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其乐融融的氛围随着任务的结束、记忆的复苏转而显得压抑而阴森,尤其赵浅这一队里还带着个阿朵, 村民们看过来的眼神就更加不善, 甚至于远远就闭门锁户的, 连个搭话的机会都不给。
阿朵之前还一心想要这些人的喜欢, 现在也只顾缠着傅忘生,问他竹叶怎么才能吹出声,还说自己已经尝试了各种方法和姿势,但总是不对。
傅忘生便问她,“你自学了多少年?”
“我生前就开始学了,具体多少年我没去想,但终归有十年向上。”阿朵手上的竹叶已经被折腾破了,她又捡起一根, “吹得好不好听我不在乎,我只是想……”
阿朵忽然梗住, 她皱起眉,毫不留情地用手掌拍了拍自己的太阳穴,“我想什么来着, 为什么又不记得了。”
可见阿朵也有一部分的记忆被封锁尚未解开, 若强问她生前发生什么事,她为何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又为何对竹叶笛如此执着,她就会像现在这样被梗住。
“算了,不想了。”阿朵释怀得非常快,她又缠着傅忘生, “快教我快教我。”
“……”傅忘生倒是想教,其实阿朵从头到尾方法就是对的,平常人模仿她早就能吹出声音了,但偏偏阿朵不行,她不仅是记忆被堵塞,感觉心理上也有毛病,艺术细胞全被剔除,就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道理一样,阿朵兴许自己感觉不出来,但她身体却在排斥吹出声响。
傅忘生只能糊弄她,“你不要使那么大劲,轻一点,尽量用巧力。”听得阿朵一脸懵逼,觉得有道理,又觉得没啥用。
乘客们都是长嘴的,既然知道此站的完成率可以少量共通,那其它未曾找到竹屋的乘客也很快被告知了任务详情,不过就此,乘客们的心里也分出了三六九等——
能找到竹屋的不是观察细致入微,就是其它方面有所擅长,而需要别人传达才能得知任务内容的就明显缺少这种特质,倘若不是经验不够,就是资质所限,直白的说这些人不够聪明。
“其实也不一定,”但赵浅却不赞同,“最便于隐藏实力的做法,就是找到竹屋却不靠过去,就在远处等着……只要有乘客能得到任务,任务内容必然会传开,他也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若是没人进去,他才会考虑做这唯一一个。”
“记恨我要算计我的人肯定对我相当熟悉,也不会想过快的暴露自己,与其在我眼皮子底下犯错,不如从一开始就做个庸庸之辈,方便隐藏自己。”傅忘生也是这个想法,“排除刚刚在竹屋里的人,剩下的那些里就好找了。”
毕竟真正的平庸之辈跟假装出来的还是有距离,至少前者不会想着如何才能给自己留后路,而后者必是谋略深重,而千虑也必有一失。
“先做任务吧,”赵浅又道,“任务途中总会偶遇,比强行去找还自然许多。”
他们是如此,那藏在暗中的人必然也如此。
“村寨中有人要死,要死的是谁,在哪里,怎么死?乘客阻止死亡又要如何阻止?”傅忘生将目前要解决的问题都排列出来,他这个做法跟赵浅莫名重合,引得赵浅微微发笑。
“笑什么呢?”傅忘生也跟着弯了一下眉眼,“是觉得我话多了?”
赵浅摇摇头,“只是忽然发现你跟我真的有地方很像……我之前都未加留意。”他将话题重新扯了回去,“既然是能被阻止的死亡,就不是绝症或暴毙这种乘客无能为力的类型,我猜应该是意外或自杀。”
“目前能推测出来的也就这么多了。”傅忘生耸肩,“这样要找还是很难。”
毕竟竹屋这么多,村里人也不少,随便找个角落捅自己一刀,可能要尸体腐烂发臭了才能顺着味找到。
“既然不知道从何下手,我倒有两个地方可以去看看。”赵浅提议,“村寨中的两个神堂。”
之前因为无人配合,不管是李潇还是包玥玥跟在身边,赵浅都不敢过于妄动,以至于神堂有很多地方他没仔细看也没仔细摸,现在有了坑傅忘生的机会,赵浅内心早就摩拳擦掌了。
“行,那就去吧。”傅忘生难得胆大一次,他拽着阿朵道,“我的神明哎,待会儿你师父我要是得罪了你,或者得罪了站点,还得请您手下留情。”
阿朵眨着眼睛,没打算理这位戏精。
装着老人的神堂早上已经见识过了,赵浅想了想,二择其一,还是先去跟孩子们打交道,然而阿朵这个阴晴不定的护身符走到竹屋前,她就忽然停下了脚步,眉心一皱问,“你们来这儿干什么?”
“还没开门你就知道是哪儿了吗?”赵浅若有所思。
随着时间推移和村寨相对不变的挪动规律,赵浅找起关键地点来已经是轻车熟路,无论地图扩张了多少,经历过昨晚因而留下痕迹的建筑已经固定,在赵浅眼里真正重要的也就是它们,其余都是干扰项。
他看着阿朵又道,“你在外面等着,还是跟我们一起进去?”
