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浅的话原封不动传达给了系统,因为他原本就是说给言阙听得, 此时就差没手拿话筒, 对着言阙吼了。
系统的反应也快, 说漏题就漏题, 反正言阙的身份已经被拆穿,再装也没什么用处,所以系统直接调动npc,让言阙在桌子上写下“近在咫尺”四个字。
这个范围已经缩得非常非常小,赵浅的眉心一蹙,甚至怀疑不只是系统给出了答案,就连周枕那反复无常的人格也顺势插了一手。
“近在咫尺,并且表面有数字标记……”赵浅与傅忘生对视了一眼, 竟然同时想到了一样东西,“是怀表。”
果然是聪明的做法, 怀表既是钥匙也是门,倘若没有系统的提醒,就算是赵浅和傅忘生恐怕也得找很长一段时间。
只是门本该有门的样子, 小水道的井盖好歹还能扒开跳下去, 可是这怀表怎么当门……将赵浅和傅忘生剁碎了也不太装得下。
“既然这么设计了,肯定有这么设计的原因, 单就对物品的规划来说,我还是信任站点的。”赵浅伸了一只手给傅忘生,邀请他道,“走吧, 跟我一起去卧室。”
剩下的人只能在大厅里守着,连偷窥都缺乏勇气,因为这里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最后的希望了,要是赵浅和傅忘生失败,不管最终是关闭站点,还是任务继续,乘客与监视者们都不会有好下场。
廖晨的卧室比大厅更加干净,除了一张床,还腾出了大片的空间,赵浅将怀表取出来,傅忘生将手搭在上面,外层那纵横交叠的文字开始缓慢挪动,就像是一节节爬行的蚯蚓,随后又固定在不同的地方……怀表的指针直直冲向了柜子门,看样子是希望赵浅和傅忘生进去。
“请。”傅忘生笑着看向赵浅。
“一起吧,不用客气。”赵浅站在柜子边上,反手拽住了傅忘生的腕子,若前方是死亡,那便是同赴死亡,不肯回头。
柜子被钥匙打开后里面便是个全然不同的世界,赵浅和傅忘生原本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就算掀开幕布后是废墟般的电脑室或者流星砸过的末日也都能接受,但展现在他们面前的却只是一个平庸无比的办公室。
这办公室很小,只放了围棋台和两个椅子,周枕坐在对面,赵浅他们进来时,刚好能与他撞个正着。
“周雪莹真的老谋深算,”在看见他们的那一刻,周枕微微摇了摇头,“只要你们进到这里来,就已经破坏了所有的系统规则,外面开始大乱,系统对站点的一切约束不复存在。”
周枕叹了口气,“乘客不会是站点的对手,他们很快……”
“你有没有发现,这么多年你虽然掌控着系统,却始终无法将困在其中一年、两年甚至十年的乘客全部除掉?”赵浅打断了周枕的絮叨,“确实,站点很有蛊惑能力,在绝望中挣扎的人也很容易就突破底线。不过你装作乘客徘徊其中时,总也见过无论如何也不屈的灵魂。”
周枕是见过,但萤火般卑微的单个乘客随手一掐也就泯灭了,在系统控制下,这些偶尔冒出来的倔强个体不足为惧,当初看到还会触动一下,但随着时间流逝,周枕已经习以为常。
百里挑一的灵魂虽然珍贵,但也容易被浪卷翻,死的更快、更早也更让人寒心。
赵浅忽然将椅子拉开,坐在了周枕对面,“来下棋吧。”
他们这边岁月静好,四周安安静静,除了落子重了偶有回响,便再无其它声音,而“门”的外头却已经乱了套。
就像周枕说得那样,系统的核心被乘客侵入,它对站点的管束瞬间消失,跟之前出故障的地铁差不多,每一节车厢都被站点所影响,虽然杀伤力下降,但内容却丰富了不少,乘客在地铁里走一圈,基本能逛遍沿线所有的三天站点。
而此时,这一站也成了收容场,基本是每走两步就有不同风格的鬼怪神魔扑面而来,幸好乘客们也不是吃素的。
他们打从进这一站开始就做好了大干一场的心理准备,又在商场置办了很多杀人越货的武器,几天内倒也不会吃亏到哪儿去。
最心累的反而是郑凡他们。
这房间不知道有什么吸引力,赵浅和傅忘生进了卧室之后没多久,郑凡他们就被包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会忽然出现,饶是他们心理素质良好,猝不及防间也会被吓一吓。
双拳难敌四手,何况己方还有一个伤员,两个叛徒,郑凡觉得自己简直成了独挑大梁的后勤部部长,得给自己两哥哥看好了这份家业。
还没等郑凡自我感动完,廖晨忽然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以我对赵浅的了解,他就算在系统里呆的时间不长,也会不自知地招惹上几个朋友,现在可是动用人脉的好时候。”
郑凡正在跟一个唱戏的花脸打架,这花脸跟游魂似得,缠上了就扒不下去,郑凡被他咬了好几口才逮到机会将其扎了个对穿。
“我哥和老板的确招惹了不少人,但我们现在连个扩音喇叭都没有,怎么拉帮结派啊。”郑凡摸着自己的腮帮子,自己好好一张俊脸竟然也被啃坏了。
“你没有,系统没有吗?”言阙听见了他们的对话,“我可是系统的npc,你看看,站点出来的这些东西都绕着我走。”
那确实,言阙老神在在的往沙发上一坐,方圆半米一个怪物都没有。
“我们核心十二人是可以随时接入系统的,但只有npc才能调度系统的各项基础设施,”廖晨继续道,“你眼前现成有个既是核心也是npc的人,不利用一下?”
