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贼与“左西右东不是左西右东”
再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有点意外。那个卸下了海军大衣,撤下了挂在腰侧的军刀却依然穿着笔挺西装,白色的大衣使他与嘈杂的环境格格不入,留着两撇绅士胡的男人一脸与世无争地坐在小桌旁斯文地用叉子卷起通心粉,目不转睛地盯着碗中切下一半的肉丸。而他的身后则是斗殴的土匪与混混,乌烟瘴气的木板房里只有他不为所动。
说实话,不光是这个街边小店,整个港口小镇都萧条破败,混乱不堪。就像是无法地带,没有海军的管束,政/府的涉足,没有成较大的海贼势力影响,当所有人都无法无天的时候那可真是太糟糕了。刚刚进岛的时候,从一幢建筑物三楼飞抛下一具尸体,撞碎了玻璃,胸口插着一把刀,鲜血混着玻璃碴砸落。望着那具被面部被殴打地不成人样的死尸,罗德里克打了个寒战。要是在这个世界死去的话真的玩儿完了。他喃喃道。角都先生发出冷哼以示嗤之以鼻。我往后微微退了一步,避开蔓延开的鲜血。在这里死去,意味着失去所有记忆,回到人世重新开始,谁都保不准再次回去的我还是不是我,那时的我还会不会抱着现在的眼光看着这个世界。某种意义上,真的是玩儿完了。
可能是因为嘈杂混沌并不招人喜欢的环境,可能是因为船上的物资有余并且足够撑到下一个小岛,也有可能是因为紧紧抓住老爷子大衣不放手的梅丽,我们并不打算在此久留。港口有一只小船,一个佝偻着腰的老人坐在栈桥边垂钓,蓬松的灰白色大胡子像极了传说中居住在深林的精灵小矮人。“您好,请问供水厂往哪边走?”萨奇对他挥了挥手问。老人家抬了抬眉毛看着我们,抬起手指向码头另一侧,瓮声瓮气地答道:“往那边一直走当悬崖上,那个高高的水塔边上就是供水站。”
“谢谢。”萨奇应道。“那我先过去了!角都先生麻烦守船!”
“嗯。”老爷子淡淡应了一声,便转身进入船舱。萨奇对他的背影高抬起胳膊比了个大拇指,然后正准备离开之际,那个老人家皱了皱眉。“这个地方单独行动可不安全。”他嘀咕道。
萨奇闻言嘿嘿笑了两声:“放心吧,我们可是很强的哦。”
“对——!”梅丽大声应和。
佝偻着脊背的老人家轻轻拽了拽鱼线,没有回答,专注地盯着海面,波光中鱼漂时起时伏。就在萨奇伸着懒腰往水塔那边走后,老爷子搬出躺椅和矮凳,优哉游哉地斟茶一小碗,摆在手边的矮凳上,茶叶悠悠飘着香。他摊开手中的报纸,再端起茶碗嘬一口温热的茶,就此沉迷于纸上散发着油墨香的文字之间,与世隔绝。
罗德一拍脑袋,说针管笔坏了需要去买。“商业街的话,是在那边哦,那里什么都有的。”老人家颤巍巍抬起手,指着在刚刚的混乱中变得一片狼藉的街道补充说。罗德顺着老人家手指的方向偏过头,望着那边早已断了气的倒霉蛋。血迹尚未干涸,玻璃破碎的窗口也没有停止喧嚣,路过的人们绕开那血肉模糊的尸首,并没有分给一个目光。看来闹成这样在这里是家常便饭了啊。罗德狠狠咽了咽口水,手颤微微地摸上腰侧挂着的军刀。“……我要不还是之后再买好了……”
“哎呀不不不,这可不能成为你拖更的借口啊。”飞段把胳膊架在对方的肩膀上,夸张地装作一副无奈的样子。
“……其实也不是很急,我还有备用的……我觉得我还是留在船上吧……”
我颇为理解地点点头,说:“还是在船上比较安全一些。毕竟还有老爷子。”
“梅丽觉得梅丽也留在船上比较好……”
飞段嘁了一声,太手揪起两个人的后衣领,啧啧嘴:“胆小鬼,有本大爷罩着你们怕什么?”
“……啊?”罗德里克歪了歪脑袋。
“本大爷的意思是本大爷跟着你们两个啦!所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有本大爷在肯定不会让你们两个出事啦!真是的你平时不是也挺聪明的吗!怎么今天傻啦吧唧的?”
罗德里克搔搔后脑勺,吞吞吐吐地说:“我只是没想到飞段居然会主动提出保护我们两个……有些吃惊罢了……”
话音刚落,飞段抬起手冲对方的头顶狠狠拍了一下,后者有些吃痛地捂住脑袋。“吃什么惊,有什么好惊讶的,你可也真把本大爷当外人。”
“……不是……以飞段的性格总是觉得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你再不闭嘴本大爷就把你当祭品献祭给邪神大人!”
