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浅连眼皮子都不眨,他只是“嗯?”了一声,觉得站点脑子有问题,乌鸦这种成群结队,且可再生的泛滥式npc怎么评上“关键”的。
赵浅又问托马斯,“我再杀一只乌鸦会缩短多长时间。”
托马斯不可置信地盯了他一会儿,身体反应先于思想,几乎是飞快回答道,“二十分钟……但任务难度会再一次提升,希望大哥哥考虑清楚。”
大哥哥和善的眼神怎么看怎么像干了一瓶威士忌——外表还是个人,却不打算干人事了。
“也就是说还剩四十分钟……足够了。”赵浅道。
第一天的任务说到底就是陪孩子捉迷藏,“马可波罗”的规则再复杂,抽离了致命的部分,剩下的就简单了。
再死一只乌鸦,然后赵浅和傅忘生找地方藏起来,直到任务结束,中间就算还有变故,只要没有人命损失,那就不算什么。
赵浅又问托马斯,“你的名额上现在还剩几个空位?”
托马斯未曾提防赵浅这一问,他虚虚看了看傅忘生,回答道,“一个。”
“npc一般没有必要说谎,涉及到任务的时候,规则也不会允许他们说谎,”傅忘生作为长在地铁站的老油条,几乎琢磨透了绝大多数的死规定,“但还有几种特殊情况……npc的生命受到威胁或任务难度加大。”
傅忘生丝毫不给托马斯面子,这句话几乎是挑明了npc没说实话。
“那具尸体,”赵浅指了指街道上的工装服男人,“是你们今晚杀得第一个乘客吧。”
所谓的七个名额,说到底都是赵浅他们的猜测,托马斯在被抓住之前,根本没有给出这个关键信息,他所说的大部分话,都是遭受威胁时吐露的,有可信的部分,当然也有顺水推舟的谎言。
上半夜以惨叫声模拟死亡过程的人,完全可以选择隐于幕后,他就像个npc的帮凶,只要大部分乘客以为今夜的杀戮人数足够,就会放松警惕,第九个受害者也就更容易出现……
兴许是为了活下去,兴许是为了显示自己高明的手段,此人从一开始就布下了损人利己的局。
这一站可真是危险人物的聚集地啊。
“剩下的四十分钟有事做了,”赵浅道,“我想认识一下这位‘做鬼’的仁兄。”
托马斯不甘心被赵浅忽略,又挣扎着重复了一遍,“任务难度加大。”赵浅冷冰冰的目光分出十分之一,以证明自己听到了,但行为却没任何改进。
有赵浅这样悍不畏死的同居人,傅忘生也遭遇了人生的滑铁卢。
傅忘生的原则素来是不招惹麻烦,一心认怂,苟一半积极一半,在所有乘客中混着,当个平庸的存在,唯独认识赵浅之后,原则不再是原则,甚至还有点作死上头,也跟着跃跃欲试起来。
托马斯见劝不住赵浅,转而向傅忘生道,“如果擦着时间底限,还没有完成今日名额,规则挑选牺牲者时,大概率会落在下签上……此站只有一张下签,不存在下下签。”
“……感情我没抽到下下签,是因为没有啊?”傅忘生自暴自弃地叹口气,“看来还得好好蹭一蹭赵大锦鲤的欧气。”
“有劳费心。”傅忘生说着,将手中的军刀一松,托马斯瞬间恢复了自由。
他又道,“规则我很懂,但我不打算遵守。”
托马斯嗫嚅了一下,估计是觉得不珍惜生命者活该被灭,所以没再多说,领着一大帮的孩子继续“马可波罗”的游戏。
本来赵浅那一席话,是给了托马斯希望的,来来去去这么多的乘客,大部分都执着于自己的性命,很少关心npc的精神状况,但赵浅却踩着十字架的阴影,想帮他们找到当初的背叛者。
即便此事被视作筹码,托马斯还是想保住赵浅这个人。
阴森森的小镇随着任务难度的加大,变得更加死寂,孩子们像是默认了一条法则,不再跟赵浅过不去,傅忘生轻轻松松沾了光,也跟着大摇大摆起来。
要逮乌鸦并不困难,两分钟后,街道中央的尸体上就停了两三只,新鲜的人肉在此地虽不稀有,却比较看运气,等这一批乘客死光了,也许要饿上三四天才有下一顿。
受欲望驱动的扁毛畜生很快上钩,被赵浅活捉了一只,他也不急着杀,而是将乌鸦的爪子捆住,另一头自己拽着,打算最后一刻才动手。
上半夜的尖叫声听起来有些远,在无数的墙与篱笆上回荡,要确定来处并不简单。
