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水潭简直是从善如流的好手,赵浅话音一落它就开始顺着稻杆挑动的方向起涟漪, 看得赵浅与傅忘生哭笑不得。
这不就等于告诉别人, 你这水潭是智能的, 可以听懂人话吗?
“这些东西暂时还没表现出攻击力, ”赵浅将稻草从傅忘生的手中抽了出来,又道,“我们目前面临的情况还很糟,没必要为自己提高难度。”
傅忘生耸一耸肩,“既然站点已经布置了这么大的猎场,这些东西迟早会派上用处的……几个小时后,当所有乘客吹灭蜡烛,黑暗笼罩, 这种大规模的单方面围剿,我们的劣势会很大。”
“不过蜡烛吹灭之后, 乘客们就解放双手没有了限制,只要我们这段时间不减员,挺过接下来的十二个小时应该不难。”赵浅补充道, “毕竟站点没有要求死亡率, 倘若打群架,当然人越多越好。”
稻田空旷, 四面来风,赵浅原本预计自己的蜡烛还能烧半小时但实际上却坚持了不到一刻钟,随着一阵冷飕飕的阴气,那可怜的烛心晃荡着终于湮灭了。
黑暗没了最基本的阻隔, 刹那之间席卷过来,赵浅和傅忘生明明近在咫尺,却也立刻失去了对方的身影。
不过虽然眼睛没了用处,其它感觉还在,赵浅问了声,“按你的经验,我现在续上蜡烛还有用吗?”
傅忘生大概在赵浅下方半米的地方回答,“目前看,蜡烛的延续虽然不能完全代表乘客的生死,但至少能阻止站点的一部分要命行为,另外,蜡烛灭就代表乘客的任务失败,这可不是什么好预兆。”
“但站点并没有说,乘客一定要举着自己的蜡烛吧。”
黑暗中,赵浅的声音没有任何一丝的慌张,相反,那正常难见的笑意被黑暗扩大化,傅忘生只从这句话里,就能想象出赵浅现在的模样,那平素板正冷漠的脸上必定有一分的讥诮。
烛光从不远处的木屋中透了出来,在赵浅和傅忘生背后的房间中,三个人看着四根蜡烛——赵浅早在出门前,就已经将备用蜡烛点燃了,因此站点不认为赵浅已经任务失败,自然也就无法将他驱逐出站,或者直接采取其它高效抹除的手段。
不过,蜡烛的事情解决,但他与傅忘生被困黑暗的事情却已成事实,也休想轻易摆脱。
木屋中露出来的烛光十分有限,赵浅虽然能看见那星点亮堂,不过对己无利,缠绕他周身的黑暗变得越发深重,他能清晰的感觉到有东西靠近,带着腐朽的气味和阴寒的湿意。
“我们这也算提前感受站点的夺命机制了。”这次傅忘生的话音是从赵浅的背后传来,离得很近,赵浅感觉自己再往左后方挪半步,就会跟他撞上了。
傅忘生又道,“十二个小时过后,我们面临的情况只会更加危险。”
就在这时,赵浅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什么东西抓了一下,一股难以招架的刺骨寒意瞬间渗透进来,肩膀瞬间发麻发涩,酸疼的抬都抬不起来,不仅如此,酸疼只持续了一秒,随即冒出头的就是尖锐的刺痛,赵浅瞬间额角淌汗,他忍着剧痛将肩膀下沉,试图脱开敌方的掌控,而手中长扇则向肩上五寸扫了过去——
四周再次陷入死寂,双方都在黑暗中偃旗息鼓,空出了恢复元气的时间。
“受伤了吗?”傅忘生虽然看不见赵浅,而造成赵浅左臂半瘫痪的东西也没划破衣物和皮肤,也就是说周围没有血腥味,但傅忘生最清楚赵浅的秉性,只有受伤才会让赵浅这么安静,否则自己肯定能听见一些细微的动静。
赵浅此时方才闷哼一声,“不要紧,冻着了,活动一下应该能化开。”
就在赵浅与藏在黑暗中的东西短兵相接时,傅忘生这里也没放松,他应对的东西又跟赵浅的不一样,交手过程中能清楚的发现是一高一矮,一大一小两个,大的傅忘生没察觉出什么特点,但小的那个却很明显是拼凑出来的,一具身体可以分成无数块拳头大小的东西,傅忘生只在心里描绘勾勒一下,就将自己磕碜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而且小的这个无论怎么打击,哪怕全都散了也会很快聚拢,相当棘手。
“赵浅,”傅忘生这次离得稍远,说话时语调飘飘忽忽的,几乎听不真切,他道,“一天的站点要进来很难,有些入口甚至是一次性的,也就意味着能进来的乘客只会越来越少,哪怕前仆后继全部死在此处,没有生还者也难以凑足这么庞大的数目……倘若稻田中的水潭真是死者坟堆,这么大体量的死者从何而来?”
