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莫勒都想不明白,他这喜怒无偿的妹妹这时候又发什么疯, 阿朵就算再不喜欢村民, 她也与之共存了许多年, 不仅接受祭祀与崇拜, 也赋予长生,更遑论无必要的情况下,阿朵受身份约束,不可伤及无辜。
被阿朵波及到的琥珀即将倒地时让傅忘生接个正着,琥珀边缘有剥裂迹象但幸好里面的人还算完整,没断胳膊掉腿的。
虽然封在蜜蜡里,就算哪儿断了估计出血量也有限,一时半刻死不了, 但只要之后一解封,妥妥的吹灯拔蜡, 乘客当中就算有扁鹊华佗,估计也救不回来。
“差不多得了啊,”包玥玥跟李潇打架时, 一分便宜没占着还把头给撞肿了, 此时正揉着没好气道,“你们两兄妹干嘛呢?这戏演过就没意思了。”
“我看这次不是演戏, ”赵浅轻声插嘴道,“莫勒恐怕也不知道阿朵这么做的原因,否则早该帮忙或阻止了。”
“怎么的?”包玥玥也压低了声音跟赵浅说小话,“这里的神明都兴看起来无所不能, 其实啥都不能吗?”
她这一句话,直接得罪了站点中最恐怖的两个npc。
“要真无所不能,忽然有天他两想造反了,站点都无法收容……系统不会做这么危险的事。”赵浅反驳完包玥玥,又对傅忘生道,“催他快点解封,任务再拖肯定有变故。”
“我知道。”傅忘生点点头,他直接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用眼神示意莫勒看清楚了,他这不受控的妹妹再这么搅和下去,不仅坏了任务,说不定还毁了莫勒一世英名。
村民们死都死了,自然不会找莫勒麻烦,但正如阿朵需要灭绝人性的祭祀与供奉,莫勒身上恐怕也记挂着村民的一些牺牲,村庄被毁,村民灭绝之后就不再需要神明普救,莫勒的下场最好是瞎眼睛没舌头变成了残疾人,最坏可能也跟着入土为安。
阿朵推倒第一个村民只不过试探,随后她动作越快涉及范围也越广,几乎是莫勒不阻止,她就连自己那一半村庄都想摧毁,最好所有活着的、已死的,全部下地狱。
好一场神仙打架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展开,乘客们大部分还没搞清楚状况,他们要么心系任务,还盯着蜜蜡瞧,生怕里面有个死了的,要么没想到这两位高高在上的神明说翻脸就翻脸,说打架就打架,半空中火花四射,银蛇飞舞,然后乘客们就被傅忘生摁着头拽进了最近的竹屋当中。
竹屋有窗,能看见这架打到何种地步了,就算偶有波及,傅忘生与李潇也能化解个边缘危机……毕竟此站规划实在太不合理,乘客就算再厉害,手里的道具再变态,那也不过肉身凡胎,骨折失血都弄不好会死,何苦掺和进npc的自相残杀之中。
“我……我们就这么躲这儿看戏了?”酒鬼被这么来来回回得吓,早就清醒了,他嘴唇发白的看着外面那副不死不休的架势,几乎跟玄幻小说似得,又问,“好不容易进行到这一步,外面那些村民动都不能动,一阵大风都能刮倒,真死了一两个怎么办?”
他这还是保守估计,就这不要命的兄妹斗殴方式,死二三十个都不奇怪。
“那就死呗,你真当我们能够一个不差的全部救回来?”傅忘生冷笑,“年纪不小,如此天真。”
“……”人贱着贱着也就习惯了,那酒鬼已经被怼得逐渐失去话语权,自己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生闷气。
“与其操心外面的npc,不如趁现在查看查看伤势,”傅忘生又道,“npc全军覆没总比我们全军覆没好。”
乘客们总觉的他这话哪里不对,但现在出不去也插不上手,唯一能保全的就是自己,心宽的想通这一点就足够了,更何况被阿朵这么一折腾,乘客们确实疲累不少,有些甚至伤筋动骨,没条件做手术,至少得先包扎。
傅忘生虽然有时候会想多救几个乘客,但说到底不是个“达则兼济天下”的圣人,何况赵浅并非全须全尾,失血过多与受伤还不一样,简单的骨折外伤有经验的人都可以处理,而站点里可没有太平环境给你分离全血,更没有自己修养回来的机会。
因此,傅忘生还会更担心。
他从背包里拿出小罐的盐往水中撒了一点,让赵浅喝了,赵浅摇摇头,“没事,之前比这更重的伤我都挺了过来……你别忘了,站点曾将我四肢钉在十字架上,几乎要了我的命。”
但站点动手比npc有分寸的多,那次只是看着狰狞,其实没有伤到要害,但阿朵是真想要赵浅的命,骷髅花是填不满的黑洞,而且光看外表还看不出赵浅到底被它蚕食了多少血气。
想起这一茬,傅忘生的脸色更加不好,他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当时你也碰过那些装小孩的坛子,为什么到现在都没出现症状?”
