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她坐在榻上发呆, 几个宫女在积极的收拾东西。
“这些都不要了,玉芙宫肯定有。”
月桂道:“花瓶是云窑出的。”
“那是玉芙宫。”红桑再一次强调,“丽贵妃当年多受宠,宫里的东西会比我们殿差吗, 不信你明日去看看,能把你的眼睛都看花。”
玉芙宫在整个皇宫中都是极好的一处地方,若非深得皇上喜爱根本不可能赐予,但皇上是什么时候改变心意的?月桂疑惑的问:“姐姐,你可知?”
红桑心想, 应该是看了舆图, 皇上觉得主子痴情, 本来也是,世上哪里还有比主子更喜欢皇上的女子呢?可她没有胆子说, 只好道:“何必去管, 只知道主子又复宠便是。”
确实, 真要想, 那还得想前段时间皇上为何冷落主子呢, 月桂没再吱声。
宫女们收拾好,红桑服侍宁樱洗浴:“明日一早就搬去,主子早些睡吧。”
宁樱嗯一声。
今晚的话特别少,可能主子也是懵了。
她猜得没错,宁樱确实是懵了,上回生病时见到秦玄穆, 他并没有同她说话,看起来就像是被太后强行拉来的,且不说廖清妍已经回了京都,时常入宫,怎么他还会晋封她?不止如此,还让她搬入玉芙宫。
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宁樱实在捉摸不透。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事情起了这种变化,往后又会如何?玉芙宫的宁昭容,会是个什么结果?
听到这个消息,太后却是高兴极了,与姜嬷嬷道:“他早应该这么做了,害得我提心吊胆的就怕又不成……你明日送两盒珍珠,一对玉簪去玉芙宫。”
“是,”姜嬷嬷笑,“娘娘这回总算放心了吧。”
太后道:“没有呢。”她最关心的可是子嗣,现在顶多说只是踏出了第一步,谁知道这孩子何时临幸?但愿他不要再拖延了。
姜嬷嬷安慰道:“怕是快了。”
等到早上,宁樱还没睡够就被红桑叫醒:“快要到吉时了,得赶紧搬家,不能误了时辰。”
宁樱哭笑不得,嫁人呢,还吉时?
月桂上来替她穿衣:“主子,快些。”
一个个都兴奋得跟什么似的,宁樱心想,她们可真算是得偿所愿了,尤其是红桑,很早前就希望她能独占一处宫殿,谁想到,竟然还真的被她盼到。
宁樱洗漱好,来到殿外。
知道她早上要搬家,戴鹏已经派遣小黄门过来,因为离玉芙宫远,他们甚至带了几辆装运东西的马车。
“恭喜宁昭容。”领头的黄门来行礼,“如果昭容没什么要再收拾的,奴婢们这就搬过去。”
“搬吧。”她道。
黄门们立刻忙了起来。
从主殿出来的杨昭仪一眼看到了站在院中的宁樱,心里忍不住生出厌恶,明明已经不得宠了,倒不知她使了什么花招让皇上回心转意?昨晚上问宫女,她们一无所知,都说没见宁樱去文德殿。
那么,是因为上次生病吗?可也不至于吧,生个病就能升为昭容,与她同级?杨昭仪气得嘴唇都有些发颤。
宁樱发现了杨昭仪,走过去道:“姐姐,可是吵到你了?”
杨昭仪面上不得不装着理解的样子:“搬家能有不吵的吗,就是不知你会那么早走。”那些黄门也没有规矩,知道她是住在主殿的,却没有提前告知,一来就去侧殿了,都是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勉强撑着的表情真的难看,宁樱此番对着她,心里不得不说是有些舒服的,往后她不用再经常看到杨昭仪了。
“真是不舍得姐姐呢。”她叹气。
杨昭仪险些吐血,可偏偏她一直不知宁樱的虚实:“什么舍不舍得,都在宫里,要见还不容易?行了,你快走吧。”
宁樱颔首,转身走向殿门口。
其实在这里也不过住了几个月,没什么可留恋的,倒是……她突然回头吩咐红桑:“把茉莉花都带上。”
竟然只问茉莉不问兰花,红桑道:“主子,还有兰花。”
一直没送出去,也只能勉强带走,宁樱道:“我记得黄柑酒还剩下一坛吧?”
