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船驾驶室。
几个星盗三三两两地聚齐起来, 他们都是这个中型星盗组织里比较说得上话的家伙。
“总算抵达交货点。”一个鹰钩鼻，满脸煞气的星盗啐了一口, “这是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
从驾驶室向外看，只能看到随处漂浮的星球解体后的残骸, 坐在驾驶座的驾驶员还得小心操控星船, 免得撞上。
另一个耳朵缺了一只——那是在被巡逻军围剿中付出的代价——的星盗嗤笑道：“一百年前被打怕了，可不得找一般人不会来的地方交易么。胆子比秘迷你星猫都小。”
说完他还骂了一句。
鹰钩鼻星盗乐了：“我看也是，不然他们自己都能做的事，有必要找上我们？”
他们和那个缪亚人之间的交易：他们掳来至少四千五百个活人，缪亚人付钱。
正常来说, 已经被认定为非法组织、已经失去“一级文明”的名头的缪亚不论要做什么，他们都可以自己去找人掳人，根本不用雇佣他们。
其实他们还是一级文明的时候, 干的事也没比他们好到哪儿去。
在这行干了好几百年，资历够老的鹰钩鼻和只有一只耳朵的星盗对视一眼, 无法掩饰的恶意在他们的眼中传递。
——当时有个正经的名号，还敢随便拿人做试验、搞侵|略，现在失去那层“保护皮”，连偷摸抢点儿人都不敢了？
“怪不得被打趴下了呢。”鹰钩鼻表示, 虽然他们都是星盗，但不妨碍星盗内部也搞个鄙视链嘛。
再说了, 曾经高高在上的一级文明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他们想不上去踩一脚都难呢。
“好了。”星盗船船长发话了，“在雇主面前, 都给我收敛点儿！知道吗？”
“是——”
剩余几个星盗拖拖拉拉地说。
怎么着他们也还没拿到尾款，是不能表现得太明显。
星盗团长瞪了同伴们几眼，确定他们起码表情都装得是那个样子了，才带着人和等在交货点的雇主，以及提前一步上他们星船“验货”的那名缪亚人会面。
一见面，星盗团长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交货点的缪亚人冲从星盗星船里出来的同胞问。
“够了？”
“够。”
两人交流恍若无人。
他们也确实没把这几个星盗放在心上。
星盗团长面色不变，嘴角上挑，可以笑意不达眼底。
“雇主们要不再验一次‘货’？”
他语气和蔼，但话里的意思明显带着一丝不满。
领头的缪亚人冷淡地说：“不用。”
星盗团长：“那尾款……”
“你们没什么用了。”
不敢置信的、惨烈的痛苦嘶吼被金属门牢牢关在后面，领头的缪亚人冲身后的下属扬了扬下巴，一点没有把另类撕票放在心上：“去，带着祭品转移。”
“是。”
人质区。
无感敏锐的忒休斯牵好苏璃的手，眉头紧皱：“有人过来了。”
安德鲁无所谓地说：“刚才星船停下，我们是到交易地点了吧，要不就是已经到最终目的地……”
他的话还没说话，所有人质惊慌地发现看守他们的星盗内部似乎发生了不怎么好的状况，数个星盗匆匆往外赶，然而只是几个呼吸后。
人质区的大门打开。
随之而来的，是扑鼻的血腥气。
踏着鲜血和硝烟的身着统一制服发的一群精英战斗小队出现在所有人质视网膜上。
还有人没搞清楚现状，以为来的人是救援部队，高兴得不得了，张口就想喊。
“我们得救……”
下一瞬，好几双手齐刷刷捂住说话人的嘴。
“你想死别拖着我们去死！我们可不想死！”
死死压在喉咙里的声音一点点挤出来，认出那身制服的人质们神色间的惊慌比一开始发现自己被劫持更甚。
缪亚！那是缪亚人！
唯一一个从一级文明降到非法组织，还坚持穿从前的统一制服的就缪亚一个种族！
他们的运气怎么会那么糟？先被星盗劫持，然后又遇上缪亚黑吃黑！？
