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昭容一夜未归, 宿在文德殿, 消息很快就在内宫传开。
杨昭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皇上当真临幸她了?”
绮云垂着头:“是,今日早上好些宫女看到宁昭容从文德殿出来的,当时皇上在早朝,那必然是住了一夜。”
是可忍孰不可忍, 杨昭仪将床头案几上的茶壶猛地砸在了地上。
宁樱可是前几日推了她的,太后与皇上不追究就罢了,皇上竟然还临幸她,那在别的妃嫔眼里,她成什么了?不就是个笑话吗?
杨昭仪又要砸茶盅。
绮云拦着道:“主子别这样, 为今之计只能忍着了, 宁昭容如日中天, 主子若与之作对,恐怕对自己不利。再说, 主子生气, 别的妃嫔难道不生气吗?主子还是好好养伤吧。”
杨昭仪手一颤, 缓缓靠回床头。
是啊, 她还能做什么呢?宁樱现住在玉芙宫, 不说不好下手,她与自己有过节,就算有机会动手,皇上也会怀疑她,那就只能一直养伤。
杨昭仪闭起眼睛。
金太医来看过徐贵人的病之后,徐贵人很快就好了, 起身去永安宫道谢。
甘露撑着伞道:“主子也不必这么着急去。”
还能拖着吗,宁樱都被临幸了,她躺在床上等死不成?徐贵人前几日听到这个事情的时候,感觉心脏被戳了一刀似的。
端午节她因病没有露面,太后还会关心她,派去金太医,可皇上呢,却把宁樱叫去外面,后来更是召到文德殿。对比下来,她何其的悲惨,徐贵人无法忍受,她走的更快。
听说徐贵人来拜见,太后让琥珀请进来。
“不是才好一些吗,怎么急着出门?”
“上回端午嫔妾不曾陪娘娘一起过,心里总有些不安,嫔妾还记得去年的事情,娘娘赏了嫔妾一只豆沙粽子,十分可口。”徐贵人跪在地上轻轻擦拭眼角,“嫔妾真的很久没有见到太后娘娘了。”
太后未免愧疚。
这些妃嫔都是她选来的,可这两年留在宫里,白白浪费了美好的年华,要怪真是要怪她,秦玄穆是一早就反对了的。
可她也是为皇族子嗣着想,太后叹口气,让姜嬷嬷将她扶起:“瞧瞧你瘦了好些,这样吧,今日留在永安宫用膳,我看你得好好补补。”
“多谢太后。”徐贵人差点哭了。
太后吩咐御厨准备膳食。
徐贵人一直乖巧的陪着太后说笑。
其实一开始太后也挺喜欢徐贵人,喜欢她灵动的舞姿,喜欢她娇俏的脸,嘴巴也挺甜,可秦玄穆不喜欢,太后也只能作罢,别说后来秦玄穆对宁樱有意,她当然就更偏向宁樱了。宁樱的琴还弹得那么好,深得她意。
但徐贵人也很可怜,太后想安慰一番:“你最近也不曾练舞了吧,可会生疏?”
徐贵人道:“嫔妾八岁就开始练舞了,已经刻在骨子里。”
“那等你好了,跳给我看看。”
“是。”徐贵人欣喜。
等用完膳,徐贵人从永安宫出来,径直去了玉芙宫。
宁樱正在吃午饭。
月桂来禀告:“主子,徐贵人求见。”
奇怪,她来干什么?
宁樱漱了口:“请她进来。”
月桂应声。
路过院子的时候,徐贵人这回仔细看了,果真是茉莉花,枝条都抽了出来,许是很快要长出花苞。
她竟然没有再多种兰花,徐贵人甚为不解。
“见过宁昭容。”徐贵人走入内殿行礼,“上回姐姐送了枇杷,一直都没有机会多谢呢。”
宁樱道:“这话倒让我惭愧了,枇杷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是听说你咳嗽让你试着吃吃的……如今可痊愈了?”