三个人对视一眼,表情逐渐狰狞并发出了奸笑声。
“……”孙攀峰忽然觉得自己不管在哪儿都是老实人。
几分钟后,整个站点所有的喇叭和广播里都开始播放郑凡的声音,“请认识赵浅和傅忘生的同志即刻前往酒店二十八楼,他们又在造作了。”
关在柜门里的人风评被害。
在这只有棋盘的小空间中,时间似乎过得异常缓慢,傅忘生感觉上似乎已经有了大半个小时,一看手表,仅仅过去一分钟。
当然这种时间的理念又不仅仅是体感,傅忘生还在心里默数了秒,这一分钟快有三千秒了,谁信啊。
不过漫长的时间里,只有傅忘生觉得无聊有空想东想西,赵浅和周枕已经完全被棋盘给吸引了,他们两个竟连棋风都差不多,时而锋芒毕露,时而宽忍包容,一直难分胜负。
周枕的目光仍然锁定了棋盘,“赢不过我,你们就不能再进一步了,我与这局棋便是最后的门与钥匙。”
这简直跟过密室要先解数独差不多,终归要为难一下进来的人。
傅忘生刚才就瞥了一眼桌上的棋盘,这原本是残局,当初李却消失之前,跟他在幻境中下的就是这局棋。
只是李却自认棋艺不高,是个半路出家的门外汉,傅忘生比他还好一点,毕竟他从小就有个严厉的父亲追在后面要他学这学那。
即便曾经身在局中,傅忘生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将棋进行到这一步,整个棋面纵横交错,都快封死了也难以吃对方一子。
“和局也算你输。”周枕继续道。
然而下一秒赵浅却忽然抬手,周枕百密一疏,就没想到将棋盘焊在桌面上,赵浅这一抬手,瞬间棋子稀里哗啦往下掉,周枕还没来得及惊讶,傅忘生手中的笔就捅穿了他的心脏部位。
“和局?”赵浅指着一地棋子,“要不你起来,我们再下一盘?”
“……”这个周枕只是由数据构成的,核心被傅忘生这一搅和给搅和坏了,整个人无法保持原形直接散溢,别说下棋,他现在连棋子都握不住。
赵浅这不是膈应人么。
“你忘了,我们进来两个人,”赵浅简直是个无赖,他道,“你当系统跟周雪莹测试傅忘生这么多次是为了什么,你以为我们基因相连又是为了什么……”赵浅看向傅忘生,“就是为了膈应你。”
“……”是……吗?
最后一层空间被打破,四周墙壁状似玻璃碎片般裂开,一块块斑驳着往下掉,真正的系统核心终于裸/露在赵浅和傅忘生的跟前。
这是一个无穷无尽的房间,但是总算有了点数据至上冷漠无情的调调,大型服务器如高楼耸立,放眼望去就是一个巨大的迷宫,就算赵浅和傅忘生在里面行走也冒不了头。
除此以外,这金银铜铁造就的王国中还充斥着一股腐朽的气味。
这股气味并不刺鼻,夹杂在灰尘中可以忽略不计,但这股味道却明显是从人身上散发出来的,还得是那种经年累月不动弹,人都枯朽了的味道。
“赵浅……”傅忘生走在前面,他忽然站住不动,停下来喊了声赵浅的名字。
无数服务器的中央留出来几百平的空地,纤细复杂的红白线路就像蜘蛛网,数以百计的蜘蛛网连成了蔚为壮观的盘丝洞,而这些蜘蛛网里兜着的,却是一个个的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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