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凡眼看着得罪了自己的老板,只能从另一方面找补回来, 他狗腿的放下饭碗, 又在茶几当中整理出一块干净地, 搬来手提电脑就连文件夹都替赵浅开好, 就差手把手的翻页了。
文件夹前几页的新闻没什么新意,赵浅已经看到过不同版本的写法,但从第三行往下的简报、照片和废弃手稿却是傅忘生从各种途径得到的,连他本人也没全部看过。
傅忘生自从接触过那间破旧损坏被火烧水淹面目全非的心理治疗室,就跟赵浅一样对此事上了心,只是傅忘生的调查更加彻底,他在国内有相当庞大的关系网,就算是当年登不上台面的报导, 他也能辗转搞到手。
并且,在周枕此人出现后, 傅忘生还着重调查了纵火案始作俑者的家庭组成,全天下那么多姓周的里面当然有疯子,不过正常人的比例肯定更高, 但好巧不巧这新闻中的周雪莹与那位神神秘秘无处不在的周枕却有着精神层面的相同之处。
赵浅随手点开中间的那篇报导, 这是篇废稿,用词比较幼稚, 切入点也有些奇怪,不专注事件本身,反而探讨人性,巴拉巴拉地写了一堆, 最底下的署名写着某某大学大二生xx来稿,望采纳。
虽然通篇的不专业,主观臆想严重甚至带着偏颇的有色眼镜,但赵浅还是从当中挑出了最有用的字句,“周雪莹,前后有两任丈夫,第一任在她女儿夭折后半年内自杀而亡,随后不久带着与前夫的小儿子再嫁。”
这位大二的学生虽然现在还难以将个人感情摘除在新闻报导之外,但实地考察工作却做得很不错,至少这些八卦其它新闻都没提到,他要是想知道,也只能四处打听,以这种追根究底的态度去做更严谨的新闻,现在说不定已经在新闻界占据一席之地了。
“可信度高吗?”赵浅咬着筷子问。
“我找朋友印证过,十之□□吧,”傅忘生留意着赵浅的脸色,“如果周枕跟那小女孩演得那出戏是真的话,那周玉莹很可能也是你的……”
傅忘生不用继续说下去,赵浅已经能明白他的意思了。
周雪莹再嫁之前有个夭折的女儿,而周枕幼年时曾经以一根筷子插死了他自己的姐姐,另外赵浅还曾在站点惩罚构筑成的空间中看到有个自杀的男人跪在周枕身前,那男人为何自杀不清楚,但接合这篇文章琢磨,那男人应该就是周雪莹的前夫,周枕的亲生父亲。
房间中更加安静,就连郑凡这个不会看眼色的都偷摸摸缩到旁边去了。
这当中发生的事情,郑凡只参与了很小的部分,前因后果也难以推断清楚,不过肯定跟赵浅脱不开关系,既然赵浅牵扯其中,他老板必然不能独善其身,但报导中的又不是什么合家欢结局,而是彻彻底底的大悲剧,不管怎么想,这件事只要挨上边的恐怕非死即伤。
只听赵浅的声音在这片沉默中突兀的响起,他问,“第二任丈夫姓什么?”
傅忘生似乎也早在等他这个问题,所以脱口而出,“赵,姓赵。”
周雪莹就像是一根线,将所有的线索如散落珍珠般串了起来。
“还有这一篇,你看看。”傅忘生说着,移动鼠标给赵浅打开最底下的一个文档,这个文档的建立时间很晚,居然就在四天前,内容也并非手稿或新闻报导,而是邮件截图。
邮件中写:“周医生的孩子确实在我们医院的精神科与心理科先后做过诊断和治疗,被认定为同时具备偏执型人格障碍以及分裂型人格障碍,另外在其成年后的诊断中,又被确诊为解离型人格分离。”
“周医生在明知这个孩子极度危险的情况下,仍然坚持居家看护,不过就当初给他诊断的医生所说,这孩子未满十岁已经较高程度的展现了情感淡漠、蔑视规则等典型症状,且智商极高,一度可以表演出同理心来引导诊断。”
“另外,我们医院协助周医生进行诊断的心理学专家在之后半个月离职,三个月后自杀于家中,他留下的遗书中曾劝周医生将此子送入监狱,并终止妊娠。”
“……并终止妊娠?”赵浅将最后几个字又重复了一遍,他看起来仍然很平静,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目前看来他们全家尽出些神经病,作为专业的医生,肯定建议打掉不要再生了,反正都是些给人添乱的玩意儿。
