把上湿漉漉。……诶?大脑当机一秒,随即迅速把嘴里残留的牛奶吐回杯子中,气急败坏地飞奔到厕所,拧开水龙头,嘴巴靠近带着少许咸味的流水,猛灌一口后疯狂地漱口,然后把双手打上肥皂反复冲洗,直至在冰凉的水中冻得微微发白。
“靠,该死的肥猫。”我骂咧一句,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自从上周艾斯,萨奇和梅丽在除了医务室,锅炉房和冷藏库的每个船舱门上都安装了两只猫可以通过的小门后,这两个小怪物简直无法无天。特别是那个热狗·小裤衩。三番五次偷喝本大爷的牛奶,还不知道为什么会顺便把本大爷的杯子都舔一遍。这行为简直匪夷所思。在前天我再次抱怨这件事的时候,带土那家伙幽幽地说还不是因为我整天找它们的茬,但我完全对他的逻辑表示理解不能。猫哪有这么高的智商来报复社会。
可是就在今天的这一刹那,我开始怀疑带土说得是不是真的。可能是因为早上欺负了猫而感到心虚,也有可能是昨晚被猫挠门磨爪的呲啦声吵得没有睡好,思绪紊乱。我皱着眉,心里越发没底,我甩甩手上的水珠,推开洗手池边小隔间的门,准备方便的时候,盘踞在马桶里的毛绒生物体让我一激灵,然后狠狠否定掉了刚刚的顾虑。
这个睡在马桶里的蠢蛋怎么可能会有脑子来报复本大爷。
“萨奇——!萨奇——!!”门板甩在墙壁上的巨响吓得端着小碗不断搅拌着的萨奇一哆嗦,在弥漫着巧克力带着些许苦涩的香甜中,蜷缩在沙发上打瞌睡的艾斯慢悠悠伸了伸腿,丝毫没有睁眼的意思。
“萨奇——!”
“飞段,出什么事了?”他望着破门而入,暴躁中把头发揉地乱糟糟的我,神情茫然地问。
“小裤衩掉马桶里了怎么办!”
“……谁?”
“吐司!那只胖橘猫!”
萨奇的表情更加莫名其妙了。他皱着眉,手中的搅拌器有一搭没一搭地挥动着,欲言又止。半晌后,他才缓缓开口问:“它怎么会掉马桶里?”
“本大爷哪里知道!它还傻啦吧唧在里面睡得可香了!跟艾斯一样!”我指了指那个依然沉浸在午睡中的雀斑海带头,对方慢悠悠地翻了个身,然后啪唧一下摔下小沙发。
“……”萨奇望着我们挑了挑眉。
“然后怎么办!”我强调了一下我的问题。
萨奇想了想,于是头也不抬地回答道:“你去把它捞出来,然后给它洗个澡。”
“……为什么是本大爷!它就像一滩屎在里面!”
“听话,快去,晚上给你多加一块带骨烤肉。”他留下这一句,便摆弄起炸得色泽金黄诱人的面圈,在上面淋上一层巧克力糖霜。“快点,我忙不开。”他催促道。我不满地踢了一脚面朝下贴在地板上睡得正香的雀斑,然后大步流星地摔门而去。没走几步,突然想起来什么又快速折返,从小窗户对餐厅里面忙碌的人补充道:“要洗澡的话加三块就去!”
