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赵浅在国内的人际关系其实很简单,他自小是个孤儿,大概三四岁就遭遗弃,因为性格也不擅长交朋友,从那时起就奠定了孤家寡人的基础,以至现在愈演愈烈,直接长成了没克星的老狐狸。

    仔细回想,那张奔赴死亡的车票似乎早在床头柜上放着,赵浅整理东西的时候无意间拿起,偌大的木质客房便从眼前消失,人处地铁口,就连行李都还是原封不动的一套。

    住持并不知道,眼前这个慈眉善目的赵浅正在磨他的四十米砍人长刀,随时准备对我佛无状。

    “可也不对啊,”老住持很有辩证思想,又开始否定自己的想法,“你那张车票由来已久,但这位女施主的车票还很新,形制虽相似,细节却稍显不同,可能只是巧合罢了。”

    “……”老住持顶着光溜溜的脑袋,显然受香火熏陶太久,背弃“不打诳语”的规矩时,连赵浅都看出了他目光闪烁。

    一时之间斋房里有些安静,赵浅的眼神随着老住持的话音沉了下去。

    倘若只是单纯的受故人所托,那老住持与自己的渊源必定在这位“故人”身上,一个漂泊无定的孤儿从何而来的故人?

    “两张车票确实通往一个地方,”赵浅并不给老住持粉饰太平的机会,他道,“我刚从那边回来,还受了些轻伤……都说我佛慈悲,只是这么个慈悲法,怕西天之上会挤得慌。”

    “阿弥陀佛。”老住持不过六十左右,皱纹不多,模样很有格调,有点类似于穷乡僻壤里出的英俊后生,年轻时候应该浓眉大眼方正平稳。

    老住持的好心态与旁人的不太一样,说谎时有普通人的局促,但被赵浅这样挤兑也并不觉得羞愧,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事事因果早有衡量,更何况贫僧确实只给了你一张车票,女施主的从何而来,贫僧并不清楚。”

    赵浅曾经有个自己的团队,受雇于各种国际组织,什么下贱龌龊的工作都见识过,所以对人心的秘密知之甚多。

    他见老住持态度坚决,似乎抵死让有些秘密烂于腹中,百年后随棺材下葬,便也不追问了,只道,“天气闷热,尸体容易腐坏,警察来了要是没发现什么问题,还是尽快联系家里人,将她好好安葬吧。”

    说完,赵浅又瞥了一眼老住持手里的车票,“这东西可以给我看看吗?”

    老住持慷他人之慨,没怎么犹豫就将沾血的车票递给赵浅,“拿着吧……”

    顿一顿,老住持耷拉下眼皮子,目光似乎停留在脚边的蚂蚁上,白色的米粒被拖拽地一瘸一拐,缓慢而坚决地挪向树下蚁窝。

    老住持又道,“孩子,收拾好你的行李去往山下,我将给你一个地址,找到地址上的人,阻止更多这样的牺牲吧。”

    他似乎极轻地叹了口气,“没想到事情发生的这么快,愿我佛慈悲,此后常常照拂于你,莫蹈前人覆辙。”

    “……”赵浅已经懒得去理睬时时空话的人了。

    老住持给赵浅的地址在市内,一梯一户的高级小区,不知是凑巧还是我佛太过无聊,老住持前脚刚许愿,后脚此地址的主人就杀上了门。

    刷着迷彩图层的越野车十分高大,直接将狭小的寺门堵得“今日谢客”。

    警局的人刚来过,由于当时目击自杀的人很多,现场也没太多可查的疑点,所以将尸体也一并拖走了。老住持给女子的家里人打了电话,电话那边沉默了半晌,到最后只应了句,“好,知道了。”

    女人匆匆走完这一生,似乎离开的理所当然,连最亲最近的人也没发出“她想活着”的声音。

    傅忘生从越野车上下来,除了他,郑凡居然也在,他们两个明显认识已久,郑凡一口一个“哥,傅哥,老板”的喊着,比在酒店时还要亲。

    赵浅拎着行李刚走到寺院门口,眼睛晃了一下瞬间扭头——

    傅忘生好似什么妖孽修成人形,不招摇过市不舒坦,强占山路的越野车就罢了,他还搞出十米长的大红地毯和LED灯牌。

    大白天的,灯牌散发着五颜六色的光,上面一共四个字,“有缘有分”。

    “……”赵浅扭头之后想了想,抄起行李箱冲着傅忘生的狗头拍了过去。

    为防误伤,郑凡抱着灯牌缩到了寺门后,心想着,“我说什么来着……人太高调是会翻车的。”

    大概纠缠了三分钟,赵浅就认清了现状,这位姓傅的扁毛孔雀并不好对付,还似有受虐倾向,你越打他,他越觉得你是投怀送抱,自我感觉太过良好,简直是流氓里的至尊,还好意思说绅士。

