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日元年四月癸亥,月蚀,赤色似血。
血月当空,兵灾、旱灾之兆。
一白衫男子抱剑而坐,沉思片刻,蓦地起身。身形未动,转眼间,已至十步之外。
“皇…皇上,您又要去哪里啊!”文公公隐约察觉到他的意图,迅速扑倒在地,结果连他衣角都没拽住,不由老泪纵横,悲从中来。
男人的声音飘飘渺渺,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有灾将至,我出去看看。”
他脸一阵青一阵白,嘴角抽搐,颤颤巍巍伸出只手,大声喊道:“那明天早朝谁去…”
话音未落,外头那人彻底失了踪迹,显然已经走远。
文公公抹把辛酸泪,一股脑从地上爬起来,跑到案前,提笔写下几个大字:皇上离宫,劳首辅大人主持大局。
毛笔在纸上划开最后一下,他提起薄纸,没好气地吼道:“小全子,还不赶快滚进来,把信给秦首辅送去!”
这边,银辉之下,白影飞逝而过,不过一息的功夫,连跃几道长檐。
衣袂翩飞,无声落地,门前把守的禁军丝毫未觉。他一手握剑,翻身上马,拉缰,绝尘而去。
披星戴月,策马东进,昼夜不息。
沿路植被甚少,偶有些许树木,其皮坚硬,其叶光秃,湖泊、溪流近乎没有。
空气极其干燥,多呼吸几口,便觉得喉咙刺痛,像被数根细针扎入,虽不是疼得难以忍受,但实在算不上什么舒服的体验。
行至一座巍峨山门前,下马,取腰间玉佩往墙上印去,登时,石门洞开,现出一条清幽小径。
把马拴在门外,晋简只身进去。曲径通幽,走到路的尽头,豁然开朗。
放眼望去,数座恢弘楼宇拔地而起,依山傍水而建。
门口两个小童,见一袭雪色迎日光而来,喜上眉梢,急忙拱手问候:“剑尊大人,许久不见,不知近来可好?”
他唇色浅淡,眉梢带雪,眸子深幽不见底,藏着道玫色漩涡,只消看上一眼,就让人心悸不止,莫敢与之对视。
长袖轻挥,带过一阵凉风,面无表情,淡淡道:“尚可,开门。”
啊啊啊啊啊啊!
剑神大人使的是浮萍踏水步,行而无声,不留踪迹。难道他平时走路都用着内力吗?
这得多深厚的功力才可以支撑!
怪不得他能单凭一把剑,从众多武林新秀中脱颖而出,成为当代武林第一人,独领风骚。
两人眼睛冒着星星,赶紧把门打开,恭迎他进门。
晋简到屋里时,七位长老正在商量如何处理魔教的事。
他抱着剑径自走去一旁,耳朵竖起,悄悄探听着几人的对话。
“又有两月没见雨了,这狗日的天气…诶,最近是不是又钻出来个魔教,叫什么小溪宫?”
“何止小溪宫,探子来报,北边大部分山头都被占领了,碧湖教、涌泉楼、雷雨阁…乌烟瘴气,要多猖獗有多猖獗。”
“这怎么得了?该死的妖教,打着祈雨的旗号四处招摇撞骗,偏还真有那么多傻子要去,死心塌地的给人家当马前卒。”六长老叹口气,眉心紧皱,很是困惑。
眼底闪过一丝光亮,他张开嘴,缓缓道:“讨伐吧。”
唰唰唰——
七道目光同时聚集到他身上。
晋简唇瓣合成冷峻一线,言简意赅,重复一遍:“讨伐魔教。”
他的剑困在鞘中,此刻,战意暴起,轻微颤抖,剑身与鞘碰撞,发出铮铮声响。
大长老咽了口口水,勉强露出个笑:“剑尊素来有侠义之风,吾等佩服,只是…”斟酌一会儿,顶着压力道,“妖教纷纷冒头,数量不少,且有些已成气候。联盟高手需维护武林日常稳定,恐怕没有那么多力量能去行攻伐之事。”
武盟中不乏精英,但各有各的任务,很难将其聚集。而想讨伐魔教,需要相当多的兵力,毕竟妖教林立,不是只有一个两个。仅凭这点儿人,得打到猴年马月去。
垂目,挡住眸中翻涌的情绪,他握紧剑柄,道:“给我支队伍,我来打。”
兴奋!即将迎来战斗的兴奋,充斥着他的骨骸,流淌于他的血脉!
