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 二人促膝长谈了半宿, 这才相拥而眠。
第二日,女学里的众人忽然发现,这二人好似有哪里有些不一样了,但却又说不出来,好似与以往也没什么不一样的。
而这其中的不同,大抵也只有两个人自己心里清楚。
该说的都已经说清楚, 既然已经互相坦陈,索性便也卸去所有伪装, 将彼此最真实的一面展现出来。
萧沉璧还是黏着宋云娴,却比以往更加成熟,宋云娴却是更为疼爱于她。
这种变化, 众人猜不透,也不会猜。
左右与她们无关, 最多是闲聊几句, 却不会过多的关心。
同月底,一道圣旨从皇宫中传出,却是似是平地一声惊雷, 将原本平静的长安城搅得躁动起来。
太后赐婚太子与宋家养女宫中尚仪穆雪。
太子妃位悬殊已久,众人都在等着什么时候赐婚,各家贵女更是争破了脑袋想入了这东宫, 做这东宫女主人。
可众人谁都没想到,到最后,竟然落在了一位尚仪的手中。
聪明的人忽然想起三年前宋云娴的话, 以及三年前那场宫宴。
那是穆雪第一次出现在众人眼中,彼时还只是个养女的身份,却没想到,如今也是个五品女官,赐婚太子,也并无不可。
这是一盘布了三年的棋,就为了今日的赐婚。
察觉到这一点的众人顿时悔不当初,那怪每每提及太子选妃之事都会被文帝搪塞过去,原来却是早已定好人选,若是他们再坚决点,又哪会到今天这一地步,眼睁睁的看着太子妃位落到她人手中。
可即便再后悔,也没用了,太后懿旨已下,众人只能领命,司天监连忙算好了黄道吉日,就定在了六月初六,讨了个吉利的日子。
穆雪婚事已定,宋家上上下下顿时忙的不可开交,便是连宋云娴都忙碌起来,每日下课都得回一趟宋家为穆雪准备。
终于,六月初六,太子大婚,这件压在宋云娴与萧沉璧心头的大事,总算是了结了。
“穆雪最后怎么样了?”两人站在宴会大殿的角落里,低声交谈。
“皇宫的事情,我最后知情的并不多,不过最后穆姐姐好似还是坐上了后位。”萧沉璧回道。
“那就好。”宋云娴勾唇。
萧沉璧看了眼首座,文帝与皇后满脸笑意,却并未见到太后,便是今日萧永琛大婚,太后也只露了一面就去休息了。
“皇祖母时日不多了,所以才想着早点让大哥哥成亲。”萧沉璧敛眸说道。
宋云娴听了一声,叹了口气。
太后待她极好,便是上一世到死都是将她看做亲身女儿一般,只可惜太后去的早,太后一走,没多久,文帝更是病倒在了书案前,传位给了萧永琛,不到一年,便也病逝了。
文帝一生勤勤恳恳,却也落下了不少病根,这一病引发了太多病症同时爆发,终是去了,令人不免扼腕叹息。
“改明我进宫去看看太后。”宋云娴说道。
“嗯。”萧沉璧应了一声,随后道:“云姐姐,我想请皇祖母为我们赐婚。”
宋云娴诧异的看向萧沉璧。
萧沉璧拉着她的手道:“皇祖母自幼疼我,我与她好好说说,她会同意的。”
“可是太后现在……”宋云娴拧眉。
“我知道。”萧沉璧苦笑一声,道:“我父皇不会同意的,即便是等到大哥哥上位,可那会所有人都会欺大哥哥根基不稳,我若那时候再提及,只怕大哥哥也不好做,所以,只有求皇祖母。”
宋云娴自然明白,她们两个不像是寻常男女,若是寻常男女她们这般也算是门当户对,要赐婚也没有问题,可是她们是两个女子,注定不会那么容易。
“我知晓了,那你……”宋云娴有些担忧的看着萧沉璧。
萧沉璧明媚一笑道:“云姐姐你放心,我会把握好分寸,不会有事的。”
知晓萧沉璧的事情后,宋云娴对她也放心许多,萧沉璧比她活得久,经历的多,处理事情许多比她要周全,也就不用她担心了。
宴席散去,众人便也各自回府,送走宋云娴,萧沉璧便前往了慈宁宫。
她到慈宁宫的时候,太后还未就寝,见到她来了,面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怎么还不回宫休息?你也累了一天了。”太后坐在床边,冲萧沉璧招了招手,叫人过来坐在床边。
萧沉璧依言坐到太后身边,笑着开口道:“来看看皇祖母,本想着皇祖母若是睡了,皎皎就回去了,但皇祖母还未睡着,便想同皇祖母说说话。”
太后发丝已然全白,面容也苍老憔悴了去,可是看着萧沉璧的目光还是带着笑意。
“今个太子成婚,也算了了哀家一桩心事。”太后慈爱的摸了摸萧沉璧的头。
“如今大哥哥已经成婚,皇祖母也该放心了。”萧沉璧轻声道。
太后却叹了口气道:“哀家老了,只可惜,不能看着你成家了,哀家本想着要风风光光的将你嫁出去,可哀家……”
听着太后的话,萧沉璧顿时有些心酸,握住太后的手,萧沉璧轻声道:“皇祖母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傻孩子,哪有什么人能长命百岁呢。”太后笑道。
萧沉璧敛眸抿唇。
太后笑了笑道:“傻孩子,不用替哀家难过,哀家活了这么久,够了,只要你以后过得开心幸福,哀家在天上看着,也会开心的。”
萧沉璧听着,却是没能高兴起来。太后见着面上也有些诧异道:“怎么了?怎么还苦着脸呢?”
