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浅被前头的人拉着手腕往前走,感觉上是绕过了走廊, 鼻子里被干涸发臭的血腥味充斥, 除了那间被血糊满还充斥着断肢残骸的卧室, 赵浅也想不到它处了, 就连同样狼藉的后厅都比这儿要好闻一点。
“你是傅忘生吗?”赵浅直到他停下来才开口道,“手这么凉?”
“这一站本来就冷,我手凉一点也算正常。”前面的人回答道。
“……如果是真的傅忘生,他会凑到我身边,将我身上的外衣扒一半,然后非要整个人塞进来,”赵浅似乎轻轻笑了笑,却只能听见最后的笑音却看不到他的表情, “大概率,他还会说句肉麻的话。”
这次傅忘生的声音从赵浅的侧后方传来, 并且带着他独有的吊儿郎当和温柔,“当着赵浅的面冒充我,你这东西胆子挺大啊。”
停留在赵浅手腕上的力道越来越大, 几乎要将他并不脆弱的骨骼给捏断了, 即便赵浅现在想收回,那东西也不依不饶, 直到赵浅将他手里的铁扇子递了出去,那东西大概是吃过铁扇子的亏,刚察觉到刮面的利风就立马从赵浅周围消失,不过一下子难以判断它是真的消失还是仍然藏在黑暗中窥伺。
赵浅活动了一下手腕, 就算现在看不见,他也知道必然是青紫了,一双温暖的手随即附了上来……赵浅也是服了他爹妈搞出来的基因改造了,傅忘生在黑暗中明明什么都看不到,偏是能准确找到赵浅的位置。
“它下重手了吗?”傅忘生问。
“不算重,”赵浅并不打算瞒着傅忘生,他又道,“那东西应该跟我交过手,并且它的体温不算太凉,至少比不上我们之前在稻田中遇到的那几个。”
尸体的温度十之八九是由死亡时间和室温决定的,这站点的温度不高,人死之后倘若在稻田里存放着,诈尸起来跟活人交手,就算不因接触造成冻伤,也能使关节僵硬,遍体生寒。
但刚刚那个怪物冒充傅忘生也有一段时间,赵浅只觉得稍有些冷,所以此人应该刚死不久,最多最多也就是几个小时前。
“站点里有谁跟我交过手生死不明的?”赵浅说着想了想,“黄青山。”
也就是说在站点里死去的人已经飞快成为它的一员,并且赵浅并不是杀死黄青山的元凶,黄青山却第一个找上了赵浅,这不是单纯出于恨,必然还有其它原因。
除去外面那些正逐渐包围过来的亡魂,这木屋里枉死的人也不少。
他们得到特权,可以直接在乘客周围出现,不必延缓手脚,不过妖精修炼是越老越厉害,这里的死人估计也是死得越久越厉害,所以木屋里的亡魂虽然行动不受限并且能在黑暗中神出鬼没,不为乘客肉眼所察觉,但发觉之后不算太难对付。
赵浅与傅忘生的目的是穿过大厅,只是大厅中情况复杂,所有危险的东西都寻着生肉味往当中聚集,加上姜满和许阳景这两招人恨的,与其强行突破,不如从后厅的门出去绕一圈来得安全,更何况后厅说话也比前厅来得隐秘,可现在的情况却并非如此。
千军万马已经从外面包围过来,再危险的场景也比肯定要死的冒险来得划算,赵浅和傅忘生是惹祸的鼻祖,又不是真想在站点里双双殉情,退而求其次,只能强行走大厅。
四周围安静极了,赵浅和傅忘生走出血腥味最浓厚的卧室站在走廊中,木屋虽然宽敞但前后门通透,加上窗户大部分都半开着,所以经常有风,赵浅并没有闻到加重的血腥气,也就是说留在大厅里的姜满和许阳景并没有死,至于是被抓住还是自己逃了却很难说。
赵浅道,“现在连时间都看不见了……如果超出时间我们还活着,是不是就算完成任务,能够结算出站?”
