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宁樱还在神游, 红桑恳求道:“主子去向皇上陪个罪吧。”
“你怎么知道皇上被我弄伤了?指不定是我自己伤到自己……”
“奴婢已经看过, 主子身上并无伤口,而主子右手四个指甲都有血迹。”证据确凿,还能有假?
宁樱抬起右手看了看。
指甲不长,但要抓破皮不难。
难道昨晚上真打他了?她心里有种隐秘的愉悦, 不过如果太严重的话……宁樱问:“皇上走的时候可曾生气?”
“这倒没有,但皇上并不是喜怒形于色的人,所以奴婢才想让主子去陪罪。”
要说起来这事得怪他,不然她岂会喝醉?宁樱揉了揉额头:“我昨日醉了,皇上也知, 应不会降罪。你给我拿醒酒茶来, 我不太舒服。”
红桑叫苦不已, 等端来醒酒茶,忍不住相劝:“主子好不容易得宠, 得珍惜才行。”
珍惜的话, 只会让她患得患失, 最后仍与书中结局无异, 宁樱喝下醒酒茶:“过几日再看看。”
结果只隔了一日, 秦玄穆就召见她了。
看来是轻伤,没有大碍,红桑心里松了口气,扶着宁樱坐上轿子,低声道:“主子这回切莫动手啊。”
真当她胆大包天吗,也是梦里才会如此, 不然早就打他了,宁樱心疼自己,要她还是太傅之女,秦玄穆是个放牛的,该多好?
脑中浮现出秦玄穆牵着一头牛的样子,忍不住轻笑出声。
轿子落下时,她就笑不出来了。
他始终是他,是皇帝,而她只是妃嫔,宁樱走入殿内乖巧行礼。
秦玄穆道:“过来与朕对弈。”
宁樱一怔。
靠着窗的案几上摆放着一副檀木雕刻的棋盘,他坐在南边,对面的位置是给她的。
宁樱坐下道:“皇上怎会突然有此雅兴?”
“想看看你可进步了。”他说。
手谈恐怕不行,上回对弈显然不是他的对手,宁樱尝试着问:“皇上可会打双陆?”
少时玩过,但很少碰,不过宁樱难得主动提议,秦玄穆吩咐柏青:“把双陆取来。”
柏青应声。
书里好像也没见秦玄穆会玩这种棋,宁樱最近又看了不少的制胜策略,觉得大有把握。
她玩得很专注。
对于一心想赢自己的宁樱,秦玄穆有些好笑,似乎上回在花园里对弈时也是,她不会像有些臣子揣摩他的心思,变着法子让他赢,宁樱像只敏锐而迅捷的……花豹,有着一身华美的皮毛,爪子也尖利。
想着,他后背的伤口似乎一刺,耳边回想起她醉酒时生气的说“滚开”。
不知她梦到什么……
就在这时,宁樱道:“皇上,承让。”
她赢了。
面上神采飞扬,得意藏都藏不住,秦玄穆捉住她的手:“赢了朕,就那么欢喜?”
宁樱一僵,忙收敛:“不是……妾怎么敢。”
“没什么敢不敢的,朕输了就是输了。”秦玄穆道,“双陆朕很少玩,不知你如此精通。”
“也是妾运气好。”
双陆确实很讲运气,但也需要策略,秦玄穆摩挲着她手背:“你要是手谈也有如此本事,朕可时常令你来对弈。”
为什么要陪他玩他擅长的棋子呢?她又不喜欢输,宁樱道:“妾恐怕比不过,妾如今只对双陆有几分兴趣。”
“学精了与宫女玩?”
“可以与其他姐妹啊。”他那么多妃嫔,不记得了吗?