“如果当初周枕是受那小女孩的蛊惑才动手杀人,那他当初可能只是轻微的反社会,难以共情,但小女孩死后的一系列家庭影响,才是他多种精神与心理疾病诞生的沃土。”赵浅继续道,“不过,当时的情况肯定比我们这些知道真相的旁观者所能想象的更为复杂,父母无法准确判断真相也在情理之中,任何一方都是无辜者。”
想死的无辜者,杀人的无辜者,误判的无辜者共同组成了这一系列的悲剧。
“对子女的监护不力,导致女儿的死亡,而出于私心,又不能将凶手绳之以法,更不能在他身上倾泻怨恨,长久压抑之下……”傅忘生说着,又缓缓补上一句,“这时候的周枕恐怕已经变成了恶魔,而恶魔是会引诱加重他人心理负担的……”
他没继续说下去,他也不用继续说下去了。
当初那位替周枕看病的专家一天可能只与他相处几小时,三个月后尚且自杀,那日日与周枕相对的父亲呢?他是为何精神崩溃离开人世的?当中隐秘恐怕只有当事人能够解答,就连周雪莹也不一定全部掌握。
“如果你有这样一个儿子,疯狂、聪明,逐渐开始毫无负担地摧毁一切,你会怎么做?”赵浅忽然扔给傅忘生一个问题。
“将他囚禁起来。”傅忘生斩钉截铁,“用一个前所未有且不可摧毁的监狱将他囚禁起来,但同时,我会继续想办法治疗他,将他导回正轨。”
一个监狱,一个进去就出不来的监狱。
一间诊疗室,一间针对所有精神和心理问题而建立的诊疗室。
“你有没有想到什么?”傅忘生看了看赵浅,随后他们两人异口同声道,“地铁系统。”
郑凡有些迷糊,问,“你们的意思,那地铁系统原本是个类似于监狱般全封闭式的精神病医院?而乘客都是里面被治疗的囚犯?”他倒吸一口凉气,“这治疗手段会不会太极端了,根本是一言不合就把病人给弄死啊!干什么这是?怕治不好影响业绩,不如简单直接的缩减人数?”
郑凡吓得都快拿电话报警了,他虽然原本就知道系统变态,不过套上“杀戮型精神病院”这个大前提,就显得更加变态了,让人不寒而栗。
赵浅并没有立刻回答郑凡的问题,转而继续道,“那一个个的站点,像不像不同形式的隔离病房,只是它采用的治疗方案非常极端,隔离方式也近似于牢笼,不管npc还是乘客,都不过是困在其中的囚徒。”
“并且,我们刚出来的那一站,它要挑取符合一定条件的乘客进行接纳,按照现在的推测,站点是要将乘客归纳治疗的,只是这一站表现的比较突出,非得聚集几十号人再进行筛选,而其它站点则早在分配车票时,就已经对应好了不同的心理问题,这也是乘客结为同伴后,也很大概率被拆分的原因……毕竟人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所要面临的问题也各不相同。”
傅忘生叹了口气,“不过,这世上有几个人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
系统的无限扩张化,它从一开始只收容明显的精神病患者与心理障碍者,到现在只要你并非十全十美,那我就要纠正你的异常极端化,必然伴随着被第三方侵入或者重新改造的过程,这时,李却被彻底删除前所说的话又派上了用场。
他说,系统同时存在了好几股势力,这几股势力与系统本身同时存在,甚至处在同一高度,卑微可怜的系统权限无法进行压制,到最后就形成了这种有保护乘客的道具机制,也有允许灭团的屠杀机制,还有非把乘客身上的毛病给纠正过来,却造成了更大心理障碍的治疗机制。
“目前所知这股势力中,原始的地铁系统肯定涵盖其中,它是奠定一切的基础,同时也维护着大部分乘客的安全,”赵浅耸肩又道,“不过能力有限,乘客的损耗还是很大。”
“原始的系统能力有限,且占据的比例较小,但它一定是想保护你的……”傅忘生道,“一个弱小的部分想保护你,并且能保护到这种程度,它必然是利用了一切能利用的手段,譬如跟另一方势力合作。”
“也就是说,如果系统分裂成了对立的三部分,至少其中之二站在我们这边。”赵浅说着,随即摇了摇头,“不对,是站在我这边……现在看来,帮助系统保护我的那部分却十足十的讨厌你。”
傅忘生无奈地苦笑,“剩下的那部分应该是最极端也最危险的,并且它能偶尔压制对方联盟,所占比例也可想而知。”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