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棕发向导与燕泽一起站在训练场中央的格斗场地上，教官和高年级生全部站在旁边，权当观战。
这个时候，其实那帮新生没几个跑完步，全都在跑道里面挨着。但这帮人大抵还小，这个年纪多少有点唯恐天下不乱，几乎全都边跑边瞄格斗场地，明明自己头晕脑胀，恨不得把心肝肺都吐出来，还不忘分点注意力到燕泽身上。
燕泽倒也不大在意——本来嘛，就没想要再藏拙，那还不如就光明正大一点，横竖首都军事学院从来就是胜者为王，越硬骨头日子越好过。
他个头不高，但是身材在向导里面是肉眼可见的上佳，匀称挺拔，腰背处几乎是条直线。棕发向导凝神看了他一眼，笑着往旁边让了让：“我让你三招？”
他长了一张娃娃脸，笑起来温和可亲。燕泽倒也没有反对——没什么好反对的，这要是燕泽上辈子那个强悍的哨兵身体，别说一个向导，十来个他都能一锅端了。
但现在燕泽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心知肚明，哪怕在向导里面这个身体也一般的很，向导学院的七年他也没有什么训练，格斗技能早就落下了，而眼前这些高年级生的样子，恐怕格斗是必修项目。
燕泽不认为自己的体力比对方好，他凭借的是经验——而既然对方主动让三招，又何乐而不为呢？
他凝神须臾，向后退了一步，然后直接抢了上来，髋部发力，左足微沉间右脚上踢，厉喝之间腿扫如风，极其凌厉地扫向对方的下颌，毫不留情的狠狠甩了过去！
这不应该是一个刚入学孩子的手笔！
棕发向导——他叫奥尔，微微一怔，显然也没想到对方起手如此干脆。然而首都军事学院的训练也不是盖的，他即便不是格斗高手，但怎么着也不至于傻站着等人踢。当即一个箭步后退，身体向后完成完美的弧形，险而又险的避开。
燕泽本来也没指望一招就把人撂倒，左脚迅速跟上向前，瘦削的身体灵活地旋转，乌黑碎发在空中划出了利落的弧度。
肘击！
燕泽没有任何留力的打算，贯注了全身力量朝身侧出力，同时右腿横侧，让奥尔避无可避，而迫于约定无法反击，不得已间扬起手腕，用腕骨把这一招给硬生生挡了下来，骨骼碰撞间响声清脆，“咔啦”一声，在训练场中响起！
奥尔的眉头不由自主地拧起，腕骨不同于肘骨，两相碰撞无疑是他吃亏。而就在他咬牙回手的同时，对方又是一步抢上，旋身侧踢！
这一瞬间他瞳孔紧缩，须臾之间旺盛的求生欲燃起，让他直接忘了约定好的三招，下意识一只手手试图抓住对方的肩膀，另一只手握拳朝着对方砸过去，试图把燕泽摔到地上！
奥尔的力量，在向导里面是绝对的数一数二！
在旁边观战的教官眉头一皱，立即想要自己上前把两人分开。然而他只往前迈了一步，就惊愕地停下了脚步。
——单薄的少年在电光火石里扣住了对方的手腕，同时微微侧身，用全身的力量将对方下拉，奥尔重心不稳，被带着踉跄一步，手上已经出来的一拳失了准头，但还是携带着残余的力量狠狠砸在燕泽的胸腔处。
燕泽给砸得眼前一晃，然而双眸处刹那间亮若星辰，咬着牙旋身，带着全身的重量压下，往奥尔的身上死命一撞，起脚横扫，力量倏然全部爆发，把对方直接压趴在地上，带起一声轰然闷响！
而就在奥尔倒下的同时，燕泽跟上，手下意识上前，锁住了对方的喉咙！
——这真是下意识动作，是无数次对拼间最后的结束式。当年钟离少将靠武勇立身，他的军衔没有靠家族庇佑，而是腥风血雨里面自己挣的。
这个世上从来就没有人不会失败，钟离四十岁的时候就差点送了命，当时他机甲损毁至无法使用，星舰上面都有敌人强行登陆，真是头都挂在了裤腰带上，走投无路到在星舰上鏖战，血肉拼杀。
哪怕是一军主帅，到了那时候能活下来也要靠自己动手厮杀。钟离当时杀红了眼，等到钟家的援军终于到了的时候，星舰上的活人只有几个了。
也就是那时候，钟离在格斗之时，哪怕对方已经没有还手之力，也会下意识一把掐住对方的咽喉要害！
但这只是微不足道，几乎只在零点零一秒的时间里，燕泽的理智回笼，收手回身，缓缓站了起来，嘶哑地咳嗽了两声。
他毕竟体力有限，这一次其实也消耗不少。短暂的平复了呼吸之后，伸手一把将奥尔拉了起来。
