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易悄悄地溜了出来。外面凉风阵阵。樊家的酒好喝, 杜小雨又不停地给他斟酒,他就喝得有些过量。现在就坐在侧边的回廊下面吹风。
天色已暗,房前屋后的灯光也亮了起来,织出一片片柔和的光带。与白天又是一般不同的景像。
虽然已是入秋十分, 但廊柱上依然枝繁叶茂, 脚边也摆着千姿百态的盆景。
而且, 这个地方可真大。回廊的尽头是座三层小楼。也是雕梁画栋, 文物一般的建筑。
就在南易打量这个庭院时,这时, 就见人影一晃, 从回廊的另一头, 一人拿手机映入视线。一身黑色西服,肩宽腰窄,正是樊若均。
南易站了起来: “樊先生。”
樊若均猛一抬头,就看到南易, 身形就停了下来。难怪刚才没看到他, 不知什么时候, 一个人溜了来。
现在樊若均有些不知道怎么对待南易。
近了,惹对方讨厌。远了, 他心里又有些放不下。
于是这个三十多岁,从没有为情所困过的大佬,神情有些纠结。
再联想到上次,他夜探南易,对方防备的样子。现在, 南易不会让以为自己是追着他出来的吧。这样一想,樊大佬又有些挫败感。
“嗯。”樊若均点头应了起。
南易等着樊若均下文,但对方说了这个发声词,就不言不发。看着他,似乎不知拿他该怎么办。
“你请便。”南易忙说。
看来,樊如均真不是追着自己出来的。
“别坐时间长了,外面冷。”樊若均说着,就从南易身边擦身而过。
走了几步,一回头,南易还站着,看着他。心里一软,“想上楼看看吗?这个楼建于民国,保存得相当完整。”
樊若均所说的楼,就是南易刚才打量观览了好一会儿,回廊尽头的小楼。
听闻樊若均这样问,南易不由地点头。
然后把自己吓了一跳。
自己在干什么?这也太大意了,喝了点酒,就这么放松警惕了。
虽然他对这个建筑十分感兴趣,但他并没有和樊若均单独相处的打算。
南易一边自我反省,一边不由自由跟在了樊若均的身后,上了楼。
这座小楼实在是太漂亮了,不仅保持了徽派建筑风格特点,还加入了很多新鲜的元素。他甚至在看到了一些西方故事的雕刻。
小楼如樊若均所说,保存的相当完整。但并不仅仅如此,打扫得干干净净,没有丝毫尘埃。
而且,充满了生人之气。看来是经常有人出入的地方。
“这楼以前是书楼吗?”南易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不是。”樊若均说。
“那是什么?”南易问。
“你再猜。”樊若均说。
南易心里“嗯.......”
小学生吗?
上了二楼,豁然开朗。里面全是现代家具。一个布置得相当简洁时尚的会客厅。沙发电视一应俱全,中间铺了地毯。
现代化建筑,与古老的雕刻,散发着木质香气的梁柱,构成一副奇妙的视觉效果。
“你住这儿?”南易猛地省悟过来。
“我回来的少,不过每次回来,就住这儿。三楼是卧室。这层全是会客厅,你随便看。”樊若均这样说,是怕南易心里有所顾忌。
话虽如此,既然是樊若均的屋,南易就再也不能以欣赏古董那样的纯粹心情去看了。
“这里以前是干什么用的?”南易迈出了月亮门的落地窗。从上至下俯瞰整个张家大宅。
“绣楼。”樊若均答。
“绣楼?”这个词落在南易耳朵里,像是穿越了一样。
樊若均嘴角含笑,“这就是我奶奶用的绣楼。张家历代从不嫁女,都是入赘的上门女婿。我奶奶就是在这里抛的绣球,选中了我爷爷。”
南易还在穿越氛围里,听得一愣一愣的,“然后呢?”
“然后什么?”
“这就结婚了?”南易说。心里在想,就抛了个绣球,就把自己嫁了,这也太轻率了吧。
看张奶奶的样子,当年想必也是时髦女青年,没想到结婚居然轻率如此。
樊若均知道南易怎么想,哼笑一声。
南易本来想问问张奶奶幸不幸福,婚后生活怎么样。但自己是不是太八卦了点?
南易憋着一大堆问题,眼巴巴地看着樊若均。
一双黑幽幽的眼睛,映入了点点灯光,明亮而梦幻。
樊若均心里高兴。南易终于舍得看他了。但并没有多长时间,南易扭头转向楼下热闹喜庆的灯火之处。
“我爷爷对我奶奶很好。奶奶说,她在绣楼上第一眼就看中了我爷爷,就把绣球扔了过去。她常在我耳边念叨,真正的喜欢,第一眼就可以确定了。第二眼,第三眼得到的喜欢都是假像。”
奶奶果然还是读张爱玲女士的,满脑子的小情小爱。
然后南易问了一个一直盘桓在脑子里的问题:“张家一直都是入赘吗?您为什么姓樊?”
