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 44 章

    胸膛之前传来一阵凉意, 惹得楚将离登时一阵哆嗦。

    他垂眼看了看已被扔在脚边的腰带, 再看沈延年依旧淡漠的脸, 本就不怎么平静的心池仿佛又被投入了一大片石子, “噼里啪啦”地激起了一道又一道的涟漪。“你!”

    然而他刚提声质问,就被沈延年用拇指指腹按住了唇瓣。

    一时间,他就像被下了禁言咒似的, 嗓子干得冒烟,一句话都吼不出来。莫名的燥热随着心脏的跳动而扩散, 首先扩散至面颊, 进而扩散到全身。

    沈延年用拇指轻轻地摩〇挲着他的唇瓣, 与此同时, 那些听话的藤蔓趁着楚将离正处于麻木中加快了动作。

    等楚将离回过神时,身边全是破裂的衣衫布块。

    夜是秋日的夜, 却胜却三月阳春妩媚时分。

    沈延年将这暖春风景尽收眼底, 呼吸亦不由自主地加快、深长。眼前风光与心中遐想数次的少年身躯重合在一起,熟悉的芳草气息也悄然钻入鼻腔,并随着他的呼吸彻底融入身体中。

    但, 还是缺了点什么。

    被如此意味不明地看了许久, 楚将离开始扭动身子,试图挣扎掉这该死的藤蔓。

    他原以为沈延年扒了自己的衣服是想做什么令人沉沦之事,纵使这事是他无法接受的。但是,沈延年没有下一步动作了,只是站在面前看着,就像他观察放在实验室里的魔藤宿主一样。

    这种“我裤子都脱了, 你却给我看这个”的既视感,让楚将离觉得又好笑,又羞臊。这人喝不得酒,但是魔藤化之后的样子就跟撒酒疯似的,与平日里的清冷华贵格格不入。

    漆黑的藤蔓自腿部缠绕而上。

    沈延年的呼吸更加紧迫,缓缓闭上了通体漆黑的双眸。

    但是,仍然缺点什么……

    于是他抬手将楚将离的乌发撩至右肩。

    藤蔓继续动作,取来了用来浇薄荷的水壶。

    楚将离:“……”不不不,我洗过澡了,你别把这冷水洒我身上。

    水壶中的水缓缓洒下,就如淅淅沥沥的春雨打在豆蔻稚嫩的花苞,湿润了冒着星星点点,细若绒毛草芽的柔软土地。

    感受到寒意的人登时打了个哆嗦。

    “沈延年!你的魔藤这么二缺你知道吗!”被这番不温柔地对待,楚将离心中的羞赧瞬时化成了火气,燥热也成了盛怒。

    然而吼并没有用,因为房间四周早已被架起隔音结界,其他人是听不到这间屋子里任何声响的。

    秋风挤入窗扉的缝隙,毫不怜惜地搭在楚将离身上。

    楚将离再次打了个哆嗦,决定快点挣脱了藤蔓。思来想去,他从系统中取出了一块巧克力并展示在手心。“沈仙长,看这个,你最爱吃的。”他尽量收敛语气中的怒意,笑吟吟地道。

    沈延年闻言,目光果真瞟向了那块巧克力。随后,漆黑的藤蔓绕上来,将巧克力送到了沈延年嘴前。

    “吃吧,可甜。”

    魔藤灵巧地为其主人撕开了外边的包装纸,并将巧克力喂入嘴中。

    丝滑的巧克力在嘴中融化,被巧克力包裹着的酒精也慢慢溢出。轻微的“咕嘟”声后,沈延年吃下了这酒心巧克力。

    楚将离在心里默默数着数,然而才数到五,那些将他紧箍的藤蔓悉数收回到了沈延年体内。与藤蔓一道褪去的,还有沈延年皮肤上的黑色图腾以及眼中的黢黑。

    沈延年被一颗酒心巧克力放倒,径直倒向了他。

    他及时将人扶住,并将其送到了榻上。

    屋子里一片狼藉。楚将离吸了吸鼻子,火速擦干了身子,并从衣柜里取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出来穿上,草草收拾了现场。

