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姝是亲眼看着关雪净撇下冯静苏跑回城的, 应该去了凤家。只是现在半天过去了,不知道关雪净还在不在。
她顾不得通报, 直接翻墙进了凤千姿的院子, “关三小姐在吗?”她在院子里喊。
关雪净得冯静苏指点, 明白了凤千姿的心思后,立刻跑来凤家。
“表姐表姐,我喜欢你!”她知道玩脑子她玩不过凤千姿, 所以干脆来点直接的。
凤千姿觉得她是发烧了,要不怎么净说胡话?
“有病了就该治, 大冷天的还出来跑?”凤千姿说着就要叫丫鬟进来去请大夫。
关雪净拉着凤千姿的手,“我没病, 表姐,我真的喜欢你。”
凤千姿看着她,半晌点头道:“好了,我知道了, 回家去吧。”
凤千姿的反应让关雪净犹如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 从头凉到脚,最凉的还是心, 拔凉拔凉的。
“你……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啊?”关雪净像只被人遗弃的小狗, 瞪着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凤千姿。
“喜欢你, 你乖啊。”凤千姿心不在焉地哄着她。这人就是个傻子, 多少真心也不能告诉她,至少现在不能。
关雪净觉得好委屈,凤千姿不肯和她说实话, 她表白了人家又不接,这样自己好尴尬的。她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拿出水磨工夫,所谓“烈女怕缠郎”,她就一直缠着凤千姿总行了吧。
凤千姿看着关雪净完全不打算离开的样子,笑道:“你就是在我家住一年,我家也养得起你。你不要一副要把我家吃垮的样子好不好?”
关雪净撅嘴,“表姐,你不赶我走就行。”
凤千姿看着她,半天才吐出两个字:“傻子!”
于是关雪净就赖在凤千姿的房间里,凤千姿看书她也拿本书看,凤千姿写字她就帮忙研磨,凤千姿吃饭她就跟着吃,凤千姿下棋……她就陪着下。
直到院子里突然传来玉姝焦急的声音,“关三小姐在吗?”
她的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玉姝?”说话的功夫,她已经推门出去了。凤千姿也跟了出来。
玉姝见到关雪净,赶紧见礼,“关三小姐,薛三小姐被人绑走,公主已经追出西城了,让奴婢来通知您。”
关雪净一听毛都炸了,什么情况?她也不废话,回房间拿了自己的月影剑上墙就跑了。
凤千姿让玉姝进屋,白方给玉姝倒了杯茶,“你慢慢说。”
玉姝简单地将情况说了一遍,其实和方才说的差不多,更多的她也不知道。凤千姿听说玉妍都受伤了,赶紧让人去把玉妍接进凤家。
玉姝道:“多谢凤大小姐照顾我妹妹,奴婢要赶紧去看看公主的情况。”说着就要走,被凤千姿拦住了。
“雪净已经过去了,你不用太着急。玉姝,公主手里有人,你应该带人去。”凤千姿最大的优点就是足够冷静。
玉姝这才想到冯静苏手里还有一万人的军队,她赶紧施礼,“多谢凤大小姐指点,奴婢这就出城去调人。”
这次凤千姿没有拦着,至于玉姝一个小小宫女能不能调动军队,这就不是她该插手的事了。朝堂之上诸多忌讳,凤家是清流世家,不能沾手军队的。
玉妍被接进院子,凤千姿将她安置在厢房里,请了专门给凤家看病的老大夫过来帮玉妍治伤。玉妍失血不少,这会儿人已经昏昏沉沉的,凤千姿原本想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看玉妍伤成这样,她也只能让玉妍休息。
且说关雪净,一路追进山里,转过山坳就感觉寒气骤然加强。“我的天,师姐这是拼命了啊!”
想到这里她更加不敢怠慢,冲进去看到眼前风雪弥漫,冯静苏和几个白衣人战在一处,竟然是冯静苏处于下风。
关雪净抽出月影剑刚要过来帮忙,就听冯静苏道:“救小艾!”