最后一坛了,她们要誓死保护,红桑忙道:“主子放心,奴婢们晓得,必定会拿好的。”
宁樱点点头。
去玉芙宫需一炷香的时间,刚刚到她就闻见一股花香,抬起头,发现原是墙内伸出了几根枝条,上面有晚开的樱花。
不如春时繁盛,但也极是可爱。
小黄门们陆续把车上的东西搬进去。
玉芙宫占地极广,从门外到内殿,竟也要走上一会儿,沿路树木葱茏,鸟语花香,比棠梨殿不知好上多少。而到得殿内,整套的檀木案几,精美的玉雕屏风,细腻的瓷器,摆满珍宝的博古架,每一样都让宫女们忍不住发出惊叹。
月桂仔细看过之后道:“一点灰尘都没有,看来皇上已经命人打扫过了。”
红桑笑道:“皇上还真细心,”问宁樱,“主子可要去叩谢皇上?”
宁樱其实也在犯难。
以前都是些小物件,没必要,但这都提位份了,还赐下玉芙宫,照理该去,可她心里不愿意。
她有点怕。
也说不清楚是怕什么,可能是不能预知以后的事情了。
她道:“再说吧。”
红桑目瞪口呆:“主子,你怎么能……”
宁樱歪在美人榻上:“昨晚都没睡好,累极了,让我歇息会。”
这种时候不急着去拜谢皇上,还要睡觉……
见主子阖上眼帘,月桂小声道:“姐姐没发现吗,主子自从得了风寒之后就这个样子了。”确实是啊,那病看来不简单,将主子整个都改变了,不过因祸得福,就这样还能升为昭容呢,红桑道:“罢了,皇上愿意宠着,我们还说什么?”只愿主子不要后悔,这般懈怠,就不怕又像上回那样遭受冷落,到时可没有舆图救她呢。
她们去整理别处。
半个时辰后,太后送的东西到了,姜嬷嬷恭喜了一番:“太后说,宁昭容缺什么尽管报上去。”
“多谢太后娘娘,这里什么都有,不缺。”
知道宁樱不是贪得无厌的主,姜嬷嬷笑道:“换个地方怕不习惯,你先适应下,太后过几日应会召见你。”
“是。”
姜嬷嬷又提醒:“奴婢第一次见皇上主动升妃嫔位份的,宁昭容,你怎么也得去好好感谢下皇上。”
宁樱道:“我知道。”
她目送姜嬷嬷离开。
红桑几个把红木的描金盒子打开来,只见里面除了一对羊脂玉的玉簪外,都是珍珠,一颗颗大如拇指,极其圆润,有米黄色的,有粉色的,还有白色的,随便一颗都很昂贵。
“太后真大方,”红桑把其中一支荷花头的玉簪给宁樱戴上,“与主子好般配。”
宁樱伸手摸了摸玉簪,心想太后送这么厚的贺礼,无非是希望她与秦玄穆和睦,将来为皇家开枝散叶,只是那未来皇后就是太后的表外甥女,此事就显得荒谬了。
若太后有一日知道廖清妍的意思,不知会如何,宁樱把玉簪拔下:“去太后那儿再戴吧,别磕坏了。”
听起来似乎很珍惜,红桑没有阻止。
午时膳房送来的吃食与平日里不同,每一道都摆得极为精致,让人垂涎。
红桑道:“主子可瞧见了,连厨子都知道见风使舵,何况是主子你呢?等吃完饭主子就去文德殿吧。”
宁樱不说话,夹了块松菌放进嘴里。
“姜嬷嬷的话就是太后的意思。”
宁樱又去吃石蟹。
“主子要是不听,得罪太后,指不定这玉芙宫很快就被收回去了,主子还得住回棠梨殿,跟杨昭仪作伴。”
到时候,杨昭仪怕是要嘲笑死她了吧?宁樱手一顿:“谁说我不去的,用得着你唠唠叨叨?”
