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原中也将萩沢让推开前, 后者从衣兜里摸出一张折叠好的小纸条,塞进了中原中也的裤兜里。
中原中也“这是什么”
“一个见面礼。”萩沢让在嘴唇前竖起一根手指, 神神秘秘地说。
中原中也忍不住挑了下眉, 一般人谁会专程为十年后的人准备见面礼啊
好吧,一般人也不可能穿过时空来到十年后。
中原中也正准备伸手去掏纸条,却被萩沢让伸手按住了,软乎乎地撒娇道“我回去之后中也哥再看嘛, 就等五分钟。”
“”行吧。
中原中也伸向裤兜的手方向一转, 一把揪住萩沢让的后领子,跟拎小鸡仔似的,轻轻松松将他拎到一边, 自己则下了床,走到一边的桌子旁,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
“对了。”他想起什么似的说, “他让我告诉你。”
宝石红的葡萄酒沿着酒杯倾斜的角度, 如丝绸般柔顺地滑入嘴中, 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不过简简单单一个喝酒的动作, 却让坐在床上的萩沢让看得有些发愣。
“就按你想的去做好了, 他原话是这么说的。”说着,中原中也拉开了厚重的窗帘, 露出了落地窗外的景象。
他们位处高层,黑缎一般的夜空中没有任何点缀,反观夜空之下, 车水马龙,灯火通明。五彩斑斓的灯光将整个城市点亮,热闹程度丝毫不逊于白日。
萩沢让有些意外,下床走到落地窗前,与中原中也一起看着高层建筑下的城市全景。
这个时间,日本不应该是早上吗
难道
“这里是”其实在看到不远处那座埃菲尔铁塔的时候,萩沢让就已经知道这是哪儿了,可他还是想从中原中也那儿确认一下答案。
“巴黎。”中原中也又喝了一口酒,“首领给我们放了假,明天有场葡萄酒拍卖会,我们决定参加完拍卖会后再去酒庄。”
萩沢让的手不知什么时候贴上了落地窗,沉默地看着外面的景色。
“他说我的话,会知道该怎么做的所以不让我回答有关你的未来、当然也是他的过去的任何事情。不过”
“只是给你看一看夜景的话,应该就不算在内了吧。”
中原中也说。
听起来不过普普通通一句话,却让萩沢让感到了莫大的触动,甚至激动地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中原中也。
他的脸埋在中原中也的肩窝里,无法根据表情来判断他的情绪,然而他越收越紧的双臂却透露出,他此刻的心情并不平静。
“唉,我说你啊”
中原中也一只手高高地举着酒杯,无奈地看着他。刚才萩沢让猝不及防扑过来,差点将他的酒给撞洒。
“冒冒失失的,果然还是个小鬼。”
萩沢让吭吭唧唧的,也不回话。
中原中也用异能力将红酒放在了一边的桌上,免得待会儿这个冒失鬼又突如其来蹦跶两下,将他的酒给撞翻了岂不可惜
等空出手来,中原中也就搭上萩沢让的脑袋,安抚似的轻轻揉了几下。
算着时间,五分钟已经过去一半了。
中原中也看着那个毛绒绒的脑袋,沉吟了会儿,最后还是对他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让,不要急,你可以慢慢长大。”
说完,大概是觉得这话听起来有些别扭,中原中也自己反应过来后都忍不住龇了龇牙。
听到这话的萩沢让想抬起头看他,却被中原中也摁住后脑勺,不让他起身。
咳。
中原中也是这么想的。
反正都起了头,干脆一鼓作气说完好了,反正这家伙很快就要回到十年前去了,到时候尴尬的也只会是十年前的自己嗯没错。
萩沢让起不了身,那没办法,只好安安静静靠在他肩头继续听。
“如果”
中原中也刚起了个头就停住了,纠结半晌,几番斟酌,最终说“有些事情你可以问问我的。”
说着,他的思绪不由得飘了飘。
当初萩沢让第一次从美国出差回来,听到“双黑”的事迹后,发了很大的火。明明平时连个核桃都捏不碎的家伙,手劲大得直接将琉璃杯给捏碎了。
当时他手上的伤还是中原中也陪他处理的。
在那之后,萩沢让与森鸥外进行了一场谈话。不过在谈话正式开始之前,有一个很小的细节被森鸥外注意到了。
当时在港黑首领办公室,他们面朝宽敞的落地窗而坐,同时往窗外看去,森鸥外看的是一览无余的横滨,而萩沢让看的却是广袤无垠的天空。
「比起横滨这座城市,让君恐怕更加喜欢横滨的天空呢。」
接着,森鸥外又意味不明地感叹了一句「就像关在笼子里的飞鸟一样。」
「还是自己将自己关起来的飞鸟。向往天空,可真的离开笼子时,却根本就不知道该往哪里飞。」
中原中也当时听到这番话,心里五味杂陈。