关雪净转头,这才看见树上捆着的薛艾。薛艾已经昏迷,这种温度下,只怕撑不了多久就冻死了。她赶紧过来解救薛艾。刚刚靠近薛艾,四周再次弩箭齐发。关雪净的月影剑一圈,这些弩箭就听话地被她圈进了一个圈里,然后纷纷掉落。解决了弩箭,她几步蹦过来,剑光一道,已经割断了捆着薛艾的绳子,将薛艾接到怀里。薛艾的小脸已经被冻得发青,全身上下没有一点活人的气息。
关雪净心里直发毛,要是薛艾真的死了,师姐还不得疯?她小心探了探薛艾的鼻息,气息微弱。她赶紧抓起薛艾的手腕输了一点内力进去,想要先帮薛艾留住这条命,谁知道内力刚一进入薛艾体内就遇到了阻碍,再也无法前进。
这是什么情况?关雪净汗都冒出来了。薛艾这种情况虽然人还活着,可是随时都有可能死去。
她看了一眼还在苦战的冯静苏,抱着薛艾起身就想先行离去。冯静苏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可是薛艾快死了。
她刚走了没几步,又出来几个白衣人将她围住。她心里一翻个,要是这群人是和围住冯静苏的那些白衣人一样厉害,自己抱着薛艾完全不是对手。不过到了这种时候说什么也没用,只能动手。
关雪净的武功在书院的入室弟子中是不拔尖的那一批,这和她的师父有关,也和她本人的性格有关。
辰絮襟怀天下,冯静苏野心勃勃,所以这样的人武功必然是顶尖的,无需别人督促,只要她们自己看到了差距,那必然会想尽一切办法弥补,虽然怀的目的不尽相同。辰絮是为了让自身强大从而保护更多的人,扛起更大的责任。冯静苏是为了让自己有更强大的力量去争夺皇位,说不上对错,无非是个人选择罢了。
而关雪净,她有两个师父,教他的更多都是纵横之道。武功这一方面,要不是还有江封悯这个武堂的管事看着,估计还会更烂一点。后来在院内的比武中,关雪净败给了年纪最小的乔稚后,掌院终于看不下去了。掌院给了她一本秘笈,然后把她关进了一个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外什么都没有的房间里,每天有人给她送饭,但是没人和她说话,也没人听她说话。关雪净可是个爱热闹的性子,这一下差点把她憋死了。为了打发时间,她开始翻掌院给的秘籍,然后她就练成了这套月影剑法。
之后她虽然被放出来了,她却好像找到了练功的乐趣,居然越练越勤奋了。
眼前强敌环伺,她怀里还有一个濒死的小可怜,这下说什么也要拼一把了。她将薛艾放到一旁避风处,面对攻过来的几个白衣人刺出了第一剑。这几个白衣人的武功并不如冯静苏那边的,但是关雪净的武功同样不如冯静苏,所以这边再度陷入苦战,而薛艾已经不能再等了。关雪净心里着急却破不开这几人的围攻,她只能大叫:“师姐!小艾要不行了!”
这话关雪净不说冯静苏也明白,只是听到这话她心里更加焦急。在这一刻,什么野心,什么帝位,她都可以放弃,她只想让她的小艾活下来!
冯静苏的眼睛已经红了,她的昭淳剑突然凝起了冰碴儿,几个白衣人互相看了一眼,明白冯静苏这是拼命了,他们手中的攻击也加快了。
天空中隐隐传来风雷之声。关雪净一听赶紧抬头看,响晴的天,根本不可能打雷。她纳闷地接下了白衣人的攻击,突然心念电转,脸色都吓白了,刷刷刷几剑将白衣人的包围稍稍破开一点,然后不要命似的冲向冯静苏。她可知道冯静苏这是要干什么?这是要同归于尽的招式啊!