红桑高兴了,急忙去给她剥蟹肉。
等吃完了,惠妃偕徐贵人,张贵人等妃嫔前来恭贺。
“杨昭仪说在棠梨殿已经贺喜过了,故而不想再来打搅。”惠妃笑着看宁樱,“我们如今离得近,可时常见面。”
这二人都是一宫之主了,不像她还住在小小的玉翠轩,徐贵人转头看向外面巨大的院子,心里嫉妒极了。
幼时,她就知道自己的命运,将来要为家族谋取最大的利益。她不甘心被这么牺牲掉,索性后来选择了入宫。
搏一搏,能得皇上宠爱的话,诞下皇子,她的身份就不单单是徐家的庶女,而是皇子的母亲,以后甚至是太子的母亲。哪一日如果能登上凤位,徐家所有的人都得拜服在脚下,为曾经的轻视而后悔。她也为此付出了努力,相信自己能被皇上青睐。
然而,后来发生的一切击碎了她的梦。
张贵人见之一副失魂的样子,讽刺的笑了笑,走上来道:“瞧见没有,一院子的花,好多还都是樱花。”
言下之意,皇上很喜欢宁樱,为此细心到刻意选了玉芙宫。
徐贵人道:“还有很多兰花,你怎么不说?”宁樱也不是天然就得皇上的喜欢的,她难道没少花功夫吗?
还不是种兰花,挡箭?她只是运气好,正好合了皇上的胃口。
张贵人道:“这不是兰花。”
“怎么不是?”徐贵人指着远处的花苗,一大片呢,“昭容姐姐,这是兰花吧?”
宁樱莞尔:“这是茉莉花。”
什么?
徐贵人愣住,这么多茉莉花?她刚才并未细看,只以为宁樱为讨秦玄穆欢心肯定是种了很多兰花,她此时抬头打量着宁樱,看到宁樱腰间的香囊上也是绣着茉莉花,一时心中极为奇怪。
倒是惠妃不觉得诧异,因她去请宁樱画画的时候,棠梨殿侧殿就种了许多茉莉,今日只是一起带过来。
“你今日搬家,许是累了,”惠妃柔声道,“就不多打搅了。”转头吩咐别的贵人一起离开。
刚才姜嬷嬷都提醒过了,也只能去文德殿,宁樱坐到梳妆台前。
红桑上来给她打扮。
宁樱生得好,平常穿着素雅时清丽脱俗,适宜远观,但若花些心思,又是不一样的风情。
拿起桃红色的胭脂,红桑打算给宁樱抹上,扮个浓妆叫皇上更为惊艳,谁料被宁樱识破,阻止道:“文德殿偶尔会有臣子拜见,你将我弄得花枝招展的成何体统?”
皇上洁身自好的名声在外,红桑只好收手。
出玉芙宫时刚过午时,太阳正烈,出门都是打着油伞。
幸好离得近,很快就到,宁樱身上的汗都没有来得及出。
见到她,柏青笑了,宁昭容总算聪明了一回:“请宁昭容稍候,奴婢马上就去禀告。”
他飞快的走入文德殿。
“皇上,宁昭容求见。”声音都比平时响亮。
到底出现了,秦玄穆搁下笔:“让她进来。”
柏青领命,出去告知宁樱。
白日里的文德殿看起来格外的富丽堂皇,连地面铺着的青砖都能照出人的影子,宁樱进去的时候有点紧张,心想赶紧把此事解决了也好早点离开,故而走得很快,等到御桌前,跪下行礼道:“妾叩谢皇上恩典。”
秦玄穆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只见穿着打扮一如往昔。
“起来。”他道。
宁樱便起来了,酝酿下一句话准备告辞。
结果秦玄穆又让她过去。宁樱不想去,可也不好违抗,走到御桌旁停下。
“玉芙宫如何?”他问。
“绝佳之处。”这她不能昧着良心,在整座内宫中,只有永安宫与景阳宫两处宫殿能比得上,前者是太后住的,后者则是历来皇后的居所,“皇上圣恩,妾心里自问愧不敢当。”
“你的意思,是要朕收回吗?”
没想到他这么说,宁樱愣住,过得片刻后道:“皇上是可以收……”还未说完,就见秦玄穆站了起来。
他长得高,立时就让她感到了一种压迫感。
宁樱往后退。
“别又撞到桌子。”他提醒。
宁樱一僵,脚步顿住。
秦玄穆抬起她下颌,气息逼人。
许久没离那么近,宁樱的脸忍不住发红,心跳的咚咚响,她就知道过来准没好事!