“是,金太医开得药。”
专门说金太医,是想炫耀吗,宁樱笑一笑:“太后真的很关心徐贵人你,上回端午节听说你病了,马上就派了金太医。”徐贵人就等着听这话吧,听完赶紧走吧。
徐贵人抿唇一笑:“再如何也比不上姐姐你的,姐姐此前可是隔三差五都在永安宫的呢。”
“只是琴艺得太后喜欢罢了,妹妹的舞姿也不差。”
“那倒也是,要说真得太后喜欢的,恐怕还是廖姑娘吧。我刚才在永安宫就听太后提到廖姑娘呢,恨不得让她住在宫里……是了,姐姐是教廖姑娘弹琴的吧?到时候恐怕要天天见到廖姑娘了。”
挑拨离间,想让她痛恨廖清妍吗?宁樱心想,她是不喜欢廖清妍,但绝不会去动手。
宁樱支着粉腮:“廖姑娘其实挺讨人喜欢的。”
完全没有厌恶之色,也不知真假,徐贵人柳眉拧了拧,生出一个念头:“我只听过廖姑娘的名字,却从不曾见过廖姑娘,不如哪日她来学琴,姐姐也让我见一见吧?”
宁樱已知她想做什么,有些不屑。
徐贵人大概是没领教到廖清妍这个未来皇后的“本事”吧,那么正好,让她也来试试,替自己分担一点,她笑地格外亲切:“当然可以,等廖姑娘来了,我一定会派人告知你。”
没想到一口就答应了,徐贵人捉摸不透宁樱,出来后与甘露道:“刚才她说得是真话吗,竟然说廖姑娘讨人喜欢。”
能在一众妃嫔脱颖而出,岂会真傻?甘露摇摇头:“奴婢觉着是骗人。”
“可她真能装。”徐贵人捏着帕子,“装得一往情深,把皇上都骗过了。你刚才瞧见没,院子里全是茉莉,什么种兰花,挡箭,她都是在做戏吧?住进玉芙宫就原形毕露了。”
甘露道:“不过此招也未必无用。”
徐贵人摇摇头,她还不是学着种兰花,贿赂吕德初让他在皇上面前说些好话,可哪里有用?皇上根本就没召见过。
至于挡箭,宫里不可能再有刺客了,她也不觉得自己有这种勇气。
也许,只能靠这个廖清妍去除掉宁樱了。
一连好几日,秦玄穆都没有召见宁樱,玉芙宫的宫女有点慌,月桂每日都要去外面看看,见是否能撞到柏青,但柏青也没有出现。
几个宫女窃窃私语。
“许是体恤主子,主子第一次承受不起,自是要好好歇息的,这么看,皇上还是出于喜欢。”
“太后也派了金太医来,便是想让主子调理好呢……”
调理好了做什么,个个都心知肚明,但也更盼望秦玄穆再临幸宁樱,作为妃嫔,只有生下龙子才是最大的保障。
幸好这日秦玄穆来了玉芙宫。
正是用晚膳的时候,宁樱顿时觉得胃口不好了,可也只能去迎接。
秦玄穆走进来,看着桌上的四菜一汤问:“不介意朕在这里吃吧。”
真怕她介意,又岂会突然过来,他这是故意气她吧?宁樱让红桑添碗筷:“妾不敢,皇上可要御厨再做几个菜?”
“不用,晚上不易吃多。”
宁樱就没再说什么。
宫女们看到秦玄穆来,早已心花怒放,很积极的给他布菜。
反观宁樱,却不曾问过一句,秦玄穆忽地道:“你酿得黄柑酒呢?”
宁樱僵住,暗道好好的提什么酒,她就只剩下一坛了,还是留着给自己喝的:“皇上晚上不看奏疏吗?”喝多了眼花看不了的吧。
秦玄穆睨了宁樱一眼:“朕要看奏疏会上你这边来?”
言下之意,他是为别的。
宁樱的脸不由发红,贝齿用力咬了下嘴唇,心道喝酒也好,最好他自个儿把自己灌醉了,就不能做什么了。
“红桑,去拿酒。”
终于派上用场,红桑飞奔着出去。
酒坛子打开来,黄柑酒特有的味道立刻就在殿内蔓延开,秦玄穆自己动手倒了盅喝下去,只觉唇齿留香。比起他以前喝得黄柑酒,这酒不够烈,但却有种醉人的清香。
“何时想到酿黄柑酒的?”他问。
宁樱当然不会说出真实的原因:“父亲喜欢喝,妾便在家中试着酿酒。”
“令尊喜欢喝黄柑酒?”
