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三日后,淮纵身体恢复。

    太后特意宣召她和萧行进宫,在宫门口遇到萧行,见她神情温和,不像动怒的模样,淮纵松口气的同时莫名感觉心虚。

    如果可以的话,她不想让萧行知道她遭受了怎样的痛苦。

    她笑着朝萧行打了声招呼,两人并肩前往寿康宫。

    萧行目光隐晦而仔细地打量她,看不出哪里不妥,那先前的病弱又是怎么回事?

    自打怀疑淮纵隐瞒她后,萧行心里一直忐忑不安,以她对淮纵的了解,她若不说,那隐瞒的肯定是关乎性命的大事。

    她想了想,问道:“病好了?”

    “好了,小病而已。”淮纵微笑着朝她投去安心的眼神。

    萧行没再说话,她还没想好,该怎么试探。

    深宫高墙,穿花拂柳,途径御花园时,淮纵再次见到前阵子遇见的皇妃娘娘,几日不见,那股异香好似更浓烈了。

    “侯爷和郡主果然是对璧人,怎么,这是要去哪儿?”

    萧行阖首:“见过蔺妃娘娘。”

    淮纵皱了皱鼻子,跟着便要行礼,哪知小白莲娘娘脚下不稳再次朝她扑去!

    电光火石间,萧行余光瞥见不远处走来的皇帝,眼见淮纵傻呆呆愣在那,当即伸手将人扯到怀里,只听哎呦一声,继而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蔺妃倒在地上,艰辛地被宫女扶起,回头,对上东陵郡主冷漠戒备的眼神,她痛呼一声:“哎呀,好疼。”

    “爱妃怎么了?可伤着了?”

    皇帝匆匆走过来,打老远他看不分明,只知道爱妃受了委屈,心疼得皱了眉:“愣着做什么,快去喊御医!”

    将人拦腰抱起,皇帝一脸无奈:“怎么不晓得小心点?”

    他看向左右伺候的宫人,怒道:“眼睛都长哪里去了?伤了爱妃,朕拿你们是问!”

    “皇上恕罪!”周围跪倒一片。

    淮纵不自在地清咳一声,待行过礼后,年轻的皇帝早从宫女口里得知事情始末,看了眼俊美风流的凛春侯,眼里笑意不减。

    对于爱妃差点把小侯爷扑了一事倒是兴致盎然,他甚至还揶揄地朝淮纵轻轻挑眉。

    效忠这么位不正经的君主,淮纵还能说什么?

    她忽然想起两年前的某个夜里,皇帝召她来。

    原以为有什么要紧事,哪知皇帝兴致来了想和她聊女人,聊到兴起,一时冲动还想把新册封的妃子送给她!

    吓得淮纵当场魂飞九天。

    经此一事,对这位皇帝的荒唐秉性有了深刻了解。

    没能挑起君臣罅隙,蔺妃不开心地嘟着嘴,抱着皇帝软声道:“好疼啊皇上……”

    皇帝抬头,正巧对上冷气外泄一脸不悦的萧郡主。

    那一瞬发生的事,皇妹倒是当机立断,若非她在关键时候将淮纵扯到身前,蔺妃也不会扑空摔得如此狼狈。

    可谁让做这些事的是皇妹呢?

    他打趣道:“小醋坛子,朕都没说什么,你还不满了?”

    萧行真想像小时候那样一巴掌呼在他脸上,蔺妃摆明了要向淮纵投怀送抱!

    她眼睛微眯,背着众人悄悄瞪了皇兄一眼:管好你的女人!

    皇帝讪讪地笑了笑:“好了好了,母后还等你们呢,莫让她老人家久等,朕先走了。”

    人走后,萧行嫌弃地看着淮纵:“她扑过来侯爷就不晓得躲?”

    淮纵哑然,想着方才蔺妃略显滑稽的平地摔,她轻轻勾唇:“你刚才好威风啊。”

    “……”

    萧行噌得小脸微红,扭头不再理她。

    寿康宫。太后老人家精神气旺盛,年纪大了,最爱做的事就是打趣小年轻。

    眼看着逗得凛春小侯爷红了脸,东陵郡主羞得耳根子快要滴血,她才笑吟吟地饶了两人。

    从寿康宫出来,淮纵还担心萧行兴师问罪,没想萧行半句话没说急匆匆走了。

    望着那道熟悉的背影,凛春侯微微勾着唇角,心道:这是害羞了吗?

    想到太后老人家说的那些话,淮纵揉揉脸,也觉羞得慌,快步追上去,佯装不在意道:“别走那么急嘛,等等我。”

    萧行目视前方不去看她,一双大长腿到底慢下来,一路从寿康宫走到宫门口,分别之际她突然开口:“淮纵。”

    淮纵歪头:“嗯?怎么?”

