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川龙崎从未感觉这样好过。
如同从昏昏沉沉的睡梦中陡然苏醒,漆黑蒙昧的苍穹中乍然透出一线天光,他仿佛找到了自己这一辈子的目标、方向,满怀喜悦,心情如被擦拭过灰尘的玻璃球一般清晰明亮,轻松愉快。
他的脑海中时不时地映照出DIO璀璨的金发,惑人的红瞳,强壮的身躯带着近乎肉|欲的魅力,连脖颈边那枚星星形状的胎记都显得如此可爱动人。
——影川龙崎辗转反侧,因脑海中全是DIO的影子而难以入眠。
DIO大人,DIO大人。他在心里喃喃自语,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影川伊擅长意大利语、英语、日语,因此龙崎也潜移默化地了解其中的词汇与语法,在意大利语中,它被赋予了‘神’的含义。
他认为DIO的确是神,是他的神,他的一切,他最高的幻想与期盼。
虽然他的神在赋予了他任务之后,就没有再与他有过联络,只说一切都‘自己去做’,但这正是神给了他信任的表现。影川龙崎每每想到这里,都觉得浑身发颤,脸颊涌上血液,简直让他飘飘然欲醉了。
十七岁的高中生总是把爱与欲联系在一起,平日里为女孩儿们飞吻,欣赏女孩儿们每一处可爱美好地方的影川龙崎,现在已经对那些痴迷自己的目光感到厌倦了。他如同苦行僧,又好似狂信徒,与花京院典明的狂热不同,影川龙崎在疯狂地崇拜着DIO的同时,又产生了亵渎下流的欲念。
每每当他在睡梦中、厕所内解决身体的热量之后,总会喃喃着DIO的名字,无法遏制地回味着与对方黑夜中见面的每一个细节,以此来宽慰自己的心。
喜欢上男性了吗?还是着迷地想要抱神呢?
——这亵渎神的想法带给了影川龙崎无尽的、隐秘的快乐。
平时那些可爱的女孩子们,现在在他眼中已经变得一文不值。平时能够随心所欲开玩笑,给他带来快乐和舒心的友人花京院典明,现在也被他视为令人厌憎的玩意——想来对方也是一样的想法。谁不想独占DIO大人的目光呢?
因此,影川龙崎与花京院典明之间的关系渐渐淡漠了下来。
在大人们眼中看来,就是这两个自小好得不得了的孩子忽然吵了架。但他们劝也劝了,暗示也暗示了,全然没有用处,只好等待着两人能忽然醒悟和好。
然而影川龙崎与花京院典明是绝对无法和平共处的。
埃及之旅敷衍地结束了,在乘坐飞机将要抵达日本之后,影川龙崎便直截了当地从花京院一家三口里消失不见。他没有同他们告别,也没有同他们说话,花京院妈妈非常担心,但花京院典明却压根没有对此过问。
影川龙崎谁也没有通知,默默地返回了影川家。
在他拉开推门单脚踩进房间里时,熟悉他脚步声的影川宫子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她亲昵地扑入哥哥怀里,撒着娇道:“哥哥,我的埃及特产呢?”
“啊。”影川龙崎晃了下神。
背包已经被宫子轻盈地拉开,她没有找到特产,只找到了一叠素描画——全部是一个男人的。对方有着略长的金发,邪肆的眼神,肌肉强壮,笑容冷酷而疯狂,浑身却缭绕着云与光。
“哥哥,这是……?”
影川宫子正在迟疑困惑,手指便骤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疼痛!
她不禁痛呼出声,低头一看,宫子骇然发现自己的手指指尖的一块血肉已经古怪地从指头上脱落,露出其内惨白的骨头。鲜血一股股流出,眨眼沾湿了整条手臂与半件衣服,宫子终于在惊恐与剧痛中哭叫大喊!
“呀啊啊啊啊啊——!!!”
她朦胧的泪眼没有望见影川龙崎一如既往那样俯身安慰她,哄她,给她治疗;而是看见最宠爱他的哥哥弯腰一张一张捡起了素描,而后自言自语地喃喃着:
“差点被血染脏了,还好没事,抱歉,DIO大人。”
他转过头,垂眼瞥了影川宫子一眼,而后提起行礼,转身离去。
影川宫子仿佛被从头泼了一盆冷水,影川龙崎冷漠、嘲弄的眼神几乎让她感到晕眩,那目光中出现了真实不虚的残酷杀意。于是一刹那间,她脑海中骤然冒出一个惊悚恐怖,却让她无比坚信,甚至是笃信不疑的念头——
——‘哥哥被掉包了’。
“哥……哥哥,我好怕,哥哥……你,你在哪里……!?”
影川宫子战栗着捂住自己受伤的手指,含泪哭泣着朝电话爬去。她一边哭一边拨通了花京院典明的电话,在听到对方熟悉的“喂,您好”的声音之后,影川宫子泣不成声地大哭道:“典明哥,哥哥出事了!!”
“别着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花京院典明的声音顿了顿。
“呜,呜,是……”影川宫子的声音乍然顿了一下。
她一下子想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假如忽然去了一趟的哥哥被‘掉包’了,那么和哥哥形影不离的花京院典明呢?对方不可能没发现这个情况。
而且,而且……典明哥的声音,为什么,感觉……
有点幸灾乐祸……?
“——没,没什么,哥哥他忽然…出去了,也不说去了哪里,典、花京院哥有什么头绪吗?我也,那个,不怎么了解……你知道吗?”
“啊呀。这个吗?我也不太懂呢。抱歉啦。”
花京院典明轻快的回复让影川宫子的心骤然沉默下去,她战栗了几秒,难看地微笑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这样啊。打扰花京院了……”
十五岁的影川宫子挂掉了电话,内心深处充满了深深的绝望。
“我要怎么办?典明哥也被掉包了!告诉父母吗,他们会相信吗?但是这种事情无论如何我一个人根本做不到的!我帮助得了哥哥吗?我的手,我的手为什么会受伤……可恶,完全想不通……还有那个DIO到底是什么人?是他伤害了哥哥和典明哥吗?我,我得想想办法……”
影川宫子流着眼泪跌跌撞撞地从抽屉中取出纱布与伤药,给自己胡乱上了药,又狠狠地包扎了失去一小块血肉的指尖。继而她取走一部分钱,反着穿上新买的外衣,又拿起了眼镜与口罩。
她穿上鞋子、冲出屋子,朝影川龙崎的方向跑去。
“我做不到的!我救不了哥哥的!我只会把自己搭进去,没用的,没用的!”
宫子的内心号泣着。痛苦拉扯着她的肺部,让宫子如同淹没在冰凉的海水中一般感到强烈的窒息感,也让她无法遏制地发着抖。
“——但是我不去做的话,哥哥无法回来了,怎么办?”
“我,我做不到的……但我必须……去做!”
“我得救回哥哥!我一定要救回那个温柔和气、真正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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