父亲当然不是,宁樱垂眸不语。
就那么难说出来吗,秦玄穆道:“过来。”
他总是喜欢说“过来”,宁樱听着就讨厌,可也不得不去。
在没了解宁樱前,他都不知道自己这么喜欢让女子坐在腿上,秦玄穆把酒盅凑到宁樱嘴边:“挺不错,你也尝尝。”
看着是不用布菜了,宫女与柏青悄悄退下。
宁樱道:“皇上喝吧。”
秦玄穆手指摩挲酒盅:“你不喝,朕一个人喝也没兴致。”
她是怕喝醉,不过……宁樱眼眸微转:“妾酒量不行,如果皇上喝一盅,妾倒是能喝一口。”
秦玄穆笑:“可以。”
宁樱就低头抿了一口,剩余的皆被秦玄穆喝光。
秦玄穆又夹菜给她吃。
宁樱咀嚼着的时候,他就看她,宁樱有点受不了:“皇上自己怎么不吃呢?”
“朕也不太饿,刚才在文德殿吃了些点心。”
那何必过来,专门临幸她吗?可偏偏不好拒绝,那只能弄醉他,宁樱主动给秦玄穆倒酒。
中间都不停歇,等几次过后,秦玄穆忽然扣住她玉腕。
宁樱心头咚的一声,手指下意识握紧酒盅。
秦玄穆道:“该你喝了。”
“妾不胜酒力……皇上既然酒量好,不妨多喝些。”宁樱为了躲避这件事,说了往常不会说的话,“本来就是给皇上酿的。”
秦玄穆嘴角一勾。
为了让他喝醉,她也是不遗余力。
他低头,将酒都喝了,然后突然间托住宁樱的后脑勺,往她唇上覆去。
宁樱没有防备,只当是寻常的亲吻,谁想到黄柑酒就藏在口中,一时竟是吃了大半,她的拳头抵在他胸口,差点没忍住敲下。
眸中的恼意却掩不住,像火星一样明明灭灭。
看起来分外动人。
秦玄穆手指轻抚她脸颊:“这么快就红了,难怪上回醉酒。”
也不知是不是被他喂酒的举动气得,宁樱慢慢也感觉不太行了,晕乎乎的坐也坐不稳,可还强撑着。
摇摇晃晃,着实可爱,秦玄穆打量会儿,忽地想起前几日她搂住自己脖子叫“四殿下”,心里就有一种柔软之感——不知宁樱是几岁时认识他的,也不知她在何处见过他,如果能回到那时候,他真想看看宁樱的样子。
手轻轻捧起她的脸,低头亲上去。
两个人唇舌间都有酒味,交缠时似乎更浓,亲得阵子,他感觉自己也有点醉意,就将宁樱抱去了床上。
帐幔落下来,这些天晚上曾想过的事,他一样都没有漏掉。
可能有些痛意,宁樱伸手挠他的背,声音里带着哭腔。
反而第一次她哭的时候是静默的。
秦玄穆放轻了,比之前更温柔,然而宁樱却好像沉浸在梦中一样,手脚很不老实,也不控制自己的力气。
等他停下来,伸手触摸后背,发现指尖沾了血。
宁樱却睡得很沉。
他眉头微拧,起身让宫女照顾宁樱,自己则回了文德殿。
红桑高兴的进来,发现宁樱醉得人事不知,当下便没有叫醒她,只是收拾了一下床。中途看到被褥上有红色,她十分奇怪,暗想主子应该不会再落红了吧,想着很是担心,低头察看,谁料在宁樱的指尖上发现了线索。
粉色的指甲边缘有血。
红桑差点瘫倒。
等到第二日,宁樱一醒,就见红桑跪坐在地上。
“怎么了?”她扶着额头问。
红桑垂泪:“主子昨日将皇上弄伤了,也不知到底伤在何处,奴婢害怕。”也许主子又要失宠了。
宁樱:“……”
昨晚好像是梦到秦玄穆了,梦里她是太傅之女,原要坐车去罗刹江观潮,谁料路上遇到秦玄穆,他不过是个放牛的竟然也敢欺负她,她当然要打他了。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