“不知会否有臣子求见?”
“不会。”秦玄穆盯着她。
颤动的睫毛下,她清澈的眸子看向了别处,仍没有正视他。但秦玄穆现在已经不在意了,反而觉得赌气的宁樱很可爱,特别可爱,他摩挲着她小巧的下颌:“既然来见朕,怎么也不笑一下。”
突然提这种要求,宁樱愣住。
“不会笑吗?”他扬眉。
这事傻子都会,宁樱敷衍的满足,但笑的时候突然发现,她从来没有当面对他笑过。以前在远处看着时,会忍不住偷偷的傻笑,但后来他来探望自己时,却偏偏紧张的笑不出来了。
她眉眼弯起,添了几分甜美。
如果是真笑的话,会更好看吧?秦玄穆低下头亲她。
不知是不是因为隔了一阵子,宁樱觉得他亲了许久,中途一度将吻延至耳边,绵绵密密的,好像火一般落在脖颈。宁樱想逃逃不走,被亲得站不稳,他却箍住她的腰,毫不留情。她后来实在难以忍受痒意,手指在他胳膊上抓,将他的衣袖揉在掌心,感觉再用力指不定就要被判个忤逆罪了,秦玄穆才放过她。
等结束了,他道:“你退下吧。”
刚才为抵抗他的吻,宁樱费了不少力气,实在累极了。
背影可称是落荒而逃,秦玄穆收回目光,把皱了的袖子卷起,发现胳膊上有她指甲的痕迹,一点点红,小小的月牙状。想起她刚才被亲到耳朵时,软弱无力好像个小猫儿急得挠人的样子,嘴角不由翘了翘。
柏青回到殿中,发现皇上的脸上明显多了一种愉悦感,看奏疏都比平时顺畅——果然多见见宁昭容没坏处!
红桑见主子出来了,撑起伞遮阳。
“皇上可说什么了?”宁樱进去很久呢,比她想象的长。
“没有。”
“是吗?”红桑目光落在她唇上,还有脖子上。
宁樱下意识收紧衣襟。
一片片花瓣似的梅红色映在上面,红桑马上就看到了,掩不住笑意:“看来皇上这些天很想念主子。”
宁樱不置可否,她有种莫名的感觉,好似他跟前两次亲她时不一样。
第一次,她抓了一下秦玄穆就停住了,那次咬他时也是,但这回却没有,她都差点痒得哭了……
总感觉他是故意的。
红桑见她突然神游天外:“主子,你说皇上晚上会不会过来?”
这句话成功的把宁樱吓到。
“不会的。”
“为何?皇上让主子住在玉芙宫,可不就是希望主子离得近一些吗?”
“离得近又如何?皇上的御厨不比玉芙宫的好?再说,你何时见过皇上晚上去哪个妃嫔的住处的?”
都已经晋封为昭容了,主子还没个数不成?红桑揶揄道:“要这么说,奴婢还没见过皇上把哪个妃嫔亲成这样的呢。”
脖子上都是痕迹,皇上难道对别的人做过?
宁樱的脸一下通红,第一次感觉说不过红桑了,她狠狠瞪红桑一眼:“给我闭嘴!”
主子害羞了吧,红桑笑眯眯的闭上嘴巴。
但晚上的时候她不消停,跟月桂两个人在殿门口探头探脑,就巴望着秦玄穆能出现。
瞧见她们这个样子,宁樱也有点担心了。
但凡皇上提位份,又搬迁,多半是要临幸的,或许是临幸之后才会有这种晋封与赏赐,绝不会什么缘由都没有,而今日他亲她的时候似乎也格外热情……
不会真的来吧,如果来了,她该怎么办?