    傅忘生也不冤枉,他躲开赵浅的行李箱,嘴里还不忘接一句,“美人体力真好,比我想象中还要好。”

    “艹,”郑凡骂,“骚不死你。”

    “你怎么到这儿来的?”三分又三十二秒,赵浅坐到了越野车里,手里捧着一碗热腾腾的粥,一边喝一边问。

    因为斋房里死了人,地上的血渍都没清洗干净,所以暂时封禁,大部分的人又在此之前吃个半饱,只剩下赵浅这个赖床的至今饥肠辘辘。

    “喏,这个。”傅忘生挨在他身边,座位放了下来,几乎呈一百八十度躺着,因为五官立体的原因,林间阳光在他眼角嘴周留下阴影,有那么一刻显得非常严肃。

    傅忘生递给赵浅的是一张纸,纸上字体跟老住持的有七八分相似,只是连笔没那么严重,纸张上还有明显的折痕与污迹,边角磨损厉害,虽然保存完好,但一看就是几年前甚至十几年前的东西。

    这张纸上还有赵浅的名字,并指明了寺院地址,怪不得傅忘生找来的这么快。

    “……”赵浅是个以脑子和高科技谋生的,实在无法承认预言和神学。

    “你不必觉得困扰,”傅忘生笑了笑,“地铁中风云诡谲,即便是我也不敢保证百分之六十向上的安全率,如果下一站死了,就不必想这些陈年往事与你我的关系了。”

    赵浅干巴巴地为他鼓了两下掌,奖励傅忘生的乐观。

    随后,赵浅又听郑凡吹了一通他的“傅哥”,差不多了解傅忘生是从小进地铁站的,那时他不过六七岁,也是地铁站目前为止已知年纪最小的乘客。

    “那就难怪养出这么扭曲的性格了,”赵浅想,“原来是妖魔鬼怪奶大的。”

    他喝着人家的粥,还不忘磕碜傅忘生。

    “我看你拎着行李……往秋天过,老住持受不了冰块镇山,决定将你赶出来了?”傅忘生依旧嘴上不积德。

    比起在车站里,他此时好像更为鲜活,也更喜欢逗赵浅。

    傅忘生骨节分明的手指敲着方向盘,打着哈欠又道,“我两因为破坏站点规则,即将被遣返一站,收纳遣返者的站点虽不一定难,不过一定要防。”

    傅忘生笑道,“可不是所有的人都跟你我似得,只犯这么点小错误。”

    “……”搞死所有npc,扶持自己人上位是小错误?

    郑凡不是很懂他老板的思维模式。

    鉴于赵浅现在无家可归,傅忘生提出跟他回家研究地铁系统时,赵浅也没打算拒绝,在市中心租他一间卧室远比在深山老林里方便,更何况傅忘生看起来着实财大气粗,粥都比寺院中的当饱。

    赵浅毕竟是个实干主义者,他将行李往车后座一扯,“走吧。”

    从寺院驶出,还要近四个小时才到了热闹的市区,这一路上郑凡的嘴没有闲着,跟抹了蜜糖似得一遍遍夸赵浅胆子大,直到将打盹的赵浅啰嗦烦了,睁开淡棕色的眼睛瞥向他。

    赵浅这个人并没有太多不近人情的地方,但眼神却不同,就算是夏末暑气未尽时,也好像难以化开的冰川,当中刀锋林立积雪数寸厚,干脆将自己与旁人隔开千万里,孤独的半点不给余地。

    赵浅这一眼是能杀人的,奈何郑凡心肌肥大,他以为自己纯粹是话题挑得不对,又在傅忘生的引导下,开始重新普及关于“地铁系统”的知识。

    “赵哥,你还不知道吧,有些站点是可以抽签的,就是那种和尚庙里求吉凶的竹签,还分三六九等。签要是抽得好,过关的可能性相对会高一点,不过双方同意的情况下,抽来的签可以交换,命运也能交换,偷来的却没什么用。”

    郑凡天赋异禀,百八十个字接连吐出不用喘气。

    赵浅这才有个稍微感兴趣的样子,没再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开车的傅忘生仿佛太阳穴上长眼睛,他见赵浅难得对什么感兴趣,便吹了声轻浮的口哨继续道,“站点之前大概率是会抽签的,有签在手无论好坏都会增添不少乐趣,你兴许会喜欢。”

    “……”赵浅似乎轻微笑了笑,郑凡作为一个正常人,瞬间觉得羊入虎圈格格不入。

    除了抽签的规则,赵浅还全方位的了解一番站点的苛刻无情,概括来说,整个地铁系统遵循三条铁律。

    一是进站必安检,每一站允许带的东西各不相同;二是导游有义务检查乘客数目,进入站点时一个不能多,一个不能少;三是黑暗中无人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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