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萧行不仅走了, 她走得还很快。一双大长腿,走路带风,腿短一点根本跟不上。好在淮纵腿长, 不仅腿长, 这会脑子转得也快。
能不快吗?再不快刚哄好的媳妇就又不理人了。淮纵心里苦,却不敢说。
她是真的被萧行突然的勾引吓到了啊。
阿行本就生得美, 且她爱极了她那柔软仿佛能滴水的嗓音,那样好听的声音, 勾缠了刻意的媚,谁受得了?
就是云端神仙被她这么一折腾也得动凡心, 更别说, 她不是神仙,她是为萧行神魂颠倒的大俗人。
从画桥哄到纵行社,又从纵行社哄到侯府, 从正堂哄到内室,从白日哄到天昏。
入夜, 萧行抱着锦被丢了淮纵满怀,她唇角勾着, 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凛春侯这般正经的人,睡什么软榻?就在房间打地铺吧!”
好嘛, 萧行记起仇来, 可真难哄。淮纵委委屈屈抱着被子,委委屈屈抬起头:“枕头呢?”
萧行被她气得牙痒,男的女的, 就没见过怂成淮纵这样的。
她若死活赖着同她睡在一处,她还能一脚将人踹下去吗?哪怕踹下去了,有腿有脚,淮纵就不知道再爬上来?
想到画桥淮纵不解风情的表现,她刚刚软化的心又沉了下来:“那么想睡地铺,那就睡吧。懒得管你。”
“……”不是你让我睡地铺的嘛。淮纵搓了搓微凉的指尖,她衣衫单薄,刚从浴室出来只来得及裹好里衣,就被萧行打得措手不及。
地铺安排好,秉持着睡前熟读经义的习惯,淮纵倒也没说什么,迈步往书桌做好,一室安静,她看书,萧行坐在榻沿默默看她。
偶尔静谧中传来书页翻动的声音,望着那道挺直单薄的背影,萧行倏尔又笑了。
陷在情爱里的人,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甚至有时候看起来有些无理取闹,可这何尝不是另外一种情趣呢?淮纵虽怂,可怂兮兮的背后,是对她毫无怨言的迁就。
一个女子,对另外女子,能好到这份上,萧行挺知足的。
外袍毫无预兆地落在淮纵身上,烛光通明,好脾气的小侯爷合上书卷回头望去,灯下看美人,萧行眉眼存了笑:“该睡了。”
“嗯。”淮纵紧了紧身上的衣袍,心里暖暖的。
一人往榻上去,一人规规矩矩地掀开锦被,躺在软绵绵的被褥,淮纵毫无睡意,自然而然的同萧行说起最近的筹谋。
“荀国伏低做小,看起来乖巧似猫,其实不然。景厌身死,揪出背后潜藏的大批势力,可剩下的那些仍旧虎视眈眈。”
“西山之上咱们差点遭了算计,这笔账我得慢慢和他们算。我在一日,凛春侯府就不会倒,荀国国君妄想用三座城池掩盖杀心,脑子是不是有毛病?”
年轻的小侯爷损起人来委实不客气,都说认真的人最美,淮纵较起真来,不用看,萧行脑海自然而然地浮现出那双凛冽的眸。
寻常时候这双眸子噙着笑,看向她时带着温柔的讨好,可若真得动起怒火,没几个人招架得住。
那是将门浸在骨髓的杀伐之气。
虎父无犬子,老侯爷淮夙拖着病骨尚能打得荀国退避三舍俯首称臣,作为他唯一的血脉,别看淮纵从小到大没上过战场,但萧行见过她拿刀的样子,见过她十步杀一人的强势,更见过她浴血而出凝在眼底的冰冷傲然。
那样的淮纵,顶天地立,有种超脱性别的美。
萧行的心在她一字一句里轻轻颤动,说到尽兴处,淮纵嗤笑一声:“戏台子已经搭好了,也不知那些人会给本侯多大的惊喜。父侯临终前曾有密令,若平乱世,当以杀止杀。”
“什么?”萧行侧身看她。
淮纵打的地铺离床榻不远,此时时辰还早,月色皎洁。
听到动静,她也侧过身来不远不近地瞧萧行:“阿行,父侯是极有远见之人,他说这世道总有乱起来的一天,我信。”
“三百年前,姜颂出不归谷,顺应大势以幻术分裂天下,裂土分疆由此生七国。七国战乱不休,谁也想吞并对方,却因了姜颂八个字蛰伏安稳。”
“如今不归谷成为一片荒芜,传承散落,已难震慑那些怀有雄心的国君。”
淮纵眸光微沉:“莫说荀国在咱们这安.插了探子,其余六国何尝没有咱们鸾国养出来的精锐?”
