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书寻眼睁睁看着药尘回到戒指里,他追寻了两世的人就在面前,可他却说不出什么话来解释来挽回,那个他拼命逃离的名字竟然成了横亘在他和药尘之间最大的阻碍。
浓重如墨的夜色死一般的沉寂下来,鸣蝉和鸟兽在前半夜的疯狂躁动后显得力不从心,风卷着几声清哨在帝都中呼啸,拍打在精致的雕花暗窗上掀动蜡纸高高鼓起,渲染出一派山雨欲来之势。天压得很低,沉重地担在屋脊上,在闷热的空气中酝酿着一场磅礴大雨。
旅店的楼梯咚咚咚地响起一阵凌乱脚步声,一个侍女模样的女孩擦了擦头上的汗水,犹豫着不敢伸手敲门,咬了咬唇壮着胆子对着萧炎的屋子大声呼喊,“岩枭先生,岩枭先生在吗?”
郪护法赶紧撤了自己隔绝萧炎感知外界的力量,易书寻也恍然惊醒般地推开木窗一头钻进了风幕中。
萧炎的修炼被迫中断,粗略消弭了身体上的疲惫,精神还是有些不济,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萧炎起身去开门。
“吱呀——”
“轰隆——”
雷声在萧炎开门的同时响起,不曾关紧的木窗外划出一道银色的闪电,将萧炎的面色映照出惨白的颜色,黑袍拉出长长的影子,在风中被扯得变形,阴森又恐怖。
“啊——”不过十二三的侍女吓得惊叫了一声,捂住耳朵蹲下身抱成了一团,不断地颤抖着。
萧炎被这尖锐的声音刺得太阳穴直突,脑海中有一瞬间的空白,颇为不喜地开口询问,“这么晚了,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小侍女抖着身子抬起头,脸上挂着不知是惊还是怕的泪水,还未仔细看清萧炎的面容就噗通一声跪下来砰砰叩头,不住地哀求,“岩枭先生,求求你救救我家小姐吧。”
“你冷静一点,说清楚。”萧炎放缓了语气,淡淡地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侍女,侍女铺在地上的衣裙边角处绣着一朵纤巧的白色兰花,这是纳兰家族的专用标识。这么说,纳兰嫣然出事了?
侍女停下了叩头的动作,抖抖索索地交代起事情的经过来,“是这样的岩枭先生,我家,我家小姐晚膳后在园子里散步,突然间便昏厥过去,我家老爷就差人去请了丹王古河,谁曾想古河大人也没能看出小姐到底是怎么了。是我……我擅作主张,打听了岩枭先生的住处,想来求岩枭先生救救我家小姐。”
“我不过是一个二品炼药师,如果连丹王古河都束手无策,请我去也不过是徒劳,你请回吧。”萧炎退后一步就要关上房门,谁成想那侍女突然往前扑来,用胳膊抵住了即将关闭的房门,疼得涨红了脸。
萧炎松了手,不再去看跪在地上忠心耿耿的侍女,转身回了里屋。他没必要费这么大的力气去救一个不相干的人,更不可能为了纳兰嫣然把魂吞大半夜的独自留在旅店里。
“吁——”一辆刻印着白色兰花的马车停在了旅店门口,一名华服中年男子在小侍女之后再次踏响了木质的楼梯,停在了萧炎的房间门口。男子诧异地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小侍女,才恭敬地问向屋中,“漏夜前来,打扰岩枭先生休息实在抱歉,我家家主有要事请您过府一趟,不知先生可否即刻动身?”
