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系统排杀npc这种事就连傅忘生都没遇到过,更何况是别的乘客。

    他们齐齐看着地上的一堆牧师, 实在看不出此人有何特别, 竟值得站点自己动手。

    而且站点自己要杀人, 却把罪责归在乘客身上, 三个小时啊……足够所有人死去活来好几趟了。

    陈邦眼巴巴地看着傅忘生,他本来就长得瘦弱可怜,二十出头却跟初高中生差不多,但手脚还算利索,让傅忘生稍微能回想起一点郑凡来。

    傅忘生将郭白雪的位置告诉了陈邦,让他再选两个人将亨利抬过去,现在的情况过于复杂,伤员继续留在这里只会成为累赘, 还不如躺在一起,相互照看, 说不定站点看在他们生命力旺盛的份上,放他们一条活路。

    “我怎么觉得最近几个站点都不怎么稳定呢?”人群中有声音在窃窃私语,“我上一站也是忽然出现了从未出现的问题……乘客里面居然有个被开除的站务员, 差点把我们害到团灭。”

    地铁站之前的规则总是非常严谨, 乘客做出的每一种选择都有对应的处理方式,就算当中有个活宝不动脑子随便折腾, 站点也能找出一本行为规范,然后死活给他套上罪名予以处罚。

    傅忘生随即想到,这一切都终止在赵浅身上。

    地铁从一开始就将赵浅谴派进存活率极低的站点中,然后又想方设法的救他, 不惜违背自己的规则,做出出一个接一个不合常理的举动。

    系统为了什么?想活活把自己累死?

    不过,牧师之死以及站点通报引出来的讨论只在一时,随即所有人的士气都低沉下去,有些甚至认为自己离死不远了,心境变化,或向着抑郁自杀,或向着暴躁捅人的方向策马奔腾。

    傅忘生抬起头远远望过去,眼神在中途与赵浅交汇,前者微微皱了一下眉,然后不管时机对错,先抛了个飞吻,被赵浅完美躲开。

    赵浅虽然离得远,却也看清了这一切,他的精神高度紧绷,身体里所有的供血都先紧着脑子,导致疼痛减轻,最多也就是思考时的一阵刺痒。

    赵浅听见傅忘生道,“你看得见我,可听得清我说话?”

    等赵浅幅度巨大地点了点头,傅忘生才继续道,“应该是因为你顶替了牧师的位置,而随着任务进展,站点又不得不恢复老爷子的身份,为纠正一处有完全相同两个npc的错误,才不得已暴露且杀了其中一个。”

    赵浅心想,“不对,我跟真正的牧师还有区别,我未曾拥有他的记忆,也给不出他手上的线索。”

    忽然,赵浅的舌根处泛出腥甜的味道……他脑海中被强塞进了第一视角的记忆。

    融合在这段记忆中的感情非比寻常,强烈到撕心裂肺,赵浅的胸口像是被烧热的铁汁浇灌过,所有血液停止供氧,肺部因此生疼,几乎说不出话来。

    傅忘生瞬间察觉到了这点异样,他先低低喊了几声“赵浅”毫无回应,也就不顾剩下这些人,拔腿冲向巨型十字架的方向。

    鉴于亨利和老牧师都毫无预兆的出了事,傅忘生这种反应将众人都惊了一惊,直到目送他活蹦乱跳地奔向赵浅,全身上下毫毛未伤,这才稍微放心。

    随即他们又想,“什么情况,那位十字架下的帅哥是在跳芭蕾?”

    赵浅身上的疼痛重新真实起来,他睁开眼看了看,周围的场景仿佛新旧画卷逐渐替换,周围深褐色的枯叶重新回归树顶,斑驳的房子与院落焕然一新,小镇里聚集了很多人,大部分是看热闹的,也有神情严肃者手里拿着凿头或鞭子。

    然后,赵浅又留意了一下自身状况。

    他被人绑在木制十字架上,四肢鲜血淋漓,锈蚀的铁钉约有三四寸长,钉穿了手掌脚踝与木架居然还有富余,赵浅的头被强制固定,只有眼睛能动,他面前就是那座教堂,教堂的门敞开着,堵着一圈穿军装的士兵。

    军装的款式很漂亮,但却老旧,赵浅的历史还算不错,能分辨出这是二战中期,德军曾有过的制式。

    最里面的军官牵着一个小孩子的手,赵浅的角度并不讨巧,低矮的东西很容易被挡住,所以脸看不清楚,只能靠着衣着打扮来分辨这是个男孩。

    就算是在这样身心具受摧残的情况下,赵浅也还是尽己所能地搜集证据,留意细节,倘若没有猜错,他正遭遇的这些就是老牧师的记忆。

    教堂里忽然响起了枪声,只是警告意味,片刻之后,赵浅又看到从教堂门里走出来一群群的小生命,约有四十来个,典型的欧洲白人长相,赶在一起时,根本分不出种族。

    那军官俯下身来,在小男孩的耳边说了什么,然后松开牵他的手,将他往前推了一步。

    有些记忆无关紧要,所以走马观花非常快,赵浅的眼球随着左右震动,这些孩子短短时间里就被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受士兵保护,被捂着眼睛带出人群,然后自有好心的镇民接手。