他们的样子就像是一只老鹰捉住了两只瑟瑟发抖的小鸡仔并且宣称要带他们来个高空飞行,全然不顾对方逐渐绝望的眼神一般,这种强行拉上贼船的行当也就飞段能表现得理所当然,实在是好笑得很,我便忍不住插嘴道:“其实你这么说的话他们两个跟着你反而更危险。”
“你也闭嘴,雀斑!”他冲我挥挥拳头,“你跟我们一起去不?”
“要不你们先去吧。”我抬起手指指瞭望台,“带土应该还在上面,我等等他。”
飞段翻了个白眼,抬起胳膊勾住罗德的肩膀,“你慢慢等那个兔子眼好了,说不准他在上面看小黄书。”
梅丽悄悄拽一拽罗德的手臂,轻声问:“罗德,小黄书是什么?”
“……诶、你可以问问飞段……”
“飞段飞段,小黄书是什么。”
“……就是……是什么不重要!”飞段把半个身子靠在罗德肩上,大剌剌地迈起晃悠悠地步伐像是喝高了的泰勒叔。“来!跟着本大爷去小岛冒险吧!再不来我们两个就把你丢下了啊!”
“耶——!大冒险——!等一下啦飞段!罗德!”
小女孩小跑着赶上晃晃悠悠勾肩搭背走在前面的两人,飞快地伸出小手捉住飞段的袖子,三人的脚步声渐远,身影躲进熙攘的人群。我把手搭在前额,挡住耀眼的艳阳,注视着碧空中的流云,海鸟的啼叫不绝于耳,逍遥恣意。“今天天气真好啊——”面对波光粼粼的海面与高远辽阔的苍穹,我不由自主地感叹道。
“你们是海贼?”突然,静静盯着鱼漂的老人家问我。
“也不全是吧,有海贼,有海军,还有净土来的忍者。”我回答道,“不过我是海贼哦!”说罢,我指了指背上的刺青,骄傲地说。
“白胡子海贼团?哎哟这个小破地方可是来了不得了的大人物。”老人家笑道。
“哈哈哈,老爷爷客气了。”
老人家皱着眉,半晌后叹了一口气,悠悠道:“这个地方真是乱糟糟的呢。真不招人喜欢啊,是吧?”
“……啊、是有点。不过这里乱成这样,就治安局不会管吗?”
“这里没有治安局可以管呢,这里偏僻到没有海上列车直通这里,不为人知,毫无秩序,所以这里才成了人渣的聚集地。”
“诶?没有治安局?”
“你也没见过每个小岛都有海军基地,是吧。在这个世界上这种地方还有很多呢,多到数不过来。”
“……这倒是。不过老爷爷住在这里吗?”
“正是。”
“不会不安全吗?为什么还要生活在这里?”
问言,他嗤笑两声,抬起手捶了捶弓起的脊背。“生长于混乱之中的人反而在混乱中会比较舒服。住在这里的人早就拥有自己的生存之道。”我对老人家的话似懂非懂,本还期待着下文,可是两人间突然陷入了沉默,我望着海面,他盯着鱼漂,海风习习,吹起了码头上的尘埃与沙砾,混合着来自深海的苦涩与海港的青苔微微刺鼻的清香。“我得去找我的同伴了。”
“刚刚走的那三个吗?”
“不是,他在瞭望台上。”扑面而来的海风像是鹅毛一样扫弄着鼻尖,我耸了耸鼻子,笑道:“大概在和他的暗恋对象写信呢。”
老人家笑了,然后啧啧嘴,咕哝道:“年轻真好。”
我冲老人家打了声招呼,便爬上了梯子,三两步登上甲板。“带土——”我对着瞭望台大喊。不出意料,没过一会一个黑色刺猬头就从上面探出来,惊起落在护栏边的三五只海鸟。“什么?”他问。“要不要一起去转一圈?”我喊道。“去干什么?”“没什么事,就是想解解闷!”他没有立即回答,我站在甲板上仰着脑袋,眯起被阳光刺的酸涩的眼睛,那个刺猬头先是缩了回去,很快一个人影便从上方跃下,紫色的高领大衣被风卷起,他稳稳地落到我面前,小船因震动上下晃了起来,端起茶碗的老爷子一不小心把茶水扬了一身。
“你们两个要走快走,别在这打扰我看书。”他眉头微皱,有些不悦。
我冲他露出一个傻笑,对方却还以一个白眼。
于是,中午左右,我和带土在寻找中意餐馆的途中遇见了文森特。
我很吃惊,他抬头看见我时也很吃惊。他慌忙将嘴边年着的肉酱用纸巾擦干净,冲我打了个招呼。你们怎么在这里。他问。我耸了耸肩,说恰好路过。他这才注意到我身后的带土,下意识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飞快地挺直腰板站好军姿,对后者标标准准行了个军礼。带土很显然被对方突兀的行为吓了一跳,刹那的回神后略显局促地冲对方微微颔首。然后这顿午饭,我和带土就与文森特拼了一桌。“阁下好,我是文森特·塞缪尔·詹姆斯·弗雷德里克,海军本部鬼蜘蛛中将麾下第十八部队的原指挥官,军衔准将。叫我文森特或者塞缪尔或者詹姆斯或者弗雷德里克就好。”文森特坐在座位上,对带土又行了一个军礼。
“……别管他,叫他文森特就行。”我有些汗颜地咽下嘴里的千层面,尽力压低声音对带土说。
