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小竹看着空白的金额一栏, 感觉自己快要落下贫穷的眼泪。她迅速收拾了一下因资本家无意的炫富暴击而风中凌乱的心情。
填多少好呢
她刚写了一个1,便又踌躇着抬头瞄了一眼站在楚淮南身旁自家队长的脸色,见沈听摆出一副你看着办的态度,潘小竹“下笔如有神”地往那空处填了五个零。
一般来说针对普通恶性案件,单纯由政府出资的悬赏金,金额从500到5000不等。而除了一些具有重大社会危害性的超级案件外,悬赏金额破万的基本都是由受害者家属出资的。
对于这起没有死者的小微案件, 一万元已经是潘小竹对“多”的理解。
但出于对资本家的敬意, 她思考了一下又狠了狠心在后面多写了一个零。
十万块, 这差不多是普通人一年的基础工资了。
潘小竹心道, 今天我也总算是体验了一把豪掷六位数的快乐了。
“你核对下数额没问题的话,在表的知晓一栏打个勾。我们走完审批流程后,就联系发布悬赏通告。”
楚淮南低头看了一眼表,在接过笔打钩后, 又往那串数字后面再多加了一个零才重新把表递还回去。
“谢谢你。”资本家礼貌地冲傻瞪着眼、作为普通劳苦大众中一员的潘小竹态度诚恳地道了谢。
潘小竹看着眼前这张神仙般秀致多情的脸, 在心中暗自嚎道我擦一百万那如果线索的是警察, 这个钱还给吗
填完申请表后, 楚淮南揽过沈听的肩膀体贴道“走吧, 我送你。”
沈听无视对方亲昵地搭在自己肩头的手,朝他一点头,两人并肩一起出了警局。
正想着一会儿该怎么跟常清聊天的沈听,浑然不知自己对楚淮南亲昵动作的默认态度, 坐实了两人间的亲密关系, 也在潘小竹心中彻底锁下了一对霸总攻x警督受的美好c。
结束心理咨询后, 一脸黑线的沈听去了和黄承浩及徐凯约好的那家餐厅。
这是一家菜单上只有螃蟹的“苍蝇馆”。
这家名为“蟹生”的小店其貌不扬,缩在江沪市地标万国公馆后一条不起眼的小巷子里。
小巷虽小却藏龙卧虎,大隐隐于市地藏了好几家价昂贵、但口味很好,店铺迷你且装修简陋的私人小馆子。
作为不接受外客的私宴,蟹生一共有两层楼。一楼用白瓷墙将厨房和大厅简单地隔开,厅堂里只放了两张样式最最普通的四方桌。油晃晃的玻璃台面底下压着不知道来自哪个年代的古早台历纸。
而二楼只设了一个包间,用于接待常客。
眼下,一楼仅有的两张桌子拼在了一起,三四个衣冠齐楚的中年男人正围着一桌子推杯换盏,桌面上摆着一盘盘以螃蟹为基础原料的菜。
上楼时,沈听隐约听到他们讨论的是四五个亿的设备采购案。
踩着吱吱呀呀作响的老旧木板楼梯,他心道花大价钱到这种环境的地方吃饭,这大概就是之前楚淮南所说的“情怀”吧。
一想到楚淮南,沈听不免又联想起刚刚心理咨询时,常清说的那一番话,他本来就阴沉的脸色顿时更黑了几分。
阴魂不散的资本家。
沈听恨恨地将最后一阶楼梯踩出“吱嘎”的一声长响,而后松开微皱的眉,带着一脸痞笑进了包厢。
“卧槽,这地方真他妈难找。”
楚淮南晚上有事,便嘱咐司机张叔送沈听来了聚餐的目的地。
而这家小馆子的门头和沙县小吃差不离。
张叔在门口兜了好几圈都没敢认,最后还是问了附近停车场的保安才找到了地方。
“是这小子常来的地方。”徐凯薅了一把黄承浩的头发,笑道“我想着咱洗胃洗得连吃了好几天清淡的,现在嘴里都能淡出个鸟来。吃点鲜的也挺好。这家店我也来过,专吃螃蟹的。虽然环境差了点,但是是开了二十年的老店。味道比外面那些卖装修的大路货好上太多。”
黄承浩笑着拍开徐凯的手,“滚,老虎头上拔毛中毒没死成,这会儿又不想活了啊你”他骂完徐凯,转头想和宋辞说话,却突然发现了新大陆,瞪圆眼睛问“欸辞哥你这嘴是怎么回事怎么肿了”
沈听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一声脆生生的“辞哥”叫得回头一望。
一条人影从包厢半开着的门里窜了进来,是丁朗。
本来就狭小的包间因为丁朗的临时加入,变得更为拥挤。
四张系着灯芯绒材质坐垫的椅子,大概是店家祖传的老古董,而放在包厢正中间的那张桌子更时刻散发着一股浓浓的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江沪市中产家庭的生活气息。
服务员是几个系着棉麻围裙的中年阿姨,都操着一口江沪口音的普通话,态度无比热情。
为图方便,店内点餐是按套餐制的。
手里拿着纸笔,预备用最原始的方法点单的中年阿姨,笑着介绍道“我们现在出了128000一个人的新套餐。除了十二道最经典的招牌菜以外,每个人还额外配了一公一母两只六两头的蟹,划算的不得了。”
