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噩梦醒后,起码能有点儿喘息的时间。谁知师父真把她当成了赛亚人对待, 惨绝人寰的种田生活前脚刚结束, 后脚他就把甄微带到了玉芒殿背后的山里。
溪水潺潺, 清澈见底,有鱼跃花溅。
“接着。”程一不知从哪儿搞来一根木枝削成的鱼叉, 从远处随手抛起, 那叉看上去弱不禁风,却划破虚空而来。叉身卷风疾速飞去, 直直落在她脚边。
甄微现在倒是能看清叉子的动向,但她越能看清, 越是胆战心惊。
再怎么说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女人了, 与几个月前那朵不谙世事的小白花不可同日而语。她淡定地握住叉,手上稍稍用力,便把它从土里带出来,抬头对师父说:“这次是要抓鱼吗?”
对于生机断绝的碎玉山为何会出现鱼, 绝口不提,半句不问。
程一负手感叹:“看着阿微日益熟练的样子, 为师深感欣慰。没错, 就是叉鱼。”
她揩去额角汗珠, 提醒他:“小动物好像都喜欢亲近我, 会不会降低捉鱼的难度?”
姜还是老的辣, 只见师父唇角诡异地上扬,转而埋怨道:“为了你这体质,为师没少费心思…你瞅瞅我头顶, 都生出白头发了!”说罢,他把脑袋勾下来,拨出几根发丝给她看。
甄微左瞧瞧,右瞧瞧,愣是没看到他口中的白发。
灵气有改造肉.身之效,程一气脉比普通武者宽厚许多,到他这个境界,不活上三百岁都算对不起修为。
而他今年也才将将六十岁,哪里会有白头发?
程一又说:“放心,它们名叫雷光鱼,身如闪电,灵敏非常,我保准你还没来得及下叉,鱼影就消失在一丈外了。”
听起来还有点小刺激。
甄微想了想,叉鱼本质上和打地鼠没什么区别。在现代打地鼠还得去游戏厅花钱上机,这会儿纯天然、免费的游戏机会摆在面前,她有什么理由退却?
而且叉鱼应该不会很累,起码不用像之前那样爬进屋子。
做完这番心理建设,她就愉快地举起手:“那徒儿开始了!”
程一望着少女蹦蹦跳跳、无忧无虑的背影,捻捻胡子,露出同情的笑容。
希望这孩子待会儿还能笑得出来吧。
他摇头晃脑,吟一首诗,边念边往回处走去。
而甄微到了溪边,把鞋袜脱下放在一旁,光着两只粉扑扑的脚丫就跳进了水里。
正值初春,春寒料峭,溪水清寒。刚入水,便觉彻骨冰凉,寒气顺着血脉往上缩去,嗖地蹿到头顶,惹她一阵哆嗦。
她浑身生机充盈,在未开智的生灵眼中就是个会移动的香饽饽,香甜可口。才踏进溪水中鱼儿便不约而同围了过来。
透过水面,甄微把雷光鱼的长相一览无余。
它们体型娇小纤细,软若无骨,鱼尾呈扇形,仔细看去,好像呈纱状,轻薄、剔透。淡淡的荧光紫在水底随水流摆动,一池艳色。
围绕在她身边,一圈又一圈,越来越多,越来越密。
甄微无语,这还用她费力去抓吗?感觉随手捞捞就能抓一箩筐。
这些鱼就跟傻子似的,挤作一团,只怕到时遇着危险都没处跑。
不过它们傻,对她是有好处的。
她现在扮演的可是捕鱼者的角色,自然乐享其成。
屏息凝气,把身体重心压低,眼睛盯住一处半天不动。下一刻,没有发出任何动静,迅速将鱼叉叉过去。
刺到了吗?
甄微低头去看,不敢置信地揉揉眼,再看一次。
还是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鱼叉深深扎入泥里,刺进去几寸,然而底下别说鱼,连片鱼鳞都没能留下。
她神情沉重几分,方才轻敌,觉得十拿九稳,也没投入太多注意力,所以根本没发现它们是什么时候逃开的。
再来。
甄微把鱼叉拔出,重新摆好动作。
察觉到她收回了武器,一条个头稍大的鱼儿从水草后面悄悄探头,张望一下,便欢天喜地游出来,奔到她身边。
它的尾巴摆来摆去,轻柔地拂过她脚背上的肌肤。
冰冰凉凉,光滑如丝绸,扫过皮肤时带来些许痒意。
领头鱼安然无恙,给了其他鱼儿良好的信号。不知它们如何沟通,反正稍后不久,那些躲起来的小家伙从四面八方钻出,齐齐朝这处涌来。
这次她打起十二分精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它们,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
嗖!
鱼叉飞掷向鱼群最密集的方向。
通过前段时间的练习,她基本可以掌控力道,大概计算了下距离,心里自信□□不离十能投准。
这么多鱼儿,再怎么着也得投中一两条吧?