方才赵浅也发现了,他白天从地铁出口进站时,稻田虽然庞大,不过有光就能一眼望到尽头,现而今黑暗笼罩,倘若此过程中稻田还在不断延伸,水潭的数目翻倍,那就不是死在此站的乘客能够满足的,恐怕……
“难道这里是所有乘客的墓场?”赵浅皱眉,“所有死在系统中的乘客?”
傅忘生在黑暗中点一点头,他点头是对自己猜想的肯定,不是给赵浅看得,所以傅忘生黑暗中又再度开口,“我刚刚的对手好像是罗先生和罗燕。”
傅忘生迄今为止的大半辈子都泡在站点中,得罪、伤害以及间接伤害的人不知凡几,倘若袭击他的人真是罗先生和罗燕,也不过先头部队而已,很可能接下来他会被无数人摁在地上摩擦。
“可是不对,”赵浅对自己的善良有种盲目自信,他道,“我在站点中没有实质性的伤害任何人,那刚刚与我交手的又是谁?”
赵浅回想着刚刚交手时的触感,那抓他肩膀的似乎左右边身子都不对称,右侧稍稍向下挂着,而铁扇边缘与其接触时,没有感觉到皮肤的韧性,应该是一下子就扎进了血肉中,而骨头稀碎,连撞都没撞上扇子。
赵浅的心忽然向下沉,沉到了幽静的深渊中,傅忘生接连喊了他两声都没得到回应,时间一分一秒的走过,直到刚刚被他击退的东西又有了动静,赵浅才缓缓开口道,“刘……我这边的是刘。”
按理说,刘是没有进过站点的,毕竟当初赵浅与他还是一个团队时,大家同寝同食,刘如果动不动消失三五天还带着一身伤回来,只要赵浅不蠢不瞎,都会发现异样,但要是刘没进过站点,那现在的情况又解释不清楚。
“……先别想这些,”傅忘生强行拉回赵浅的思绪,他道,“我们先摆脱眼前的困境,回到木屋中在做计较。”
黑暗里对付未知的敌人已经很艰难了,倘若注意力还受到分散,难保自己与赵浅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幸亏赵浅天生的冰冷心肠,在得知对方曾是自己挚友时反而更加沉稳了,他的左臂从麻木中缓和过来,这才发现那股刺疼是脱臼造成的,赵浅咬了咬牙,自己将错开的骨头接了上去,继而伤臂一秒都不耽搁的在地面上一撑,擦着扫过来的利风避过要害,但腹部的衣服还是被划破了。
赵浅道,“木屋窗户里透烛光,我们往那边撤……站点应该是不想过早的暴露出底牌,袭击我们的东西势力单薄,要冲出去应该不难。”
傅忘生表示了赞同,一来他这边的两个人本事稀松平常,活着时就比不上刘的训练有素,再有,傅忘生本就技高一筹,因此尚显游刃有余,他道,“田忌赛马,以强搏弱,我们交换对手。”
话音刚落,也不管赵浅来不的来及反应,傅忘生就甩开罗家父女向着赵浅的方向而去,与此同时赵浅也弯腰回身,挡住了那位全身掉肉的小姑娘。
对手一换,形势逆转,两步错落间离木屋不过四五米的距离,烛光虽然还是照不过来,但老住持和许阳景都听见了动静。
短短时间老住持也学会了勾心斗角,他留下来看管赵浅的蜡烛,让许阳景打开了门,小丫头举着自己那根尚算敞亮的蜡烛去迎接盟友。随着烛光的靠近,黑暗逐步褪去,傅忘生一把扶住了赵浅,而许阳景也被他两的狼狈惊到了。
许阳景的小脸整个皱了皱,她道,“怎么搞得?”随即她又看了眼赵浅手中已经弯曲变形的钢丝圈,又问,“蜡烛灭了?怎么灭的?”
“风吹得。”赵浅说着向后看了一眼,“一阵好巧不巧的风。”
黑暗因为蜡烛光的限制难越雷池,当中闹腾的声音也瞬间停了下来,四周重新转入寂静,许阳景向他们的身后张望一眼,“先进屋吧,你们留下的蜡烛烧不了多久,而且老和尚的也快见底了……总得想个解决办法。”
许阳景原本是想给自己找两个强有力的盟友,但现在的感觉却像是这两人的保姆,又是出门迎接,又是考虑退路,看赵浅的伤势,待会儿估计还得帮忙上药包扎。
“……”小姑娘暗中对她姐提供的情报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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