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可以走呢?”男孩语气轻柔得好似能被一阵风吹散。
他好似没看到眼前一排对准他的黑洞洞的枪口,用指间夹着的锋利刀片轻松地割下了一小撮耳边的头发。他随手一扬,任由夜风带走手中的碎发,飘飘洒洒,雪花一样地晃悠着落在地上。
“来,告诉我。”萩沢让掸了掸残留着碎发的刀片,“你选择逃跑而不是留下来,说明目前的状况也不在你们的掌控之中。可是为什么中也哥的反应会这么大呢?告诉我,你让他看到了些什么?”
金发男子嗤笑一声,不屑地道:“拿着一枚小刀片就想威胁我?”
萩沢让微微一笑,“或许刀片是用来救你的呢?”
“?”金发男子不解地看着他。
这时,落地的碎发像一枚枚加速生长的种子,飞快地出芽抽苗生长,几乎是一眨眼便长成了一人高的树。枝上没有叶,红艳如血的梅花竞相绽放,浓郁的花香弥漫在众人四周,久久不散。
“这是……?!”
众人惊讶地看着周围的梅花,有人甚至悄悄掐了下自己。
“嘶——”不是错觉。
“这是什么?和老大一样的幻术?”
而被提到的金发男子却不这么认为,“这是你的异能力?是……刚刚那些头发?”
萩沢让把玩着手中的刀片,笑容不改,“请先回答我的问题,时间不等人,我们还是不要纠缠过多比较好。”
金发男子一边警惕着挨挨挤挤将他们包围起来的梅树,小心谨慎地不去触碰它们,然后试探着说:“否则?”
“死。”
“哈!”金发男子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忍不住笑出声,“难道你是说,就凭这些梅花?我承认它们非常漂亮,然而……”
他的话还没说完,忽然间双腿一软,控制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全身的力气都像被抽离走了,不一会儿便软瘫在地,连动一动小指头都非常困难。整个过程十分短暂,短暂得他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且不光是他,周围的黑衣人也都跟下饺子似的,一个接一个地倒地。有的人甚至倒霉地一头磕在了台阶上,直接晕死了过去。
“第一分钟麻痹,第二分钟致幻,第三分钟昏迷……”萩沢让走到金发男子面前,蹲下.身,轻轻用刀片在他脸上画了个十字。
鲜血从刀口滑下,然而金发男子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正好印证了萩沢让所说的,第一分钟麻痹的情况。
“一百八十秒过,必死无疑。”
金发男子的瞳孔骤然紧缩。
萩沢让抓着金发男子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混沌而崩坏,“这个场面挺熟悉的不是?”
这个场面确实挺熟悉的,只不过抓头发和被抓着头发的角色掉了个个儿。
“我说过了,您会死得比我快。”锋利的刀片不住地在金发男子的颈部动脉处徘徊,“我同样也说过,只要您愿意,我可以替您选择一个漂亮的死法。”
在面对死亡威胁的情况下,金发男子脸上的表情又惊又怒。
“或者说……”萩沢让低下头,在他耳边,如一条阴毒的蛇一样“嘶嘶”地吐着蛇信,“您还想活,是吗?”
金发男子此刻蓦地平静了下来,想到如今中原中也的状况,结合萩沢让的前言后语,这人应该需要他做些什么,所以他的性命暂时是无虞的。
想通了这一点后,他也不再慌张,“我回答你的问题……你就会放了我?”
“如果你说的是真话。”萩沢让说,“我会给你解毒。”
金发男子眼神一闪,“真的?”
萩沢让直接用刀片在他脖子上划了一道血线,“三分钟,我还等得起,你确定要这样拖延时间吗?”
一分钟早就过去了,金发男子发现眼前的男孩多出了几道重影。他使劲眨了眨眼,那些重影没有消失的趋势,反倒是越来越多,而原本昏暗的夜空竟投下七彩的霞光,五光十色,绚丽非常。
第二分钟的致幻效果开始作用了。
他不再怀疑之前萩沢让说的“三分整后必死无疑”,忍着头晕目眩的恶心感赶忙告诉他:“我只是让他看到了你们两个的死亡。”他说得急,不知不觉用上了意大利语,萩沢让自然听不懂,不过好在一直听着他们对话的属下把话顺利翻译了过去。
萩沢让抿了下唇,倒是和他想的差不多。可……中原中也只是看见了他们的死状就生出这么大的反应,确实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中也哥真的是个相当可爱可敬的人呢。
“我都说了……”眼前的幻觉越来越重,金发男子有些虚弱地道,“那解毒……?”
萩沢让回过神,点头:“我知道。”
他拿起刀片,眼也不眨地在自己手腕上划了一道口子。接着捏住金发男子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殷红的血溢出,一滴一滴落入那人的嘴巴里。
不一会儿,金发男子就觉得眼前的重影和彩光消失了,身上的力气也在快速地进行恢复。
“你的血就是解毒剂?”