里面隐隐约约传来一句“行”,被油烟机的轰鸣声盖了过去。那本大爷就默认获得了许可。为了这额外的三块肉,把那摊屎状的四足不明生物体捞出来还是值得的。
给肥猫洗完澡,我浑身上下倒是湿了个透。那个家伙像是高速旋转的炮/弹,一边洗一边疯狂旋转毛发和浑身上下的肥肉来抗议。粘了一身泡沫的本大爷忍无可忍,最后一把摁住猫头,一把拿着花洒,把它那不老实的炸毛用水冲平。被钳制住的小裤衩瞳孔放大,耳朵向后屈起,尾巴蔫蔫地耷拉在地砖上,委屈地仿佛下一秒就能哭出来。猫的呜咽声像是小孩的啜泣,听着令人心烦,想到这整天撒泼耍赖的家伙竟然也有今天时,又觉得很好笑,让整个洗澡过程都欢快了不少。
我把湿哒哒的大衣脱下,随手一甩到晾衣绳上,用夹子夹好。刚刚洗的澡真是解本大爷心头之恨,看着那只猫两眼含泪地想要贴在在甲板上看书的角都身边,却因为没有干透的毛发而被冷漠且嫌弃地一把推开时,我窃笑着,踏着愈发轻快的步子回了船舱。空无一人的寝室,午后的阳光透过门上的圆形小玻璃窗洒入,没有甲板上那种带着海藻和鱼腥味的潮气,反而充斥着阳光干燥的香味。我心情甚好地深深呼吸,让木板的清香与阳光的微暖深入肺的深处,然后端起搁置在小屋一角的木桌上的陶瓷杯,优哉游哉地咕咚喝下一大口。在我满足地想要打个饱嗝的时候,突然意识到我好像忘了什么。
猫的口水,还有我的口水。
靠。
湿哒哒的猫蹲在寝室门口呲牙咧嘴地舔着毛,打着哈欠,听着我发出一阵阵的干呕声,仿佛在窃笑。
落日后,我们抵达了风之国附近海域。按照赤砂之蝎提供的情报来看,不多时会有一个商船船队经过,按照艾斯和角都的意见来看,我们只需关上船上所有灯火,借着夜幕紧随其后,就算碰上巡逻队也发现不了。我望着黑灯瞎火之中像是无底深渊的大海,嘁了一声,砸砸嘴,觉得这两个人的点子真的馊得不得了。艾斯站在我旁边,小心翼翼地扭转船舵,眯着眼,努力在黑暗中辨别着海流方向。
“别眯眼了,再眯你的夜视能力也就那熊样。”我掏掏耳朵,在他耳边嘀咕着。“你以为你能变成猫头鹰还是怎么着?”
他撇撇嘴,抬手抓了抓头发,有些为难地说:“哎呀,这样混进去难度也太大了,完全看不清啊。”
“还是点灯吧,被发现后打一顿不就行了吗?反正他们赢不了。”
他叹了一口气,啧啧嘴,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在木质船舵上,说:“这次主要是为了蝎先生和老爷子的合同才不能贸然行动,要是被发现了,抵达海岸线容易,但是我们在风之国的行动会十分受限。”
“嘁,所以说他们两个吃错什么药,为什么非要搞这些麻烦的东西。蝎那个家伙到底让我们去干嘛?”
“不是说过好几次了吗,我们收购他的傀儡,去镜中海卖掉,然后我们把茶之国的茶饼转交给他,然后他负责找人去卖掉这些茶饼。算是一次合作吧。”
“哦豁,这两个向来我行我素的家伙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还经常书信联系。”
雀斑耸了耸肩,没有回答。我抱起趴在他脑袋上打着小呼噜的吃屎猫,然后把它抱到船头,让它面冲苍茫大海。“来,交给你一个艰巨的任务。快使用你的夜视眼看清海流,然后告诉那个开船的眯眯眼!记好了!一定要详细!”猫挣扎了两下,从我的手掌间蹭下,悄然落地,然后尾巴轻轻扫了扫我的小腿,跑向船舱。