    短暂失神后,萧行鼓足勇气道:“咱们很快便要成婚,你没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淮纵揣着明白装糊涂,一身紫金长袍随风鼓动,她站在那,长身玉立,微微一笑:“没有啊,郡主早点回吧。”

    萧行深深地看她一眼,所有的勇气散在风中,转身进了徽王府等候在外的软轿,沉默远去。

    翻身上马,脑海回荡着萧行鼓足勇气问出的话,淮纵摸着心口,好一会才从那股阵痛里缓过神。

    她有好多话要和萧行说,说明她的身份,说明她心底爱意,她想完完整整将自己剖析在萧行面前,想让她看清真实的淮纵到底是什么模样。

    可她不能。

    时机还未到。

    淮纵自嘲地嗤了声,纵马而行。

    是夜,天下起了雨。

    连绵的雨水沿着房檐落下,淮纵坐在台阶手里握着酒壶,另外一只手从怀里掏出薄薄的一张纸。

    那是停兰台她写的最后一首诗,第一百零八首诗。

    笔尖洋洋洒洒,宣泄着她对萧行的情。

    这是她深爱的证据,她藏在身边,不允许任何人窥探。

    醉意朦胧,隔着大雨,她恍惚中看到萧行的影子,下一刻,丢了酒壶猛地冲进雨幕。

    “淮纵,你可真够无情啊。”白裳女子如入无人之境地出现在侯府。

    淮纵意识清醒,脸色煞白,咬牙切齿道:“桓决!”

    “哎呀,喊我的名字用得着这么大声嘛,淮纵,你这是在为情所困吗?真想不到,堂堂凛春侯也有为情所困的一日。”

    桓决迈着步子来到她身前,勾魂摄魄道:“快成婚了吧?要不要…我送你们一份大礼啊?”

    “桓决,我警告你,你我的事,你切莫牵连他人,你若敢动萧行,我就疯给你看!”

    “啧啧啧,急了啊。我若偏要动她呢?”

    “你越在意她,我越要折磨她,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淮纵,识相的话你该离她远点,否则……”

    “简直荒谬!”淮纵正欲出手,下一刻,人消失在眼前。

    她暗自咬牙:“幻术,又是幻术!”

    桓决好整以暇地站在屋顶,任由雨水打湿她的发丝、肩膀,出口时,音色凉薄,尾音处透着股子魅意:“恼什么?都说你打不过我,你看,你现在碰都碰不到我,趁早服软不好吗?”

    淮纵神情悲悯:“桓决,你因爱生恨,值得吗?”

    “别和我提这些,信不信我一刀了结你!”白裳女子容色陡然冷厉,不等淮纵言语又毫无预兆地消失在雨夜。

    淮纵呆呆地杵在那,雨水沿着发梢滴落,提醒着她方才发生了什么。

    哪怕铜墙铁壁防守森严的侯府都挡不住桓决来访,她初初感受到三百年前,逍遥谷主姜颂一身幻术左右天下的厉害。

    别的不说,就这悄无声息消失在眼皮底下的本事,细思极恐。

    被幻术支配的恐惧,防无可防,避无可避!

    “侯爷?侯爷您怎么跑到雨里去了?快回来!”

    婢女阿薛抱着浣洗好的衣服走到房檐下,淮纵如梦初醒。

    见她脸色不好,阿薛正色道:“桓决来过吗?”

    淮纵一声不吭,闭着眼慢慢睁开,忽然想起一事:“阿薛,阿娘临终前是不是有三枚香囊存放在你这儿?”

    “啊!香囊?对,放在我这儿。夫人留下遗命,公子遇到棘手难解的问题时,可依计行事。”

    阿薛问道:“公子,现在就要拆开第一枚吗?”

    现在吗?

    三枚香囊,意味着三道保命符。

    淮纵举步来到书房,脱下被浸湿的外袍。

    “不用了。从今天起,你不再负责我的安危。我要你暗中保护萧行,阿薛,你要像护我一样护着她,必要时,大可拆开香囊。”

    淮纵阖首轻笑,眼圈微红:“她的命就是我的命,阿薛,拜托了。”

    “公子……”

    阿薛点点头,神色认真道:“是!”

    淮纵眉眼温柔,低头轻轻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她浑身鼓动着一股躁动兴奋的情绪,之于桓决,她不想借外力取胜,更不想将萧行牵扯进来。

    桓决欠她的,这笔账,她要亲自和她算!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
笔迷读 All Rights Reserved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