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馗将信将疑领过簪子就钻进地里消失不见,余下凌霄、路清风跟武庚三人面面相觑,什么话也不说。
武庚不说话是因为难过、担心和害怕。姜王后说得煞有介事,莫不成他的母后真的是个大坏人?
凌霄不说话是因为他在睡觉。小屁孩的事情他才懒得管。
路清风提议说:“此地要去陈塘关,也须得从朝歌城穿过去,不如我们陪你走一遭。”
武庚没说话。于是路清风捅捅凌霄喊他表个态。
凌霄张口就是:“我看就是妖。”
武庚生气地瞪着他。若非凌霄算救命恩人,他非打一架不可。
结果凌霄又道:“是妖又怎么样?妖难道就是坏的?女娲也是妖呢。”
武庚安静下来。没错。妖族的确也有好人,殷商王族的祖先也有一半妖族的血统,后来血统才慢慢淡了。巫妖大战开启,殷商全部站到巫族那头,于是民间才出现种种丑化妖族的传说。而在宫廷密卷里,殷商的王族从未忘记过他们的妖族血统。
或许商王想的是,过去妖族统治天庭,巫族统治大地,只有作为他们结合的子裔,才有权力与天抗衡,成为大地共主。
所以关键不是母后是不是妖,而是究竟是好妖还是坏妖。
他立马答应带两人回朝歌。尤其路清风,他觉得这位道长特别值得信赖。
武庚进得朝歌城,认识他的人立马多起来,走到哪儿百姓们跪到哪儿。全因他平时没事就打着父王旗号出宫行侠仗义的缘故。
是以城中虽然人人知道姜王后和东伯侯被诛的事,他们全站在武庚和妲己那边。毕竟比起一个面都没见过的王后,他们更愿意相信武庚王子和他的母后是个好人。
城中的廷尉听说武庚要进宫,立马派车护送殿下回去。连带着凌霄和路清风也礼待有加。殿下的朋友,那自然是朝歌城中最珍贵的朋友。
路清风问武庚:“你要怎么查你母后?”
“当然是直接问啊。我母后不会骗我的。”
路清风跟凌霄俱无奈摇头。这等查案的法子跟没查有什么两样?
武庚可能也觉得不妥:“要不我去问父王?”
他冲着凌霄说,凌霄压根不关心,他又转过来问路清风,路清风对于宫闱更不熟。于是大家又无话可说。
赶车的车夫忽然一声吆喝:“哪来不长眼的东西敢档殿下的车驾?”
武庚掀开帘子看。前面也有驾官车。只是那车的车轱辘坏掉,于是横在路中间。
车主是个一身白衣的年轻公子哥,束着素净的发冠,背上别把长琴。
这身装扮直叫路清风想起原来世界里一些好朋友的打扮,他有些想念他们了。
那位公子哥转过身,面容俊朗,叫人骂他都舍不得。
武庚便挥挥手:“算了,咱们绕一绕,人家也不是故意的。”
公子哥冲他行个礼:“在下伯邑考,西伯侯长子,见过殿下。”
路清风想起那个给他算卦的周西伯,原来这就是他的儿子伯邑考。可怜这家伙进朝歌很快要被制成肉丸子的。
武庚并不知道周西伯就是西伯侯,他也不关心政事,甚至不知道西伯侯就被软禁在朝歌。他只道伯邑考套他近乎,就冷淡地应句:“哦。”
伯邑考非但要套他近乎,还朝他的车驾走来:“我急欲进宫向大王献宝,不料车驾中途坏损,只恐误了时辰。不知殿下可否载我一程?”
从来就没有藩属敢要殿下载他的,车夫厉声大喝放肆。
武庚从来不拘束这些礼节,助人为乐的事他没少干,不在乎多干一件,招呼伯邑考上车齐行。
伯邑考上来见过路清风跟凌霄,俱十分客气,看来也是个很好相处的小侯爷。
路清风调侃他:“你说来献宝,怎地两手空空呢?”
伯邑考拍拍腰间的包囊:“我的宝贝都在这里边。”
路清风惊讶地发觉他的包囊款式跟自己的一模一样,那可是来自异世界的神奇包裹。
单凭个神奇包囊不能说明什么,路清风又问:“你的琴弹起来是不是既能破敌又能救命?”