只是假冒伪劣的死亡,也得装的有三成相似,要骗过离自己最近的乘客,除了声响还得有味道——不需要多重的血腥味,能短时间唬住其它乘客就行。
被赵浅拴住的乌鸦挣扎了好一会儿,终于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这地方的飞禽鼻子非常灵,赵浅带着它远离街道中的尸体,它就跟指南针似得,开始自己找食吃,并很快锁定了第二个方位。
赵浅和傅忘生顺着乌鸦的指示,来到一处废旧的宅子前,宅子的墙根处居然有一截新鲜断肢。
一眼能看出是女人的小臂,有些微胖,手指粗短却很白,腕子上还套着很细的双股翡翠镯,估计刚带上这只手镯时,女人还不胖,但现在镯子与手腕之间的空隙很小,除非直接敲碎玉镯,否则是取不下来也套不上去的。
凭此特征,赵浅想到了乘客中一个大学生,叫郭白雪,高三刚毕业一个半月,录取通知书拿到了,但还没到去学校的时间。
“是生砍下来的,没有抵御伤,手臂的主人应该毫无防备,不过处理妥当,人应该还能活。”傅忘生半蹲下来,“如果我要假死,绝对不肯付出这样的代价……这才是第一天。”
这才是第一天,小镇中物资匮乏,到现在都没提吃饭的事,更遑论医疗设施,砍断一条手臂这么重的伤,得不到治疗就是死路一条。
赵浅甚至开始想念柳召这个牙医。
“我没记错的话,郭白雪有个同伴。”赵浅微微眨了眨眼睛,他并不是很喜欢血腥的场面,所以将眼神撇开了一点,“瘦高个,肤色惨白,自称是郭白雪的叔叔,郭友林。”
傅忘生并没有搭茬,他的神色十分严肃,杀气像一层温润的冰面,隐藏在目光中。
赵浅继续道,“郭白雪有点怕她这个叔叔,所以怯生生的不怎么说话,也不怎么跟人交流。”
留意身边所有乘客这项技能,还是郑凡教给赵浅的,赵浅就是那种典型的别人家孩子,紧急培训时,看起来漫不经心,爱听不听,关键用时却能举一反三。
“郭白雪虽然没有笃定的信仰,却对神明鬼怪很虔诚,郭友林却不一样。”赵浅的眉心已经皱了起来,这么细节的回忆很伤神,更何况他只是以余光去接触这些人。
“郭友林在教堂中抽了好几支烟,还骂了一句‘艹他娘的耶稣基督’。”
这大概是傅忘生认识赵浅以来,听他说过最具体的一段话,到最后傅忘生啧啧称奇,“你是计算机投胎转世吧,记得这么清楚,还没什么感情。”
赵浅懒得理他,“如果我的判断没错,郭白雪身受重伤走不远,又没被npc拖出来,应该是躲在附近的民宅中,至于郭友林……他很可能在……”
傅忘生接着道,“郭友林在教堂,他这样的人毫无信任感,难以跟任何东西共处一室。”
就算是npc,郭友林也想挖掘出一点点利用价值。
“郭白雪暂时安全,原住民虽然不友好,却也不想跟乘客产生冲突,关键时候会提供点无关紧要的帮助,”傅忘生道,“但我不想让郭友林活下去了。”
这一站中变故太多,乘客本就不齐心,再有杀伤同袍的举动,信任感崩塌,会再出事。
教堂的门是开着的,圣母像还是哀怜地看着怀中孩子,里面只点着蜡烛,很多地方密布着阴影,就连稀疏的长排座椅也有点看不清。
郭友林要是躲在教堂,不管是为了躲避npc还是想多弄死几个乘客,都应该布下了精密的陷阱。
赵浅毫无同情心的将乌鸦往前一送,限制自由的绳索刚断,乌鸦便扇动翅膀想飞出去,它的方向有点错误,被赵浅一头摁进了教堂里。
铺天盖地的红光一闪即逝,乌鸦被切分成了好几段,尸体摔在地面上发出了烧焦的刺鼻气味。
那些红光是由棱形的网格构成的,密密麻麻,别说是乌鸦这种大个的物体,就算是苍蝇和蚊子也很难通过。
教堂有两面墙上各钉着一只红色的眼球,第三只眼球则在圣母像的眉心,陷阱未被触发时,这些眼珠子隐于黑暗,只要饮了一丝血,便通体猩红,还发出幽幽的光芒。
傅忘生道,“这是万圣节地铁站发的道具。”
“……”中西结合,这地铁站就不能少过两个节?
赵浅往后退了一步,“杀人放火并非我强项,交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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