白衫随风猎猎,左手执剑,剑身出鞘的一瞬,雪影满室。
滔天战意,锐不可当!
鸡皮疙瘩悄然爬上后背,长老们抖了抖,暗自腹诽:真是个疯子。
正常人大多拗不过疯子,更何况还是一个战斗力超高的疯子。他们想来想去,精挑细选,派了支由各大门派底端群众组成的杂鱼队伍给他,心想陪这尊大神玩儿玩儿便是,等他战斗够了,也就没什么执念了。
谁知…
一月后,雄踞北苍山的十六魔宫尽数覆灭,魔教中人死伤无数,听说连养的老虎都没逃出去几只。
收到消息的几位长老瞠目结舌,纳闷地想:到底谁才是反派啊!您这手段也太铁血了!
然而无论他们怎么想,晋简的魔鬼讨伐还在疯狂进行中。
一日,烈火骄阳,虫子受不住炙烤,纷纷躲到石头底下,不肯露头。
红袍男子招招狠辣,铁钩横甩,攻击速度极快,武器所过之处,激起尘土飞扬。
晋简持卷,一边闪躲,一边逐字逐句念道:“雨雪教大护法,妖怜,杀三十二人,屠一村,抢金银十万…你看看,可有什么错处?”
妖怜气急败坏,朝他狠狠啐了口,骂道:“有病!本座做就是做了,还怕你不成?”
说罢,手上招式愈发凌厉。
他点点头,说:“没错就好。罪大恶极,当诛。”
语毕,拔剑,晴空之下,忽生漫天飞雪。片刻后,幻影消散。
妖怜脚步顿住,表情怔然,脖子上浮出一道长痕,倏然,血花四溅。
轰!
颓然倒下,重重坠地。
剑身锋利,血珠滚过无法停留,哪怕刚刚饮过血,仍是一片银光,不沾半点儿污秽。
神雪入鞘,晋简转身离去,自言自语道:“这个还不错。”
能与他过上二十招,已是难得。
比起以往,今日倒是舒坦了些,但,还不够。
他的剑是战剑,性喜强者,而现在遇到的都还太过弱小。
战!战!战!
何时才能畅快?
怆然一叹,轻不可闻。
*
中原,梦山脚下,甘霖宫。
周边强大点儿的魔教都被他一锅端了,附近只剩它还在苟延残喘。
许闻西上前,对着晋简讨好一笑,道:“剑尊大人,甘霖宫是微末小教,不值得您出手,不如让弟子们清理吧。”
晋简这人,看上去风光霁月,其实跟狗挺像,爱护食。
他觉着既然要打,就该从一而终,怎么可以因为对方弱小就中途放弃?这是对武道的蔑视,不能听从。
“我来。”直截了当地拒绝。
好吧,许闻西摸摸鼻尖,往后退去,把主场让给他。
武林以实力为尊,什么问题都用拳头解决,他二话不说,握剑,喊话:“出来。”
运气传声,响遍整座山头。
等了半天无人回应。
晋简神情不变,提气,正准备再喊一声。忽然,极敏锐地看到了对面山头上一抹亮眼的白色。
有人!
他稍稍一喜,欲飞身过去,与之一战。
白色动了动。
晋简皱眉,定睛细看,发现那居然是…
一!面!白!旗!
草丛中偷偷探出颗脑袋,鬼鬼祟祟左右摇晃,看到他之后明显吓了一大跳,猛地缩回草中。
没过多久,许是觉得无路可逃,那人一狠心,一跺脚,勇敢地站了起来,高举着白旗,让它随风晃动。
这是什么意思?!
白衣身动,几个呼吸的时间,飞掠而上,倏地出现在她面前。
居高临下,气势逼人,问她:
“出招,和我战斗。”
甄微双腿抖成筛子,咽口口水,心想‘死就死了’,咬牙,闭目…
‘咚’地一声跪到地上。
抱住男人大腿,捏着嗓子,声音哀婉,连转三个弯,尖声道:“英雄饶命,小的冤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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