“……哦,好。”他缓缓点了点头。
他的自我介绍不论听几次都觉得无语,我猜他可能是想表现得善解人意,才让对方挑一个顺口的来叫,却不知不但会使人选择困难症突发,与此同时还会导致间歇性失忆。老实讲这么多年了我才勉强记住他一个中间名,以及最后的姓氏弗雷德里克,而且这两个还时不时会搞混,偶尔搞错时的尴尬让我不仅多次怀疑是不是自己记忆力疯狂衰退,以至于离老年痴呆症不远。然后那天我看了看成天傻了吧唧在酒馆撒欢的罗杰老爸,恍然间才一拍大腿,想这家伙都没有痴呆,永远二十岁的我还在瞎操心什么。之后有一次我顺嘴和老爹提起这件事,之后被嘲笑了将近一年。
带土和文森特说他是木叶村的忍者。然后他拖着长音思索片刻,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子,我和文森特好奇地看着他期待着下文,他皱起眉头沉思的半晌后,像是突然释怀了什么一般神情恢复平静,他深邃的眼睛直直对着文森特,语气诚恳:“我掀起了净土那边的世界大战。”文森特惊呆了,我也愣住了。我看着平静的带土,有点想不通他为什么要把这件事主动告诉别人。他察觉到我在看他,他扭头看向我,然后冲我微微一笑,半张爬满惊悚疤痕的脸前所未有的柔和。
我不想逃避责任。我记得他这么跟我说过。
“这并不是什么令人骄傲的事情,这件事直到今日也经常让我彻夜难眠。要怎么看待我你说了算,可以把我当作艾斯同伴,也可以把我当作千古罪人,我都不会说什么。”他顿了顿,然后接着说:“全都是我罪有应得。”他平静地说着,声音低沉沙哑。其实换做我的话,我可能也会向他一样主动提出来。被动地让别人发现这段现在令人内疚,甚至是后悔莫及的过去,反而会讨厌起没有勇气的自己。面对现实的残酷远远比不上内心的焦躁与不安,以及在黑暗中发酵膨胀的自我厌恶。就像是在战场上的我,眼睁睁看着同伴接二连三的死去却束手无策,声嘶力竭的呐喊声却无论如何也传达不到。一切因我而起,也应该因我而结束。正因为内疚,正因为后悔,正因为痛苦,才不会逃避,我猜带土也是如此。
听了带土的话,文森特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再多问。“四战的事情艾斯跟我说过。战争贩子也好,英雄也罢,能这么坦荡面对过失的人已经很值得令人尊重了。我不是那边的人,说不上什么憎恨与原谅,不过作为一个海军,我只能说打着让全世界做梦这样荒唐的旗号发起战争这个主意无论成功与否都糟糕透顶。”沉默的半晌后,文森特咕咚咽下一口啤酒后,不紧不慢道。带土愣住了。“谢谢。”我听见他轻轻说。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对他比了一个大拇指,咧嘴一笑:“帅呆了。”他的眼睛连忙闪避看我的目光,低下了头,目光盯着眼前吃了几口的千层面,低声说:“我只是不想当个逃兵而已。”
“水门先生告诉我,你从来不是逃兵。”
他歪了歪头,嗤笑出声。
相比文森特对这件事的讶异,我们反而更加惊愕于他来到这个小岛的原因。按他的话说,他和十藏还有止水先生本来打算把休假攒到一起,然后小假期去不远的小岛去看帆船比赛,三个人打算先坐海上列车然后换乘客船。但是上了船后文森特发现在车站丢掉了钱包,就让另外两个人先过去,他先回去找钱包之后再搭另外一班。在意料之外却似乎又在意料之中,他坐上了反方向的船只。“我是在途中才发现这件事情的……”他看着表情突然僵硬下来,不知该如何表态的我们两个,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但是!我真的超走运!”他清了清嗓子,试图掩盖刚刚的尴尬,“我搭乘的船途中遭遇了海王类袭击,然后我把它揍了一顿,那条大鱼被我打怕了,我跟它说只要它能把我载到目的地就放过它。于是向船长确认好方向后我就被那条海王类给送过来了,只不过很奇怪的是我目前没有联系上十藏和止水。大概已经玩疯了吧,真愁人。”他啧啧嘴,抱怨道。
带土皱了皱眉,嘀咕道:“我怎么觉得这里不像有帆船比赛的样子。”
“那个海王类把我送到了其他小镇,但是在同一个岛上就问题不大,比赛会持续三天,那个海王类游得还蛮快,减去我在路上耗费的半天以及到达萨文比镇的时间,也才错过最多一天。”
“……我怎么有一种预感……”我摸摸下巴,“……你是不是找错小岛了?”
