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 一大家子人围在客厅里看电视,一个长得肉嘟嘟很可爱, 看起来只有四五岁的小男孩扑到沙棠的怀里, 害羞地看了一眼孟夷光,说:“这个姐姐可漂亮了,我们班的同学都喜欢。”
“小胖子, 你应该叫阿姨。”沙棠纠正道。
小男孩摇了摇头:“不行, 仙女都是姐姐,怎么能叫阿姨呢?姑姑这样子凶巴巴的才是阿姨。”
沙棠面无表情地把他推开:“那你倒是去看看你的仙女姐姐愿不愿意抱你这个小胖子。”
“姑姑最讨厌了!”
孟夷光握住他肉乎乎的小胖手:“你多大啦?叫什么名字。”
“我, 我叫驰驰, 姐姐。”
“驰驰呀,你不是之前一直嘟囔着最喜欢夷光姐姐了吗,你问问姐姐要不要亲你一下?”驰驰的妈妈长得很漂亮, 温和地看着儿子。
驰驰明显害羞了,想问又问不出口。
孟夷光本来不怎么喜欢小孩儿的, 不知道是不是爱屋及乌, 觉得这个小胖墩挺可爱的,于是先亲了亲自己的食指, 然后对驰驰说:“驰驰, 把你的食指给姐姐。”
驰驰听了很开心, 一大一小的食指对在一起,孟夷光说:“这就算是姐姐跟驰驰的约定了,驰驰以后要好好读书,孝敬长辈。尤其是……”然后凑到他的耳边, 轻声说,“要对姑姑好,不要说讨厌她。”
“听到了吗?”孟夷光笑眯眯地看着他。
驰驰重重地点了点头,给了她一个男子汉的承诺:“姐姐的话我一定听!”
临走之前,秦诗给了夷光一大包打包好的精美小甜点,让她带回去吃,吃不完就放在冰箱里,爷爷奶奶也着急忙慌地让沙父沙母装几个之前冻在冰箱里的包好的大包子给夷光,叮嘱她不要总是减肥,要多吃点饭。几个小朋友也纷纷给出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礼物,有手折的千纸鹤,还有写的卡片。
沙棠的家里人都很喜欢她。
简单告别之后,沙棠开车送孟夷光回家,自纪与昆事件之后,沙棠一直一个人住,现在也没搬回来,其实家里人提了好几次了。但她觉得,虽然不能再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但一个人住更自在一些,况且她现在经常早出晚归,容易吵到父母休息。
“棠,今天谢谢你,我好开心。”依然是那首《假如我是真的》,伴随着邓丽君可人又清亮的歌声,孟夷光道,“这种感觉是我家人从来没给过我的。”
“你不用跟我说谢谢。”沙棠道,“既然我们是朋友,我自然希望你快乐,而且,我也会因为你的快乐而跟着快乐,我们之间不用讲谢谢。”
“刚刚我跟你侄子做了一个约定,现在我想跟你做一个约定,敢不敢?”孟夷光问她。
沙棠伸出手指:“也要对手指吗?”
“那都是哄小孩子的,我们两个倒不需要的。”孟夷光虽这么说,但目光却一直落在她白嫩的指尖上,“陈汝姐的新戏马上就要开拍了,你有信心不被我压下去太多吗?”
