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酒店似乎在慢慢变小,等众人反应过来时,整个三楼重新被黑暗覆盖,水晶灯斑驳地照射着楼梯与圆桌,所有的事情重新回归到了原点。
“一般情况下,处罚之后任务会继续,不过集体违规的情况实在不多,谢谢我们死而复生的大哥。”傅忘生分开人群走过去,他的脚步停在管家面前,随即半跪着,看向这位表情扭曲的中年人。
管家的眼神非常空洞,他的表情也只是因为姿势怪异,颈侧的肌肉扯动面部,进而摆放出来的,跟他本人的想法毫无关系。
傅忘生压着他的头顶,将管家的脑袋归位,光是听骨头摩擦的声响,赵浅便感同身受地动了动眼角。
管家被围观了这么久,就算是老手也顾忌颇多,不敢去碰这尊神,傅忘生却直接上手,食指划过管家腮帮子以及下巴,几乎是活生生的性骚扰。
郑凡听见一声冷冰冰的“告他”,等回神去寻时,赵浅仍是一派凛冬成精的风采。
“至少我们可以确定一件事,”傅忘生又道,“惩罚过程分为好几批,刚刚受伤的暂时处于安全区。”
赵浅的目光从人群中扫过,他并没有特意配合傅忘生,却做出了和傅忘生相同的判断——
赵浅天生有种魅力,顺着他的目光,所有人自觉主动地划分为两派,已经负伤的和毫发未损的。
郑凡再一次察觉到了细节,他拉一拉赵浅,示意对方稍微低下头好互相咬耳朵,然而赵浅不为所动,脖子与肩呈一条笔直的线,甚至稍微垂下眼睑,君子坦荡荡道,“别踮脚了,有话直说吧。”
“……”郑凡发誓,出了站就去屯两箱牛奶。
“没受伤的人除了我们四个,剩下的都是晚饭时候没什么胃口,大概吃个半饱应付任务的。”郑凡归类总结的课程应该学得不错,他又道,“我怀疑npc是根据这个分类进行的惩罚。”
按道理,大家都是客人,两批受到的惩罚也该半斤八两,但郑凡随即想了想,他们这边有两拖累人的煞星,说不好npc会看在他们的面子上,忽然将惩罚力度加大。
但是出于求生本能,郑凡并不敢将这句话说出口,他潜意识里总觉得这两大爷比npc还要难对付。
幸好,这孩子想到的,赵浅也想到了,他迈着大长腿往外跨了一步,从郑凡身边走开,直接走到了傅忘生的对面。
管家茫然的神色已经逐渐掩盖下去,又恢复了那张过于伪善的笑脸,赵浅的手插在口袋里,也往下一蹲,他的眉尖轻轻挑起,非常恶劣的要求管家,“不如我们组队吧?”
“……”管家跟吃了苍蝇似得瞪着赵浅。
“你们酒店的宗旨不是服务客人吗?”赵浅耸耸肩,强行组织逻辑,“我跟傅忘生体力不行脑子不好,急需你的服务。”
管家的第一反应是立马拒绝,但话到嘴边,他又想起了什么,微笑扩得更大,几乎占据了下半张脸所有的空间,“当然可以,只要两位客人要求。”
傅忘生全程没什么拒绝的余地,逐步被赵浅坑进了一个“祸害三人组”。
惩罚来的很快,明明酒店门窗紧闭,可水晶灯却忽然晃了晃,随即这种晃荡的频率和幅度更大,所有鳞片状的灯片相互撞击着,听起来就像连串的风铃。
郑凡仰着头,眼睛躲在镜框后,肩膀也耸了起来,他将脖子顶进去,双臂环抱,试图将自己的上半身缩成球,似乎这样就能稍微安全点。
随着水晶灯不安稳地摆动,光线也忽明忽暗,眼睛的焦距难以在强光和黑暗中自如切换,时间长了不仅是感官,就连精神都无法处于紧绷状态。
就在郑凡恍惚的一瞬间,有利刃划破了空气,无数尖啸声簇拥着在人群中穿过。
灯重新停在了大厅的中央,平稳且华丽的光效还是呈暗黄色,以柳召为首的另一群人全部愣住,就他们看来,刚刚那段时间里什么都没发生,可已经收敛的血腥味却再次袭卷。
郑凡出了一身冷汗,方才晦暗的环境中,他凭借本能躲开了好几次攻击,仔细形容,好像空气里充满了冰冷的刀片,这些刀片极薄,边缘还有弧度,郑凡躲过了十之八九,眼角还是划开了几毫米的创口。
其他人就更惨了,那中年发福的老板四肢粗短,偏偏肚子和腰堆满了肉,刚刚那一阵刀片刮得他惊叫不已,昂贵的西服被切成了褴褛,合着衬衫一条条不够蔽体地挂在脖子以下。
他还没恢复好的精神再一次受到冲击,正哆哆嗦嗦地瘫倒在地上,双手胡乱上下摸一摸,以确认自己没少什么重要部位,以及……还活着。
傅忘生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他的手指尖有点出血,两片极薄的鳞片状物体交叠在一起被他捏住,边缘微微泛蓝,肉眼可见的锋利。