今晚的小船被夜色笼罩,零点过后我们发现了那只船队,悄悄跟上,此时只剩下开船的艾斯,守夜的我和罗德里克,还有一只吃屎花猫。夜幕中没有月亮,也少了繁星,小船在黑暗的潮流中摇曳,追随着远去的星点灯火。直到天明,三人一夜未合眼。
上午九时许抵达与蝎越好的海边小镇,是个除了沙子什么都没有的穷乡僻壤。我本以为蝎是为了掩人耳目才把集合地选在这里,却从角都那里得知蝎就住在这种地方的时候不免有些吃惊。他有些不耐烦地皱着眉,张罗着让艾斯和带土把茶饼搬下去的同时,幽幽道:“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能明目张胆地出入村子吗?叛忍依然是叛忍。”
叛忍依然是叛忍,这倒也是。就算六道老头宣称在这里要平等地对待所有人,在护额上刻下一道划痕后即使可以在本国居住,却很难被忍村接纳。对我来说能不能被那种充斥着浊气的地方接纳一点也不重要,对角都来说也一样,一旦决定叛逃后基本上没人再愿意回到那个让自己失望至极的地狱,大多继续流浪,像是我和角都,也有的在自己中意的地方定居,于饥一顿饱一顿的流亡生活告别,像是鬼鲛和迪达拉,不过像是宇智波鼬那种即使叛逃,躲出众人视线,却依然对忍村忠心耿耿,真是少之又少,可谓是忍界中的奇葩。就像是艾斯说的,大海宽了去,什么样的鱼都有,有时候只能觉得无论多么匪夷所思的事物,只要存在就是合理,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我本以为蝎也和我们一样会继续流浪,但是从角都说他和我们不一样。他有牵挂,有家人,即使无法回到忍村,也依然会选择在他出生的国度度过余生。上一次在科贝尔特的时候,我听见角都与蝎的聊天,蝎说,他终于找回了童年时失去的全部,他终于不用再继续等待下去了。即使这句话现在也令我唏嘘不已,冷漠无情的嗜血傀儡师一直渴望着亲情与友情这的确也是不争的事实。
可能把工作室选在这里是因为人烟稀少,不会影响艺术创作之类的吧,谁知道这些古怪的艺术家脑子里成天都在想些什么。我们的罗德里克才和他们不一样,他是世界上最通情达理,最适合成为邪神教新成员的艺术家。看着金色短发的青年搬着一个木箱,叮嘱嚷嚷着“沙漠之王我当定了”的羊角小女孩要注意安全的背影,我自我肯定般地郑重点了点头。
“发什么呆,赶紧去搭把手。”一个算盘在我脑袋上重重磕了几下,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嘁,老不死。”
“再偷懒零花钱减半。”
我冲他吐了吐舌头,然后把甲板上趴在木箱上晒太阳的两只蠢猫赶走,扛起一个哼哧哼哧地下了船。
蝎那家伙出现地十分准时,一秒都不差地出现在了码头。他背着手,穿着墨绿色的防风服,酒红色的头发被夹杂着沙粒的海风拂起,脸上的表情柔和地不像样。“真准时。”角都掏出怀表看了看,感叹道。
“我讨厌等别人,也讨厌被别人等。”他回答道。
“东西呢。”
“在我的工作室,已经准备好了。”他扭过头,迎上艾斯热情的笑脸,慢慢抬起手打了个招呼。雀斑放下装满茶叶的木箱,困倦地揉了揉眼睛,说:“真是多亏了蝎先生的情报,不然我们也不会这么容易抵达这里。”
蝎点了点头,“谁知道你们那么快就被全国通缉了,可真有你们的。”
“是他们先破坏小船的!”梅丽挥舞着小手纠正道。
蝎叹了一口气,看看艾斯,又看了看歪倒在一边木箱旁,一边闭目养神一边抽着烟的罗德里克,以及手臂支撑着身体,打着哈欠的我,他皱了皱眉,问:“一宿没睡?”
