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尊者反而笑得更大声了,闷雷一般的笑声震的在场几个小辈内息一荡,“黄泉啊黄泉,你这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
“我就不乐意看你们俩打情骂俏。”剑尊者揣了揣手,这个精瘦干巴的小老头穿着最普通的粗布麻衣,但衣服上每一根线都交织着隐约的剑芒,道则内蕴,浑然天成。
风尊者但笑不语,抚了抚身上的墨绿长袍,袖口抬落间卷起细小的风旋,整个人如同一阵飘忽不定的风,诡秘莫测,飘渺无踪。
黄泉尊者眼神一厉,脸上阴沉的能滴出水来,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本尊自认仇家不少,王尘顶着我黄泉阁首徒的身份在外无声无息地消失,对方只怕来头不小,你们三个不愿帮忙,本尊就自己去找。”说罢,他起身欲走。
“黄泉,你看看你,来来来,坐下坐下。”雷尊者无奈,硬把黄泉尊者摁回了椅子上,“楼选大典在即,谁有闲工夫为难你大徒弟,保不准是年轻人走迷了路,误闯了哪个秘境,你且放宽心等等消息。”
剑尊者开口嘲讽,一语双关,“有人明面上修的是无情道,实际上比谁都多情,一天天逞凶斗狠。”
黄泉尊者瞬间被点燃,“剑老头,你修的无情剑道从哪里来的你不记得了吗?”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你们俩消停点,别让小辈们看笑话。”雷尊者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可他向来不擅长劝架,于是埋怨道,“风闲啊,你快管管他们。”当年四方阁首座大比,风闲一举夺魁,以武服人,在他们四个当中话语权是最高的,奈何性子淡泊,除了相识于微末的药尊者,他谁也不在乎。
风尊者刚打算出言调停,他的斜后方突兀传来一道异样的波动,他拧起眉伸手一抓,一块传讯石就落到了他手中。
争执不休的黄泉尊者和剑尊者同时停下来看向他。
“能冲破我们四个的封锁传递消息的传讯石。”风尊者捏着小石头仔细端详,灵魂力量透进其中却遭到无形的阻隔,他没有硬来,而是看向传讯石的主人,“这东西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穆力抗住风尊者不经意间泄露出来的气势,面色不变,“回风尊者,此乃友人相赠。”
“友人?”风尊者重复了一遍,神情恍惚,淡青色斗气卷着传讯石飘回穆力身前,“好好收着吧。”
“慢着。”黄泉尊者来了劲,黑白二色斗气交缠着定住传讯石,故意跟剑尊者作对,“剑老头,你不准备让你这小徒弟交代一下他那友人传了什么讯给他吗?”
雷尊者一拍脑门,扯住了黄泉尊者,“哎,黄泉,人家小朋友的私事,我们老家伙就别瞎掺和了。”
黄泉尊者瞪了他一眼,雷尊者心虚,不自觉地松了手,穆力见势头不对,站出来朝两人躬了躬身,“两位前辈莫要为小子起争执,小子这就看看传讯石里的消息。”他回过头请示剑尊者,“劳烦师父出手,替徒儿拿下传讯石。”
剑尊者点点头,掌中浮现出一柄袖珍小剑,成形的瞬间直接飙射向被青色与黑白二色拉扯住的传讯石,击破两层隔膜,救下了险些炸裂的传讯石,他一招手,斗气小剑便驮着石头飞到了穆力身边。
穆力接过传讯石,向剑尊者道了声谢,并指划出特定的咒印解开上面的禁制,紧接着魂吞的声音就从中传了出来,“穆力,天星城中可有风尊者的踪迹?”
“若是风尊者到了天星城,你一定要想法子把他引到我这里来。”
“哦?”一直置身事外的风尊者来了兴趣,“看来不需要穆力小友头疼如何骗本尊前去了。”
“那小子就多谢风尊者赏光了。”穆力尴尬地笑了笑,众目睽睽之下,他不敢给魂吞回讯,只能朝师父剑尊者和唐鹰投去安抚的目光,而后硬着头皮带领风尊者往花舫楼走去。
慕青鸾原想跟着,但被风尊者制止了,风闲有种奇怪的预感,他此去恐怕会有危险。
穆力一踏入花舫楼的范围内,躺在冬字庭屋檐上对着漫天繁星冥想的魂吞就感应到了他的灵魂波动,他坐起身抻了个懒腰,敲了敲瓦片,萧炎恰好从檐下走出来,闻声仰头望向他,一坐一站,一上一下,魂吞身后是星河夜色,萧炎身后是天光乍破,两人隔着青瓦檐角相望,刹那永恒。
“小炎子,接住我啊!”魂吞撑着屋顶站起身,张开双臂纵身一跃。
“胡闹!”萧炎斥他,却还是稳稳地接住了宛如踏月而来的魂吞,袖袍翻飞,他牢牢将魂吞扣在怀里,擂鼓般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分不清谁的心跳更快一些。
魂吞搂住萧炎的脖子,整个人无尾熊似的巴在萧炎身上,发出满足地喟叹,“我要说一句很矫情的话,你先做好心理准备。”
“嗯。”萧炎托着魂吞的屁股把他往上颠了颠,免得他掉下去,“你说。”
“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魂吞咬住萧炎的耳垂,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萧炎的肌肤上,与他耳鬓厮磨,“一厘米都不想跟你分开。”
萧炎心软的一塌糊涂,拿自家这位粘人精没辙,“那我就这么抱着你去见风尊者?”