“不可能,我按照那个船长的记录指针来看,我只要往西边前进就好。”
“……你确定你没搞错?”
“没有,你多少信任我一点啊。”
“你要去的小岛叫什么名字?”
“巴尔拉。”
“……这里是希塞斯克。”
“……”
三人再度陷入沉默,我和带土面面相觑,无处安放的眼神最终落在文森特那张迷茫的脸上。时间就此凝固。饭馆后面的包间里闯出一个醉鬼,大声嚷嚷着意义不明的词句,三步一晃地走过前厅,身子笨重地摔倒在小木门前,打起了鼾。哦该死。嘈杂中我隐约听见文森特喃喃道。
这是一个混乱不堪的地方,这是一个无法无天的地方,这是一个连普通商船都不肯驻足的地方。在向饭馆老板打听到这个小岛主要以山林为主,零星的几个小镇也就像这里,充斥着尘埃,暴徒与刺鼻的血腥味。我们的文森特呆愣愣地注视着被艳阳灼烧地发烫,反射出刺眼光芒的地面,茫然无措。我估计着全世界也就只有他能把休假短途旅行给过成人口失踪案一样。没有回去船,也没有海上列车可以依靠,之前把他载过来的海王类也早已逃之夭夭,手中紧攥着打不通的电话,茫然得像是和家长走丢的顽皮小孩。我站在他身边,清了清嗓子:“……这里离科贝尔特至少也有三周的行程,你打算怎么办?”
他默。
“……要不我们捎你一程?”
他扭过头,激动地看着我,眼眶中若隐若现的泪花闪闪发光。“不过啊,艾斯,我怎么就想不明白了……”他狠狠眨了眨眼睛,挤去快要脱眶而出的眼泪,话锋一转,“……往西走……不就是往左边拐吗?”
“……算了,我觉得你想不明白才正常。”
亏他不是往南走,要是按以前飞段说的,他这个时候可能在想方设法刨穿地球。
文森特就这样跟着我们了。他除了一个简单的公文包什么也没带,也没有带军刀,倒是披上了他的海军大衣,绣着“正义”二字的雪白大衣被海风轻轻拂起。“我觉得这个大衣内侧的口袋空间很大,很方便,所以穿出来了。军刀我觉得去看比赛可能用不到所以索性就放在了家里。”他解释道,还把内侧口袋翻出来,炫耀一般拽一拽。文森特经常用一本正经的表情来做一些很幼稚的事情,也有可能是因为他总是太过认真以至于别人觉得较真到幼稚,比如说他那要把人逼出选择困难症的自我介绍。比如说向我们展示内侧的口袋有多大,比如说迷路后急了眼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比如他张口闭口尊称带土为宇智波阁下,全然不顾对方尴尬地想要使用写轮眼表演活人蒸发。
“……叫我带土就行,太正式了有点不适应。”
“哦、好的,非常抱歉,带土阁下。”
“……不是,我的意思是只叫‘带土’就行。”带土无奈地抹了一把脸,尽管看得我快要憋不住笑出声。“艾斯,你鞋上粘着东西。”带土突然提醒道。
“哪有?”
“鞋后跟上,你别动。”他俯下身,从上面抠下来一个小蜗牛,半透明的身体缩成一个小球在他手心里来回翻滚,小巧玲珑带着黑色斑纹的壳子晶莹剔透,可爱地不得了。带土把它捧在手心端详片刻,说:“壳上的凸起就像是小灯塔一样,整个世界的生物还真是神奇。”
“我也是第一次见,这么小只还是半透明的真的很难发现诶。要不要养到船上?”
“蜗牛吃什么?”
“……呃……菜叶?”
“凸起?我看看我看看。”文森特凑过来,眯起眼睛把脸贴近,仔仔细细打量起那个脆弱的小生物。“这像是跟踪电话虫诶。”
“……跟、跟踪?”
“嗯,海军在抓捕逃犯时经常用的。”他用手指拨弄一下,圆圆的小球在手心滚动起来。“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有人跟着我们?”带土问,暗红色在他眼睛中翻滚有如血光。
“见闻色霸气没感觉到啊。”
“有可能是野生的吧,”文森特歪了歪脑袋,“这种电话虫野生的也有哦。”
“但是总有一点不好的预感。”我从带土手中捏起那小小的一团,“我还是给放到远一点吧,以防万一。”我跑过两个路口,然后在路边找到花丛,把它放在了花叶上,看着它慢慢从壳子中探出脑袋,舒展身子,我忍不住又抬起手指戳一戳它像是触角一般的眼睛。等我小跑着回去后两个人还站在原地。“你放哪了?”文森特问。
“离这边两个路口。”
“应该可以了。”文森特点点头。
“呐,我有一个问题。”
“要是在文森特身上放这种电话虫的话,是不是就不会走丢了?”
