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廷的家庭情况周巍之前一直有所耳闻。他们小区就这么一点大, 左右街坊都是二十几年的老邻居, 稍微有点事,大家伙儿都知道,更何况周巍他们家还是开麻将馆的, 消息自然要比别人灵通许多。
李廷他们家刚搬到小区的时候,周巍就听到那些打牌的三姑六婆嘴碎地聊起过李廷家的一些事, 也不知道是谁从哪儿打听到的,把李廷家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什么李廷妈在李廷八岁的时候跑了,什么李廷爸以前坐过几年牢, 什么李廷在市里哪个中专技校读书,还有什么李廷爸喜欢家暴等等, 这些消息周巍在还没真切认识李廷之前, 就有所耳闻。
他们那片小区鱼龙混杂,大多是不成器的青少年,王皓就是其中之一, 而且他在这群社会小青年里还颇有排面。王皓性格跳脱, 小区里但凡来了新人, 隔天他就能跟人拜把子当兄弟。按照李廷家里那情况, 周巍以为李廷跟王皓混是迟早的事情。只是没想到会被窦楚中途插了一脚。
窦楚把人领过来给他介绍的时候, 周巍着实有些惊讶。窦楚不是一个爱掺和的人,小区里玩得来的也没几个人,她性格挺傲气的,能入她法眼的少之又少, 所以周巍真没想到窦楚竟然会挑中李廷,第一次见面那天周巍特意多看了李廷几眼。
李廷不爱说话,虽然五官生得很清秀,但是沉着眸子看人的模样显得十分阴郁寡淡。周巍只看了那几眼后就收回了目光,把人和名字对上号他便再没多关注李廷。
李廷似乎也对认识他没什么兴趣,坐在窦楚旁边一言不发,安静得跟没他这个人似的。
不喜欢,但也不讨厌——这是周巍对李廷的初印象。
后来窦楚又带着李廷来他家串了几次门,周巍渐渐和李廷熟络起来,不过所谓的熟络,只能算是字面的熟,毕竟哪怕是陌生人,见多了总要客套几番,更何况他们。至于是否真的有所深交,那就另说了。至少周巍表面功夫做得很到位,滴水不漏,让窦楚看不出有什么不对来。
周巍是个惯于假戏真做的人,明明对人只有两分心,却偏偏能做出十分来。温柔是他的保护色,也是他伤人不自知的利剑。一次李廷在他家做客,窦楚不小心打翻了茶几上的开水,手背被烫红了一片,李廷他刚好在旁边,被殃及了大腿。
窦楚疼得哇哇直叫,闹着要周巍带她去冲水。李廷在一旁也疼得厉害,却咬紧牙关不敢喊疼,他习惯把所有事情忍下来,就像他爸对他做得一切一样,他想忍忍就过去了,反正也不会烫出什么大问题来。
李廷以为没人看得出来,可就在周巍扶着嗷嗷直叫的窦楚往厕所走时,某个瞬间,周巍突然回头道:“李廷,你也来厕所冲下凉水吧,你大腿应该也被烫着了。”
李廷霎时愣住了,那一刻有一种陌生的感觉袭上心头,逼得人红了眼眶。
这是他在冗长的黑暗岁月里,第一次窥到了光的踪迹。
他爸李正国是个阴晴不定的人,谁也不知道他会什么时候突然暴起殴打他。李廷一直过得很小心翼翼,但是即便再小心翼翼也架不住李正国的突然发疯。
那是一个晚上,他又再一次被李正国从家里拉扯出来,怼在楼道里殴打。隔壁房的邻居紧闭着大门,这一次没有人出来劝架。其实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事情了,从一开始的期待到后来的完全不在乎,变成这样,实在是因为他见得太多太多。“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他比谁都还要最先学会这个道理。
他不是没有恨过,他恨抛弃他、让他被迫承受这一切的他妈,他也恨这些冷眼旁观的路人,可他最恨的还是那个懦弱不敢反抗的自己。
李正国一拳一拳落在他的腹部上,下手很重,打到后面李廷他整个人已经跌倒在地上,靠着蜷缩着身子来减轻这份痛苦。
李正国看到他倒在地上,又抬起脚猛得踹了几下。就在李正国还想再踹几脚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人出现在楼道,从背后偷袭了李正国。
李正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弄懵了,转头看过去发现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李正国顿时来气了,挥着手向周巍的脸招呼上来:“□□妈!”