“那可是,晚上黑灯瞎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海况都看不清,艾斯和那个老头出了个什么馊主意,让我们把灯全关掉。”
“除了关灯后混入夜色以外你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能不被发现吗?”艾斯没好气地说道,“没有的话你还是赶紧闭嘴,一直盯着海面的人可是我。”
“屁,你让本大爷搭把手的话本大爷肯定帮你。”
“还不是你盯着海面时间一长就容易晕船。”
“滚!你才晕船!”我冲他挥了挥拳头,一不小心砸到了罗德里克的头顶。他吃痛地哎呦一声,含在嘴里的烟掉在了沙地上,他半睁着眼,望着沙土间渐渐熄灭的火星发起了呆。蝎见状皱了皱眉,无奈地开口道:“你们几个还是歇会吧,没睡醒的样子我怎么放心把艺术品交给你们。”
艾斯摆摆手,强行打起精神,装作“我没事,我很好”的姿态,大踏步向前走去,跟上在沙堆里上蹿下跳,摸爬滚打,高声嚷嚷着“耶!沙漠!”的小女孩的步伐。我和罗德不约而同相视而望,耸了耸肩,随即也迈起大步。白胡子海贼团第二番队队长都没能累趴下,邪神教的希望飞段大爷怎么可以轻易认输。我随手抓起还在两眼无神发着呆的罗德的手臂,一路往前扯,他踉跄一步,便甩甩脑袋,小跑着跟了上来。
不过一会,那个喜欢逞能,并且一点数也没有的雀斑海带头在一群人有些诧异的目光中,两眼一合,重重歪倒在了走在另一侧的带土身上,还吹起了鼻涕泡。带土被肩膀上横空而降的脑袋吓了一跳,望着在阳光下闪烁着七彩光晕的鼻涕泡,有些嫌弃地挪了挪肩膀,全力制止住对方马上就要把鼻涕蹭上衣料的脸颊,而那个丝毫没有自觉的人像是一个歪脖子太阳花一样软趴趴地伏在带土身上。“……突然的怎么了?他不要紧吗?”带土皱着眉,紧张地望着我们。
“没事,不要紧。”萨奇翻了个白眼,回答道。
“会不会是心脏病?走着走着就昏死过去了该怎么办?”
听到他紧张到有点语无伦次的疑问后,我是在是忍耐不住笑意,看着他越发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反而笑得越凶。捂着肚子好半天没直起腰,还灌了一嘴风,吃了一嘴沙。我笑够了,蹭一蹭眼角的泪花,组织好语言,一本正经地对他说:“相信本大爷,这家伙吃饭时睡着的样子更加可爱。”
“……吃饭?睡着?等等……他这是睡着了吗?!”
“正解。不愧是忍界救星,听得懂这个冷笑话。”
“……他是怎么做到走路时睡着的?!”
“我们第一次见他吃着吃着就睡着的时候也有这个疑问,并且现在也是无解。”
带土的眉头狠狠一抽。这个时候艾斯扭了扭脖子,然后把鼻涕泡不偏不倚地蹭上了对方的肩膀。鼻涕泡被挤压,发出清脆的炸裂声,像是有人在鼓掌。带土的表情由惊愕缓慢转化为极端的嫌恶,他一把拍开还想在上面继续蹭鼻涕的艾斯,皱着眉看他身子软绵绵地摔在沙地上。看着这场闹剧的蝎,眉头扭在一起,深知这家伙秉性的萨奇和角都默默捂住了脸。
“喂,蝎。”
“什么。”
“你看着家伙睡得多艺术啊,不考虑一下以他为模特进行创作吗?本大爷不是角都,才不会收你钱……嗷!”