这时候已经是六点了，首都星上人造的天空中，灿烂热烈的阳光洒下，光点斑斓，给少年镀上了层金色的光影。
燕泽雪白的面颊上带着点汗珠，淋漓的水雾似乎都从他乌黑的碎发间渗出，线条精致又锋锐，糅合出一种难以形容的美感。他微微含笑，然而眼角眉梢又锐气分明，少年独特的气度明朗若朝阳。
后来很多人回忆起那一幕，然而真要描述，却都只记得最后的情景。少年在阳光掩映下微笑，美不胜收。
“承让。”
………
首都军事学院最饱受争议的一点，就是校长轮换制。
它有确定的管理层人员，但校长位置一直空缺，由联盟两百岁以下的高级将领轮流担任，并声称这样有益于军校生的培养——燕泽一直觉得这个规定挺扯淡的，简直是允许将领们正大光明培植自己的势力，再说将军毕竟不是教育家，把这些人拉扯进军校，也是公开助长了学生的派系斗争。
首都军事学院的学生高层，简直就是军部的缩影，那绝对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方方面面都能看到军部的手脚。
校长们到底身居高位，不会没的惹一身骚，把自己牵扯进学生之间的勾心斗角——在他们看来学生们毛都没长齐，派系纷争也类似于小孩玩泥巴，牵涉进去是自降身段。再说手段本来就是小事，没什么好在意的，更重要的还是实力。
——这个世上会勾心斗角的人太多了，但联盟缺的，还是所向披靡，实力傲视群雄的高级将领。
没看见联盟那些子高官全是名门出身，个个都人精的不得了，但在年轻的弗朗西斯面前还要退出一射之地吗？
军校，刨除了少部分真正的权贵子弟，哪怕斗争错杂，最重要的还是看拳头吃饭。而首都军事学院，在各方的默许下将丛林法则发挥到了极致，一个弱鸡进去了根本就不会有好日子过——这儿的学生也不会没品到霸凌他人，但期末考核那百分之三十的淘汰率，弱者也就等着被踢出吧。
没有人会留情，对于权贵子弟也不例外——输了就是输了，首都军事学院不留弱者。
然而即便如此，在首都军事学院最初开设向导学院的时候，也没有人会相信，这个地方真能够把向导培养成合格的军人。
然而弗朗西斯·博格上将做到了，他如今担任首都星军事学院校长。而至少如今的向导学院，所有毕业的向导都是当之无愧的强者，他们与哨兵一同翱翔在万丈星空，毫不逊色。
燕泽制服整齐地走在大道上，身边卢卡激动到不知所以，话痨的不成样子：“——阿泽，我真的没有想到，今天晚上就能见到博格上将！”
卢卡同学一直是弗朗西斯的脑残粉，在得知弗朗西斯会出席今天的开学典礼后，简直是聒噪成了乌鸦，把燕泽嚷的头疼。
“又不是没见到过博格上将，你激动什么？”
“越了解越喜欢嘛，”卢卡嘟囔了一句，继续兴奋下去：“我好喜欢这儿的气氛，比向导学院好玩多了！”
燕泽：“……”
这孩子怕不是皮痒，早上刚刚差点把肺给跑吐出来，晚上就爱上这儿了？
“你不觉得这儿很有活力吗？向导们全都很自信，你看那些学长，我敢打赌他们不比任何一名哨兵差！而且阿泽，其实你也很开心，不是吗？”
“唔——我又怎么开心了？”
卢卡撇了撇嘴：“得了阿泽，今天可是我认识你这么多年来，看见你最闪耀的时候。”
燕泽稍稍一愣，那边卢卡又转移了话题，兴致勃勃道：“你不觉得，这儿是真正把我们当做军人来培养吗？”
“我们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我们可以足够强大，可以把握自己的命运！”
燕泽回头，在夕阳里搭上卢卡的肩膀，拉着他往礼堂的方向走去。
“别念叨了，赶紧走吧，运气好的话还能坐在前面，给你一个近距离接触偶像的机会。”
他们并肩朝着礼堂走去，少年人的背影在夕阳下拉长，隔着老远似乎便能看见笑意璀璨。
弗朗西斯走下悬浮车的时候，便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只觉得自己沉睡已久的心，仿佛被小钩子轻轻挠了一下。不疼，但又酥又痒，真切入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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