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婆这么畏惧这个孩子,然而那女婴却蒙昧无知, 还伸着手试图要个抱抱。
赵浅揽着孩子的上半身, 任由她继续向老婆婆靠近, 灶台后的空间非常有限, 转眼已经将人逼到了角落当中,就在女婴与老婆婆接触的一瞬间,光线又起了变化。
这种光线的变化与发生在言阙身上的并不一样,后者只是在镜面上拓出一个影子,而前者却增强了阳光中的色彩,她身上那件褪色发暗的毛线衣在刹那间宛如新织。
赵浅又立刻将小女婴捞了回来,老婆婆惊魂未定,那双被眼皮子完全包裹的眼睛狠狠瞪着赵浅。
赵浅云淡风轻道, “我只是想让你跟孩子亲近一下,没有对你造成实际性的伤害, 也没威胁你。”
“……”被赵浅这么拿话一堵,那老婆婆搜肠刮肚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办法再给赵浅来个惩罚措施。
到这一站, 赵浅和傅忘生也算是学乖了, 挑衅规则的事一样没少做,却只收到了一次惩处通知, 其他时候站点与npc却不得不吃哑巴亏。
但根据现在的情况来说,那一次的惩处说不定也在傅忘生的算计之内,他既然想赌一次结算率为零的情况,就必然得留下保命的退路。
“客人, 这是一个三天的任务,”老婆婆将气喘匀了,才想起自己令人畏惧的身份,“在这一站中得意忘形是会付出代价的。”
傅忘生给她掰出一个苦瓜脸,“得意忘形?我怕成这样,笑脸都没有,哪敢得意?”
单就巧言诡辩这一点,npc自认比不上傅忘生,因此没再纠缠,继续织她那件报废率极高的红色毛衣。
他们这边在逗npc玩,大厅里的情况却比想象中的还要复杂。
四条走廊中铺满了破碎镜面,其中包括避无可避的残渣——大小不过半个指甲盖的玻璃溅的到处都是,单靠肉眼,已经有很多人吃亏。
肉体上的小伤还是其次,重要的是这些镜面同样计入暴露时长和次数内,身上早就已经有红色标记的人前后遭受了数次攻击,而之前尚未被盯上的,也在各种要害部位出现了即将致命的痕迹。
镜子中的人影是带着脑子被复制的,所以胶带纸用的越多,他们吸取教训的速度也就越快,到最后居然能完全避开胶带,连杀人的办法也随之进化。
他们不急着下重手,而是一次两次三次……不断攻击要害,令对方失血过多。
而随之,傅忘生和赵浅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傅忘生刚起身,厨房中的五面镜子瞬间笼罩而下,除了胸口,傅忘生处处都在镜子当中。
然而即便照不到胸口,镜子中傅忘生的右手还是往内一折,按动作和距离测量,这一下应该正对着心脏。
几乎是同时,傅忘生的胸口一疼,血顺着单薄的衬衣渗了出来。
傅忘生这才意识到,当本体遭受攻击时,就好像被限制在一定的空间中,无论怎么上蹿下跳都逃不开镜面的范围,就算要自救,也不是单纯避开镜面这么简单。
赵浅就着半蹲的姿势将那女婴往地上一放,随即掏出胶带纸,想限制镜中人影的活动,但傅忘生的影子在眼前五面镜子中飞快转移,根本难以捕捉。
赵浅的余光瞥向傅忘生,傅忘生的手在镜子中挥了一下,随后他自己戳向胸口,镜子中的人影抱有同样的目的,竟然随之动作,让赵浅在这瞬间预判到了——
胶带纸提前等在上方,将傅忘生的影子牢牢拴住。
傅忘生这才捂着伤口,对镜子中的自己笑了句,“还是脑子不好。”
“他们在进化,才一天的时间已经很难应付,继续下去会是很大的威胁。”赵浅道,“你的影子也不能一直封在厨房。”
赵浅想了想,从随身包里掏出封着自己的小镜子,为防胶带纸脱落,还用布包着。
镜子太小,存放一个影子都很勉强,但外面两个毫不讲理,硬是将里面的两个塞在了一起,不动不挣扎都挤得慌。
紧接着,赵浅又去查看傅忘生的伤势。
傅忘生解开衬衫的纽扣,笑道,“我皮厚,只伤在表皮,血流得也不多。”
血流的确实不多,皮也确实厚,傅忘生的胸口有五指抓出来的伤痕,如果不是影子吃过亏,有了忌惮,这一下本该将傅忘生的心脏给扯出来。
“赵浅,你刚刚说影子在进化?”傅忘生看着自己的伤,忽然觉得不妙,“那为什么杀人手法退化了?”