    跑去楚斯屋里睡觉之前,他还不忘把被沈延年那二缺魔藤扔掉的薄荷捡回来,重新找了个泥盆种上。

    第二天一早,睡梦中的楚斯被哥哥一个巨响的喷嚏声惊醒。他哼唧两声,嘟嘟囔囔地问道:“哥哥,你受风寒了吗?”

    楚将离揉了揉鼻子,心里有苦说不出。“你再睡一会儿,我去煎一贴风寒药。”

    楚斯昏昏沉沉地起来,道:“我去煎吧,哥哥受了风寒就要好好休息,否则魔藤研究放给卿玉哥一人他也挑不了大梁。磨刀不误砍柴工。”说着,他掀开被子。【晋氵工独发,拒绝转载】

    但待杯子掀开后,楚将离突然瞄见弟弟雪白的裤子上湿了一片。“等等,去换条裤子。”

    楚斯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裤子有些湿哒哒的。他低头一看,突然慌了,一脸窘迫地解释道:“哥哥,我没尿床,不信你看床铺有没有湿。”

    看到弟弟慌张的模样,他忍俊不止:“我知道你没有,你只是长大了而已。快去换条裤子。”

    “这是什么东西?”楚斯问。

    “你到了开始长大的年纪,必然会有这种东西。就像一盆接在泉眼下的水,泉水正不断往盆里面滴水,而盆里的水却没水瓢将之取出来,满了就溢出来了。”

    楚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哥哥会满出来吗?”

    “自然会,又没水瓢往外舀。”

    楚斯又问:“那水瓢在那儿?溢出来不是浪费了吗?”

    楚将离突然语塞。

    看样子得找个时间给弟弟上几堂基础的生理课程了。

    正好图书商城里有很多书,从小学到研究生,什么科目的都有。在研究魔藤种九号染色体期间,他还时不时翻阅一下与人体基因学有关的书籍,算是边学边研究了。“不浪费。等你长到哥哥这岁数了,兴许就会遇到你的瓢。”

    “那我换条裤子再给哥哥煎药。”

    楚斯离开后,楚将离吸了吸不是特别爽利的鼻子后还是起床了。但是他没多少衣服可穿,因为厚实的秋衣全在自己房间内。

    一想到昨夜发生的事,他就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他下意识地走进自己房间去取厚实秋衣,以为此时沈延年必然已经出去了,谁知刚进门,他就看到沈延年正对着一条裤子发呆。“哎,对不住,我还以为你早已出去,所以没敲门。”

    沈延年见人不自觉地将视线落在自己手里的裤子上,处变不惊地将裤子藏到了身后。“今日有些昏沉,醒得便有些晚了。”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平淡。

    “你藏裤子做什么?”

    沈延年下意识地攥紧了身后的裤子,然而手指却不小心触到了有些潮湿的地方。一时间,他有些手足无措,但面上依旧波澜不惊:“昨日打斗过程中无意间撕裂了,今日才发现。”

    楚将离挑了挑眉:“是吗?我昨晚也没看到你裤子破了洞啊。”

    沈延年稍稍撇开头,不再作回答。

    “昨晚你魔藤化了,有印象吗?”

    沈延年摇头。

    “你砸了我的薄荷,还撒了我一身水,有印象吗?”得知沈延年什么都不记得,他便戴上了几分兴师问罪的意思,“阿嚏!”

    沈延年身形微怔,几步走到他身前为他把了脉。“受寒了?”