她怀着这样的想法,忐忑望去。
令人惊讶的一幕发生在了眼前。
鱼叉飞过去,不过半秒的时间。那几百条鱼竟在她松手的瞬间,咻的一声轰散开。
说是轰散,其实她只能看到残影。
它们逃得太快,根本连完整的运动轨迹都捕捉不到。
甄微心情复杂难言,眉间终于添了少许愁色。
要是放在几个月前,她真的不会感到吃惊,毕竟她从头到尾都是个弱鸡,什么都看不见才正常。可是磨练数月后,她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
数千条气流都基本能捕捉,却看不清它们游走的动作。
难怪叫雷光鱼,鱼如其名,快如雷光。
自然万物何其伟大,在无尽的未知面前,区区一介凡躯,又是多么渺小。
她忽感敬畏,再不敢托大,立即拿出最认真的态度‘应战’。
肌肤娇嫩至极,平时稍受磕碰,少不了生出青紫淤痕,更不肖说长时间浸泡在温度极低的冷水里。
甄微冻得满脚血泡,又不能中途放弃。便想了折中的法子,每日呵手跺脚,做足了准备运动,等身体暖和些再下水去。
饶是如此,仍然冻得嘴唇乌紫,手脚僵冷。
渡长生只能延续生命,对外伤功效不大,尤其是这种不会危及性命的皮外伤,加之她也不敢做得太明显,这么多天一次术法都没用过,全靠自己硬撑。
与之前相似,前半个月做的都是无用功,只能一次又一次重复动作,除了把身体弄得满是伤痕,再没别的收获。
她在水里泡的时间长了,难免头晕眼花,手上软而无力。如此形成恶性循环,时间愈久,动作愈慢,也就越发不可能抓到鱼。
甄微停下了。
这日,她没有下水,而是抱膝坐在岸边,拧着眉头发呆。
师父让她来抓鱼,毫无疑问是想提升她的能力,既然这样,怎么会设置一个根本不可能通过的难关?
她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了《令五行》第二篇:行法篇。它专讲如何行术,但左右不过百来字,粗略得很。
金敛聚,可破势。木温润,万物生。水不争,故无尤。火霸道,焚邪秽。土坚韧,实胜虚。
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极水生冰,盛雷生火,盛火生风,生生不息。
刚胜柔,金可断木。专胜散,木扎入土。实胜虚,土抵御水。众胜寡,强水灭火。精胜坚,烈火熔金,一物制一物,天地平衡。
她起初读得云里雾里,只知道原封不动背下来,但就在刚刚,竟然有了点儿灵感。
既然金可破势,为何不用它来强化鱼叉?
既然盛火生风,为何不借此提升速度?
既然土可御敌,为何不用它来武装身体?
根据元素特性,分时调用,这才是行法篇的精髓!
甄微像只兔子一样蹦起来,立刻开始行动。
五色气团还在体内不知疲倦地绕行,一圈接一圈,经她淬炼,颜色更加分明。
她极快地捕捉到那团逐渐壮大凝实的黄色气团,将它们引至足间。
心神微动,默念:防!
霎时,足下触感坚硬,犹如踩在一片硬实无比的土地上。
低头望去,还是那双白皙可爱的脚,没看到半点儿土的痕迹,但触感又是这般真实。
她没有迟疑,迅速把脚伸进水面。
想象中的刺痛并未袭来。
甄微登时胸有成竹,依葫芦画瓢,将金元素凝至指尖,对着那根纤细的木叉随手划去。
铮——
金芒一闪而逝,再拿起木叉时,已有破去空气的凌厉。
盛火生风。
小小的赤色气团沉在腹部,经她送去生机一缕,‘噌’地蹿高,火光灼灼。
周围的空气流向正在发生改变。
以她为圆心,半米内的空气快速升温,大气受热膨胀上升,在地面形成了一个低压中心。
风其实就是产生于空气流动,高中地理教过。
与此同时,空气开始从地面高压处往她所在的位置流动。
衣衫猎猎,她鬓角青丝全乱,拂在面纱上,犹如女鬼。但细碎乌发也挡不住她得意的笑容。
饱满唇瓣比花姝更为明艳,唇角微微扬起,划出道桀骜的弧度。
甄微聚风缠身,以土化足,凝金铄叉,明眸中有火光飘忽。她抬高手臂,不加挑选,对着前方随意一掷——
“姑奶奶这就告诉你们,什么叫学好政史地,麻烦算个屁!”
电光火石的一刹。
唰。
三条雷光鱼被一叉带过,死死钉在泥里,翻起鱼目,鱼尾轻甩,已是濒死之相。
她捡起这几条鱼,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趁没人看见,把它们举过头顶,手舞足蹈跳起了海草舞。
“对,去告诉师父…”
他肯定想不到她这么快就悟出了方法,她要立即马上冲过去,听他吹一通彩虹屁!
哈哈哈哈哈哈!
甄微叉腰,仰天大笑两声。
等她提着三条死鱼,兴冲冲地跑进程一院子,那声‘师父’只来得及发出第一个音节,旋即听见什么炸裂的声音。
女子顿住脚步,怔然抬头,呆呆望向天空,眸底映出一抹猩红。
漫天彤光笼罩大地。
灼热的光点自天外来,密如丝网,以雷霆之势朝地面砸来。
她瞳孔紧缩,忘记一切言语,只是下意识地喊出声:“卧!槽!”
下刻,飞速蹲下、抱头,在地上打了个滚,躲开那蛮横砸来的火球。
别人看的是浪漫流星雨,她看的是夺命火球雨。
别多问,问就是非酋转世。
作者有话要说:不爱劳动的不是好法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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