昨天第一个死去的人,他的影子并没有现在这么多想法,直接在镜子中将头开了瓢——一击即中,毫不拖拉,再厉害的道具,再多的心眼也使不出来。
等到了赵浅,本来扭断脖子多简单的事,非要用手掐,还没办法一把掐死,至于傅忘生这儿就更离谱了,手都在胸口抓出印了,硬是没伸进去危害心脏。
这算什么?头脑越发达四肢越简单?
而且这些东西作为杀人机器,按这个方向进化就是逐渐变成废物,这站点口味独特,就喜欢养废物?
“这里面肯定有原因是你我没有想到的。”赵浅给傅忘生上了药,目不斜视的又将他衬衣扣上,直扣到了脖子底下,拘谨的不像傅忘生本人。
傅忘生碰了一下衣领,忽然挑眉,暗暗笑了笑。
厨房的门从外面被撞开,葛玉华狼狈不堪地喘着粗气,“周……周枕不见了!”
门里两个人倒是非常冷静,赵浅将剩下的药放回包中,只问了一句,“郑凡出来了吗?”
葛玉华还在喘,“出来了,他跟那个假的言医生都在房间里,只有周枕不见了。”
因为要做任务,且任务的参与率也算在最终结算里,所以乘客每两个小时换班,只留一个守门,其他人做任务,周枕的失踪是第一次换班时发现的。
傅忘生嘴欠,“有人看着也跟没看一样,还搞得这么麻烦。”
“……”葛玉华已经焦头烂额了,不想再得罪一个大佬。
“能确定周枕是失踪,不是死了?”赵浅又问。
葛玉华点头,“我们刚刚已经将所有可能的地方都进行了检查,没有他的踪迹……老房子里也没有新的血腥味。”
“走,去看看。”赵浅招呼傅忘生,“我总觉得这个周枕很不老实。”
关押周枕的房间在二楼,门锁没有被破坏过,言阙还是被捆得严严实实,连嘴都被封住了,而郑凡则坐在椅子上打瞌睡,整个人垂头丧气,没有精神,其他乘客已经问了他一些问题,但郑凡都答得含含糊糊,一停下说话,郑凡立马接着睡。
等赵浅他们来了,郑凡撑头的手才猛然往下面一磕,清醒了过来。
“其实,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郑凡苦恼,“那棺材跟黑山老妖似得,吸人精气,到周枕手上的时候,我早困得不行,睡死了,不过……”
郑凡小心翼翼,“这个周枕既然救了我,就不是什么坏人吧?”
就算有傅忘生和赵浅的直觉在前,认为周枕十分危险,但郑凡也有自己的判断,他总觉得周枕温文尔雅,论身份也是个善良版的许辰星,对他讨厌不起来。
赵浅上下打量着郑凡,打量得郑凡寒毛直竖,立马对天发誓,“我没被动过手脚!我就是郑凡,百分之百不掺假的!”
“你不要紧张,”赵浅看这孩子都挺直了腰板开始站军姿了,这才道,“你相信自己的判断没有错,我就是看看你受伤没有。”
“……啥?”郑凡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就在赵浅揪着郑凡“发神经”时,傅忘生已经将整个小房间观察了一遍,他衬衣上还残留着血迹,没时间换掉,但葛玉华见傅忘生自己都不在意,也就跟着渐渐宽心。
这房间原本是那五短身材的老手住的,紧挨着郑凡。昨天打扫时,周枕和言阙总共碰过四间客房,分别对应着昨晚三个出事的人,还有周枕自己住的房间。
现在已经知道,这三个人出事是因为言阙在房间中动了手脚,既然她可以动手脚,周枕又有何不可?
他恐怕早就想好了下一步棋,一旦身份暴露直接启用,连赵浅都没防范到。
“你们为什么不问问我?”言阙不知何时将嘴上的胶带蹭出一个缺口,她道,“我可是目睹了全程。”
“问你就会说?”赵浅搭理了她一声,“周枕临走前,肯定给了你警告,你怕他比我们怕你更甚,不必逞强。”
“……”言阙咬牙切齿,万分不甘心。
赵浅说得确实没错,周枕临走前给了言阙一个警告,但他这个警告非常简单,只是笑着“嘘”了一声,然后摸了摸言阙的头。
这位假言阙在站点中不知见过多少乘客,又杀了多少乘客,从来没有如此深切的恐惧,就在周枕抚摸她头顶的刹那间,她手脚僵直,完全动弹不得。
“你有没有发现,你跟周枕很像?”言阙厌恶道,“都令我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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