虽然森鸥外说只是自己的玩笑,让他不要当真,可中原中也回去之后,却总是惦记着。
可不是么,他想。
束缚住这只飞鸟的无形锁链一开始是大宅,然后是贫民窟,接着换成了羊不,应该说是中原中也,后来的港黑也只是在中原中也的基础上再焊了几道锁而已。
横滨对于他而言,既是家,也是牢笼。他频繁地往外出差,很难说没有出逃的意思,但最终他还是会回到这里。
「中也哥在哪,我的家就在哪。」
当初让中原中也听得很是不好意思的话,如今回忆起来,却略感心酸。
萩沢让把他当成家一样的存在,是个可以回归停靠的地方,可与此同时,也为自己拴上了一条无形的锁链,将他拴在了横滨。
他不再是随时都能振翅而飞的鸟,而是吆喝一声就得回家的家犬。
最关键的是,他本人甚至都没意识到,当然也有可能是他意识到了,但并没当回事。
回忆到此为止,中原中也看着被他摁在肩上的萩沢让,轻声说“或许”
他咬了下嘴唇。
“或许我能给你更多信心,让你毫无顾忌地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呢。”
“信心我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萩沢让喃喃着,忽地想起了当初在刚加入港黑的时候,中原中也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
「我说你啊,总是说我怎么样我怎么样的,可你自己的人生不应该围着别人打转吧」
“可我想做什么呢”
萩沢让有些茫然。
当时他不服气地对中原中也说,「我会做给你看的。」
他在加入港黑之后,也的确做了很多事情。
给森医生罗列出了叛徒清单、给港黑赚来了许多钱、达成了与彭格列的长期合作,并给港黑撬了一个位于西西里的港口地盘出来
再加上他几年如一日地攻略着中原中也,前不久也找到了解决“污浊”隐患的办法,昨天还收获了表白
可为什么中原中也还是认为,这些并不是他真正想做的事情呢
说起来,他为什么想通过十年后火箭筒到达未来,确认一些几乎可以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呢
因为他不甘心啊。
知道自己被束缚是一回事,接受也是一回事,介不介意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愿意为了守住自己的珍宝而选择自我束缚,可与此同时,他依然会觉得心中有点空落。
不同于当初中原中也回避他时,那种心上被直接凿出个窟窿来的感觉,这种失落更加隐蔽无形,却又如同附骨之疽,深深地根植于心。不发作时便罢,一旦发作就如同被千万只蚂蚁啃噬骨头那般痒痛,像挠又挠不到实处,严重了甚至恨不得将疼痛发作的地方一刀除去了事。
萩沢让大脑里的思绪乱成一团麻,恍恍惚惚又想起了他的父亲。
他是比国常路靖彦幸运的,因为他找到了自己的珍宝,也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可他又比国常路靖彦幸运不到哪去,因为他们都是不自由的。
一瞬间。
眼前的迷雾被一双看不见的大手拨开了。
迷障散去,一束光投了进来,他顺着那道光看了过去,见到了蔚蓝的晴空。只是
当他往前迈出脚步的时候,竟是发现,自己已经被关在了笼子里。
打开笼子的钥匙就在距离他一臂远的地方,然而却被他越推越远,直到再也触摸不到。
不过
“给我一点信心吧,让。”中原中也说。
一旦开了口,之前还觉得难以启齿的话也很顺畅地说出来了。
“我们可以一起努力的。”
萩沢让睁大了眼睛。
一方面是因为,以中原中也那般别扭不坦率的性格,能说出这种话来非常难得,惊讶程度直逼火星撞地球,萩沢让连想都不敢想。
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平日里他怎么痴缠卖乖都讨不来的亲吻,却是在他意想不到的时候得到了。
柔软的、还带着馥郁酒香的嘴唇轻轻触碰到他额头的瞬间,萩沢让觉得自己好像站在了勃艮第酒庄的葡萄园中,被成熟黑皮诺散发出来的浓郁果香环绕着,温柔地被暖意融融的阳光亲吻了。
萩沢让还没来得及反应,五分钟的交换时间到。
“嘭”地一声,他回到了十年前,属于自己的时代。
原本比他矮了些的家伙骤然消失,出现在原地的,是某个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家伙。
“我回来啦”
粘人的大型犬又缠了上来,将中原中也抱了个满怀,还不停地蹭着他的脸。