蝎不知道从哪里投掷出一支千本,死死钉在我的胳膊上。然后他一脸冷漠地看着我一边嚷着疼一边拔出,丝毫不顾我的哀嚎扭头径直走开。艾斯好像是梦到了什么,发出嘿嘿的两声傻笑,翻了个身,在沙地上躺平,摆成大字打起了呼。
因为艾斯昏睡不醒的地方已经离码头很远,沙漠高低不平的沙土路与强劲又夹杂着沙尘土粒的烈风让回去的路显得更加漫长,我和罗德里克只好把他架起,拖去蝎的工作室落脚。不过因为这个昏迷步行的雀斑,我和罗德里克也算是落得清闲。没什么别的原因,蝎很不放心把他的艺术品交给我们,生怕我们两个再像是这个大白痴一样随时随刻就能睡得昏天黑地。尽管本大爷跟他多次强调我们才没有这么逊,蝎打量了我们两个一阵,没有回答。
我和罗德把艾斯安置在工作室一楼待客厅的沙发上,睡姿不老实的他四仰八叉地霸占了大部分的沙发空间,我们两个尽量往边上坐,一个狭小的空间塞着两个人顿时显得拥挤了不少。没有茶水,空气中还带着沙漠风的燥热,即使是干坐着也是一种煎熬。这是一个两层的小屋子,一楼是客厅,二楼是工作室,想都不用想蝎一定又把卧室与工作室连在了一起。也不知道整天与木屑为伍睡得能好到哪去。想到这里,我用鼻子轻哼了一声,然后大量起这个不大的客厅。形态各异的木质傀儡挤满了客厅的每个角落,像是恐怖故事里那种经常出现灵异现象的幽灵娃娃屋,只不过蝎的傀儡更加惊悚一点,有呲牙咧嘴的,张牙舞爪的,还有的像是睡着了的艾斯,我都怀疑蝎是不是早就拿他的睡姿做过研究。
一旁的罗德里克正襟危坐,悄悄打量起屋内的装潢,目光挪过一个又一个的木质傀儡,静静地摆弄起手指。蝎十分麻利地把事情交代给角都,像是什么傀儡运输中的注意事项,着重强调不要有所损坏后便把其他人都打发走。他踱着步子回到客厅时,罗德里克清了清嗓子引起对方的注意,说:“右边第二排倒数第三个可真是精细。姿态也很有特点呢。”
“我给它命名为‘劫难’,灵感来自恶鬼与消灾解难之神明,是我最得意的作品之一。”
“诶,恶鬼与神明的结合……所以才会拥有鬼怪的面孔,而千手观音的姿态吗?”
“真是。最初思考的含义便是灾难与救赎的辩证。”
“很深奥的内涵呢。”
“你懂艺术?”
“不敢当,只是区区小画家。”罗德里克;连忙摆摆手,谦虚道。
蝎笑了,瞥了瞥艾斯,又瞥了瞥坐在一边发呆的我,道:“果然感觉你和其他人不太一样。我的直觉还是准的。”罗德里克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笑了。
这都什么驴唇不对马嘴的。我啧啧嘴,听不懂两人之间的谈话只好不听,闭上眼,身子一歪,侧卧在沙发上。
“你画画?”
“对,比较拿手水彩。”
“我是赤砂之蝎,砂隐村的叛忍。”
“我是罗德里克,南海海军,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闻言,蝎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歪了歪头,问:“海军怎么会和海贼以及叛忍混在一起。”
“……嘛,说来话长了。”罗德里克挠挠头,笑了笑,“不过这样我还是坚信正义必胜的,哈哈。”
蝎眯了眯眼,没有回答。他扭过头,轻轻抚摸着那个傀儡的手臂,像是萨奇对待船上的两只毛球小怪物,生怕弄疼。半晌后,他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一般说道:“想不到有人还是能理解我的艺术。果然还是大多数人眼光太低,太差劲,艺术不精益求精怎么可以。不过要是世俗之人能欣赏得了,也说明我的艺术走了下坡路,这种事我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我觉得一个好的艺术作品不光要精益求精,还要把自己所思所想完整传达出。不管是否能理解的了。”
“没错。”蝎扭过头,有些赞许地看着眼前的小海军,“你在海军太浪费了。”
“哈哈,多谢夸奖。”
“这是实话。你在海军那种磨灭个性的地方太屈才了。”蝎从橱柜里拿出一个小茶碗,满上清香扑鼻的茶水,递给对方。对方道了一声谢,接过。
“喂,蝎!本大爷也要喝茶!沙漠真的干死了!”