莫非是惠妃,上次她画风筝就是给惠妃画的,秦玄穆眉梢一扬,站起身。
宁樱忙也站了起来。
秦玄穆将她捞到身前,低头亲吻。
宁樱的腰抵在案几上。
他吻得几下,忽然抱起她放在上面。
宁樱吓一跳,手撑在案几上,把刚才的棋子弄得噼里啪啦落在地上。
秦玄穆似乎没听见,吻不时的落在她唇边,有时候是鼻子,甚至是脸颊,宁樱被亲得浑身发软。
可她并不想沉浸在里面,手不由自主攀上他手臂,想令自己清醒一些。
她的指尖又让他感觉到一阵疼痛,秦玄穆眸色晦暗,忽地分开面前那双修长的腿。
没想到这次侍寝竟然是在案几上……
抬头看着他冷峻似乎不沾一点**的脸,宁樱又把眼睛闭了起来,这一定不是她起先认识的那个四皇子。
案几上的双陆棋几乎都掉落了,棋盘在桌角也摇摇欲坠。
可宁樱一点声音都没有,不像醉酒时至少还会娇哼。
秦玄穆停下来,把宁樱抱去床上。
不知何时,都是不着寸缕了,宁樱的手再次落到后背,竟是一下触到了结痂的伤口。
当真被她抓破了,好几道口子纵横交错,宁樱的指尖按在上面好一会儿,最终慢慢松开。
感觉到她的动作,秦玄穆凑到耳边问:“……那日梦到什么了。”
声音低哑,有别于他平时说话的语气,宁樱的皮肤上莫名的起了小疙瘩,摇摇头:“妾不记得了。”说出来,他会折磨她的,她有这种感觉。
秦玄穆也看不出真假,托出她的后背拉近些,低声道:“不用忍着。”
宁樱一听,嘴唇闭得更紧了,脸色一片绯红。
等完事后,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秦玄穆俯身亲了亲她,心里闪过一个念头,想让宁樱再歇在这里,不过最终还是叫宫女扶着去坐轿子。
这不能成为习惯。
玉芙宫早就备好水,宁樱泡在浴桶里,觉得舒服极了,这抚慰了她的疲惫,也让她精神松弛,因为在伺候秦玄穆的时候,她会逼着自己保持清醒,实在很累,此时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见宁樱似乎睡着了,两个宫女低声细语。“恐怕很快就会有的,得盯紧主子的小日子。”
“放心。”
“要是这个月就……”
宁樱都听见了,却装作没听见,那日太后派了金太医来,她就明白了,只是一直不想去想。
在这件事上,她有点迷茫。
万一真的怀上了,怎么办呢?
天气渐渐炎热,永安宫已经用了冰,殿内如春。
但沿路阳光甚烈,廖清妍到的时候,额头上都在冒汗。
见到她,太后笑道:“这么热的天你还来学琴呢,也不用如此勤奋,又不是什么必要的东西。”
“说好不半途而废的。”廖清妍给太后送上一篮子的桑葚,“娘让我带来的,可甜了。”
“这东西我喜欢吃,难为你娘记得。”太后叫琥珀去洗干净。
“我等会拿一些去给宁昭容,”廖清妍道,“她教我也很辛苦。”她得让姨母知道她懂事。
太后欲言又止。
最近秦玄穆临幸了宁樱好几次,越发证明她之前的想法不可行,太后不能再迟疑了,把廖清妍拉到身边道:“清妍,不如姨母替你挑个合适的公子吧。”
廖清妍心头一沉。
太后握住她的手,安抚道:“你始终比玄儿小了七岁,我以前也不该问你的,你放心,只要是你喜欢的公子,姨母必定会让你如愿。”
廖清妍的睫毛颤了颤:“姨母,到底出了何事?为什么姨母要这么说?”
“玄儿他很喜欢宁昭容,我不想你伤心。”
太后突然做出这种决定,应该是秦玄穆临幸宁樱了,不然岂会让自己放弃做皇后?