“面子的事,本少主从不在意。”魂吞不愿意撒手,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突然间得了皮肤饥渴症,“走吧,引他们去夏字庭,让风尊者先见见子宁姑姑。”
“好。”萧炎抱着魂吞一路出了正阳居,帝魂透体而出精准定位,截住了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的穆力。
“少主,少夫人。”穆力的后背都要被风尊者的目光烫出一个洞来了,他看见萧炎的时候感动得快要哭了。
萧炎双手都让魂吞占着,只能微微点头示意,“风尊者,请随我来。”
绕是风闲见多识广,陡然见到萧炎和魂吞这副姿态也是心中一惊,他调动天地之力略微感应了一下面前这两个年轻人的修为,被抱着的是斗宗,站着的是七星斗皇,不考虑实战水平的前提下,天赋勉强算是不错,怪就怪在他们身上压制着一股可怕的气息,带有毁灭的味道。
风闲摸不清二人的底细和目的,但不至于怕了两个实力与他相差甚远的小辈,只暗自提高警惕,抬步跟上。
他万万没想到,在他步入夏字庭的那一刻,难以抵挡的强大压力猛地禁锢住他,将他与天地间的联系完全剥离开,置身于一片空茫之中,他祭出多年不用的大杀器,然而攻击还没打出,一只女子的手忽而自天外飞来,生生按灭了他的斗气。
风闲陷入无边无际的绝望中,纯白的世界晃得他眼睛刺痛。
“子宁姑姑,您大人有大量,别跟自己的孩子一般见识了成不?”魂吞见势头不对,挣扎着准备从萧炎身上下来,给子宁夫人倒杯茶消消气,萧炎下意识地拦了他一下,没拦住,就听魂吞蹭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你只能给我倒茶,我可不想委屈你去伺候别人。”
“哼!”子宁夫人的心肠极硬,无视了放在她身前的滚烫香茗,并不理会魂吞的求情,“他敢离家出走百余年,吃这点苦头怎么够?”
魂吞无法,同情地看了一眼被困在半空中的风闲,开始八卦,“子宁姑姑,当初风尊者为何会离家出走啊?”
萧炎也收回研究风尊者周围空间变化的目光,转头看向子宁夫人,他对这个话题同样感兴趣。
子宁夫人惆怅地叹了口气,“说到这个我就来气,当时东部古氏在魂殿的扶持下发展得蒸蒸日上,东部大陆的土著势力地门觉得受到了威胁,于是向我夫君下了战书,想通过门派大比来强调他们的霸主地位,但他们那一任的掌门好大喜功,错把鱼目当珍珠,派出三个绣花枕头参战,我夫君失手打死了两个,地门掌门震怒,使计抓走了古灵,两家就此结怨。”
“古灵在地门结识了圣女祁格,剃头挑子一头热的喜欢人家,祁格却只把他当弟弟,偷偷放了他,他回来后茶不思饭不想了好几天,忽然过来跟我说要去地门提亲,我不同意,他便与我置气。没过多久,地门内部发生叛乱,陆氏一脉受到波及,祁格连夜陆祈年私奔,堪堪要逃出东部大陆之时被地门的人围住,古灵求我救她,我依旧未允,我猜他就是那时记恨上了我这个亲娘。”
“祁格和陆祈年的婚事一直不被地门看好,古灵觉得他还有机会同陆祈年公平竞争,他不知道陆祈年那时身体已经在药物的作用下逐渐衰败,比武时手上没轻没重,让陆祈年本就不康健的身体雪上加霜,祁格一怒之下放出狠话,叫古灵滚远点,别再来打扰他们的生活。”
“古灵心灰意冷,翌日人就不见了。起初我以为他只是找地方躲了起来,闭关疗养他的情伤,没想到十几年都杳无音讯,我有些着急,派人四处寻找,东部古氏人力有限,我又没脸请魂殿帮忙,所以几十年才搜查到中州来,我在家坐不住了,又疑心他故意躲着我,听闻箴言古氏尚有幸存者在世,便亲自出来想请他为我卜算,可古绿芜那老头死倔,我同他别了好些年劲他都不肯松口。”
“说到这,我还得感谢你们帮我找到了古灵,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要大海捞针似的找多久。”子宁夫人最后仍是喝下了魂吞给她倒的那杯茶,拂手放出了风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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