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的人已经睡下了,酒店里非常安静,傅忘生和衣躺在靠窗的那边,打了两个哈欠,刚想劝赵浅不要多想,早点睡时,才发现另一人早会周公去了。
赵浅其实有点睡眠问题,进入这个地铁系统之前,他已经有三年的失眠经历,甚至看过医生吃过药,用处都不大。
所以很难说他是不是心理变态,越危险的环境反而越觉得安稳。
“……”傅忘生翻过来,将脸对着赵浅,目光缓慢划过他的五官。
单论外貌,赵浅真的十分纯良,他的脸型并不像傅忘生这么锋利,下颚骨也不突出,强行类比,应该近似鹅蛋形,五官也非常温润。
相较于更硬朗的帅气,赵浅更偏向于清俊,是一种能让人放松紧惕的漂亮。
不过这人的行事作风却不受外貌拘束,雷霆果断,有时候甚至令人发指。
傅忘生顶着一张玩世不恭的皮,却深知赵浅这样的人外表冷冰冰,里面却藏着颗过于滚烫的灵魂,他喜欢燃烧自己,凡事竭力,像是不惜以生命为代价。
“唉,我原本是怀疑你来着……”傅忘生叹了口气,他将赵浅的手拉了出来,赵浅的指节上有一点青,周围还有淤血,若是现在不揉一揉,估计明天就要肿了。
“……”赵浅的眼皮子微微动了动,未免现在睁眼对上目光的尴尬,他只能发出绵长的呼吸声,假装自己睡着了。
幸好傅忘生也没有折腾许久,酒店的安稳是针对所有人的,交完任务之后,困意又被无限放大,十几分钟后,整个酒店集体陷入死寂,就连雨打树枝的声音都消停下来。
傅忘生的手表在黑暗中缓慢走向了十一点,反锁的门忽然开了一条缝。
这条缝开得极小,成年人一根指头尚且难以通过,此时却硬生生怼进来大半个眼睛。
这只眼睛的主人身材矮小,只约等于刚上小学的孩子,以至于她踮起了脚尖才勉强够到门把手。
赵浅除了失眠,睡得也不深,通常有点风吹草动就容易醒,轻微的脚步声停在他的头顶,隔着空气,赵浅感受到了一股阴寒。
这种阴寒跟纯粹的冷不同,赵浅裸露在外的皮肤被扫过时,汗毛耸立,甚至出现断裂式的失温。
安静的氛围中忽然响起了一首歌,被幼稚的童声哼唱起来,听不出调也不连贯,赵浅的身上一重,他缓缓睁眼,跟居高临下的傅忘生进行了漫长的眼神交流。
傅忘生虽然睁着眼睛,但目光却非常呆滞,当中蒙了一层很薄的雾气。
他瞳孔的颜色本来就不深,现在更是淡成了偏蓝的月白色,面无表情地盯着赵浅时,散发出来的杀气令人颤栗。
除此以外,傅忘生的双肩上还跨坐着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伸出手,遮住了傅忘生的耳朵,随即上下唇抿起来,对着赵浅“嘘”了一声,“大哥哥,睡觉时间,不能吵醒其它客人哦。”
“……”赵浅想报警。
他的双手被傅忘生死死按住了,姿势相当不雅,这小鬼有一点恶趣味,她并不喜欢手起刀落,立马结果客人的性命,相反无助地挣扎和极端地恐惧才能满足她。
否则,她也不会将傅忘生从床上掀起来,借他的手来杀赵浅。
“你是惩罚的内容,还是第二天的任务呢?”赵浅不紧不慢地问,“若是前者,失手打坏了不用赔,若是后者,我就得谨慎点了。”
小鬼歪着脑袋,不是很理解这块会说话的肉——敌强我弱的形势下,他是不是脑子有病。
小孩子的性格,向来时晴时雨,刚刚还沟通良好,下一刻她就不耐烦了,傅忘生的手里拿着一块碎玻璃,玻璃边缘非常锋利,应该是有人特意打磨。
傅忘生的力气很大,加上赵浅并没有挣扎,眼看这一下势在必得,出了一天风头的新人也有没办法应付的情况,那小鬼的脸上几乎浮现出心满意足的表情。
下一秒,玻璃的尖端扎进她自己的颈动脉中,傅忘生揉了揉耳朵,从里面抠出了两个粉红色的骚气耳塞。
“不好意思啊,”傅忘生道,“我睡觉时,需要绝对的黑暗和寂静,不然容易醒。”
傅忘生刚刚回手那一下,直接将小鬼的脖子扎穿了,还顺势将人钉在了床垫上。
“哥哥教你一个道理,蛊惑人的办法可一不可再,一旦被人看出破绽,死的就是你。”赵浅也不留情,他飞快的用床单将小鬼四肢捆住,气得后者乳猪般直哼哼。
“之前吊在三楼的尸体,是你的杰作吧?”赵浅搬了个椅子坐在旁边,手上还拿着傅忘生递过来的白开水。
至于傅忘生,他功成身退,正撑着头在旁边睡眼惺忪地打盹,将拷问权完整交了出去。
明明是傅忘生丧心病狂,一把捅穿了小娃娃,赵浅却莫名吸引了所有的仇恨,被这孩子用一双怨毒的眼睛盯着。
赵浅头铁,他伸出两指在小女孩的面前晃了几下,“不回答,就把你的眼珠子抠出来。”
“……”这根本不是新人,这是阎罗王吧!
