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
凌乱的桌案上放着断了弦的忘机琴,银白的琴弦浸染了血色,发着莹莹的光泽。
而蓝湛一袭白衣血迹斑斑,发丝凌乱的垂落脸侧,双手随意搭在膝盖上,白皙的指尖还在冒着血珠,但他毫不在意地将脑袋轻靠在床边,了无生气地盯着窗外的飞雪。
好像……去年也是这个时候,阿璃从金陵台回来后,受伤生病昏迷了半个多月,也错过了了她的生辰,原以为今年可以送她一份可以令她欢喜的礼物。
可是……现在没机会了……
再也不会有了……
……
“阿璃在否?”
“不知!”
“在何处?”
“不知!”
“可归否?”
“不知!”
一个月的时间,他问灵无数,得到的皆是一句“不知”而已罢了。
“不知……”好一个不知啊……
心下悲恸,气血翻涌,殷红的鲜血从唇角低落,在胸前印出出一朵血色的红梅。
魏无羡一踏进房门,见屋内此般景象,不由得怔怔的站在门口。
室内,是令人压抑的寂静,雪花从窗子飘入,被室内暖意所化,顺着窗棂滑落,犹如泪水,自眼角蜿蜒而出,擦不干,拭不净。
蓝湛似乎是感应有人进来,微微侧头看了眼,随后又转了回去。
可他的眼神却让魏无羡冷不防吸了一口气。
那是怎么样的眼神,或者说是绝望……
仿佛被囚困在无底洞般的深渊里,那里看不见丝毫阳光,也听不见丝毫风声,只有一片死寂的漆黑,还有一片冷酷的冰寒,一直循环往复地折磨与煎熬出来的绝望。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被视为“皎皎君子,泽世明珠”的含光君,竟然也会变成如今这般……
怒力压下心尖的酸涩,走近后在他旁边坐下,将手中提着的天子笑轻轻放到两人中间。
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的坐着,是啊……现在能说什么?
你能对一个心死的人说什么?劝他“逝者已逝”?还是让他做回以前那个清冷俊雅的含光君?
……
许是那天晚上夜太黑,太冷……
冷到魏无羡不想记起关于它的一丝记忆,多年以后,他唯一能想起的,是蓝湛因酒水而染上血色的脸颊,以及那一声声绝望孤寂的呢喃。
“魏婴……你知道吗?我很庆幸……她来到云深不知处的第一年,发了烧,整整三天高烧不退,那时我便发誓,我一定会保护好她的……”
“母亲去世时,她说过……她会一直陪着我的……她说过的……”
“我以为……我能保护好她的……”
“是我的错……我把她……弄丢了……”
少年清冷的声线嘶哑而又满含绝望,最后竟痛哭出声,就像是困死挣扎的小兽。
魏无羡红着眼睛,仰头灌下一口酒,辛辣的酒水从喉间划过,第一次他觉得这酒,也不过如此……
没人注意到隐藏在暗处的那一片蓝色的一角。
对于蓝曦臣来说,这又何尝不痛心,那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妹妹,可是叔父因为此事一病不起,忘机因此一蹶不振,他难道也要如此,丢下蓝氏百年基业不管吗?
他不能!就算所有人垮了,他也不能,因为这是他的责任……
那晚过后,似乎一切都回归了正轨。
只是素来合身的衣物,现在变得空荡荡的……
只是原本漾满清辉的眸子,现在变得一片死寂……
只是那个原本清冷俊雅的少年,现在变得冷若冰霜……
仅此而已罢了!
金光善因私藏阴铁,残害仙门修士被革去仙督之位,金子轩拒绝继位,便由敛芳尊金光瑶继位,数月之后便传来他死于妓子床上的消息。
听闻这个消息后,蓝湛只是微微一怔,若不是金光善给了那人阴铁,也许阿璃就不会……
可是,现在一切都晚了。
那日不夜天一战,夜澜修为高出魏无羡太多,他根本控制不了多久,为了绞杀那些傀儡,他用阴虎符短暂的困住傀儡,然后一并毁了。
仙门百家忌惮的阴虎符已毁,他们自然也没理由继续针对魏无羡。
魏无羡回了乱葬岗,那里依旧荒芜,可是每个人都活的很开心,蓝湛偶尔会去看望他们。
与其说是他们,不如说是阿苑,因为他每次来就静静的站在一边盯着阿苑,整个人沉默寡言。
江澄也越来越有家主的威严了,将莲花坞管理的井井有条。
魏无羡偶尔也会去看望江厌离和金凌。
不知为何,金光瑶也并未阻止他。
聂明玦回了清河,似乎没什么变化,但只有聂怀桑知道,他大哥现在居然对他学着温柔了。
因为她。
似乎一切都很好。
魏无羡以为也许这辈子就这样了,可是他却遇到了一个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遇到的人。
“你还来干什么?”
他握紧陈情,因竭力克制自己想要杀人的想法,手背上因愤怒暴起的青筋分外明显。
目光带有几分阴鸷地盯着眼前一身狼狈的薛洋。
是的,就是他。
一年前就是他带就走了小璃儿,才导致她……他居然还活着,还敢出现在这里。
“姐……姐姐!”
“闭嘴!你觉得你配叫吗?”
魏无羡手持陈情抵在他喉间,眼角微红怒道。
要不是他,也许现在一切都好好的!
“不…不是…”
薛洋有些慌乱的摇头,一年前他被夜澜控制,靠近沐璃并趁机将她抓走,也许是夜澜怕魏无羡发现薛洋灵识不在,所以并未用阴铁吸食他的灵识,只是用他自己的方法除去了薛洋的记忆,然后控制了他。
当日薛洋并没有和那些傀儡一起拦截前来营救沐璃的一战,他也不记得自己在哪里,夜澜完成了他想做的是,自然也不会在意他眼中犹如蝼蚁一般的薛洋。
薛洋记忆混乱,他听到过夜澜告诉沐璃的身世,他知道可能沐璃并没有死,他清醒的时间并不长。
但他明白自己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很重要很重要!
他想要去找蓝湛告诉他,可是岐山离姑苏太远了,他记不住路,每次乘着清醒的时候走的路,不清醒的时候又走了回去。
就这样一年的时间,他昏迷了大概三个月之久,剩下的时间全部都用来找人了。
没想到误打误撞到了夷陵,还碰到了魏无羡。
其实他并不怎么记得魏无羡,只是心底有个声音让他挡在了魏无羡的身前。
薛洋丝毫不在意抵在自己喉间的陈情,伸出手去拽魏无羡,边拽边指着一个方向。
就算是魏无羡再怎么愤怒,也察觉到薛洋有些不对劲,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心下一惊。
那是……岐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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