    剩下的那部分则瑟瑟发抖,赵浅一眼就认出了托马斯……他在孩子之中充当了保护者的角色,才十一二岁的身躯,穿着件根本不合身的宽大白袍,竭尽全力伸展开双臂,试图将弟弟妹妹们都护在身后。

    那军官讥哨地看着他,嘴里叽里咕噜说着什么,随即一大帮士兵涌了上来,将所有孩子拆散,赵浅耳中一片轰鸣,全是恐惧害怕和哀求的尖叫,旋即所有的孩子都在巨大的教堂中逃窜,而门外的士兵化身魔鬼,一场以狩猎为前提的捉迷藏游戏就展开了。

    孩子们拼命逃,后面的人则从容不迫地追。

    第一个和第二个孩子被绳索套住了双脚,头朝下吊在圣母手臂上,他们的脖子折断,以这种颠倒的姿势被处以绞刑;

    第三第四和第五个孩子被烧红的利箭贯穿、贯穿、再贯穿……

    赵浅缓缓闭上了眼睛。

    神说:众生平等。

    神说:“他们”与“我们”不一样。

    “赵浅!赵浅!”傅忘生低沉地呼喊穿透了□□上的疼痛,而赵浅的回忆也正接近尾声。

    赵浅现在的状态其实很奇妙,他直挺挺地站着,目光很空洞,落在教堂的尖上,不管怎么折腾他,赵浅都一动不动,仿佛留在此地的只是一具□□,他的灵魂去向别处。

    傅忘生有些急,“书呆子!你要是再不醒过来,我就要亲你了!”

    “……滚。”赵浅的眉心皱起来,太阳穴突突的疼,眼前还一阵一阵的发黑,他怏怏道,“尸体……孩子们的尸体还在教堂里,没被带出来。”

    “还有,”赵浅的骨子里插着一根韧性十足的篾条,压在上面的力量一松,他立马就能恢复原样,短暂的失神后,赵浅问傅忘生,“你叫谁书呆子?”

    赵浅并没有多少责怪傅忘生的意思,他只是单纯觉得这个称呼十分耳熟,只不过身边人都深知他的个性,加上赵浅也没几个朋友,敢急起来以这三个字称呼他的,屈指可数。

    傅忘生插摸打诨的本事与生俱来,他见赵浅已经清醒,老牧师所有的记忆加上强烈的感情共鸣,也没有能占据赵浅的身体,让他产生任何人格上的偏差,这才小心松了口气。

    “没什么,”傅忘生道,“我去教堂看看,你尽量保护好自己,别再出事了。”

    傅忘生油嘴滑舌,他趁着赵浅不能反抗,伸手替赵浅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等我回来。”

    “……你是不是越来越放肆了?”赵浅舒出一口气,“等我能动了,一定要讨回来。”

    “等你来讨。”傅忘生笑,“我可真是喜欢你啊。”

    傅忘生从来也不说他喜欢赵浅的原因,开口闭口以美人调戏,行动上也是若即若离,譬如现在已经算是逾矩到不能再逾矩了,但赵浅四肢健全,能说能动的时候,傅忘生又真像个绅士。

    所以赵浅掐指一算,觉得傅忘生纨绔本性难除,又畏手畏脚不敢承担责任,所以适合孤独终老,别到处祸祸人了。

    因为今天的两波减员,加上重伤和离队的亨利等三人,乘客们剩下的并不多了。

    他们不比傅忘生,知道巨大十字架的来历,所以不敢靠这异状太近,直到傅忘生带出消息,说孩子们的尸体还在教堂里,紧张到极点的神经这才松了一松。

    除了几个特别严谨的,其他人都没问线索是怎么来的,就算问了,也被傅忘生以,“你要是不怕死,去十字架下走一圈……看见那位跳芭蕾的赵大美人了吗?跟他说两句话。”

    “……”赵浅的姿势就像殉道者,天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牧师的死并没有给孩子们带来丝毫困扰,他们站在教堂门口,就这么冷漠茫然地看着他碎成了段,最后还是乘客们从他家拆来巨大的窗帘,将这死状凄惨的老人盖住了。

    按理说,这些孩子都是牧师收容的,他们一直受到牧师的庇佑,就连最后,也是因为牧师先被绑起来,才失去了保护他们的能力。

    教堂外的那座小木屋长期没有人走动的痕迹,想必是牧师经此手脚具残,无法照顾好自己,才经过漫长的几天或几个月濒死期,慢慢荒废了。

    难以想像,牧师是以怎样的心情,留下打字机上的只言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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