胆子小的已经闭上眼，不愿意去想他们被缪亚人劫持后的发展，更不愿意去看周围遍地的星盗尸体。
精英战斗小队的人来到人质区，吩咐缪亚AI数了一下，确定人数在四千五以上，满意地点了点头，板着脸驱赶人群开始转移。
如果不是不能长时间离开基地，他们用得着和这群不入流的星盗打交道？用得着踩上这不知道放过什么东西的星船？
现在反抗的没了，他们当然要尽快回到基地，回到自己的地盘。
当然，一部分战斗小队队员在维持秩序，冷着脸怒喝哭泣的、软倒的人质赶快转移，不要耽误时间，另一部分在挨个补刀。
“不要杀我！”
眼看着一名缪亚战士走到一个软趴趴倒在掩体后的星盗边，那名装死的星盗一下子跳起来，就地来了个标准的投向姿势，“求求您几位别杀我！您让我做神什么都可以！”
缪亚战斗的手停下了。
星盗内心一喜。
“砰！”
“啊啊啊啊啊！”
近距离的炮|火声，近距离用双眼目睹死亡，不少人质崩溃地大哭。
“快走！”驱赶人质的缪亚战士厉声大喝，但没有对他们喊打喊杀。
苏璃眸子黑沉，她装作无意识地回头，侧耳倾听——
“你这么个东西，还想做我们同胞的祭品？”
苏璃抱着熊猫玩偶的手紧了紧，她微微仰头——反正她个子矮，外围的缪亚战士看不到她的表情。
[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
[我理解的祭品，和星际时代对“祭品”的定义一样吗？]
忒休斯沉默良久：[差不多。]
又是一阵近乎死寂的沉默。
[他们到底要做什么？]苏璃喃喃道。
忒休斯抬头，看着比星盗星船好上无数倍的材料构成的星舰，看着在他们这批人质来之前已经在那儿的另一批人质：[……不知道。]
他粗粗一数，这间庞大的看押区起码有一万五千人。
缪亚人为什么要掳走这么多平民？他们要这么多人做什么？
忒休斯心头的预感愈发不详。
苏璃突然说：[不是“改造”。]
不是缪亚人在地球玩儿过的那一套。
她没有任何被窥视的感觉，也就是说，这片看押区的情况没有被“直播”。
更可况，他们是“祭品”。
【小家伙。】
终端突然震起来，苏璃和忒休斯低头看。
妮娜女士飞快打字：【为了保证我们，还有他们的安全，再问你一次，诺顿找的外援可靠吗？能在最短的时间里跃迁过来吗？】
忒休斯肯定道：【非常可靠。】
他三表哥虽然不可靠，但大表哥二表哥非常非常可靠。
【绝对能。】
艾维斯的军队，全力行军起来的速度不用说。
妮娜女士松了口气，毛绒绒的脸上透出一点疲惫。
苏璃问：【您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妮娜看看近在咫尺的安德鲁的侧脸，又看看眼神晦涩的忒休斯，叹气道：【只有小苏璃你不知道我的“特质”吧。】
苏璃：？
【我的“特质”，[绝对治疗]，可以治疗任何伤病，对病人没有副作用，更没有后遗症。】
这是她成为海鲸医疗室室长的原因，也是她被众多海鲸人尊敬的原因之一。
苏璃呼吸慢了半拍。
妮娜女士陷入回忆：【但对我来说，想要使用“特质”，有个无法逆转的代价。】
【每用一次“特质”，每治疗一次病人，我的年龄会根据治疗的难易程度变大。】她说，【说得在明白点儿，我治疗人，是以我的寿命我的生命力为代价。】
而自从耐西斯发现了她使用“特质”的代价，他就很少让她出手救人，医疗室室长也被得知内情的杰克“抢”走。
她不想在海鲸当个无用人，才主动申请过来“看孩子”。
【我能感觉到，这间看守区下，有个东西蛰伏着，它给我的感觉，和我使用“特质”的时候很像。】
他们脚下，有东西时时刻刻可能吸取他们的生命力。
他们是当之无愧的“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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