萧炎刚在床边坐下,拧了帕子想要给魂吞擦脸,纳兰府的管家就寻了过来,只怕跟那小侍女是一样的目的,要请他去为纳兰嫣然诊治。
手上的动作不停,青莲地心火温过的水轻柔地擦过魂吞的眉眼,萧炎的眼中黑沉沉,噬人般的目光像是要穿透床板,深吸了一口气将帕子扔回水盆中,萧炎示意房梁上的郪护法下来照看魂吞,最终还是向外去了。
他倒要看看纳兰府玩的是什么把戏,撕下脸上的透明面具,露出自己本来的模样,萧炎跟管家擦肩而过的时候,唇角挑起了一抹玩味中透着十足恶意的笑容。纳兰家族,你们可知道自己这般三请四邀的,是三年前你们看不起的萧家废物。
管家虽说有些疑惑自己请到的岩枭先生和白日里看过的长相有所出入,可天色实在太暗,难保不是他老眼昏花看错了,况且这样明显冷漠的气息再加上那把模样古怪宽大的黑色长尺,没有谁会质疑这不是那个突然出现在帝都中拥有异火的岩枭先生。
空旷的街道上长风猎猎,萧炎的黑袍被吹的紧紧贴附在身体上,老神在在的登上了纳兰府的马车,屁股微陷在柔软光滑的皮毛中,马车颠簸着前行。纳兰府不就凭借家大势大,才敢如此无礼地深夜到旅馆来扰他一个无权无势的无名小子么,萧炎双手懒散地搭在膝盖上,掀了眼皮看向马车窗外东飘西荡快要灭尽的灯笼和黑洞洞的天色,唇角勾出的笑意显得越发诡谲难测,却是怎么压也压不下去。
“岩枭先生,到了。”管家亲自躬身打开了车帘,请萧炎进府。
萧炎手指微微曲卷,拍了拍身后的玄重尺,跳下了马车,跟在管家身后一路进了府,管家在过圆拱门时奇怪的望了一眼天空,无意间看到了萧炎脸上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表情,忍不住背后发寒,瑟缩了一下,将头低得更深了些沉默地在前头带路,彻底歇了想要和萧炎略说几句府上情况的心思,不敢再四处张望。
“岩枭小兄弟你可算是来了!你这是?”纳兰桀被萧炎医治过后就对这个小辈很是欣赏,看到管家带着人进来当即向前走了两步,招呼了一声,却在看到一张陌生的清秀面孔时愣住了。
萧炎冲纳兰桀抱了抱拳,“老爷子莫怪,小子在帝都中行走掩藏了真实长相。不知道老爷子深夜急着找我,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纳兰桀心中怪道这个清秀小子的眉眼不知为何隐隐间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但此刻他也无暇顾及太多,领着萧炎走到内室的床榻边,指了指昏迷不醒的纳兰嫣然,“小兄弟来看看老夫这孙女吧,她突然昏迷不醒,连古河都没能探查出她这到底是怎么了。”
萧炎走到纳兰嫣然床边的小凳上坐下,青色斗气顺着纳兰嫣然的手腕进入她体内,游走了一圈,同样是一无所获。皱了皱眉,掺了一丝青莲地心火在斗气中再次探查,灵魂力量投射回脑海的景象让萧炎的手狠狠地颤抖了一下,下意识脱口问道:“纳兰小姐今天去过皇城吗?”
站在萧炎身后紧张的纳兰桀闻言摇了摇头,“这丫头向来独立,今天早上确实出去过,但具体去了哪里,我们并不知道。”
萧炎收回手,从这接二连三发生的事中品出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帝都中好像有一双手在背后推动着一切。纳兰嫣然的体内缠绕着许多拉丝状的透明黑色胶状液体,这些液体给他的感觉跟魂吞那日在皇城后山所中的弱水极为相似,但威力不足幽海弱水的百分之一。
定了定神,萧炎尝试着用青莲地心火包裹住其中一缕纤细的液体,慢慢加高温度灼烧着,一根和头发丝差不多粗细的液胶,足足用了十分钟才彻底被异火化开。萧炎松了口气,斟酌着问道:“不知道老爷子有没有听说过‘弱水’?”
纳兰桀瞪大了眼睛,下巴上雪白的胡子哆嗦了一下,“小兄弟的意思是,老夫的孙女中了弱水,所以才突然昏厥昏迷不醒?”
萧炎颔首,面无表情地仰头看向纳兰桀,“方才我尝试用异火化开她体内的弱水,虽有成效,但实在太过微弱,恐怕纳兰小姐会赶不上半个月后的三年之约。”
“有救就好,慢一点不碍事,至于三年……小兄弟怎么会知道三年之约?!”纳兰桀捋了捋胡子,胸中郁结总算散开一点,顺着萧炎的话说到一半,猛地反应过来,怀疑地看向萧炎。三年之约对他纳兰家来说并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平素在府中他向来是严禁下人拿这事儿嚼舌根的,这个来历不明神神秘秘的岩枭又是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的?
萧炎移开目光站起身,夸张的大笑了一声,自嘲道:“纳兰老爷子,您那宝贝孙女的三年之约,可不就是向我萧炎下的吗?我知道又有什么稀奇。”
纳兰桀终于明白了方才见到萧炎时突如其来的熟悉感从何而来,萧炎的长相分明和他那位去世多年的老友萧林有几分相似,长叹了一口气,纳兰桀似乎一下子苍老了许些,整个人变得暮气沉沉,“老夫先多谢萧炎世侄不计前嫌救治老夫和老夫的孙女了,待嫣然醒来,老夫让她当面为三年前的不懂事向你道歉。另外,纳兰家更有重谢。”
萧炎看起来对自己造成的局面十分满意,他不好过,何必又要让别人好过,他无意为难纳兰嫣然,但纳兰家和云岚宗曾在他的自尊心上踩过一脚,他不可能大度的不去计较。“老爷子您放心,您体内的烙毒和纳兰小姐体内的弱水我都会尽力医治,我所求不过是七幻青灵涎和纳兰家手中持有的世家令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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