还有一个问题:既然樊若均称张家奶奶为奶奶,那么他的父亲应该是张家后人,他也不可能是个樊姓。
但话一出口,南易就觉到了不适。这已牵扯到了樊若均的家世、隐私。联想到街头巷尾的那些不堪入耳的传闻,南易更是后悔不已。
“抱歉。您就当我没问。”南易忙补一句。
樊若均毫不介意,他倒是挺愿意与南易分享一些自己的事情。
“如果按常理来叫,我奶奶应该是我外婆,我妈是我奶奶的最小女儿。”
南易听得更糊涂了。
“张家女儿一直不外嫁,只招上门女婿,但到了我妈这儿,就出了意外。上学的时候,喜欢了她的一个同学。也就是......”攀若均顿了顿,那个称乎,练习了很多遍,还是觉得勉强,“我的生父。但我生父也很要强,怎么也不肯入赘到张家。所以就分开了。但当时,我妈已有了孩子,这个孩子就是我。我奶奶,就让她生了下来,由她来带。所以,我自小就叫她奶奶。”
南易听得出了神,“然后呢?”
樊若均的母亲让自己的孩子继续了樊姓,可见她对这个初恋应该是一直恋恋不忘的。
而樊若均的父亲,也是大有名气。是最早起家的房地产商之一。大约是受了张家这个刺激,然后奋发图强,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只是,当时樊若均母亲已有生孕,他父亲这个作法,就过于绝情。
不过,大多男人考虑最多的是事业,所谓爱与情,不过是花边与点缀。在这点上,与女性有着天壤之别。
“后来,我生父结了婚。我妈就出了国。”
南易怔怔的。他有思绪没有过多地停留在这一对被棒打的鸳鸯上,只是在想当时不过襁褓的樊若均。
“在我高三的时候,生父来过几次,找到我奶奶,说要领我回去。据说他结婚没两年就离了婚,然后一直在找我妈。后来,我妈从国外回来了,两人重新生活在一起。我妈也想带我走。”
樊若均陷入了短暂的回忆,一瞬间回到了十八岁的自己。
“当时,我已年满十八,有自己选择的权利。我就选择继续留在了奶奶这里。”
从樊若均的父母角度来看,或许是一段迂回辗转,破镜重圆的悲欢故事,但站在樊若均的角度,不过是一个父爱与母爱同时缺失,悲惨小孩儿的童年。
所以,才有后来樊若均没有依赖樊家的资本,白手起家的各种版本与传闻。
樊若均眼神中的恍惚不过一瞬,下一刻,已恢复了常态。
再看南易,眼睛里写满了同情,心里有些好笑,也有些感动。
不过,他以为南易至少知道点自己的家事,没想到居然是一无所知。这也让他奇怪与讶然。
现在南易趴伏在栏杆上。他身体轻盈,只穿了件宽松的条纹衬衣,整个人像是挂在栏杆上一样。神态是少有的放松,带着点醉酒的嫣红。
“进来吧。外面风太大。”樊若均说。
南易离开了栏杆。
樊若均给南易倒了蜂蜜水。他猜想南易可能喜欢喝果茶,奶茶。但他这里只有各种红茶与普洱,唯一的一瓶蜂蜜,还是奶奶让人送上来的。
只见南易一口气喝了大半杯,满足地长长叹了口气。樊若均放下心来。自己踱到阳台上,和人通话。
南易一口气喝了大半杯蜂蜜水,整个人舒服了不少。再加上屋里温暖,沙发又柔软,眼晴就开始打架。
他一直睡眠不好。如果有第二人在场,更是睡不着觉。但现在,居然睡意浓稠,身体就往沙发一边一歪。
樊若均现在在打电话,自己就眯一会儿应该不碍事吧。南易半睡半醒地想。
几秒钟后他陷入睡眠,但没多久,又醒了过来。他听樊若均低缓沉稳的声音。听方向,还在在阳台上,声音压得很低很小,怕吵到南易一样。但四周太过静谧,外面还有些虫鸣,樊若均的声音便清晰地传到耳边里。
说的是工作上的事。会议,投资什么的。
南易的耳边一时落满了樊若均的声音。费力抬起眼皮,就见樊若均靠在栏杆上,月亮门半拉的白纱窗被风鼓动着,映掩着樊若均的身姿,十分入画。
重生一遍真好。
现在的樊若均,健康温雅,一派生机。
过了会儿,就听樊若均说:“你对他们说,南易在我这儿休息,你让他们先走。”
南易脑子轰的一声,腾地坐了起来,高声说:“我和他们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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