明明秦玄穆是她看中的……
廖清妍极为恼火,但她不能表现出来,不然太后更不会让她当皇后:“还当是什么事情呢,皇上不是一直很喜欢宁昭容吗,姨母此前就说过了,我又不介意。”
“你不介意,你娘能不介意吗?清妍,你年纪还小,与玄儿又分开这么多年,他的臭脾气你是不知道的,姨母也是为你好。大燕俊才良多,姨母一定会帮你选个最合适的夫婿。”
把廖夫人搬了出来,廖清妍确实是犹豫了,母亲疼她,定然不会同意,而姨母也是出于相同的目的,怕她受委屈。可她就是不甘心,明明前世宁樱不得宠,就算重来,她又能有什么不同会让秦玄穆看上?
而如果她猜错,宁樱非重生,那就更没有理由了。
太后见她沉默不语,打算再劝一劝:“清妍啊……”
廖清妍没让她说下去。
既然太后已经做了决定,她不可能再死皮赖脸的相求,但此事不会就这么算了,廖清妍嘴唇抿了抿,忽地噗嗤一笑:“姨母别着急,我本来就不怎么喜欢皇上,主要是为陪姨母,既然姨母这么说了,我都听姨母的。不过,这相公我要慢慢挑,一定要挑个世上最好的!”
太后心头一松:“你明白就好。”
廖清妍道:“但我还是要跟宁昭容学琴,我得学好了弹给姨母听。”
已经让这表外甥女当不了皇后了,这件事总不能还反对,太后道:“你既然喜欢,那便学吧。”
廖清妍稍后就拿着桑葚去玉芙宫。
知道她来了,宁樱吩咐白鹃去请徐贵人。
再一次看到宁樱,廖清妍发现自己真的天真,还以为有姨母撑腰,幼时认识秦玄穆,会让她打败宁樱,可宁樱却把她抛得更远。
不过她还小,有得是时间。
她仍然可以入宫,可以见到秦玄穆。
前世他对宁樱毫无兴趣,这一世,她不信秦玄穆能对宁樱有多深情,不过是一时的喜欢罢了,早晚会忘记她的。
廖清妍微微一笑,把桑葚递给宁樱:“你尝尝,我家庄上长得。”
只是果子,宁樱没有拒绝,笑着吃了一颗:“真甜。”然后问廖清妍,“徐贵人想见见你,廖姑娘不介意吧?”
徐贵人又是哪个妃嫔?廖清妍道:“没事,让她过来吧。”
宫里其他的妃嫔都是宁樱的敌人吧,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坏处。
宁樱请她坐下:“廖姑娘真的下定决心要学琴了?”
“嗯,我羡慕你的才情,我可是一样都拿不出手。”廖清妍自己也拿了桑葚吃,“不知你可会弹《幽兰》,我想学这首曲子。”
偏偏是这首……
宁樱道:“此曲不易,恐怕廖姑娘需得学上半年才能弹呢。”
廖清妍瞄了宁樱一眼:“也未必半年,我回去也可以练。”
突然这么认真,宁樱心想,书里的廖清妍可不会如此,倒是为何?因为秦玄穆吗……
徐贵人很快就到了,见到廖清妍夸张的道:“闻名不如一见,我在宫中就听说廖姑娘你的美名,果真是如仙子下凡!”