就连那老管家都未能幸免,他作为关键性npc,在站点中是很难被普通物品划伤的,这水晶灯应该是专门用来惩罚的道具,所以不分敌我,只受规则约束。
因为个体小,这些东西造成的伤口并不深,至多停留在皮肉上,严重者整个背部翻起,血渗得却不多,就是看起来异常狰狞。
蝗虫过境莫过于此,郑凡想起刚刚那阵密密麻麻的碎铃声,立马泛起了鸡皮疙瘩。
相较于其他人身上或多或少的伤口,赵浅就显得异常气定神闲,整个过程中他只动了一小步……往傅忘生的背后躲过去。
老管家沾了这位好逸恶劳的光,伤势并不重,赵浅强行摁着他的头,让老管家蜷缩起来,置身于傅忘生的庇护下。
老管家挣扎抬头的时候还撞到了傅忘生的大腿。
“……”老管家并不是很喜欢这个姿势。
“……”傅忘生也不喜欢。
“看形状,这薄片是从水晶灯上脱落的。”赵浅是个魔鬼,他将场面搞得尴尬无比,却独自抽身,离开了尴尬的中心。
赵浅又道,“也就是说水晶灯是惩罚道具,还是能杀了npc的惩罚道具,否则我们的老管家不至于这么害怕,是不是?”他眯起眼睛去问老管家。
傅忘生认识赵浅其实不久,但对这人的恶劣性子却有了七八分了解,一见他面容发沉,眉眼却平缓地向上挑起,就知道赵浅又有坏主意了。
“既然是惩罚道具,以彼之矛攻彼之盾,不知道哪方更甚一筹。”赵浅从地上将他红殷殷的灯笼提了起来,里面的蠕虫动也不动。
他脚尖轻轻踹了老管家一脚,催促道,“我的处罚什么时候执行,不要拖拖拉拉的,快一点。”
老管家想回到十几分钟前,好将答应组队的自己打一顿。
“一般规定都是两小时,”老管家被踹得好像水里浮舟,随浪来随浪去,“但是客人没有决定权,只有站点的管理人才能确定惩罚时间。”
“哦,”赵浅道,“那将酒店老板叫过来吧,我要投诉。”
傅忘生在后头包扎手指,闻言,毫不掩饰地笑了声,嚣张的架势让柳召跟着抖,不小心又按到傅忘生的伤口。
极细的一线皮肉伤,跟被纸割得差不多,血早就止住了,但傅忘生偏要喊着“破相了”,让专业的大夫给他来个专业的处理。
不是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柳召都不愿意搭理他。
方按到伤处,柳召就立马缩手,生怕这位难伺候的医患又出幺蛾子,然而刚刚碰到就喊疼的傅忘生遭受了二次伤害却浑然未觉,他的目光仍然停留在赵浅的身上,说欣赏太单一蹩脚,好像还有几分遗憾和怀念。
赵浅适应这个世界的速度出乎意料,他甚至很快掌握了规则,并将之视为武器,运用娴熟。
譬如这个“投诉”就提的十分精准,老管家只能看着他翻白眼。
所有人都知道,现在的惩罚还都是初级阶段,人捕猎时总会使些手段,在这儿耗得时间越长,接下来恐怕不只是皮外伤了。
兴许是赵浅的无理取闹有了效果,那小女孩再次出现,她的心理年纪远远超过外貌,所以身上有种格格不入的气质,神情动作与表情是割裂的,就像个拙劣的演员。
她比管家要强硬很多,根本不会与客人们废话,只站在光线能照到的最高处道,“惩罚提前,半小时为一轮,由于违规人数太多,站点决定直接宣布任务失败,任务完成率最高达5%,无人生还。”
“……”人群哗然,剩下的乘客们面面相觑,就连赵浅都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看起来规则缜密的系统蛮横不讲理,刚走一步棋就喊着“将军”,然后把棋盘掀了。
那小女孩又道,“由于老管家的服务遭到客人投诉,为显公平,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中,他将与各位同受惩罚。”
“……”万恶的资本主义。
老管家目瞪口呆,一瞬间反思自己是不是跟错了老板,都什么狗屁不通的决定,这家酒店迟早倒闭玩完。
随即,水晶灯又晃了一下,灯光倾斜,整个酒店有一大半陷入黑暗。
傅忘生的手指刚完成包扎,柳召就惨叫一声,以他的锁骨为起点,半球形的血洞越来越多,不过眨眼的功夫,他上半身鲜血淋漓,疼得倒在地上拼命挣扎扭动……就像一只巨大的红色蠕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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