“自己去倒。”他头也没抬地丢下这么一句话,全然无视本大爷的态度让我忍不住冷哼一声。看见没,这就是本大爷在晓组织的待遇,真有够惨的。我瞥了一眼真端着茶水和蝎聊天的罗德里克,心中给他狠狠记下一笔。臭小子有高待遇居然忘了本大爷,我从橱柜上挑了一个最高的玻璃杯,然后提起茶壶,把茶水灌到差点溢出为止,一点也没给他们留。我又坐回沙发边,抬手把艾斯翻了个个儿,让他脸紧贴着沙发靠背而睡,我则十分安逸地窝在他腾出的空间里,翘着二郎腿,喝着茶。
啧,那两个完全没有搭理本大爷的意思,也不知道着艺术有什么好聊的。我从鼻腔发出一声冷哼,偏过脸不去看他们。艺术观这种东西,一直是[青][玉]组的雷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威力足以波及整个组织。我其实有点期待罗德和那个冥顽不灵的艺术怪人吵起来会是什么姿态,便竖着耳朵一直悄悄关注着两人的谈话,过了二十分钟居然完全没有甩脸的意思,反而越发热火朝天,像是辩论会一样枯燥又无聊。
蝎说,全村人都理解不了他的艺术,给他在傀儡部队的造型设计上挂个名纯粹是看在他奶奶是高层管理的面子上。他有些遗憾地说,虽然后来有人渐渐领略到他那登峰造极的艺术造诣,但那时他已经判离了村子。“要是早些时候有人能称赞我就好了。那样我在寻求艺术的道路上可能也不会这么孤独。我遇上了一个志同道合的傀儡师,不过因为立场原因,没能好好聊一下。现在想来有点遗憾。”他嘬了一口茶,喃喃道。
“那是个怎么样的人?”
“他是一个痴迷于傀儡制造的后辈,虽然创意上与我相差甚远,不过一腔热情是可以肯定的。”
“后来你们还有交集吗?”
“后来,在战场上见过一次,不过那也是最后一面了。”
“……是秽土转生吗?”
“你知道?”
“我听艾斯,角都先生,还有迪达拉说过。”
“没想到你也认识迪达拉。”他叹了一口气,无奈地笑了,“迪达拉那小子总是因为艺术观不合跟我大吵特吵,最后升级为打斗,后来他来到这边后见过我一面,说是他去镜中海寻找一个称为‘太阳鸟’的漫画家,说是要用艺术一决胜负。亏这个小鬼能这么折腾。”
听到这里,我挑了挑眼皮,没想到我过去之前还闹过这么一出。不用想都知道罗德里克一定被那个气势汹汹的炸/弹狂人吓得大气不敢出,借机逃之夭夭。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随即清了清嗓子,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啊,改天逮到罗德里克一定要盘问他之前发生了什么,一定会很好笑的。我看见罗德里克的笑容僵硬了一秒钟,随即迅速重整好表情,继续追问那个后辈的事情。
蝎摸了摸下巴,回忆道:“后来在战场上我们不巧又是敌对阵营的,不过这家伙真是很让人佩服。那一股子热血和我年轻时一摸一样。”
“……年轻时?”
“我其实都三十五了。我生前把自己做成了傀儡而已。”罗德投去的诧异目光让蝎有些得意,他再一次强调他把自己改装成了他最完美的艺术品。他喝了一口茶,接着说:“然后我把一切都托付给了他,我的手艺,我的艺术,终于有人能传承下来了。”
“……啊,那很不错呢。”
“所以我总是觉得要是我们能早一点相遇就好了,我说不定会把他收为学徒。”他放下茶杯,“艺术总是伴随着孤独呢。”
罗德里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有吭声。半晌后,在我以为两个终于结束了艺术领域的长篇大论时,罗德轻声说:“我小时候,因为村子的所有人都觉得只有出海当渔夫或捕鲸手才有出息,而我喜欢画画,所有人都笑话我,爸妈还总是打我,把我的画具扔掉,把我的画撕碎,说我一无是处……啊,总是莫名会感到自卑呢。”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声音越来越小。
“那是他们没法理解艺术,这是他们的无知罢了。”
