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的手很宽大, 指腹都有茧子,宁樱握住没多久记忆便涌了上来。
她看到了入宫时的景象, 看到了在永安宫弹琴给太后听,还看到了那个男子捧着她受伤的手。
可能是画面太多难以承受,宁樱的额间冒出汗来。
她的手指微凉,但却好像火星一样溅落到血液里,将它烧得沸腾, 秦恪感觉到有一种冲动在慢慢占据他的身体。
如果再这样下去……
秦恪怕自己控制不了,哑声道:“宁姑娘, 这么久够了吧?”
他的声音一响起, 那些画面就突然全都消失了, 宁樱回过神看向他,发现秦恪的脸好像染了胭脂一般的红,眸色也很深,浓得像墨……真的跟她回忆里的那个男子生得一模一样。
她松开手:“刚才多谢了。”
明明是想拒绝的, 但她指尖真的离开的一刹那,秦恪的心里又有些说不出的留恋。
他突然不明白自己的心思了。
是真的想当面首吗?
他的脸又红了几分。
其实这种事对她来说更难吧,要不是因为她想知道真相, 怎么也做不出来的, 然而眼前的男子却似乎更为害羞……
宁樱沉吟片刻:“你又一次帮了我, 我每月再多给你五两银子。”
秦恪:“……”
是做面首的钱?
他还没有完全做好准备:“不用。”
“你不必客气, 这是你该得的。”
秦恪的心情此刻像一团乱麻,半响道:“宁姑娘这样,可问过宁太傅会否同意?”
这点银子对她来说实在是微不足道, 不说宁家是名门望族,她外祖家陆家也是富贵门第,宁樱自己私有的银子一辈子都花不完:“这点小事不用同父亲商量。”
秦恪:“……”
临走时,宁樱叮嘱:“此事你不要告诉别人。”
还是知道要藏藏掖掖的啊,秦恪都不知说什么好。
“你以后还要来吗?”他问。
宁樱并没有完全记起,点点头:“是。”顿一顿,“我刚才听父亲说让徐琅教你骑马……平时你是不是就不在了?”
“嗯。”
“那我午时过来。”
秦恪的心重重一跳:“被人发现如何是好?”
这有什么?她那天将两只牛弄回家里的事儿已经传遍京都,谁都知是神仙将她的病治好的,所以借口说来看牛,没人怀疑:“你中午总要休息的,徐琅应该是在前院教你,等午时你可以说要喂牛,回到这里来。”又定下时间,“我们五日见一次,初一,初五,初十这样。”
每五日见一次,感觉她很喜欢自己,秦恪的心情可谓是甜蜜又担忧。
如果哪一日被宁太傅发现……
“宁姑娘,你也许应该再考虑考虑。”
“考虑?”宁樱盯着他,“你不愿意帮我?”
“不是。”被她如水般的明眸一看,秦恪的心立刻就软了。
“不是就好,”宁樱朝他一笑,“我请你来京都果然没做错。”如果那天没有当机立断叫车夫停下马车的话,可能她会以为自己得了什么怪病,而后一生都会备受折磨。但现在不一样了,她再看到那些画面,心里会有种亲近之感。
宁樱的笑温暖又好看,叫秦恪的脸又一阵泛红。
看起来,她真的对自己很满意。
那么,就先这样吧,他现在实在没有办法拒绝宁樱,就当这是一场绮丽的梦吧。
…………
徐琅得宁玉璋之令,开始指点秦恪。
秦恪虽然不会骑马,但身手矫捷,又有养牛的经验,倒是学得极为轻松,短短时日就能策马奔驰了,后来听徐琅的建议,又选了枪法,每日在前院拿一把银枪,舞得地面尘土飞扬。
有时候宁樱去找他时,会发现他浑身都是汗,但身上的肉明显更结实了,她有次碰到他的手臂,感觉硬得好像石头。
而她的回忆也恢复了十之六七。
宁樱终于知道,她的魂儿曾经落入了一本书,在那里,她遇到了相知相爱的人。
但后来为何又在大梁苏醒,仍是不知。
不过,她知晓了那个人的名字,他叫秦玄穆,是大燕的皇帝,他文武双全,又有雄心大志,英明果断,她同他在一起时很幸福。每每想起,嘴角就会忍不住翘起,只是最终他们分开了,也不知他现在如何……
宁樱很渴望知道全部。
这日又要去找秦恪时,陆氏忽然出现。
“阿樱,听说你最近总去牛棚那里?而且还不带丫环,是吗?”陆氏询问。
“是,我怕她们让牛受到惊吓,故而单独前去。”宁樱不欲多谈,“娘,你怎会此时过来?”
“你啊,吃了别人家的桂花糕也不知道还礼,我总得请他们一次。”陆氏捋一捋女儿的散发,“等会韩夫人就要到了,你别再出去,”让茯苓给宁樱重新梳妆,“凝之也会过来,我知道你对他无意,但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朋友还是当得的吧?”