“皇祖母,皎皎有喜欢的人了。”萧沉璧咬了咬唇,终究还是开了口。
太后愣了一下,随后笑道:“哦?我们皎皎有喜欢的人了?快给皇祖母说说,是哪家公子?”
萧沉璧摇了摇头道:“不是。”
“不是?”太后却是一时没反应过来,片刻后道:“你只管说,有哀家给你做主。”
萧沉璧咬唇道:“没用的皇祖母。”
太后拧眉道:“怎么,可是人家没看上你?”
“我与她两情相悦。”萧沉璧回道。
“那你为何?”太后却是有些搞不明白萧沉璧到底什么意思了。
“你跟皇祖母说说,到底是谁。”太后追问道。
“皇祖母当真相知?”萧沉璧看向太后。
“你且说来。”太后道。
萧沉璧一咬牙,起身跪在了太后面前,深深一拜道:“请皇祖母息怒。”
太后见着,连忙道:“你这孩子,你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
说着,便要去扶萧沉璧。
萧沉璧摇头拒绝,随后道:“皇祖母,皎皎不孝,皎皎……皎皎喜欢上了云姐姐。”
太后愣在了原地。
“我自幼便仰慕云姐姐,经年累月,更是喜欢极了她,皎皎自认是个死心眼,既然已经喜欢上了云姐姐,那这辈子,便也认定了她,皇祖母若是不同意,皎皎情愿终生不嫁,也不会委于他人,这样,对旁人,未免太过不公。”
太后万万没想到萧沉璧竟然喜欢上了宋云娴,更没想到,她当年没放在心上的萧沉璧幼时戏语,却是萧沉璧已经认定了的事。
“胡闹!你可知!”太后气的喘了两口气,拧着眉深深的看着地上跪着的萧沉璧。
“皇祖母你别动气!”萧沉璧连忙跪着上前,拉住了太后的手,满脸焦急之色道:“皎皎自认荒唐,皇祖母若不同意,皎皎不提便是了。”
“哀家不提,你便当真一生不嫁旁人?”太后盯着她。
这位在后宫沉浮了数十载的妇人,此刻第一次在最疼爱的幼孙面前露出的威仪。
“皎皎说了,皎皎此生只认定云姐姐一人,若真是可以,皎皎真希望自己是个男儿……可是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就像皎皎已经深爱云姐姐一般,这一切都不会改变。”
萧沉璧挺直了背脊,看向太后道:“世人道我荒唐那又如何?人生短短几十载,若不能过得开心快活,又何必活在这世间?皎皎也自知大逆不道,也不敢求皇祖母赐婚皎皎,但只求皇祖母莫要将皎皎嫁给他人。”
太后看着这个近乎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却是深深的感觉到了无奈,正如萧沉璧自己所言,她是个死心眼,她认定的事情,没有人能扭转,对于她的性子,太后却是再清楚不过了。
“你与她,多久了。”太后疲惫的开口道。
萧沉璧愣了一瞬,随后道:“很久,但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云姐姐也喜欢我。”
“难怪,难怪那孩子连太子妃位都要拱手让人。”太后的话语里,有着些许失望在里头。
“皇祖母,错皆在我,若非是我死缠烂打也不会有今日,还请皇祖母莫要怪罪云姐姐。”萧沉璧连忙道。
“你倒是心疼她。”太后看着她道。
“只因此世间,出来皇祖母父皇母后还有哥哥们,就她是真心待我。”萧沉璧道。
太后沉默下来,萧沉璧却是心中煎熬万分,她本不想这般直接告诉太后,但事到如今,已然无了退路,若太后不同意,那她只求保宋云娴平安,不再被她牵连。
“哀家倦了,你下去吧,明个,让她进宫来。”
太后疲倦的说道。
萧沉璧愣了一瞬,随后连忙跪拜道:“是,皇祖母。”
太后摆了摆手,萧沉璧便悄然退了下去。
出了慈宁宫,看着满目星辰,萧沉璧忽然松了口气,夜风一吹,萧沉璧这才发觉她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打湿,片刻后,她忽然一笑。
她知道,太后松口了。
作者有话要说:出柜了!
从明天开始,恢复正常更新,偶有双更掉落,家里的事情暂告一段落,感谢小可爱们的不离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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