“……”文森特脸上挂着看似和蔼但是隐藏着杀气的灿烂笑容,好像恨不得下一秒就给我肚子上来一拳。我回以他一个无辜无比的傻笑。“我上一次走丢的时候我还在孤儿院,被阿姨发现的时候我缩在街角号啕大哭。”他叹了一口气,失意地嘟囔道。
“……你之前迷路不算走丢吗?”
“那只是迷路而已,走丢还只是第二次!”
“……你这算什么狡辩啊……真是败给你了。”我叹了一口气,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他疾步走到我前面,然后啪的一下双手合十,恳求道:“拜托了艾斯,不要把我又走丢的这件事告诉酒馆的那一帮人!求求你了!”
“……就算我不说,十藏和止水也会说的吧?而且你将近一个月都不会在科贝尔特露面,那帮家伙肯定早就知道了。”
他垂下头,有些泄气:“完蛋了,我肯定会被迪达拉那个臭小子嫌弃进地缝的啊……科林也是,他绝对会调侃我的……还有鬼鲛,你猜怎么着,上次在火之国相遇那天晚上,我半夜跑出去找军刀结果迷路,最后还是被你领回去的事情他到现在还在嘲笑我啊……”他那绝望中透露着自嘲,皮笑肉不笑的神情在突然被怨念笼罩的氛围下显得格外诡异,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便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十分诚恳地对他说:“你可以想想,跟以后可能出现的状况相比,这次一定算是好的。”
“……虽然好像很乐观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点心痛……”他长叹了一口气,随即有些烦躁地抓抓脑袋,眼神中带着疑惑,“……不过到底为什么要往西走的话往左拐就迷路了呢?”
“……这个话题已经过了,跳过。”
“你们之前在火之国见过?”带土问。
“说来话长,我和艾斯一样死在一场战争里,醒来就到你们那边了。”
“对对,我记得当时我俩还大打出手,那个时候鼬先生和鬼鲛也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老相识了吧——”
砰——!砰——!
尚未落下话音却被突兀的枪/声打断,我扭头望向声音的来源。“这个岛真的好乱啊。”我挑了挑眉。急促的脚步声渐进,一个高个子壮汉扛着麻袋和散弹/枪撞开人群,麻利地躲过尾随而至的子弹。“站住!混蛋!!”后面有人气急败坏地喊道。一个身穿海军制服的金发青年从街角跑过,抬起枪/杆再次开火,见两声巨响后并未击中,他狠狠地骂了一句,随即拔腿紧追而上。
“……罗、罗德?喂——!罗德——!”混乱中,我挤开围观的人群冲那个背影大喊。
“不太妙,赶紧追上去。”文森特挤出人群,只见身型一晃下一秒便不见踪影,徒留原地翻涌的沙尘。我和带土追上去时那个壮汉猛地停下脚步,他扭过头直面已经对准自己的枪口,得意地勾起嘴角,愈发嚣张。“出来!!”一声令下,四周房屋的窗户被击碎,房门被撞开,玻璃碎裂发出刺耳尖叫,一个的手持大刀家伙大喝着,刀锋直逼小海军的腰侧。他端着枪下意识想要侧过身,却发现早已避闪不及,祖母绿的眼睛刹那间被绝望吞噬。
“岚脚·海燕——!”
飞沙走石,烈风骤起,墙瓦碎裂,鲜血四溅。低沉洪亮的嗓音宛如滚滚雷声般炸开,白色的大衣遮蔽住绚烂耀眼的日光,“正义”二字随着卷起的旋风恣意张扬,刀刃被撕碎,断裂成数段铿锵一声刺入大地,玻璃碎片映出留着两撇绅士胡的坚毅脸庞。“海军的人可不是你能动的,杂碎。”他高傲地扬起脑袋,棕褐色的发丝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宛如俯视着蝼蚁的眼神冰冷而嗜血,像是辽阔草原上骄傲的雄狮。风停了。
“……文、文森特!!”回过神来的罗德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欣喜与激动驱散了刚才的恐惧。“最前面那个抓走了梅丽!就在麻袋里!”他一个闪身,躲开从肩膀上方刺下的利刃,子/弹上膛,站稳脚步,瞄准对方的前额毫不犹豫地开火。
“什么?!”我吃了一惊,双腿发力高高跃起跳出十余人的重围,武装色霸气在手臂上凝聚,双臂向前护住追来的子弹,一个箭步飞跃到半空并挥起拳头。“我来收拾剩下的!文森特,最前面那个就交给你了!”