这马屁拍的,宁樱在旁边看好戏。
称赞的人太多,廖清妍已经听的腻味,淡淡一笑:“哪里,你也生得很漂亮。”
“在廖姑娘面前我可不敢称什么漂亮,倒是宁昭容……谁见到也是要夸一句好看的。”
廖清妍听了就不太舒服了,心想这徐贵人会不会说话,拿谁跟她比不好,非得要用宁樱?她当下就撇下徐贵人,坐去琴桌前:“宁昭容,你教我学琴吧。”
宁樱道:“不再坐坐吗,可以与徐贵人说说跳舞,徐贵人的舞跳得很好。”
是吗,廖清妍心想,这徐贵人看着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怕是经常想用舞姿勾引秦玄穆,她依稀记得,前世好几个妃嫔后来都被赶出宫的,这徐贵人肯定是其中之一:“跳舞我是不想学的,太累,喜欢的话不如看看舞姬,她们自小就练,经常去各府跳给贵人们看。”
没想到廖清妍会讽刺她,徐贵人差点发作,但今日她是为让廖清妍恨宁樱,再说,那是太后的表外甥女不好得罪,只能忍下来:“是不如琴高雅,所以我到现在都没有被皇上召见,不像昭容姐姐,晚上一次又一次的去文德殿。”
那是去了多少次?难怪姨母不想让她当皇后,就怕宁樱太受宠,她受委屈。
可姨母为什么就不能打压一下宁樱呢?还让她住在这玉芙宫,用这么大的冰鼎,过这么舒服的日子?
廖清妍咬唇。
“姐姐,你快些教廖姑娘吧。”徐贵人还不知道闭嘴,“等天色暗了,指不定皇上又有请。”
侍寝的事情早晚会被廖清妍知道,宁樱也没什么可惊慌的,如果廖清妍要对付她,她一定会迎战。
谁让出宫的路被堵住了呢?她只能竭尽全力保住自己的命。
廖清妍听得刺耳,对徐贵人更是讨厌,皱眉道:“徐贵人,你退下吧,你又不学琴,在这里也无事可做。”
下了逐客令,不,她根本就不是主人,徐贵人脸色难看极了,暗道这廖清妍是不是不太聪明?宁樱才是她敌人啊,为何要赶她走?她是为提醒廖清妍,宁樱早已经捷足先登,如果廖清妍想当皇后,就该想办法除掉宁樱!
“廖姑娘,”徐贵人道,“我也不是……”
宁樱打断她:“廖姑娘看起来心情不好,你快些走吧。”
主人也开口了,徐贵人只得怏怏的告辞。
背影都很惹人厌,廖清妍收回目光,忽然发现宁樱变得顺眼多了,至少她不会胡乱说话。
“这徐贵人你下回再不要请了。”她道。
宁樱刚才差点发笑。
徐贵人的挑拨之计实在是很拙劣,只会激怒廖清妍,还不如上来就跳个舞,也许能博得廖清妍喜欢。
她坐在琴桌前:“廖姑娘不喜欢,我自然就不请了,我教你弹琴吧。”
廖清妍点点头。
这次算是学得长的,她没喊疼,让宁樱很意外,心想莫非真的认真了?那她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她真的不想时常见到廖清妍。
等弹好了,廖清妍道:“你可还有别的琴谱,借我回去看看。”
宁樱道:“有,不知你想学什么曲子。”
“你都拿出来,我选一选。”
宁樱走去书架前找。
廖清妍见她的书颇多,走过去看。
只能选些容易的,不然她可能都看不明白,宁樱选了《秋风引》,还有《白茶》,《古琴怨》。
就在这时,廖清妍忽然道:“你这儿怎么多舆图?”
宁樱一愣:“以前闲着看的。”
廖清妍心里冷笑。
谁会闲着看舆图?一定是因为秦玄穆,她记得父亲说过,秦玄穆登基时让人画《万国全图》,恐怕宁樱是为此才看的。前世宁樱就很痴情,什么事儿没做过,廖清妍挑唇道:“我就算闲着也看不进舆图,宁昭容的喜好还真有些特殊呢。”
这话刺痛了宁樱,恨不得闭门送客,等廖清妍拿着琴谱离开后,她把架上折着的一叠宣纸连同那几本舆图一并交给竹苓:“收起来,别再让我看见。”
幸好这些她亲手画的城池图没被廖清妍发现,不然真是奇耻大辱。
竹苓不知她气什么,为皇上画舆图又怎么了,本来就是妃嫔,她询问道:“奴婢该放到何处去?”
宁樱略一思忖:“库房。”
“……”
那是要永不见天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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