“不清楚,”傅忘生习惯性地摇头,“我也是第一次进一天任务的站点,不过再等等,站点是想将时间无限延长,直到所有乘客困死当中然后才宣布天亮,还是遵照二十四小时法则很快就能看出来了。”
倘若是前者,那就可以解释为什么至今这一站没有生还人员。
他两将话说得光明正大,就是想让站点清清楚楚地听见,站点持续装死不做声,反正乘客再聪明也抵不过纯粹的武力收割,都是要死的,胜者不必跟输家多废话。
傅忘生也早料到站点会是这种反应,所以没纠结,他耸耸肩又对赵浅道,“三个小时吧,三个小时以内我们能出去。”
“……”站点心道,“我听你放屁。”
站点虽然对自己很有信心,也认为赵浅和傅忘生单纯在吹牛逼,却没有丝毫松懈,它对人类的判断是绝对理性的,不存在傲慢这一说。
赵浅和傅忘生提交上来的数据相当优秀,即便他两在这一站表现的如何大言不惭,行为乖张,站点也不会产生类似“偏见”的心理。
走廊中静悄悄的,赵浅却有种自己被赤/裸裸展览着的感觉,周围的目光不加收敛,很难猜测木屋里到底藏了多少亡灵,又有多少就在他们身边埋伏着,坐等出手的机会。
赵浅将手里的折扇打开,这东西除了抽人很疼,扇出的风被墙壁反弹回来,又能让赵浅做一个简单的定位。
人在黑暗中摸索,就算是最精确的记忆也难以找出畅通无阻的道路,赵浅和傅忘生也着实被屋子里头横七竖八的桌椅板凳碍了一番手脚。
蜘蛛还在爬,那些腿交叠着千千万万,刮在硬质的木头上多少会有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赵浅忽然停了下来,傅忘生与他拉着手,感觉到这一停便随之贴上来问,“你也察觉到了?”
“嗯。”赵浅稍一点头,“姜满跟许阳景还留在大厅里,只是手脚与嘴都被封住了。”
这些蜘蛛就是束缚乘客的帮凶甚至是绳索,它们很可能利用自己数量众多的优势直接给乘客设下陷阱,一旦乘客掉进陷进中,就会立刻丧失自主能力,沦落为站点和亡灵报复的对象。
赵浅很清晰地听到角落中有挣扎的声音,不过这种挣扎是指甲抓在木板上发出的动静,不是姜满,姜满的指甲太短,应该是许阳景。
许阳景虽然是个缺德的玩意儿,但站点里乘客为了活下去相互伤害纵不明说,却是默认的规则,只有下手时的简单粗暴和精致的阴谋可以相互比较,若是死在阴谋里,可能永远不知道凶手是谁,连恨意都找不到宣泄对象。
但即便这个规则再怎么违背人伦,一旦默认存在就相当于告诉所有乘客——别人会这么做,你也可以这么做,否则你就必然成了受害者。
毕竟以攻为防才是最好的防御。
何况……系统找来的乘客们本就有病,当中不少人都不需要站点的教唆,原本就在违法犯罪的道路上驰骋。
赵浅和傅忘生说话越来越不知收敛,走廊中还咬一咬耳朵,到了大厅里颇有些“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意思,堂而皇之道,“要给她搭把手吗?”
这个“她”当然是指许阳景,因为赵浅的说话声在黑暗的寂静中得到放大,许阳景就算被蜘蛛爬了满身也还是听见这唯一的希望,指甲抓地板的频率越来越高,赵浅总觉得许阳景能在地上刨出一个洞来。
“算了吧,小姑娘心眼颇多又不做好人,万一救出来拿你我当踏板……”傅忘生在脑袋里勾画了一下白眼狼的形象,觉得很适合许阳景。
“……”许阳景的指甲在地板上都快抓出节奏了。
说话声只要一停下,四周的寂静再次席卷而来,许阳景有种难以言喻的窒息感,当她完全被蜘蛛包围,遭亡灵审判时,许阳景都没有这样的感觉,直到眼巴巴看着最后一丝希望消失在耳畔许阳景才真的害怕了。
那是一种众叛亲离的害怕,许阳景忽然就认识到她要是真死了,九泉之下能跟她作伴的,也只有这颗好胜的心。
就在这时,覆盖在她周围的蜘蛛们受到惊扰慌张逃窜,许阳景闭着眼睛,那种被细碎刀锋划过的刺痛就更加明显,大概几秒之后,那些蜘蛛就潮水般退了个干净,空气中能闻到什么东西烧焦的味道……
这片黑暗能吞没一切光芒,包括电灯与火,但这种吞噬不是说弄坏电灯或者点不着火,而是在光芒能够出来的情况下,却不能为人眼所接收。
这本是用来限制乘客的手段,谁知赵浅和傅忘生偏以此来掩盖自己纵火的痕迹。
身上的压迫感一轻,许阳景就赶快爬出了是非地。她身上刚起来的鸡皮疙瘩许久才消停,然后便闻傅忘生道,“小丫头,知道错了吗?”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许阳景才刚脱险,已经能够带着笑意说话了,“从动手害人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会是个什么下场,更何况我生前都没有朋友,死后如灯灭,又要什么朋友?”
小姑娘嚣张任性到了骨子里,她又道,“不过有恩报恩,我好胜所以最不愿欠人情,这条命是你们救得我也不打算还回去,所以至少这一站,我会尽力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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