“好!”他一边踢飞又扑上来的两个,一边应道。
“火拳——!”霎时间飞沙四起,大地龟裂。尖叫声被房屋倾倒塌陷的轰鸣声吞没。“可恶!和白胡子海贼团挂上钩的生意都说了不能接!”隐约间,我听见有人哭嚎着。一股无名火直冲脑门,我随便从地上拽起一个快要翻白眼的家伙,给他了两个耳光让他清醒一下,强压下心中的怒火问道:“什么生意?”那个人哆哆嗦嗦地偏过头,不敢对上我的目光,身子像是软泥一般恨不得紧紧贴着地面。
“说啊!”我吼道。
“……贩、贩卖毛皮族……”
“啊哈?毛皮族?”
“……就、就是那个绵、绵羊小女孩……”
“你们老大在哪?”
“……线人看、看到你们上岸就、下了命令……”
“所以说那个线人是谁?!”
“……是、是……”
看着眼前这个立马就能被吓昏的软体动物,看样子是问不出来详细的了,我烦躁地嘁了一声,把那个人甩到一边。他如释重负地伏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漫天沙尘渐渐散去,透过薄薄的尘埃我看到刚刚着麻袋与散/弹枪的人已经倒地不起,脖子上插着一把苦无。带土把麻袋打开,从里面抱出昏迷的小女孩。
“该死的人贩子。”我骂道。
“怎么回事?”文森特问。
罗德里克擦了擦额角滴落的汗珠,气喘吁吁地说:“刚刚我们走在路上,突然跑出来一个人拿着一块布捂住梅丽的脸,一点声响也没有,还好飞段及时发现,然后又蹦出来六个人跟我们打了起来,不过飞段很快就把他们撂倒了。”
“那飞段呢?”我问。
“本来以为抓走梅丽的那家伙用的散/弹枪,结果发现是烟/雾弹,里面掺了东西,大概是吸入了那些烟雾然后飞段也晕倒了,我因为一直躲在掩护后面狙击才没有事,于是就追上来了。”他揉一揉肩膀,叹了一口气,“刚刚电话也打不通,要是没遇上你们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文森特问言突然抬起头,很是紧张地问:“……等等……飞段也晕倒了?”
“是,现在应该还躺在那里,看样子是一时半会醒不了了。”罗德里克点点头。
“……糟了!”
“怎么了?”我问。
“那些人的目标其实是你们三个,本想在用小女孩吸引你们两个注意力时也干掉你们两个,没想到飞段那么强所以用了掺了麻醉剂的烟/幕弹,罗德里克没有中招才会因人手不够临时撤退把你引到这边来,来一个团灭。”
“……那飞段呢?”
“恐怕这个时候已经被那群家伙的余党给拖走了。”带土补充道。
“……怎、怎么会这样?!!”罗德烦躁地双手抱头,难以置信地大喊。
“你刚刚打电话打不通很可能是因为干扰器。”文森特快步走到苦无的刀尖嵌入皮肉间,已经开始渐渐冷却的尸体旁,蹲下身在那人的口袋中翻找起来。
“这种时候我们应该先去找飞段吧,文森特?”
“别急,罗德。还有一点善后需要处理。”他从口袋里翻找出一个巴掌大的方形仪器,上面绿色的小灯一闪一闪,猛地摔在墙面上,粉碎成数块。“这就是屏蔽器,信号范围不算大但是只要保持一定距离就可以做到信号隔离。还有就是这个。”他从那人腰间挂着的钱袋中拿出一个小电话虫,然后同样用力摔在墙上,外壳粉碎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居然还在窃听,看样子是老手啊。”
我深吸一口气,强行压制住太阳穴已经在突突猛跳的青筋,往后退了几步又捉住刚才那个快要被我吓掉魂,现在正全力贴在地面上装死的家伙。我揪起他的后衣领,把他提起,接着问:“你们这些家伙把飞段藏到哪里去了?”
他看见我,倒吸一口凉气,把脖子狠狠往后缩了起来企图这样与我稍稍拉开点距离。“……我、我也不知道……”
“……什么叫你也不知道啊?!”
高八度的嗓音把他吓得一激灵,像是捉住翅膀的小鸡仔,无力地抖动着。“……都是线、线人临时安排的,所以不会通知我们这一小队的……”
“那线人是谁?他在哪?”
“……不、不知道……每一次任务的线人基本上都不一样,他们提供情报,我们只负责捉住目标而已所以也没有见过……”
一问三不知,这帮人还真是警惕到令人作呕。真是第一次遇上这种破事。我皱了皱眉,差点就忍不住要再给他一拳。
“那个跟踪电话虫因为被带土发现了,所以才没能检测到我们的行动吧。”文森特长舒一口气,眉头紧锁,“这样下去就不好要找了,要是跑到公海就麻烦了。”
“要么还是先联系角都先生和萨奇先生?”
“一般来说很可能连电话都会被监听,一般敢对大型组织下手的都是有备而来。”
在一旁沉思的带土清了清嗓子,发问:“今天飞段带戒指了没?”