罗德苦笑了一下,没有回答。“是啊,艺术总是伴随着孤独呢。”片刻后,他把蝎的话喃喃地重复一遍,随着一声叹息,飘散于沙漠干燥的风中。阳光透过圆形小窗洒落在客厅,将一排排的傀儡娃娃堵上了一层闪耀的金,屋里霎时间安静了下来,只有挂表的滴嗒声,以及艾斯的呼噜声有规律地交错,让整个上午的时光就此凝固。
“夏虫不可语于冰。”
蝎的语调冷冷,但是我猜他是在安慰罗德。只不过很僵硬罢了。
过一会,角都带着剩下的人进来了。他把账本和蝎核对了一下,然后又拿出算盘敲敲打打。梅丽的头发粘结成了一缕缕,她拨弄着头发上粘上的沙尘,然后给罗德了一个飞扑过来的抱抱。我一把拍醒艾斯,他迷迷糊糊地看着我,没有完全清醒过来。我冲他努努嘴,说:“要走了,你想睡到什么时候?你要不住这算了,本大爷看你睡姿可挺艺术的,蝎大概会收留你。”
“赶紧把这个移动火源从我的工作室带走。”蝎不耐烦地插了一句。想起以前他一次把蝎的工作室烧了,又一次把蝎本人烧了的时候,我忍不住大笑着把那家伙的牛仔嘛往脸上狠狠一扣,他脸上卡着一个帽子还发着呆的样子真是滑稽地不得了。
“要走了。”角都冲我们抬了抬下巴,手上的算盘依然毫不停歇。
“你觉得艺术是永恒还是瞬间?”临走前,蝎叫住罗德里克问。
罗德里克想了一下,回答道:“我觉得是永恒中的瞬间,瞬间中的永恒。因为看惯了永恒的人回去追寻瞬间,而目睹过太多瞬间的人会去寻找永恒。艺术就是要这样特立独行,创造自己所追求的美,不是吗?”
蝎听了他的回答愣住了。皱着眉思索的片刻后他笑了,笑得从未如此灿烂,酒红色的头发在风中轻轻摇曳。“完美的回答。”他说。
在码头,蝎递给了雀斑一封信。“我奶奶托我给你的。”他说。雀斑一脸疑惑,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把信纸揣进了口袋。“再会,罗德里克。”蝎对船舷上的罗德招招手,“期待下次见面。”
“嗯!”罗德高声应道,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他顿了顿,欲言又止地扭头看了看正在与雀斑确定航线的角都。小船渐渐驶离港口,干燥的海风将船帆灌满,不大的三桅帆船摇曳着渐渐飘远。定格的几分钟,他皱着眉,在小船破开一层又一层的海浪后,像是下了很大地决心一样,伏上船舷,用破了音的嗓音冲站在码头上的身影大声喊道:“下一次!我会以‘太阳鸟’的身份!再见了——!”
蝎仍站在码头,没有回音。也不知道听没听到。
午饭后,艾斯拆开了蝎给的信封,一字一句地读着信纸。“砂罗是谁?”半晌后,他皱着眉,用手肘戳了戳正躺在船舷边打瞌睡的我。
我被他打搅了午睡有些不满,没好气地嘟囔着:“本大爷哪知道这是谁……你自己都忘了算怎么回事……”我翻了个身,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重新窝好。暖融融的阳光像是给身上盖了一层棉被,使透着阴冷浊气的海面舒适了不少。雀斑前后翻动信纸的声音实在是扰人清梦,我皱着眉刚想抬手把他撵走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了这个人是谁。
“砂罗……砂罗……本大爷怎么记着是第四代风影呢?好像最后是死于大蛇丸的阴谋……这个人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给你写信?”
这就说得通了。雀斑恍然大悟地嘟囔了一句,随即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傻里傻气的。看见我一头雾水的表情后,他笑着说:“很久以前,我在寻找回到那个世界的路时遇到了一个孩子。也没有关照很多,不过为了这件事还和他爸斗过气,最后还大打出手。”
“现在啊,那个孩子的爸爸写信告诉我,那个孩子现在成为了了不起的忍者呢。”
“他对我说,‘谢谢’。”
雀斑的笑容像是今天的阳光,明媚地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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