鉴于他的头发还是湿漉漉的,中原中也不可避免地被蹭了一脸水,睨了他一眼,百般嫌弃道“赶紧把头发吹吹干。”
二十五岁版的萩沢让应了一声,松开了中原中也。这时,他也注意到了被拉开的窗帘,笑着说“中也哥还是心软了些。”
中原中也瞪他一眼,“说是担心未来的事情透露过多,会导致时间轴导向不可知的地方,实际上就是连自己都不放过吧”
萩沢让一边擦头发一边理直气壮地说“现在这个时间节点的中也哥就只是我一个人的啊,所以就算是过去的我,但只要想到他会像我一样抱着中也哥,我肯定是会不高兴的。”
中原中也顿时翻了个白眼。
自己的醋都吃,简直不可理喻。
不过
中原中也记得当时那小鬼往他裤兜里塞了东西来着。
想起来后,中原中也当着萩沢让的面,从西裤口袋里掏出了那张折叠好的纸条来。
萩沢让一见到中原中也手中的纸条,就“啧”了一声,“他说什么了”
见他这般反应,中原中也对纸条上的内容更加感兴趣了。
“说是送我的见面礼。”
萩沢让摸了摸下巴,“不对吧,他说的应该是一个见面礼之类,没有特定主语的话吧”
中原中也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一个字都没差。
该说真不愧是同一个人吗
“既然你会这样说,那就代表这个见面礼不是送给我的咯”中原中也两指夹着纸条,并不急着打开。
萩沢让点点头,“如果是给中也哥的,那家伙不会这么含糊其辞。”
中原中也嘴角抽搐了下,嘀咕了句“什么叫那家伙啊,明明也是你好不好。”
萩沢让脸上满是不以为意,“我们之间可有着十年的距离呢。”
“”
“既然见面礼是给你的,那就”中原中也伸出手,作势要将纸条交给萩沢让。
然而萩沢让还没接过来,中原中也手一绕,拐了个弯就将纸条收回来,耀武扬威似的在他眼皮子底下晃了晃。
萩沢让“”
中原中也得意一笑,“小鬼可是说让我等他离开后再打开,也就是说本来就是给我看的。”
萩沢让哀怨地看了中原中也一眼,“中也哥变坏了。”
中原中也“呵”了一声,嘲讽意味十足,“真要那样,你早就被我揍得下不了地了。”
萩沢让幽幽长叹,“是不是十五岁的那个小混蛋把你的心抢走了”
这醋坛子可打翻得好像整个房间都能闻见酸味。
中原中也听得牙疼,曲起手指就敲了过去,“你脑子里成天都在想些什么”
“想你呀”
话音还未落下,萩沢让眼神一厉快速出手,目标直指中原中也手上的小纸条
然而,在港黑第一体术大师面前,这点招数根本就不够看的。
中原中也反应极快地往旁边小挪一步,轻轻松松躲开了萩沢让的突袭,还趁机嘲笑了他“让你平时不好好锻炼。”
萩沢让“”
他这般在意小纸条的模样,更让中原中也好奇上面的内容了。
接着也不顾萩沢让是什么反应,半点不耽误地打开了小纸条,飞快地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
看完后,中原中也面无表情地开口“站住。”
已经准备开溜的萩沢让浑身一僵,收回了刚刚迈出去的腿。
中原中也扬了扬手中的小纸条,双手环在胸前,语气不善地说“你真的叫裁缝把头发缝进我的衣服里了”
他们的衣服、鞋帽等都是手工定制的,所以萩沢让真的想在里面动点手脚,缝一两根头发进去,稍微交代一句就行了,而且这家伙还真有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越是想,中原中也越觉得,萩沢让动手脚的东西恐怕还不止衣服
“我的帽子和皮鞋呢”
“鞋子倒不至于”萩沢让眼神游移,视线始终落不到实处。
中原中也冷笑一声,“哦,也就是说衣服和帽子里都有是吧”
萩沢让支支吾吾,正准备找点什么东西转移话题,“那什么”
中原中也根本不给他多话的机会,眯着眼表情危险地看着他,“你只需要回答我,是或者不是”
萩沢让“是。”
中原中也额角的青筋顿时爆了出来,“每一件都是”
萩沢让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也不可能拔那么多头发啊。”
“”
坦白完了,萩沢让小心翼翼地去拽他袖子,“中也哥”
中原中也板着一张脸,无比高冷地抬抬下巴,示意他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萩沢让蹭了过去,“别生气嘛,正好要换季了,不然我们就趁这次机会把下个季度的衣服给定了”
中原中也点了头。
萩沢让松了口气,还没气到不理人的程度,不算很严重。
这么些年相处下来,中原中也多少也能摸清萩沢让一些心思了,所以哪还不懂他这是什么意思,不过他也没跟他计较那么多,恨铁不成钢中带着浓浓的疑惑“所以你这么做的目的呢”