罗德里克不明所以地歪了歪脑袋,说:“好像戴了,飞段每天都会带着,说是看起来很酷。”
“那就有办法了。晓组织的成员分配不止有能力平衡,还是为了互相监视,同一组成员能通过戒指和查克拉感应到对方的位置。”
“……互相监视什么的……”忍者那超高的警戒心有时候还真是讨人厌,连同伴都不信任的组织之间充斥着的压抑倒是很有那个时代的特点。带土的话在我听来有些无语,这种本来用于防内贼的设计现在反而戏剧性地成为拯救同伴的关键,还真是令人感叹。想到这里我有些讽刺地嗤笑一声,接着说道:“也就是说老爷子带上这个戒指,就能大致感应出飞段的方向?”
“是的。但是飞段没带戒指的话就不奏效。”
“我肯定他带了,我想起来吃午饭的时候我看见了。”
带土看着罗德,对方再一次十分肯定地对他点了点头。“那好,既然电话虫不能用,我直接去接角都。你们先往船上走好了,我们搞得定。”他把怀里的小姑娘交给罗德,黑色的漩涡以他的眼睛为中心逐渐放大,他身周的景像开始扭曲。“我们一定会把那个傻大个带回来。”身穿紫色高领大衣的身影被漩涡吞噬前,留下了这样一句话。
折腾了半个下午,正午的燥热已经开始退散,阳光微微西斜,拉长了路上三个人的影子。我和文森特一言不发地并排走着,胳膊上满是擦伤,军服上沾满尘土和泥泞的罗德怀里抱着熟睡的小女孩。梅丽的脑袋歪枕在他手臂上,嘴角隐隐约约挂着口水,神情安宁得好像经历的一切只不过像是在甲板上睡了个午觉。
“这个样子看来得今天晚上或者明天才能醒了,用的计量这么大,这群人也是够拼的。”文森特捋着绅士胡慢悠悠地说道。
罗德里克深吸一口气,不由自主地紧了紧抱着梅丽的手臂。“……连屏蔽器,追踪电话虫都用上了,居然还可能窃听,真的是……”
“嘛,毕竟是在白胡子海贼团眼皮底下抢人啊。”文森特耸耸肩。
“要不是遇上你们,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的声音有些发颤,夹杂着哭腔。
“他们这种手法就算是身价过亿的海贼都很容易阴沟里翻船,一些失踪了的大海贼十有八九就是被捉走当了奴隶。”文森特安慰道。
“……他们这次的目的为什么是梅丽?”
“以为梅丽是毛皮族。”我答道。
“诶?那为什么飞段和我也成了目标?”
“嘛,普通人类在人口拍卖会上虽然价格不如其他种族,”文森特顿了顿,冷哼一声,“但是人类的士兵也能卖到不错的价钱,更何况在镜中海不多的忍者。就算是受伤了也会有专门的黑市医生,为了保证货物在拍卖会上处于最佳状态。还真是恶心的买卖。”
“……人口拍卖会吗……”
一时间,三人陷入了沉默。我低头注视着脚尖,踢起一块石子,看着它向前弹跳几下,又把它踢地更远。“没想到在这边依然还是有人口贩卖呢。”我轻飘飘地感叹道,然后脚下一使劲,把石子踢到了街边的下水道里,发出哐啷一声。“只要有人的地方,斗争就不会停止……对吧。”
我听见文森特嗯了一声,低沉的嗓音化入夕阳温柔的余晖中,融入辽阔的天穹。
等我们到达船上的时候,钓鱼的老人家已经离开,提走了他的渔具,萨奇准备好了晚饭,阵阵肉香长了翅膀从厨房的圆形小窗飘逸而出,老爷子和带土带回来了飞段,带土的紫色大衣沾染上点点血迹。一切照旧。“情况宇智波小子已经和我说了,多亏你们及时发现,不然三个人说不清道不明地就从此蒸发了。”上船后,老爷子对我们说。我冲他勾起了嘴角,然后接过他递过来的纱布,给刚刚往胳膊上涂完酒精的罗德缠住伤口,然后恶作剧般打了一个蝴蝶结,虽然对罗德玩恶作剧远远没有飞段有趣,因为他从来不会暴跳而起。
这可能是第一次出意外状况老爷子没有骂我们。
我在把飞段扛上小床的时候发现他的大衣下端的里侧粘了一只小小的半透明蜗牛,壳子上尖尖的小犄角坚硬地有些扎手。萨奇说,带土和老爷子出发前也从他的刀鞘下端发现了这个小东西。正如文森特所说,这些小东西的存在就是为了追踪我们所有人的行动。究竟是什么时候带上的呢?我把它放在手心摆弄着,坐在小床上听着上铺传来的阵阵鼾声思考起来。奶油蘑菇汤浓郁的香气传到小屋,牛奶的醇厚中带着丝丝芝士的咸香,几乎没过了外皮酥脆的烤肉那油腻腻略有些焦糊却无比诱人的气味。夜风习习,从甲板钻过门缝,扫过我的小腿。
对了,是不是在码头的时候?那个时候,除了老爷子以外所有人都下了船,也就是那个时候我们才分头行动。内心突然升腾起糟糕的预感,心脏因为难以置信而砰砰直跳,在耳边轰鸣作响。那个线人,说不准就是拎着渔具箱钓鱼的老爷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他说。我有些后怕,脊背甚至有点发凉,也许暗中就是他在观察着船上的一举一动,也许就是他把目标锁定了梅丽他们,也许就是他骗过了所有人的眼睛,让一桩绑架在暗地中有条不紊地进行。
太可怕了。
“喂——艾斯——”突然,寝室虚掩的门被推开,文森特一边咀嚼着嘴里的食物一边探出脑袋。“吃饭了哦。”
“哦,这就来……等等,你先吃了?”