阿朵又表现的很犹豫,她既怕傅忘生死在里头,竹叶笛从此搁置,她仍旧吹不出曲调来,一方面却本能的排斥这座竹屋。
她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这才努着嘴道,“我不进去。”
竹叶笛和腌菜坛之间,腌菜坛略胜一筹。
“既然这样,我们就不客气了。”赵浅道,“请姑娘让开条路。”
阿朵没动,她张开双手挡在门前,“我劝你们也别进去……里面的东西不受我控制,我不想你们这么早就死。”
“这话就不对了,”傅忘生半蹲下来将小姑娘一抗,阿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放在了下一层的栈道上,傅忘生道,“你不想我们死,我们就乖乖不死了吗?你只是个npc,请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是你搞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吧?你就是个生活在系统底层被压迫的乘客啊!
赵浅又是微微一笑,他伸手一推,这常年不锁也没人敢进来的竹屋就“吱嘎”一声开了。
里头所见跟昨天没有区别,只是贴在坛子上的封条由黄转暗,边缘看起来还似有些淡淡的红色。
昨天赵浅进来时,半晌这些坛子都没动静,今天还站在门口,里头的银铃已经开始响了,傅忘生这是第一次见这么多的腌菜坛子垒在一起,颇为好奇的多看了两眼。
“里面装得是什么?村子里的小孩子?”傅忘生问,他知道这些情报赵浅绝对已经搞明白了。
傅忘生说话时用手比划了一下坛子的大小,“这么窄的空间里最多满月到一两岁的孩子勉强摁下,再大一点就装不了,但我看这村子的年龄分布,若家家户户均有一个孩子算,最大也该有八九岁了……是不是用了其它什么手段才能塞进这小坛子里?”
“怀疑是抽了全身的骨头磨成粉,看上去分量并不少,但磨成粉的骨屑不占空间,人没了骨头不过烂泥一团,若再放出满身血,这坛子绰绰有余。”
赵浅这番话里充斥着浓厚的血腥气,然而从他口中说出来却并无太多暴戾之感,平淡的描述恶行罢了。
傅忘生双眼眯起来,当中刀锋般锐利的精光藏于一线,“是村子里的人为了活下去,自己愿意的?”
赵浅轻微点了点头。
短暂的交流之后,傅忘生率先走进了阴森森的屋子,周围湿润滞涩的感觉比昨天更甚,就像空气中有一层水汽形成的膜,将所有外来者都捆缚在里面。
“可以碰吗?”傅忘生又问。
“最好不要,”赵浅说着,却自己伸手在蜘蛛网似得绳索上晃了晃,银铃响的更加欢实,连带着最前头的坛子都动了起来,“昨天死亡的乘客中有一个死相极惨的应该就是接触了这些东西。”
“昨天?”傅忘生眉尖一挑,“也就是说今天还没有死亡的案例喽。”
今天乘客们忙得团团转,哪有机会来挑战这样的死亡机会,更何况有了昨天的前车之鉴,虽然站点有的规则会跟时间变动,但大部分不会,谁还敢冒这个险……老老实实的活着不好么?
“若碰了会有什么后果?”傅忘生眼看着越来越不安分。
赵浅倒也纵容他,“神堂里那些老人你都看见了么,若碰了这些东西,你的骨骼经络会生长出来与地面相连,而地面吸收你全身的血将开出一种骷髅花,且之后见血就长。”
“这个过程大概多长时间呢?”秉承着对生命负责的态度,傅忘生问得相当具体。
“不清楚,昨天那人死时,我们相距很远没有看到,但粗略估计十分钟左右就差不多结束了。”赵浅看着他,“你知道这么多是有应付的办法了?”
“有一个。”傅忘生说着,将自己的袖口卷了上去,露出上臂,随后又掏出小刀在指尖上戳了一下,戳出一个小小的伤口,他胳膊与肩膀相接的地方再向下一寸,忽然出现一个黑色的纹身,纹身边缘呈金色,眨眼间傅忘生手指头的伤口就愈合了。
纹身出现的时间并不长,傅忘生在其上又用刀划了两条极细的口子,示意赵浅用布条帮自己包扎好,随即,那大片的纹身消失,而傅忘生的掌心则托着一枚与纹身制式一模一样的胸针。
傅忘生,“这东西就是那件你从未见过,却能救我一命的道具,平常两种形态,可以附着在皮肤上,我刚刚做了调整,倘若腌菜坛真能杀人,在它作用发挥时,我体内的异状也会因道具作用随之愈合,疼是疼了点,但我想是死不了。”
说完,傅忘生又补充了一句,“我这么说是怕你担心过头了,但想一想你应该不会……”他话锋一转,又凄凄惨惨道,“赵浅,骨头变形很疼的,你担心担心我。”
“……”赵浅默默地看着他作妖,等傅忘生将衣袖放下了他才接口道,“我也想碰一碰这些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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