“楚伊,姜天王在采访里说你是属于老天王赏饭吃的类型,这话他说得很对。你的天赋,是很多演员努力十年八年也追赶不上的,但我既然有胆成为影后的朋友,我的自尊心就不会允许我落后太多。”她侧过头去,看着她,“你知道我的。”
最开始演《鸾影空帷》的时候,她演不好感情戏,可是宫斗戏最重要的就是感情戏,对皇上的感情也好,对后宫嫔妃的感情也好,对自己个儿孩子的感情也好,无一处不是感情,可沙棠偏偏就是把握不好感情的度。
究其原因就是她对任何人都没什么太大的感情,总是淡淡的。
后来她在《铩羽》里有了不俗的表现,她自己知道,跟自己参加这么多次培训没有太大的关系,是因为她,开始有感情了。
这人一旦有了感情,就很容易动情,演好感情戏自然也不在话下,这也让她在拍摄《甜橙》的时候多次让导演拍手叫好。本来导演看过她之前跟李泰汶合作拍摄的MV之后还担心她会演不好,结果让他很惊喜,无论是哭戏、笑戏,还是吻戏,她都把握的很到位。
《甜橙》播出时,孟夷光和沙棠已经进组了,由陈汝、路轩明编剧,并且担任制片人的《国色天香》正式开机。
当时看过《晚风》的剧本之后,陈汝就对这位新锐编剧印象颇深,于是买了《鸾影空帷》拿来细细品读,之后对他赞赏有加。成大器的人往往都是虚心向学的,这次陈汝在写完剧本之后,第一时间就联系到了路轩明,让他给自己提意见,后一同修改。路轩明虽然表示不用,但陈汝还是执意在编剧栏加上了他的姓名。
如果说陈汝擅于刻画情节,那么路轩明则更懂如何让人物形象变得更加饱满立体,从他对剧本的修改就能看出,他一定跟孟夷光和沙棠交情不浅,他做的每一处修改看似不动声色,实际上都是能够为女一和女二大大加分的点。
路轩明一直都是个君子,最开始深爱沙棠,但从不打扰,到后来克里斯蒂找上他,后米歇尔又找上他,他本无意于娱乐圈,但因为沙棠,他现在几乎完全成为了这个圈子的人。他只想默默守护她,看着她成名。
而对于孟夷光,一方面,路轩明知道她跟沙棠交好,那自然也希望沙棠的好朋友能好,另一方面,前期跟孟夷光有过一些交涉,他发现孟夷光人也很好,所以他愿意帮助她,不带任何目的的帮助她。
《甜橙》开播首日反响并不好,大部分观众都觉得除了男女主颜值在线之外剧情改编地一塌糊涂,差不多在第七集左右才有大批人真香,豆瓣评分也从5.3分升到了6.1分。
“沙棠啊,这段不行啊,感情不到位。”导演道,“你要知道这一场可以说是我们整部戏的一个转折点,对于观众来说是一个小高潮,所以你们两个在对这一场戏的时候一定要有感情爆发的部分。”
这一场戏是沙棠扇孟夷光巴掌的戏,一开始是借位扇,但是拍出来效果不好看,孟夷光提议真扇,可是沙棠又总是扇得轻飘飘的,一点力度都没有,搞得导演很焦急。
“沙棠,你再这么墨迹下去,我估计要再被你扇个十几次,还不如一步到位。”孟夷光对她说,“越逼真越好,你忘了你说的话了?就这样怎么超越我?”
“好了好了,再来一次。”导演甩了甩手里的剧本,扶了扶镜框。
沙棠:“妹妹今天好兴致啊,不在家里读书写字,倒是有空来戏园子里找我。”
孟夷光没说话,坐在她的身边。沙棠旗袍上披着皮草,一股子浓郁的香水味涌入她的鼻子,呛人得很,她忍不住用手绢捂鼻咳嗽了几声。
沙棠看也没看她,掐着嗓子用慵懒地长音继续讲道:“这女人啊,自古以来就是男人的附庸,尤其,越是自以为是的女人,越摆脱不了被男人抛弃的宿命。有些女人更是傻,渴求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你说好不好笑?现在竟还有女人信这个的。”
见她不讲话,沙棠先是用兰花指转了转另一个手指头上的翡翠戒指,而后哎哟了一声,起身装作无辜地看向孟夷光:“妹妹该不会也信这些吧?”
“这就是你破坏别人家庭的理由吗?”
沙棠妩媚一笑,好不妖娆:“瞧你这话说的,如果你的家庭足够牢固,我哪能破坏的了。如果你的男人真的那么可靠,我又哪能有趁虚而入的机会呢?你说是不是?”
“贱人。”孟夷光伸手想打她。
“啪。”沙棠脸上的笑容瞬间退去,反手甩了她一个耳光,“真正的贱人,是管不住自己的男人,就只能来找女人来算账的蠢货,没本事,还自大。”
沙棠说罢起身,央随从帮忙提着自己的包包,转身离开,半路又折了回来,凑到孟夷光的耳边,浅笑道:“你说可不可笑呀?”