宁樱心里七上八下,翻着书,目光时不时飘到外面。
幸好等到亥时,还是很安静,她才放心的去睡觉。
这日廖清妍又来宫里,找得借口是学琴。
太后道:“你让琥珀领着去玉芙宫吧。”总是去学习,第一次登门拜访应该的。
“玉芙宫?”廖清妍诧异,“宁婕妤何时搬入玉芙宫了?”玉芙宫应该是贵妃这样品级的才能住吧。
“就前几日的事情,不止如此,她还被封为昭容。”太后很是欢喜,“清妍,你既然去见她,便恭贺一下吧……”叫姜嬷嬷找来一对手镯,“拿去当贺礼。”
廖清妍脑中嗡嗡作响,一时都没有听清楚,茫然的接过装玉镯的盒子。
等快要到玉芙宫的时候,她才清醒过来。
“琥珀,皇上很喜欢宁昭容吗?”数日不见,她居然从五品升到三品了!
“是啊,宫里的妃嫔,只有宁昭容的位份是皇上封的。”
廖清妍手指紧紧握住了盒子,咬住嘴唇。
前世分明没有这回事的,太后提起秦玄穆,都是满脸忧愁,说他一直不曾临幸妃嫔,生怕断子绝孙。后来有没有绝后,她不知,毕竟她也是很早就去世了。
可在此之前,宁樱根本没有得到秦玄穆的喜欢啊。
嘴唇都咬出了一道红色,廖清妍低声问琥珀:“皇上可曾……表姨母就等着抱孙子呢。”
琥珀摇摇头:“这倒没有。”
廖清妍马上松了口气。
如果只是升个昭容,搬个宫殿,那不算什么,也许是宁樱没有摔断腿,被秦玄穆看到她弹琴了吧,那就只能算是个奖赏,跟那什么“九霄”是一样的。
廖清妍静下心来。
听说廖清妍到了,宁樱出来迎接:“怎么太后没有召见我,反而劳廖姑娘过来了?”
“姨母让我恭贺你呢。”廖清妍把手镯的盒子递给她,“恭喜你升为昭容。”
“这太贵重了,我可不敢收。”
“你收下吧,不然姨母会说的,你不是没见过她嫌弃我的样子。”廖清妍嘟嘴,“反正也是姨母的东西。”
太后的意思,宁樱自然不便拒绝,道谢一声侧身请她进去。
廖清妍没有立刻走,回头看了一眼院中的花木,有一些晚樱尚且在开着,一朵朵清丽可人,仿佛是宁樱的样子。
樱花,是因为宁樱的名字吗?
“宁昭容,听说皇上很喜欢你呢。”
宁樱脚步一顿,回过身:“廖姑娘听谁说的,皇上怎么会……”说着垂下眼帘,“并没有,皇上只是喜欢听我弹琴。”
廖清妍是未来皇后,她傻了才在她面前炫耀。
当然,也没什么可炫耀的,只是亲了亲而已,在将来的漫长岁月里,那不过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
她好像很失落,廖清妍又略微放松,看来自己没有猜错,秦玄穆怎么会喜欢宁樱呢?宁樱这种傻子,为了一个男人竟然去挡箭,谁又会珍惜?廖清妍安慰道:“宁昭容你这么好,皇上早晚会发现的。”
她是很好,这一点用不着别人来跟她说,宁樱请她入座,让红桑看茶。
廖清妍四处打量。
这玉芙宫以前是丽贵妃住的,丽贵妃是倾城的美人,先帝极为喜欢,有阵子日夜宠幸,丽贵妃当时的地位仅次于皇后,也就是她的表姨母,但最后还是削发为尼了。
在庙里吃斋,为先帝点长明灯,廖清妍心想,所以只要是妃嫔,没有谁的下场是好的,她要当就当皇后。
“宁昭容,你现在教我弹琴吧。”既然宁樱的琴艺能让秦玄穆刮目相看,她学了总没坏处。
以后还能去弹一弹,让他点评下。
没想到她那么积极,宁樱走去琴台前。
想到“九霄”,廖清妍看向那把琴:“这是九霄吗?”
“不是。”宁樱一顿,“我要教你,那得要两把琴。”她让红桑把九霄拿出来,“廖姑娘就用这把吧。”
红桑脸色一变,暗想主子也太和善了吧,这琴是皇上赏的,凭什么要给廖清妍用?