沈听没听出来到底哪里划算。
倒是刚刚嚷嚷着要做东的黄承浩被成功洗了脑,把手上的菜单一合,爽快道“那就这个吧,给我四个杯子,再帮我拿个开瓶器来。”
服务员很快就送来了一个铺着黄绸缎的小盘子,盘子里正中间摆了一把做工精致、设计考究的海马刀。
丁朗瞥了一眼铁木手柄的开酒刀,奇道“chateau guioe的沙漠之星就这么一个破地方,却配了个画风迥异的开瓶器,我看这里的老板不是品味奇特,就是脑子有病。”
“这家的老板我认识,是个快六十岁的爷叔。看着挺正常啊。”
“我们刚换了新老板,很年轻,这个开酒刀是他来了之后才换的。”给大家摆口布的阿姨特别自来熟地接话。
丁朗“哦”了一声,转脸又看向沈听“辞哥,你的嘴怎么了”
“还能怎么的,被楚淮南给亲肿了呗。”唯恐天下不乱的徐凯呵呵呵呵地笑,他想了想又表情暧昧地补充道“这一顿,我本来是想约吃麻辣火锅的,但辞哥不同意,说他这两天肠胃不太舒服”
在座的另外两个人也都是男女通吃、耽于玩乐的行家,顿时就明白了徐凯口中所谓的“肠胃不适”是个什么意思。
见沈听还在一脸淡定地低头喝姜茶,黄承浩冲他背上狠狠一拍“卧槽,这又是嘴肿又是拉肚子的,楚淮南到底对你做了什么啊”
沈听不太懂他们说的究竟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但见暗恋了宋辞多年的丁朗脸色铁青,便多少猜到黄承浩和徐凯,把楚淮南和他放在一起,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他心情复杂,表面上却特别大方,挑眉笑道“想知道我们到底做了什么有本事潜伏在我俩的床头听动静啊”
“靠那我大概会被楚家的保镖一枪爆头,再灌上水泥扔进东海吧。”
我国是个依法治国的现代化国家。作为人民警察的沈听闻言,心中默默响起了一段播音腔。
“哈哈哈我都怀疑你小子就是趴人床头,听了不该听的声响,才被人下了毒”
黄承浩伸出猕猴精一样细的胳膊,做了个大鹏展翅的动作,“想取我的狗命没那么容易”
沈听把他快舞到自己脸上的手臂一推,“行了别贫了,说真的,你们最近有没有和谁结仇”
“辞哥你还不知道我们啊”徐凯抖着腿特别欠揍道“小仇呢,我一天照三餐结,但真要说有谁恨我恨得非要我死的,还真想不出来。你问问黄承浩吧,我看他比我贱。指不定真有个在手上纹个鸡翅膀的傻逼,想要他的狗命呢”
“滚,你才被人惦记着命呢”
“徐凯你别闹他,让他好好地想。还有丁朗,你也想想”怕自己追问得不自然,沈听用手指拈了一块用于开胃的姜糖糕放进嘴里,边嚼边说“我这是帮在刑侦支队工作的一哥们问的,他是这个案件的负责人。”
红酒还在一旁醒着。黄承浩没有酒吃不下小菜,于是撑着下巴,用筷子尖戳着面前盘子里的水煮毛豆,绞尽脑汁翻着白眼想了半天,“我实在想不到,谁会想杀我。你说会不会是哪个想杀人的傻逼脑残弄错了啊”
“我也觉得应该是哪个傻逼弄错了。”徐凯乐观地附和道。
中毒最严重的丁朗此刻仍有些病恹恹的,他是听黄承浩说起他们今晚和宋辞有约后,强行出院前来赴约的。
对于下毒杀人的凶手,丁朗没有丝毫头绪,却仍心有余悸“不管怎么样也是差点死了的人。阎王面前走一遭,很多事情都想开了。”说着特别自嘲地瞥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的宋辞,苦笑道“但放不下的人,仍旧还是放不下。”
服务员推门进来上菜,丁朗便闭了嘴,脸色不大好地给大家分着倒了一圈红酒。
这群小王八蛋的语文成绩大概都很差,聊个天居然也能聊得离题万里。沈听抿着红酒,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又拉回来“你们赶紧想,我那哥们说警方还准备出悬赏令呢。但凡有谁能有价值的线索,奖励现金。我想。这钱大概也就数咱最容易挣了。”
徐凯闻言,笑嘻嘻地掰了一条螃蟹腿。他无视桌上铺了一排的蟹八件,用牙去掉了腿的前后两端,叼香烟似的把那肥腴的蟹腿咬在嘴巴里,边吸腿肉边口齿不清道“得了吧就警察给的那三瓜两枣够干点儿什么啊也就够咱吃几条螃蟹腿了”说着把只剩空壳的蟹腿吐在桌上,又手脚麻利地直接掀开了蟹盖。
油黄膏红,蟹肉透白的大闸蟹也堵不上徐凯的嘴。他吃相极不雅探头地啜着蟹黄,哼哼地笑道“楚总好福气啊,未来的媳妇儿不仅贤淑能干,还会精打细算,知道要勤俭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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