萩沢让没有回答,让金发男子把手摊开,自己着计算着出血量,再次在手腕上划了一刀。血液滴滴答答的在金发男子的掌心汇成一个小洼,“其他人的份。”
萩沢让觉得差不多了便用撕下袖口,十分利落地缠住伤口止血,随即起身。
他转身准备迈步离开。
金发男子从地上爬起来,瞧着似乎准备给距离他最近的两名属下喂下解毒剂。然而却猝不及防从腰后抽出手.枪,瞄准了还未走远的萩沢让——
“砰!”
子弹将将擦着萩沢让的耳朵飞过去,狠狠地击中了前方的集装箱。
萩沢让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根本就不在意身后还会不会再次飞来子弹。
“啪嗒”
手.枪落地。
金发男子不可置信地看着刺穿自己胸膛的树枝,梅花的香味和血液的铁锈味冗杂在一起,充斥了他整个鼻腔。染了血的梅花红得越发鲜艳,在夜风中轻轻摇曳着,如同燃烧的火焰,浓烈热情。
远远地,传来男孩活泼轻快的声音。
“我说过啦,您要是愿意,我会让您拥有一个漂亮的死法。”
原本静立不动的梅树像是活了过来,树枝蛇一般地蜿蜒前进,将倒在地上的黑衣人们一个个串了起来,用他们的血肉与白骨作为肥料滋养着一树的花。梅花开了败、败了又开,如此反复几次,彻底化作花泥,与这一片红艳的梅花融为一体。
等到最后一批红梅落了,光秃秃的树干迅速枯萎,而留下一地的衣物和装备也被枯萎的树枝卷着卷着,翻到了地下去,除了破碎的石板和刚翻过的土壤外,再不剩半点痕迹。
被萩沢让放在某个空屋窗边的早苗幸太看得一阵心悸,背后泛起层层冷汗,牙齿止不住地打着颤。
从窗边走过的萩沢让特意在他面前停了一下,早苗幸太吓得直接从窗边翻了下去,双手支撑着身体,拖着那双被房梁压断的腿试图远离。
“不要怕,幸太君。”萩沢让歪头看着他,笑容标准得像是经过丈量一样,“只要你嘴上把好门,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不消他把话说完,满头大汗的早苗幸太就无比识趣地猛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今晚发生的事情我一个字都不会往外说的!”
“唉……”萩沢让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我有些失望,幸太君。”
这话听在早苗幸太耳里不亚于催命符,危急时刻,脑中灵光乍现,他连忙道:“对对对,我想起来了!我的腿是被那些家伙打断的,不是被中也……”
萩沢让一个眼神飘过来,早苗幸太立马收了声,没将后面的内容给说出来,因为动作急,甚至还咬到了舌头。
“然后呢?”
早苗幸太畏惧地低下头,“然后我就因为太疼而晕了过去,后面的事情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样就好啦,幸太君!”萩沢让高兴地拍了拍手,“那么你就暂时在这儿待着吧,我去接中也哥回来~”说完,他脚步轻快地离开了这里,如他所说地朝中原中也所在的地方走去。
如果不是考虑到一个小孩的分量不太够,他一开始就不会坚持让早苗幸太也跟着留下来。但这是不可避免的,没有办法。
只有死人才能好好地保守住秘密。
可是早苗幸太却不能死。
萩沢让已然得知,在敌人给中原中也编织的幻境中,他和早苗幸太都已经死了,中原中也因此大受刺激而发狂。所以他必须让中原中也知道,他和早苗幸太都没有死!这样才能让中原中也完完整整地回来,不在心里留下任何疙瘩。
更何况……
他可是乖巧又听话的好孩子呀,怎么会做出杀害同伴的事情来呢?
早苗幸太忍着腿部剧痛,小心翼翼地再次挪到床边,看了一眼天上地下的两个人,脸色苍白,嘴唇颤抖着说出一句——
“两个怪物……”
另一边。
萩沢让站在视野开阔的地方,从怀里拿出那顶从废墟中翻出来的,已经变得脏兮兮的毛线帽,小心翼翼地拍拍灰,再戴上。
然后双手笼在嘴巴前,做喇叭状,高声对半空中一边吐血一边扔着能量球的中原中也大喊:“中也哥——!你该回来啦——!”
中原中也充耳不闻,萩沢让毫不放弃,依旧“中也哥”“中也哥”地一声一声呼喊着。
不过他每说一句还会换一换话里的内容。
“躲猫猫该结束了吧——”
“都这么晚啦,得赶紧找地方睡觉才行啊——”
“冬天的晚上很冷的——”
“明天你还要送外卖,我还要送牛奶啊——”
“我还想吃豚骨叉烧拉面!加双倍叉烧和炸虾——”
萩沢让喊得嗓子都快哑了,然而中原中也依旧无动于衷。
或许萩沢让该庆幸,中原中也没有朝他这边攻击的意思?
萩沢让觉得有些心酸。
他觉得他的蓝宝石快要碎了,可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从内部裂开,无能为力。他甚至连触碰的资格都没有,因为他根本就打不开最外面那层可以承受强大冲击的夹层玻璃。
所以这才是中原中也竭力压制着内心野兽的原因吗?
因为只要这只野兽跑出来,无论是他还是他身边的一切,都会被摧毁殆尽。
可萩沢让有什么办法能帮助他将野兽关回去呢?
这一刻,他竟然觉得有些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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