“萨奇先生先让我吃了一块炸猪排。”
“……可恶!他从来都没有让我先吃过一口!”我愤愤地站起身,抬头瞄了一眼还在熟睡的飞段,然后替他掖好被角。“艾斯——干嘛呢——?”文森特站在饭厅门口对我吆喝。“这就来——!”我应了一声,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出寝室,轻轻带上了门,然后顺手把手里的电话虫抛进大海。
“……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劳烦大家载我一程了,非常感谢!”吃饭的时候,文森特十分郑重地向我们鞠了一躬。我翻了个白眼,一边咀嚼着大块的烤肉一边嘀咕:“什么叫‘这样那样’啊喂,麻烦说明白好不好。”他被我的吐槽吓得一个机灵,连忙冲我打一些莫名其妙的手势,在我莫名其妙的眼光中他显得更加焦虑。我不明所以地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十分诚恳地说:“其实文森特是休假和止水先生还有十藏看帆船比赛,结果走丢了,回不去了。”
“……”众目睽睽之下文森特的脸红了,窘迫地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去。他瞪我一眼,我冲他露出一个傻笑。
“……他刚刚的手势是叫你闭嘴的意思。”半晌后罗德幽幽道。
“嘛,反正那两个也早就知道你走丢的事情了,藏着也没意思。”
“带土——!怎么连你也这样——!”
面对快要哭出来的小胡子带土很冷静地耸耸肩,比了一个OK的手势示意他不会再说话。
“……有时候觉得带土先生的吐槽总是这么一针见血……”
“……罗德,你也闭嘴吧,好吗。”
然后罗德也冲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低头拌起了色拉。剩下的吃饭时间文森特都没再抬起头过。尽管被迫闭嘴的我和罗德,以及主动闭嘴的后自称为“木叶忍者学校第一杠精”的带土就是否必要给某个重度路痴病患配备追踪器的时候进行了异常激烈辩论,观众之一的小胡子只是非常无助地捂起了脸。萨奇说,这叫“无声的哭泣”。吃完饭后,文森特像是着了魔一般把餐厅的椅子摆来摆去,非要摆到椅子之间的间距,与餐桌之间的距离一毫都不差时才拍拍手,满意地离开。我第一次见他这样,就好奇地问他在干嘛。“非常感谢大家肯载我一程,我绝对不会给大家添乱的。”说罢,他又转身进入餐厅,再一次确认桌椅已经整齐到对准地面木板间的缝隙后才再次走出小屋。
比起他会不会给我们添乱,我倒是比较担心他这令人迷惑的认真程度会不会把他硬生生逼出强迫症。“没关系,当自己家就好……”我冲他喊道,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
直到睡觉的时候,飞段和梅丽都没能醒。
“估计麻醉剂还掺合着安眠药成分吧,两人心跳还正常,就安心吧。”老爷子不得不向开始焦躁的我们解释。因为又多了一个人,小船上没有足够的床位,文森特摆摆手说他打地铺就可以。突然罗德一拍手掌,说医务室还有一张床空着,备用枕头和被子都准备好了,只不过屋里有股药水味,有点难闻。刚语毕,带土就皱起了眉,有些奇怪地问为什么他刚来的时候没提过医务室可以住的事情。
“带土来了之后才又买的备用枕头和被子。”罗德解释道。
“……床也是吗?”
“……好像并不。”
“……”被迫在沙发上蜷缩一晚的带土朝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然后把被子罩住脑袋。“差别待遇!”过了一会他闷声闷气地喊道。
就在文森特抱着被子和枕头前脚刚踏出屋子准备搬过去住的时候,老爷子叫住了他。“咱们换。你睡这里。”说罢一把抢走了被子和枕头,头也不回地甩上了门。“谢谢角都先生——!”文森特打开门,冲着甲板上的人影喊道。对方摆了摆手,便走下了楼梯。
半夜,萨奇又开始说梦话,不知道梦见了什么,一直在狂笑。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黑暗中文森特惊恐地睁大眼睛,求救一般地看着我。“我好像知道为什么角都先生要和文森特换了。”罗德的声音从黑暗的另一端幽幽响起。我打了个哈欠,然后翻了一个身,困意再度袭来。人精果然是人精。沉睡前,我这么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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