萩沢让挠了挠脸颊,“那不就能时刻掌握中也哥的位置了嘛”
中原中也“”
他无奈极了,捂额长叹一口气“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萩沢让见他不生气了,赶紧凑过去抱住他,一下下在他脖颈边蹭着,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说“你不能怪我,跟你分开五分钟我都受不了的”
如今听到这样的话,中原中也已经能做到面不改色了,一只手按着他蹭得自己有些痒痒的脑袋,甚至还能要求他“乖一点。”
“哦”萩沢让果真“乖了一点”,闭着眼睛靠在他身上,声音沙哑地道“我们别站在这儿了,去床上好不好”
中原中也虽然没有应声,但也没有反对。
萩沢让自然主动伸出手,牵着他走到床边坐下,刚准备亲上去,却被中原中也一根手指抵住了脑门儿。
“”
“咳。”中原中也被萩沢让哀怨不已的小眼神盯得有些心虚,“最后一个问题。”
萩沢让很配合“中也哥你问。”
“小鬼都给你留了见面礼,那你留给他的见面礼是什么”
闻言,萩沢让的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一派幸灾乐祸的模样“那当然是”
十年前的世界。
萩沢让还沉浸在刚才那个额头吻中,以至于呆愣着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
那种柔软的触感,直到现在都还残留在他的感官中。本该是温热的,却像点着了一把火一样,不一会儿就开始发烫,并且火势迅速蔓延,从额头那一小片皮肤一路烧到脸颊和耳朵上,而且心脏也跟着扑通扑通跳得比平日里要快得多。
为什么同样是亲亲,自己主动和对方主动的感觉,根本完全不一样啊
萩沢让下意识地用手捂住脸,有试图降温的意思,也有掩饰的意思,然而他这样做只是徒劳。就算捂住了脸,那还有耳朵呢。
房间另一头。
被十年后的某人一番戏弄,羞恼不已的中原中也还没找着机会反击,对方就因为交换时间结束而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与此同时,五分钟前被送到十年后的萩沢让也回来了。
只不过他如今正在气头上,一瞧见那张脸,哪怕心中清楚,不该把十年后萩沢让做的事情推到现在这个萩沢让身上,可中原中也还是觉得一阵火大。
想一想,十年后萩沢让对他说的那些,也是很有可能会在未来发生的事情啊而且依照他对萩沢让的了解,会发生那些事情的可能性相当地高
所以中原中也越想越气。
面上瞧着一个好端端水灵灵的大白菜,谁能想到从芯子开始就已经坏掉了呢
唉
二十五岁的萩沢让,竟然趁中原中也对他没有防备,臭不要脸地使用了自己的异能。
盛放的梅花飘出几缕幽香,待到第一分钟的麻痹见效,中原中也一头软到在地哦不,被早有准备的萩沢让给接住了。
萩沢让就将四肢发软却还想着反抗的中原中也抱到了床上,然后趴在他耳边,不怀好意地给他详细讲述那些咳,那些酱酱酿酿的事情。
听得中原中也脸色爆红,恨不得将耳朵给堵上或是直接晕过去。
萩沢让这家伙还威胁他“用一次异能力我就亲你一次,然后再脱你一件衣服。你要是敢憋气晕过去,那我就直接扒光你的衣服。”
中原中也一开始还能瞪眼表示自己的愤怒,可到后来,他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了,并且眼前还出现了重重幻觉。
这个时候,萩沢让又凑到他耳边,继续给他描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甚至还加上了点催眠的小手段。
产生了幻觉的中原中也一开始还只是眼前出现重影,后来出现在他面前的,竟然是萩沢让跟他描述过的画面
虽然幻觉产生的画面并没有持续多久,但光那么一会儿,就已经把中原中也给吓得不轻了。
萩沢让几乎是算着时间给他解除了中毒状态,在恼羞成怒的中原中也发动异能力之前,“嘭”地一声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接着出现在中原中也面前的就是十五岁的萩沢让,可胸腔中烧得正旺的火哪是那么容易自动熄灭的
于是,十五岁的萩沢让被迁怒遭了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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