“cut!过了!”导演拍手道,“可以了,不错!”
这一场戏是沙棠的重头戏,也是让人对她爱恨交织的一场戏。恨得人看到这一段会对她恨之入骨,恨不得冲进屏幕里狂扇她耳光,爱的人又会很怜惜她。在戏中,她与孟夷光原是一对亲如姐妹的好闺蜜,后因为种种原因反目成仇,沙棠饰演的角色还跟孟夷光在戏中的丈夫搞暧昧,搞得孟夷光家破人散。
无论是姐姐还是妹妹,都不是软柿子,前期妹妹折磨姐姐,后期姐姐分毫不差全都还了回来,这两个人物之所以人物形象饱满,就是因为没有谁是真正意义上的好人或者坏人,谁都有自己的言不由衷。
她们明明可以过得很幸福,可偏偏生在了那个时代。
晚上收工回到酒店之后已经是凌晨两点了,沙棠刚洗漱好准备睡觉,孟夷光就过来敲了她的房门。
“这么晚了还来串门。”
“我是有正经事来找你。”孟夷光穿着睡衣,绑了个低马尾,坐到她的床沿,“白天我们两个那段对手戏,就你扇我巴掌那段,我不是很满意。”
“你说,我听着。”
“沙棠你应该,让导演对你严格要求,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不止是说刘导,我是说以后你将要合作的每一个导演,你都要让他们非常严苛地去要求你,而不是还是用《鸾影空帷》的标准去要求你。为什么今天刘导觉得最后一条能过,因为最后一次拍这段的时候你的演技比之前进步了很多很多,但是也只是进步而已,根本算不上有多好。”孟夷光说,“白天我不想拖进度,所以没说,可我觉得我的沙棠应该用更高的标准去要求自己。”
白天导演之所以觉得这条很好,是因为没用最高的标准要求她,如果今天是孟夷光演成那样,刘导绝对不可能说过。
“那我们再试试。”
孟夷光这才开心了起来:“什么时候练到你自己满意了,就奖励你这个喝。”她挥了挥手中的一板旺仔牛奶。
“来吧。”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一个小时就过去了。
沙棠沮丧地揪了揪头发:“我找不到状态。”
孟夷光坐在她身边:“没关系,别着急。或许你可以换一种方式去理解这一段戏。”
孟夷光认为沙棠这段戏的问题出在她没有表现出抢了好姐妹的丈夫之后的那种无助,她所展现出来的是明晃晃的得意和张狂。但其实她也是无助的,她遗憾与昔日好友反目成仇,遗憾友情随着时代背景和各自的不同经历而变质,她最悲伤的,是唯一的朋友在拥有爱情之后对自己的冷淡和漠视。
她并不是一个相信爱情的人,甚至憎恨这让千万女人着迷的爱情抢走了自己唯一珍视的姐姐。
她是在恨,也是她也在爱,她在张狂地恨,也在隐忍地爱。
“沙棠,我之前跟你讲,要把角色跟你本人分离开。今天就反过来吧,你就真的把我们两个跟角色融入一体,我问你,沙棠,如果你真的抢了我最爱的人,毁了我的幸福,你会自责吗?”
这一场试戏的时候已经三点钟了。
“一生一世一双人,你说好不好笑?现在竟还有女人信这个的。”沙棠本是慵懒地靠在檀木椅上的,说这句话的时候却侧了侧头,直直地望着孟夷光的眼睛,像是在说给孟夷光听,却又像在说给自己听。
折返回来时,沙棠在孟夷光身边道:“你说,可不可笑呀?”她把第一个“可”字发音发的很重,眼睛里盈着满满地水光。
原本沙棠在剧中只有一次回头,就是返回来跟她讲这句话的时候,但这次,沙棠又加了一次回头,是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她慢慢回过头去,看着目光呆滞望着前方的孟夷光,眼眶红了起来,让人觉得她好像要哭出来了,但只是转瞬即逝,很快就转回了头。
孟夷光揉了揉她的头发,把插好吸管的旺仔牛奶递到她嘴边:“不愧是我的糖呢。”
作者有话要说:快完结啦,应该还有不到20章吧。今晚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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