傅忘生所说的症状不光指骨骼外扩,皮肉遭罪,还有站点为了保全赵浅而采取的行动,通常匪夷所思……不过摆在眼前的匪夷所思总比这样毫无动静来的好,就算是傅忘生也偶尔会觉得忐忑。
“兴许还在想吧,”赵浅轻轻笑了笑,“我还挺期待站点手段的。”
他两交头接耳说得这些话自然不足为外人道,幸好也不会有乘客不识时务的非要凑上去问,而竹屋之外时而耀如白昼,这场兄妹之间的自相残杀不知何时才有个尽头,而时间不会因此终止,转眼已近了午夜。
午夜是赵浅和傅忘生猜测祭神的时间,若是错过,村民与莫勒会一起消失,而之后还有什么变故就很难预测了,极有可能站点将借阿朵之手将乘客全部歼灭——
那种情况下赵浅能否保住一命,就连他自己都很好奇。
“还不出去看看吗?”李潇已经帮包玥玥止血包扎,并将多余的纱布都塞进了包玥玥的嘴里,让她哼哼唧唧说不出话来。
傅忘生分出目光从窗户向外看了一眼,这村寨也是倒霉催的,天火与尘封都还保持着一线生机,但自己的神明闹腾起来,却是一点不计后果,眼看着准备同归于尽。
不过李潇掌握的时机很好,她开口这一提醒,傅忘生便拍了拍膝盖上的土,对赵浅道,“你别动,我出去看看。”
赵浅也不说话,就平静地瞧着傅忘生,瞧得他背后直发毛,两秒之后,傅忘生叹了口气,“你也要去?”赵浅还是不说话,傅忘生又道,“但我不放心你。”
“有什么不放心的,”李潇收拾着医疗箱冷冷开口道,“你保护不了他?”
赵浅也明知顾问地重复道,“你对自己没信心?”
“……”这种感觉就像赵浅忽然有了娘家人,这娘家人还挺护短,傅忘生被围攻之下只能无奈苦笑,对赵浅道,“我对你不放心,但你要是真愿意让我保护,这条命不要,我与你同出同归。”
“我既然回应了你的感情,就要学着理解很多事,譬如你对我的关心与保护,”赵浅也轻轻笑了笑,“你我没有太多瓜葛时,我想与你割裂开,不能接受额外的好意,但而今却不一样了,傅忘生,你受伤时我会着急,将心比心,这时候我只想去看看,并非逞强。”
傅忘生的心漏跳了一拍,他平生感情炽烈,而赵浅偏是个添柴加薪的人。
神仙打架不只动手,嘴上也没歇着,阿朵恨,她从出生起就有一腔不同于旁人的恨意,哪怕小孩子心智尚未成熟,世上很多东西都不懂,她就已经拿起屠刀杀了自己的大姐。
也正是这种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态,让赵浅想到那位曾在惩罚中攥紧他心脏的少年人,当阿朵脾性上来时,她就跟那位少年像了个十成十。
倘若阿朵对应的是那少年,翠花是死在他手里喉咙有洞的那个小女孩,那莫勒是谁?站点特意安排这个角色来阻止阿朵必定是受系统属意,是系统希望有人来阻止这张悲剧,阻止阿朵这个疯狂的对象,还是系统知道会有这么一个人与莫勒相同,能限制另一个人的破坏力,及时止损?
赵浅的思绪在看到阿朵与莫勒你死我亡的决斗时,忽然飞速运转,但同时谁也看得出来,阿朵虽然看起来很凶,却极少有伤害打在莫勒身上,大部分都让无辜的村寨承担了,莫勒就更奇诡,他从始至终没有跟阿朵正面交锋,只在阿朵要造孽弄死人时出手缓和一下。
就好像……阿朵只想跟莫勒两个人活在一片废墟中,而莫勒却不能认同。
“有能力分开他们两个吗?”赵浅仰着头,但这话却是问傅忘生的。
“若是不能,我此时出来干什么?”傅忘生笑,“不过,要你帮个忙。”
每当干这种惊天动地的坏事时,他两就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赵浅掏出他那把崭新的折扇,又道,“那我开始了?”
傅忘生笑道,“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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