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凛春侯府, 后院厢房。
低哑暧.昧的吟.声隔着一扇门传出,同时传出的还有压抑在喉头的轻浅哭腔。芙蓉软帐度春.宵,人影交叠, 笔墨难以描绘的亲近羞人。
如此反复, 足足有半个时辰,一只纤纤玉手从纱帐探出。桓决面色绯红, 慢条斯理地整理随意敞开的里衣:“你累了,好好睡一觉吧。”
“你……”阿薛不肯就这样放她走, 颤抖的手死死抓着她的一片衣角,额头、雪颈淌着细腻的汗, 她嗓音存着未消去的情.动:“你别忘了, 要把侯爷平安带回来……”
桓决眼神嘲讽,弯了弯唇角:“那你也别忘了,你现在是谁的女人!”
她一句话说得初经人事的阿薛姑娘险些哭出来:“我…我不会忘……”
声音越来越低, 桓决禁不住心痒,转身回眸:“不归谷那么危险你也舍得教我去, 刚才那次只是提前讨回来的彩头,等我回来再好好疼你。”
稍微回味了方才的滋味, 她亲了亲阿薛樱红的唇:“我走了。”
一人一马一剑离了侯府出了鸾城。
纱帐随风飘荡,阿薛怔然望着身子不可忽视的斑驳痕迹, 攥紧的手缓缓松开:她竟真的把自己给了桓决……
不归谷, 淮纵照常喂兔子吃草,京涯从竹楼翻出一架古琴。
她身段婀娜,走起路来腰肢软得不像话, 比最绝妙的风尘女子还多了分无法形容的韵味。
“这是我十八岁那年尊主送我的生辰礼,淮小纵,你乖乖喂兔子,我给你弹琴可好?”
一袭白衣的女郎神情淡漠不置可否。她不说话,京涯就当她默认。
她席地而坐,古琴平放在大腿,做了个漂亮的起手势顺便朝淮纵抛了个媚.眼,淮纵看得手上一哆嗦,直接将苜蓿草猜到了兔嘴里,差点把胆大憨憨的兔子噎着。
京涯看得唇边染笑,挥手拨弦,好一番闲情雅致,同她在如归村人不人鬼不鬼活着的岁月清晰地划出一道分水岭。
说起来她对淮纵的喜欢,得有一半是出于感谢,感谢这人在她忍无可忍的时候闯入她的生命,给她带来全新希望。
如果不是淮纵,她过不了不归林那一关。尊主幻术出神入化,她极可能会死在无边的恐惧中。
而今闯过去了,她重新回到年少生活的地方。
能在阳光下抚琴,能好好的饱餐一顿,豢养兔子、梅花鹿,养种种可爱又好吃的小动物,最重要的是,她能养着这人。
琴声悦耳,在寂寞清幽的不归谷,无异于别开生面的享受。
听着听着,淮纵平心静气地看了她一眼,京涯始终温柔凝视着她,感受到她望过来的视线,冲她俏皮地眨眨眼,忽然之间,那分轻松烟消云散。
淮纵陷入难过的情绪无法自拔。
她想起了萧行。
想起了她们在西山湖畔弹琴舞剑的画面,在妙竹镇隐居避世的那三年。
少年人的浪漫情调和人间烟火气,都是阿行给她的。那是她自幼时就认定的妻,不知她的妻在遥远的鸾城过得如何?
京涯说,她回不去了。
淮纵不信。
她眼神陡然变得锋利,京涯指尖忽的一颤,一声破空闷响,再垂眸,琴弦已断。
气氛从温馨转为僵持。
上好的古琴断了根弦,女子气恼地不知如何发泄,她惆怅颓唐地坐在那:“淮小纵,你还真是软硬不吃啊,要我怎么办才好呢?”
“你杀我手下一百五十余人,取我心头血,这笔账咱们没完。”
京涯被她怄得咬紧后槽牙,半晌笑颜绽放:“淮小纵,太平盛世已经过去,这是乱世。哪怕他们不死在我手上,也得死在别人身上。
有句话说得好,打是亲骂是爱,我取你心头血,那是爱你爱得没了边际,我是怕你跑了,做成药人纯粹是吓唬你,你别当真了。”
“哼,颠倒黑白。”
“怎么就颠倒黑白了?人死得只剩下骨头,我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没法让他们活过来。你介意我取你心头血,不如你捅我一刀好了,只要你能消气,好好和我过日子,我什么都答应你。”
面前的的人油盐不进,女子苦恼地耷拉着脸:“哎呀,消消气,气大伤身,我难道不听你话吗?
你不喜欢我杀人,我也答应你了不再滥杀无辜,你不喜欢我茹毛饮血,我顿顿都把肉煮熟了再吃。你不喜我赤.身露.体,我就好好穿衣服。
我每天挖空心思打扮地这么美这么香,还不是想要你多看我一眼?你笑起来那么好看,怎么就吝啬的只给我冷眼?”