周巍在巴掌落下之前,先发制人地给先李正国来了一拳,动作狠练,直接把人掼倒了地上。趁着李正国倒地的功夫,周巍拉起李廷,把人迅速从楼道里带走。
李廷一直以为是周巍救了他,却不知道这其中还有窦楚的身影——其实是窦楚让周巍来救他的。
时至今日,事情发展成这样的田地,窦楚是真的有些后悔自己当初多管闲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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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第二天上午,谢屿他们三人照常过去兼职。早上人不少,和前一天相比只增不减。似乎是考虑到十一黄金周的人流量,窦楚他们舞蹈机构又找了两个男生来帮忙打气球。
多了两个人,谢屿和周巍他们总算能腾出一点空闲时间来。某个空档,周巍轻轻地碰了碰谢屿手臂。
谢屿感受到动静,侧头看他:“嗯?”
周巍轻扯着他的衣角问:“喝奶茶吗?”
谢屿还不遑开口,一旁陈阳抢着道:“喝!我喝!”
“行。”周巍笑了笑,应了下来,又朝谢屿问了一遍:“你呢?”
“我也喝。”
“行,那我去买。”周巍松开他的衣角,正打算一个人去买,谢屿把他拦住了。
“不用,我跟你一起。”谢屿说着,把手上的气球和打气筒推给了陈阳。
陈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道:“那你们快点啊,待会儿老板要过来查岗,别跑没影儿了。”
奶茶店不远,但就是人多,在这种中心地带,平常的客流量就爆满,更别说节假日。付钱一分钟,排队十分钟。周巍拿了号后,便和谢屿在一旁等着。
谢屿今天穿得衣服稍微有些单薄,入秋之后,江城的气温总是不上不下的,早上出门穿得是外套,到了中午就得穿短袖。临早出门那会儿,谢屿站在衣柜前不知道穿什么好,就随便拿了件单衣穿了。
这个点还没到中午,温度尚未升起来,空气里带着几丝凉气儿,刮起风,不免总要哆嗦几下。谢屿皮肤本身就白,被风吹了一阵后,更显得冷白了。
周巍注意到谢屿后颈那块儿的皮肤泛着轻微的红,若放平常可能看得不太出来,但这会儿在冷白的肤色之下显得尤为醒目。周巍伸出一根手指挨了过去,贴上了谢屿的肌肤。
清清凉凉的触感在脖颈间异常清晰,谢屿想不注意都难。以为周巍又在做什么妖,他无奈抬眼道:“干嘛呢?”
“这里,是怎么回事?”周巍边说边用指腹蹭了两下,道,“都红了。”
“啊,”谢屿伸手摸了摸,说,“应该是过敏了吧。”
“痒么?”
“有点儿。”谢屿这几天频繁在过敏,差不多都习惯了,不甚在意道,“过会儿就好了。”
周巍哦了一声,却没撒手,反而乐此不疲地轻揉了几下,指尖在那块地儿浅浅地划着圈儿。
后颈是块儿敏感地带,谢屿起初还不太习惯,后面被周巍揉着揉着倒适应了许多,到最后甚至还很不争气地觉得有些舒服,不觉得痒了。
周巍喉咙里不自觉地溢出一声轻笑:“舒服吗?”
谢屿眯了眯眼,“舒服。”
周巍笑,“那给五星好评吗?”
“给。”说完,谢屿忍不住笑出了声,斜眼睨他,“幼不幼稚。”
“还行吧。”周巍莞尔。
谢屿后颈那片红一直没消下去了,从早上到下午,颜色由浅到深、再由深到浅挨个转了一遍。
晚上周巍去谢屿做饭,吃完饭,周巍在厨房里收拾东西,谢屿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新闻联播结束的时候,谢屿突然从客厅窜进厨房。
“周巍,”谢屿喊了一声,“我又过敏了。”
“后颈又红了?”周巍把手上的水擦了擦,走过去想要看他后颈。
“不是。”谢屿抠了抠胳膊,刷开袖子,道:“这儿过敏了。”
胳膊肘上三四个红印子,比早上后颈的颜色还要深。刷完袖子,谢屿又扯了扯衣领子,“还有这里。”衣服随之往下拉,在锁骨下面,也泛着几些零零落落的红色印子。
周巍眉头轻蹙,“什么时候的事儿?吃饭那会儿?”周巍在想是不是他做了什么让谢屿过敏的菜,才会让谢屿突然起了反应。
“不是。是我看新闻联播时候起的。”谢屿也猜到了周巍心里在想什么,道,“跟你做的菜没关系,我这几天每到这个点总会起疹子。”
“怎么回事?”
“大概水土不服吧。”这是谢屿唯一能想到的解释。
周巍无奈,“你这水土不服的反射弧也太长了吧,都过了一个月多了。”
“那就是换季。”谢屿改口道。
周巍哭笑不得,牵起他的手,带着他往外走,“好了,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先去看医生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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