    “拜你所赐。”好像还挺严重,鼻子都塞住了。他又可劲吸了吸鼻子。

    于是沈延年开始在乾坤袋里“翻箱倒柜”,可乾坤袋内除了辟谷丹,什么丹药都没有,因为他从不需要丹药,伤病无论大小都好得特别快。“抱歉,不管昨夜做了什么,多有得罪。”他本就因荒唐的梦境对楚将离心有愧疚,而今得知连受风寒都是拜他所赐,难免有所动容。

    “我先去添两件衣衫。”一会儿再从系统里取包老姜茶来煮驱驱寒就是了。他也翻箱倒柜许久,终于将早春穿的几套衣衫从柜子深处取了出来。结果等他穿上以后,他发现房间里的沈延年不知去了哪里。“人呢?”

    楚斯端来了包子与豆浆,说是风寒药已经熬上,等他去早市置办了货物回来就可以喝了。

    楚将离点点头,拿来热乎乎的豆浆先行暖了手。“话说,这人怎么总喜欢一声不吭地走掉?”他自语一句,“我还没来得及问关于魔藤种的事情。”

    火速解决掉早膳,他又要去实验室。

    但是还未走到门口,他与沈延年撞了个正着。“嗯?你还在?”

    沈延年示意他回屋,而后将晶石壶里褐色的液体倒入杯中。“上次小斯受风寒,你天天要他喝这个。”他把姜茶稍稍吹凉了些,“试试味道如何。”

    姜茶……原来是跑去厨房煮姜茶去了。楚将离心道。这姜自然也是他自己种的,厨房里有一堆嫩姜老姜。

    看着沈延年吹姜茶时睫羽微微垂下的样子,他又想起了昨晚□□站在沈延年面前的样子。心里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拽了一下,紧接着,他觉得心好像悬空了,难受得要命。“小斯……帮我煎了药。”他略有吞吐地道,并抚了抚难受的胸口。

    “还需要一个时辰。”沈延年抬眼,将杯子放到他身前,浅灰色的眸子相比初识之时柔情了许多。

    楚将离用力甩了甩脑袋,抛却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问道:“沈仙长,你最近杀魔藤宿主时有没有觉得跟以前不一样?”

    沈延年愣了一下,或许是话题转得太快了。此时的他似乎更希望楚将离能聊些别的。不是宿主的事,不是卿玉的事,也不是楚家院子里的大小琐事。“并没有,为何这样问?”

    于是,楚将离将这些日子的发现统统告诉了沈延年。对于乙片段的研究是他自己进行的,连卿玉都未告知过。“我可以将之称为觉醒,可能是你的情感波动产生的共情让实验室里的种子觉醒了,而你自身的种子却没有。”

    沈延年垂眸思索片刻,道:“我族之人确实有这种能力,而且每人演化出的能力有所不同,我兄长……”说到一半,他突然止住。

    原来沈延年还有个哥哥?但是全族被灭,只剩沈延年一人,兄长自然已经不在了。

    “我兄长的能力便是治愈,他曾经用灵藤之力救助过无数人。”沈延年缓缓道。

    “而你的似乎是猎杀。我不知道这种猎杀能力一旦在你身上觉醒会是如何,但我已经把那颗种子毁掉了,我无法时时盯着他,不能让它毁掉了我的实验体。”楚将离道,“你能跟我说说那天是怎么回事吗?”

    沈延年没明白他指的是哪天。

    “就是我送你花环那一日,你捂着额角离开了,我在房间外如何叫你你都没反应。随后我就发现实验室里的种子受到共情觉醒了。”楚将离很认真地问,“所以说,那一天你心里想的是什么?定然是那种情绪引发了觉醒。”

    沈延年抬眼,与楚将离四目相对。

    脑海中,那片轻盈的白布再次被风吹起,泉水边的少年缓缓举起了盛着清水的水瓢。

    这画面在他脑中总挥之不去。越是克制,越是躁动。

    额角的黑色图腾又出现撕裂般的疼痛。

    沈延年略显狰狞地闭上眼睛,痛苦地捂住了额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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