小女孩委委屈屈地点了点头。
“我们检查过那具尸体,女人虽然死得很惨,全身上下却没有任何防御伤,不仅如此,她的双腿是自己扯裂的,舌头是自己割下的……寻常人就算想不开要死,也不可能下如此狠手。”
赵浅继续道,“除非被控制了。”
要察觉这件事并不算难,李倩这个水准就能做到了,难的是……如何避免被控制。
这当中实在有无数的可能,加上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所以赵浅押了两个赌注。
第一,他赌傅忘生被操纵的可能性更大,从经验上讲,自己毕竟是新手,威胁性还不够,同伴被控制时也容易慌乱,到最后很可能自相残杀,能省不少功夫。
第二,尸体耳朵的周围也有不少伤痕,这些伤痕相对杂乱,应该是挣扎中撕扯出来的。
由此可以推断,舌头和耳朵是两个关键部位,对方极有可能通过其中之一,来达到操纵活人的目的。
除此以外,他们还有个备用方案。
然而这个称为“郑凡”的备用方案非常不靠谱,因为他此刻正举着铁矛,挨在门后睡得昏天暗地,就算对门房间举行什么扫黄行动,都不一定能吵醒他。
“你刚进来时,废话很多,还有捉弄人的恶习,如果是安排好的惩罚,上来就该杀人,无需这么逞口舌之欲……更何况站点通常不喜欢婆婆妈妈的刑具。”
傅忘生在旁边懒懒地帮腔,“我有这方面的经验,只有任务npc才会死于话多。”
“说吧,第二天的任务是什么?”赵浅将眼睛眯起来,他原本和善的眉目经过这些微小的变化,竟有几分危险。
“我不知道。”这女孩看着年纪小,却不知被困在这个世界多久了,又杀过多少人,心理素质还是过硬的,这一点值得表扬。
她都沦落到这个下场了,还想要维护npc的尊严,“请客人们不要试图伤害关键npc,否则会受到处罚。”
“哦?”傅忘生打着哈欠醒了过来。
他的双眼皮耷拉着,遮盖了一半的目光,比起赵浅优雅的冷漠,他更像是一把散漫的刀,藏在鞘中时懒得伤人,一旦露出刀锋,就是要见血了。
小女孩的脖子里还嵌着玻璃片,脖子两面开花,这个架势才是真正的吓人,她对傅忘生心存畏惧,哆嗦了一下,不敢说话了。
酒店的灯不是很稳定,白天的时候就灭了两次,现在又像进了水,“滋滋”响了一会儿,又忽的熄了。
房间本来就昏暗,为了隔绝声音,窗帘还被拉上了,就连闪电也无法穿透。
手机的光很局限,被实质化的黑暗束缚在狭小的一条线上,笔直向前,无法进行扩散,无论看什么都是局部一个光点。
小女孩阴测测的声音在房间里宣布,“……惩罚开始。”
赵浅干脆关闭了手机,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适应良好,大型的物体勉勉强强都能看清。
“不是从外面进来的,”赵浅道,“有东西在房间里。”
傅忘生下意识点了点头,他随即意识到赵浅看不见这些细小的动作,才开口道,“要么是那小姑娘还有后手,要么就是……”
黑暗中,响起了一种声音,黏腻而且柔软,一开始像是从什么东西上刮了过去,紧接着,昂贵的真毛皮地毯成了牺牲品,赵浅听到了成千上万的咀嚼声。
“是那些肉虫,”赵浅道,“你在哪儿!”
傅忘生离赵浅并不远,只是真皮地毯几十秒内就被啃食殆尽,为了保护各自的脚趾,才不得不分散退开。
“不要急,我还没被啃成白骨。”傅忘生站在电视柜上,“如果我没看错,门上那片荧光红的阴影,都是那些虫子吧。”
他抖了一下,“密集恐惧症,要不你去开门?”
赵浅试图从床上伸腿,将傅忘生踹下地去。
“……”被扎成肉粽的小姑娘近距离见识到了男人的小心眼。
“以你这张无祸不闯的嘴脸,应该积累了不少经验吧,”赵浅淡淡开口,“我怕虫子,所以你快想办法。”
一个密集恐惧症,一个怕虫子,这个惩罚刚好对症下药,就算这两阎王爷暂时死不了,也能缺胳膊少腿长点教训……
然而理想破灭永远在下一秒。
小姑娘心里“呸”了一声,“老子信了你们的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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