她重重咳嗽一声。
宁樱当没听见。
比起宁樱原先的那把旧了的琴,“九霄”叫人眼前一亮。
难怪被称为名琴,实在是非同一般,廖清妍虽然自己不弹,但生在簪缨世族,对好东西的鉴赏本事不差,她手指拂过琴弦:“这琴怕是百年都难出一把呢,难怪会被收入宫里,不过能被宁昭容你弹,也是这把琴的福气。”
这种称赞宁樱受了,就是可惜此琴是秦玄穆的赏赐,她真的不喜欢弹。
宁樱开始教她最基本的功夫。
没弹几下,廖清妍的手就疼了:“果真是不太合适。”
琥珀道:“许是姑娘的手太娇嫩。”
廖清妍的肤色白,手也一样,指尖已经有些发红。
可红桑看不得,暗道主子的手也娇嫩,可谁会像她弹一下就喊疼呢,再说了,想学好琴,怎么能不花费功夫?主子种个兰花,酿个酒都有那么多讲究呢。不过之前宁樱已经叮嘱过,红桑不敢开口讽刺。
“要不你休息一下吧,也不要操之过急。”宁樱走过来,看了看她的手,“真伤到了,太后也会担心。”
“嗯。”廖清妍点点头。
宁樱坐到一边摆弄花插里的花。
青色的鹅颈瓶里有一支粉色的牡丹,一支萱草还有两支樱花,错落放着有种说不出的美感。
然而宁樱的容色似乎比这些花更来得吸引人,廖清妍看着她,心里忽然有些担忧,秦玄穆真的只是因为她的琴艺吗?
看廖清妍突然不说话了,宁樱问:“廖姑娘可要吃些点心?”
廖清妍心绪不宁:“不用了。”站起来道,“我还是去姨母那边吧,过几日再来跟你学……哦,过几日是端午了,我要同母亲来宫里过节,不知可会见到宁昭容。”
“这得看太后娘娘的想法,不过我之前见到靖国公,他想必也会陪太后过节,也许太后不用我们这些妃嫔去凑热闹。”
廖清妍没再说什么,告辞离去。
但并没有直接回永安宫,她跟琥珀说:“还想去看看澄瑞亭的鱼,不知又长大没有。”
太后心尖上的小姑娘,琥珀自然领着去了。
但没有上次的运气好,秦玄穆一直没有出现。廖清妍想到他冷淡的表情,心里有些刺刺的感觉,转身道:“这鱼好似长不大,算了。”
等回到永安宫,太后问:“学琴学得如何?”
廖清妍把手指给太后看:“我没用,一弹就疼。”
“哎呀,怎么会这样,那算了,以后不要再学。”
“这不行,说好学的怎么能反悔?”廖清妍笑一笑道,“姨母不是喜欢听吗,我一定要学会。”
太后揉揉她的发髻:“何时这么乖巧了?教我更舍不得你。”
“舍不得我?”廖清妍奇怪,“为何?我可以日日来宫里看姨母的。”
“瞧瞧你这孩子,都忘了自己几岁了?上回就说起给你定亲的事情,我不得要替你好好选?虽说可以再留一两年,但总是要嫁出去的,往后孝敬公婆,操持内务,生儿育女,哪里还能经常往宫里跑?”
廖清妍眼角一热。
前世就是如此,她嫁给齐家之后,就没有办法总见太后了,太后虽然惦念,但也会收敛,生怕引起齐家的不满。
太后总是很顾大局的。
廖清妍扑入太后怀里:“我想留在宫里陪姨母。”她得把心意表明了,省得太后替她择夫,再者,宁樱也真的让她感觉到了一点威胁,她不能再拖着。
太后起先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廖清妍红着脸再一次道:“我想一直陪着姨母。”
一直陪着她?
那是……
太后狂喜:“清妍,你是说真的吗?”
在她小的时候,太后就打这个主意了,希望廖清妍以后嫁给秦玄穆,亲上加亲,结果别看廖清妍小小年纪,却已经知道拒绝,说不要住在宫里,说害怕。太后当时就恼极了先帝,但先帝一直都是这种浪荡的性子,又能如何?要不是只有他一个嫡子,太子铁定是当不了的,后来也难怪别的藩王要造反。
现在这表外甥女竟然肯了,太后笑道:“清妍,你可是喜欢玄儿?”