“你道那荀国为何花费大把力气毁掉侯府,因为他们怕了。他们害怕世上再多一个如父侯一般的帅才。”
“怕子承父志,怕我迟早有天会披甲上阵杀他们个干干净净!家仇,国恨,大势所趋,早成死局。”
身为女子,在国家大事上,萧行接触的终归比不得当朝凛春侯。淮纵信任父侯的判断,听过这些之后,萧行心里蓦然生出一股不安。
“你…你会有上战场的一日吗?”
“会的。”淮纵眸光闪亮:“阿行,我是淮家人,我骨子里流着将门的血。在国民需要我的那刻,我会毫不犹豫地提起长刀冲出去!”
“四海之内,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七国分裂太久,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还有许多人食不果腹,谁也想要见天下太平,但所谓的天下太平,从最开始,是靠打出来的。”
“以杀止杀,以战止战,将门的荣耀,是用鲜血洗出来的。父侯如此,往后,我也当如此。”
良久的静默,月色照进内室,萧行温吞地红了眼。
她明知自己不该说那句话,却仍旧说了出来,不说,恐怕不会死心。
她道:“阿纵,你是女儿身。”
“是呀。”淮纵不无遗憾道:“可我还是淮家最后的骨肉。阿行,当放下那杆狼毫走下文坛提起刀走向战场时,我是世袭罔替的凛春侯。”
女儿身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一旦上了战场受伤之后就得背负起更多的缠累。身份被揭开,孰轻孰重,等待她的,都将会是灭顶之灾。
但在此之前,她还是受世人敬重的凛春侯,是陛下最仰赖的臣子。
匹夫有责。
哪怕还没到战火爆发的那刻,萧行闭上眼,只要想到这人瘦窄的肩膀要扛起黎民福祉,扛起本不该她扛的重担,她的心像是压了一块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
淮纵心知说得这些话让她难过了。笑了笑:“阿行,别这样嘛,还没到那时候呢。咱们还有很多时间。”
“我知道。”萧行闷声回她:“你继续说,我在听呢。”
“嗯。”淮纵收敛心神,缓了缓又道:“我与陛下定了三日之期,势必会揪出荀国隐在暗处的最后底牌。景厌一死,那人势单力孤,想要完成任务归国,保不齐会狗急跳墙。说起来,还是多亏了阿行,我才晓得哪里出了问题。”
“多亏了我?”
“嗯呀。以前我怎么想也想不到的关键,后来阿行入了我的梦,我才看清当年被我忽略的细节。你还记得十五岁那年重伤我的人吗?”
十五岁,金尊玉贵的凛春侯只重伤过一次。萧行想忘都忘不了。
她道:“记得。”
淮纵笑得畅快:“那你要不要随我一同入宫看看热闹?”
“你就不怕当年的事重新上演?”
“不怕。”淮纵笃定道:“你嫁给我的那天起,就已经注定了要经历这些事。况且,纵有危险,还有阿薛护着你。阿薛不行,还有我护着你。作为侯夫人,阿行当与我并肩才行。”
并肩而行。
萧行弯了唇角:“阿纵,我喜欢你这样说。我也不怕,当年侯夫人……”
“错了。”淮纵纠正道:“要喊娘。我娘就是你娘。”
“好吧。”萧行面色微红:“娘能跟着父侯南征北战立下不世功勋,我虽然不会武功,做不到上阵杀敌,但我会和你同生共死,努力让你没有后顾之忧。”
“怎么这么乖?”
寂夜落针可闻,哪怕小声的嘟囔也能清晰地落入人耳。萧行羞赧地蒙上被子:“睡了,不说了。”
过了许久,淮纵轻声道:“真睡了?”
无人应答。
夜色沉沉,又等了一刻钟,淮纵起身裹着被子,蹑手蹑脚地爬上床,尽力不吵到人安眠,老老实实躺在萧行身侧,心满意足地进入梦乡。
等她睡熟,萧行不声不响睁开眼,无声笑了起来。
想要去捉淮纵的手,没料到淮纵睡姿极好,锦被裹得严严实实。她蹙眉发了好一会的呆,开始生闷气。
意识涣散前她懊恼地想着,早知道就不准备两床被子了。
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太亏了!
三日之期很快到了,凛春侯携夫人入宫,正巧遇上蔺妃从霖泉宫出来,双方在御花园偶遇。
看着眼前红光满面的恩爱眷侣,蔺妃娘娘瞳孔微缩,心里好似喝了几百年的老坛陈醋,啧啧两声:“侯爷,郡主,别来无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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