兔子吃撑了怎么喂都不肯再吃,淮纵丢开手里的苜蓿草,拍拍手从原地站起身:“不要白费心机了,我是不会喜欢你的。”
女子裙裳明艳,像烈日下燃烧的一团火,她勾着淮纵长长的一缕发丝,媚.态横生:“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她柔声道:“淮纵,看着我的眼睛。”
那是一双柔情似水的眼,淮纵下意识望去,神魂皆是一震。
很快醒悟京涯对她施展了要命的功法,慌乱之间倒退一步,被京涯倾身而上:“我很软的,你来抱抱我。来呀,不要怕,抱抱我~”
魔音入耳,她有心抵挡,身体却先一步做出反应。
京涯扬起唇角继续诱导:“抱抱我,我很喜欢你…你也喜欢我,抱抱我,抱紧点……”
手臂环过腰肢,女子唯恐她醒过神来,素手主动抚在她背脊。
香味扑鼻,淮纵额头渗出一层冷汗,系在腰间的道棋适时亮出光芒,灵台迷雾顿扫。
在认清做了何事后,恼羞成怒地将人推开,京涯贪恋她的怀抱,有心与道意抵抗,霎时面色苍白,被震伤心脉。
“你还真是恬不知耻!”淮纵气得在她四围打转,既气京涯对她使手段,又气自己功力不够人为刀俎。
她眼底满了厌烦,根本没注意女子受了暗伤。
“你知道吗?”京涯惨白着脸笑道:“已经好多年没人抱过我了。刚才那个拥抱我很喜欢。”她不愿被淮纵发现端倪,脚步匆匆地回房运功疗伤。
看她走了,淮纵以手扶额,沮丧道:“该怎么办才好呢?”
她愣了好一会,发现竹楼的门紧闭,抬腿出谷——不论如何她都得破开如归村的阵法。
进了房间,京涯一口血吐出来,目色隐有后怕。
她企图用摄魂之术与此人亲近,没料想以平和温润著称的道棋竟显出霸道的一面。
果不其然,尊主曾说师祖母厌恶移魂摄魂之法,她当下的伤势就能证明一切。
不过……
京涯浮想翩翩:那人的怀抱真是暖啊。明明是个容色无双的女子,生就一副凛冽性子,好难伺候。
她弯了弯唇,盘腿坐在竹床,闭目疗伤。
“侯爷!”
“侯爷!!”
龙卫军首领三步两步迎上去,环顾四围,茫然道:“怎么就您一人?”
淮纵掌心攥紧道棋。
她不说话,守在林外的龙卫军不约而同猜到了那个可能。男人艰难道:“为侯爷死,他们也算死得其所了。”
他很快振作起来:“侯爷,五色石莲可找到了?”
“找到了。”
“太好了,实在太好了。那咱们赶快回城?”
“回是一定要回的。”淮纵望向如归村的方向,回头看了眼不归谷,神情化作坚定:“咱们走!”
疗伤结束,京涯从竹床下来,推开门,谷中一片幽静。
她笑意微冷:“果然还是不死心吗?”
下了楼,择了个好地方,坐在石桌前吹风赏景,因是以后长久居住之所,她收拾的很干净。
不归谷风景怡人,她猜不透尊主为何会突然带着那个女人离开,徒留一座空谷。
她笃定淮纵到最后还得乖乖回来,于是从白天等到了入夜。
月光下,那人一身长袍站在不远处。
京涯与常人不同,她能清晰看到淮纵眼里的崩溃,清澈的眼眸装满黯然,如同从九天之上跌落泥潭,苍凉孤寂,充斥着绝望。
咽下那些早就备好的嘲讽,步履翩翩,仿佛妇人迎接出门在外的郎君:“回来了?”
她牵着淮纵冰凉的手,没被甩开,心里生出雀跃,语气越发轻柔:“饿不饿?我在厨房给你备了饭菜。”
淮纵恍若未闻,她仍旧陷在自己的沉思:“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出不去呢……”
手下的人告诉她,距离三月之期还有二十天。
还有二十天。
怎么就出不去呢?她痛苦抱头,顾自碎碎念:“我自诩聪明,怎么会破不开一道困阵?不可能…绝不可能!”
她猛地站起身,漫无目的地跑了出去。
京涯闭上眼长长舒出一口气,此时的淮纵多么像她当年。她不紧不慢地跟上去,怕这人受不了刺激,一个想不开自寻死路。
淮纵在夜间狂奔了多久,她就在身后跟了多久。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疲惫的人脚下不稳跌坐在溪水边:“怎么会这样……”
她反反复复在脑海推演五行八卦,嘴里振振有词。
一夜不休,担心她钻了牛角尖一味损伤神魂,京涯无声无息地出现,一掌拍在她颈部。
人倒下去,她将人抱在怀中:“让你陪我,就这么难吗?”
翌日黎明,快马加鞭赶来的白衣女子从马背翻身而下,守在不归林外的龙卫军活脱脱像是打了败仗,没想到竟有外人来,男人单手握刀:“阁下留步!”
桓决风尘仆仆而来,没心思理会旁人,足尖一点,如鬼魅般遁入不归林。
龙卫军看傻了眼,思及侯爷再三嘱咐不可入林,只好罢休。
不归林内,桓决很快陷入漫长的幻境考验,与此同时,一觉睡醒的淮纵倏尔睁开眼:“想到了,我想到了!”
京涯端着木盆推门而进,准备服侍她梳洗,闻言调笑道:“你想到什么了?”
“我想到该如何破阵了!生门,我在梦里看到生门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6-08 02:13:56~2020-06-08 17:23: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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