廖清妍害羞的不说话。
太后笑得更大声了:“好了,我知道了,不过你母亲那里……罢了,我能说服她。”
廖清妍用蚊子般的声音道:“不知皇上……”
“他当然愿意,你是他少时就认识的,为何不愿?”太后道,“我马上就跟他说。”
廖清妍拉住太后的手:“莫要,姨母,你答应我,先不要说。”
“怎么,你怕他不肯?”
廖清妍点点头。
会不肯吗?
太后思忖,然后突然间就想到了宁樱。
坏了,她怎么忘掉了宁昭容?她这儿子现在正喜欢宁樱呢,也许不会想到娶妻。
不过,妃嫔始终是妃嫔,娶妻也并不冲突吧?宁樱虽然好,但她的家世不足,宫里总得要有个皇后的,太后思来想去,半响道:“好,我答应你先不说。”
廖清妍松了口气,她并不想让秦玄穆知道她喜欢他,这样太没有面子。
“姨母你得帮我。”她弱弱的道。
“当然,我不帮你帮谁。”太后跟姜嬷嬷道,“晚上请皇上来用晚膳,”看着廖清妍,“你也留下来吧。”
姜嬷嬷便去了文德殿。
平常秦玄穆也会陪太后用膳,但姜嬷嬷亲自来请,就显得有些古怪,暗道莫非太后又像上回那样,把宁樱放在永安宫画画,好让他见到?
秦玄穆道:“朕稍后就去。”
姜嬷嬷告退。
处理完事情,秦玄穆换了一身家常的衣袍,淡淡的月色,敛去些逼人的威势,方才去永安宫。
谁想到一踏入殿门,才发现宁樱并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廖清妍。
秦玄穆扬眉道:“是你。”
这般浅的颜色使得他添了几分出尘之气,宛如谪仙,廖清妍此时才发现,他生得一点不比齐湛差,斯文的时候能斯文,换身衣服也能显得英气勃勃,她脸色不由泛红:“姨母让臣女留下用膳,不知有没有打搅皇上。”
天色已暗了,秦玄穆道:“这个时候母后竟不让你归家?”
“臣女也是难得陪姨母,往常都是下午就走的……”
既然有廖清妍陪着用晚膳,那还请他来做什么,又不是廖明翊在宫里,他与一个小姑娘有何可说的?秦玄穆询问:“母后人呢?”
“姨母有事吩咐姜嬷嬷,要皇上稍候。”廖清妍知道太后是为帮自己,好让她与秦玄穆能单独相处。她走近一点,与他并肩,“今日臣女入宫与宁昭容学琴了。”
“是吗,她教得如何?”太后还没有来得及提,秦玄穆不知,不过他觉得凭宁樱的琴艺完全可以担任夫子。
“宁昭容教得很用心,可惜我笨,怎么也学不会,只是弹了一会儿,手就……”
修长的手指上面仍有红色的痕迹,秦玄穆瞄一眼:“又不是舞剑。”
“可‘九霄’的琴弦真的很利。”
秦玄穆脚步顿住:“她把‘九霄’给你弹?”
“是,”廖清妍笑着道,“宁昭容人真的很好,这么一把好琴竟然让我用呢,难怪皇上会封她为昭容。”
秦玄穆沉默片刻后道:“‘九霄’这样的琴几乎没有缺点,如果你觉得它的琴弦都用得不舒服,这琴趁早就别学了。”
廖清妍呆住。
“我,我刚刚才学,许是要慢慢习惯。”
“朕只是给你一个建议,”秦玄穆淡淡道,“学些皮毛并无用处。”都几岁了,何必勉强去学琴。
这话把廖清妍气到了。
他怎么就知道自己学不好?他就不能安慰她一下吗?廖清妍咬着唇,眼眶忍不住泛红,心想难怪没有妃嫔能得宠呢,他这样说话,谁又能受得了,还有谁敢来接近他?不过……宁樱怎么就能搬入玉芙宫,成为他主动晋封的妃嫔呢?
他跟宁樱说话时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廖清妍忽然很想知道,这样她心里也有个底。
“皇上,宁昭容今日教臣女弹琴,臣女能否请她过来一同用膳?”她请示秦玄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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