宁樱道:“我没说不当朋友,不过现在这个年纪,就算是朋友,也不宜多见。”
陆氏其实是同情韩凝之。
这孩子明显喜欢女儿,偏偏女儿不动心,她还是想给他一些机会,也许能让女儿转变想法。
“也是难得见一见的。”陆氏坐在这里,看着丫环们给宁樱打扮,“等下个月,你得跟我去许家做客,请了许多次了,我怕你身子尚未康复,但见你总往牛棚跑,向来也是无碍。”
怎么母亲好像讽刺她的意思?宁樱笑道:“娘是不信神仙托梦吗?”
“不是不信,我是看你有点做火入魔。”陆氏心想,那里始终是外宅,“有那个秦恪养着牛,你不用这么担心,还亲自去看。”
也许用不了多久,她就能全记起来了,宁樱点点头:“我尽量少去。”
陆氏想起秦恪:“听说你一个月加到十两银子了?”
“是。”
陆氏沉吟:“我看老爷颇为赏识,说他是个可造之材……也是奇怪,一个放牛郎居然箭法如此之好,这要让徐琅教会了,武艺一定出众,将来或可能当上武将,你多加些工钱也好。”
说话间,丫环来禀告,说韩夫人母子俩已到花厅。
宁樱打扮妥当,与陆氏前去会面。
韩夫人笑道:“太傅又不在,我本想让他指点一下凝之呢。”
“凝之何须指点,这样的年纪,有几个能比得上?你就放宽心吧。”韩凝之才十九岁却已经是举人了,明年也许就能考上进士,走入仕途。
韩夫人心里是骄傲的,但却夸宁樱:“远不及阿樱啊,阿樱是才貌双绝,我们家凝之就会念书,阿樱不会止念书,还精通琴棋书画。”
“谬赞了。”陆氏道,“也就琴艺拿得出手……阿樱,快来见过韩夫人。”
宁樱上前行礼。
宁太傅掌权十数年,就算是嚣张跋扈的太后也没法子越过他,因皇帝还是信赖宁太傅的,太后太过分,皇帝便装病,让她去找宁太傅。太后在宁太傅面前再如何闹,始终也讨不到多大的便宜。而韩家是太后的堂亲,韩老爷的意思,也是要拉拢宁家,这样太后被她自个儿折腾死了之后,他们家也不至于被连累。不过明面上,是顺从太后的意思,为了提防宁太傅。
“阿樱,”韩夫人握住宁樱的手,“幸好你已经痊愈,你可知道我为你流了多少眼泪?”
有次韩夫人是当着她的面哭的,宁樱道:“劳你担心了。”
“也亏得令堂总去求神拜佛,这不就有神仙保佑了吗?”
看来韩夫人也信了两头牛之说,宁樱回头看一眼母亲:“是,这全都是娘的功劳呢,一定是是娘的诚心打动了神仙。”
韩夫人又邀请她哪日去韩家做客。
眼见时间慢慢过去,宁樱心想,看来今日是没有办法去找秦恪了,也不知他会否等她?
秦恪确实在等。
今日是初十,是他们约定的日子,他因为要见宁樱,甚至提早回来洗浴了一番,换上干净的衣袍,可宁樱一直没有出现。
之前几次,她都很准时,秦恪忽地有点担忧,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他在屋中踱步。
后来终于忍不住,打算去内宅问问。
众人都知秦恪的身份,是为宁樱养牛的,所以有丫环见到他,听秦恪说是为牛的事情来找宁樱,便没有阻拦——毕竟宁樱很看重那两头牛,若是牛出了事情,谁也担当不起。
秦恪走到院中的时候,找到一位知情的丫环询问,原来是韩夫人与韩凝之过来做客,宁夫人让宁樱陪同。
秦恪忽然就想起从柳县去京都,一路上的事情。
那韩凝之对宁樱极为照顾,在不知道他们是青梅竹马的情况下,他就怀疑过,这韩凝之可能是宁樱的未婚夫,他们是约好了一起过来观潮的。
思忖间,听到远处传来笑声,他回头看去,发现宁樱与韩凝之站在一片竹林间,韩凝之好像是说了什么,把宁樱逗得发笑。
阳光落在她的发髻,肩头,整个人耀眼的好像璀璨的宝石。
而韩凝之站在她身侧,温柔的看着她。
这两个人无论是家世,还是容貌,都堪称天作之合。
秦恪低头看了看自己新换上的衣袍,心想,就算再怎么整洁,怎么华美,都无法遮掩他的身份,说到底,他只是一个放牛郎。
他心里忽然很不舒服……只是,他又有什么资格不舒服呢?那韩凝之将来会是宁樱名正言顺的丈夫,他是什么?他不过是宁樱的面首,而且是一个月十两银子养的面首。
秦恪低下头,快步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十两银子面首的卑微T_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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