伯邑考笑道:“我乃一介读书人,弹琴不过修身养性,怎会携利器面见大王。”
伯邑考跟纣王果然有约。武庚的车驾才到宫门,就遇上来引伯邑考去酒池见大王的礼官。
武庚见路清风好奇他献上什么宝贝,便招呼:“风哥哥要不要跟我去看献宝。”
路清风没兴趣。不会武功的伯邑考肯定不是同道小伙伴。
凌霄竟然十分难得地说:“去看看有什么宝贝也好。”
路清风向来由着师弟,就让武庚领着,往酒池肉林的方向去。
王宫里边的奢靡果然成风。越往里走,地上石砖的纹路就越精致。那个时代人们还不怎么热爱金子,这种带着复杂纹路的石头就是最好的宝贝。
待行到内宫,只闻得浓烈的酒气扑鼻而至。满满几大池子的酒,在阳光下泛着热气。原来这酒池底下已经镂空,时刻以细火温着,大冬天也能保持些热量。
酒池对面是一片树林。林里绿叶与肉片交相衬托。礼官说大王每天要猎杀四五十只鹿羊,将它们的肉片挂在树上。等到想吃,往酒池一涮即可得食。
礼官说这些给伯邑考听,目的是为着宣扬朝歌天威。不料伯邑考只摇头,浅浅的笑容里更多是不屑。
路清风也觉不妥,对武庚道:“你该劝劝你的父王莫这么铺张才是。”
武庚只是遗憾:“母后与我劝过多次,父王就是不听。现下修都修好了,拆掉多可惜。”
说话间一行人穿过酒池肉林,走进夙兴宫。武庚见得父王母后端坐其上,也不管下边官员齐列两侧,径直喊着跑过去。
纣王跟妲己对这个儿子宠爱有加,全然不计较他什么殿前失仪,反命人搬来张椅子给武庚坐。对于底下的其他人,他们是一概无视的。
伯邑考不得不自刷存在感:“西岐伯邑考,西伯侯长子见过大王。”
纣王只顾着问武庚这几日去了哪里,并不急着搭理伯邑考,唤丞相比干先招呼下。
比干纵然脸色难看,也不好在外人面前忤逆王意,便上前一步代王发问:“西岐人到我朝歌做什么?”
伯邑考不掩饰来意:“家父被囚禁朝歌多年,母亲甚为挂念,特命我过来相赎。”
比干跟西伯侯还算知交,替伯邑考说话:“姬昌年迈,望吾王恩准其回乡。”
纣王光顾着逗儿子,并不在乎这摊子事,让丞相自己看着办。
妲己在旁吹耳边风:“妾身听说伯邑考带着宝贝前来,实在想开开眼界。若有合适的,给武庚挑上几件。”
武庚呆在父王和母后身边,一下子就忘记查案的事,只连连叫好。不过他可没忘记路清风,指着殿内两个道人打扮的朋友说:“便是这两位护我回来,要有宝贝也该跟他们分一分才是。”
纣王只不断应和儿子:“分。一定分。”
妲己看着那路清风和凌霄,眉头微微皱起,不多说话。只喊伯邑考献宝。
伯邑考从他的包囊取出道金光。金光落在地上,长出只金臂金眼的猿猴来。
这手表演成功吸引纣王的注意,问他:“此物从何处来?”
“此乃南极仙翁豢养之仙猴,已有九百寿灵,能通人性,能辩妖魔,是镇宅辟邪不二之选。大王尽可使唤于它。”
妲己看着那猴儿十分欣喜,便喊句:“它可能跳支舞?”
伯邑考笑道:“禀娘娘,自然可以。”
话都没说完,金臂猿猴忽然跟发狂似的朝王座扑将而去,锋利的爪子直要抓向妲己的脸皮。
妲己吓得忙转身躲闪。可那猴儿没近身,就给纣王一拳打下台阶。武庚亮出腕刃往它心口扎几刀,登时一命呜呼。
文武百官大喊护驾,很快地外边就冲进来一群禁军,把伯邑考围住。
伯邑考面不改色:“此猴怕生,冲撞大王,实在是我考虑不周。”
大臣里有个叫费仲的奸臣,平日同比干不合,跟西伯侯从前也不对付,这时猛踩伯邑考:“你放猴行刺大王还敢狡辩。”
纣王并不急着下定论。若真来行刺,他倒生起几分兴趣。他已经好久没有动手教训过行刺他的人了。
伯邑考特别稳:“朝歌之内结界森严,一切仙法俱不得现。夙兴宫里更是万法俱籁。我怎么会这般愚蠢,用只仙猴行刺大王?”
比干适时助攻:“说得有理。定是猴儿生性顽劣,与公子无关。”
纣王把锐利的眼神收起,显然采纳丞相的说辞。
妲己则在旁道:“看来今日并非吉日。不若让来人在宫中暂且歇息,明日再献宝为好。”
纣王对妲己更是言听计从,当即命人引伯邑考到东边的宫殿住下,等明日再召见。
武庚多个心眼。把路清风和凌霄也安排在伯邑考隔壁,嘱咐两人盯着他别让他干坏事。
等武庚一走凌霄立马跟路清风说:“我敢打赌,这个伯邑考是故意惹事的。”
路清风只奇怪他怎能猜准。
凌霄不卖关子:“平白无故地献上一只能鉴妖的猴,不是怀疑宫廷里边有妖怪还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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