冯静苏和顾离,虽然都是江封悯的徒弟,但是因为江封悯和掌院说不得又全书院都知道的关系,两人经常能够得到掌院的教导。江封悯的武功很厉害,掌院的武功更厉害。江封悯的武功拼的主要是天赋,掌院的武功拼的全部是天赋。所以掌院十分大方地也将自己的武功交给了冯静苏和顾离,至于能不能学会,掌院就不管了。
冯静苏的天赋没有辰絮和顾离高,和景含幽差不多。但是她比景含幽自律刻苦,心无旁骛。寒冰诀她练不成是因为这门武功本身的原因,在她这个年纪练成了才不正常。
掌院的几门武功,归元功太可怕,听说得死过几回才能练成。她知道自己是个凡人,就不要和掌院这种神仙比了,所以干脆放弃。炼魂焰是炎阳内力,和她所学的寒冰内力相反,根本练不了。阴诡功这种邪功,她觉得就不是活人能练的,最后她选择了玄天咒。当然,玄天咒也很难,而且特别吃天赋。掌院劝她能练则练,不要执着。她果然没有执着,练到现在也就是个半吊子,但是在她为数不多的几次运用中,威力惊人,由于她没有练成,所以反噬力也惊人。在书院的时候,每次她运用玄天咒,几乎都要动用血蚕来救人。后来血蚕怒了,说她要是再敢乱用玄天咒,血蚕就喂她吃毒蜘蛛。下山之后,她一次都没有用过。
这一次,她真的是抱定了同归于尽的心思,只要自己能够破开包围,为关雪净争取到时间,薛艾就还有救。只要薛艾能活下来,她是死是活都无所谓了。小狐狸等了自己这么多年,自己不能不保她,不能不护她。
好在还有关雪净,她看清楚了风雷声就是冯静苏要施展玄天咒的前兆,她赶紧拼命跑到冯静苏身边,“师姐你冷静啊!”
“你过来干什么?”冯静苏怒道。她的玄天咒极度不稳定,使用出来会是什么情况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关雪净离得这么近不是找死吗?
“过来救你啊!”关雪净也怒了,干嘛啊这一个个的,命不值钱是不是?这两个哪个死了活下来的那个还能活?她呸了一口,因为离冯静苏太近,一张嘴被灌了一嘴的冰渣子。她的手突然握住月影剑的剑柄一按,机簧响过,她手中的剑竟然变成了一长一短两把剑。
双剑在手,关雪净的动作更加流畅,长剑攻击,短剑防守。她也再不说话,只是拼命要破开眼前的局面。
月影剑全名叫做月华影痕剑。这其实是两把可以合在一起的剑。长剑月华,短剑影痕,只得到这把剑并没什么用,一定要得到剑谱才行,这是武林中少有的长短双剑。
它的怪异决定了它的难以应付。尤其是在关雪净已经拼命的情况下,两人合力,终于能够破开一点局面,但是并没有什么用。因为现在是将原本的两伙人强行拉到一个战团之中,这时候无论两人谁抽身去救薛艾,那么另一个人根本无法应付这么多敌人,肯定要死在这里。
一直不开口的关雪净再度开口,“师姐,你快去救小艾!”
冯静苏一直自诩自己是个很冷血的人。从小她就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所以在书院里她也没有和太多人有交集。除了和大师姐辰絮,师妹顾离关系比较好外,就是和景含幽,她都懒得多看一眼。她和关雪净的关系是在她临近下山的两年才好起来的。
关雪净是个很活泼的人,她看起来傻乎乎的,但是真正的傻子怎么能成为入室弟子呢?她只是懒,更多的时候,她愿意抛出问题让别人来分析回答,然后她再说一句,“哇!你好厉害!”她不在乎自己被人嫌弃不聪明,她常说,“聪明的人那么多,我不聪明才可爱。”她其实只是装傻罢了。
在这种生死关头,关雪净十分清楚,冯静苏和薛艾,这两人谁都不能出事,否则一个都活不了。至于她自己,她当然也想活着,好端端地谁愿意去死呢?可是这种情况下就是要壮士断腕的时候了。她最擅长下棋,这就是一场需要“断”的棋局,早断早落子,才能更早地看见生机。所以在这一刻,在关雪净说话的这一刻,她并没有想到太多,三人都是棋子,注定有人要被牺牲,牺牲她是最好的选择,那就这样选择吧。
冯静苏当然不肯。她现在都来不及感动,她只是觉得关雪净根本撑不了足够长的时间,自己一撤,关雪净大概很快就会被杀掉。
冯静苏看了一眼倒在雪地之中的薛艾,她就像一个被人丢弃的布娃娃,无声无息地倒在那里。她的眼角有了泪珠,转眼被眼前超低的温度冻住,她催动自身全部的内力,寒冰真气蔓延开来。
“我去!”关雪净刚刚还为自己的舍己为人感动呢,马上就看到周围一团冰雪,树木咔咔被冰封,她不敢怠慢,立刻跳出了冰雪中心。她要是在里面也会被冻上的。她知道冯静苏放弃了自己赖以维持下去的内力平衡,这是要拼尽所有的内力为她争取时间救人了。
关雪净最后看了一眼风雪中心的冯静苏,转身就走。飞叶津的人就是这样,永远不要让对方的努力白费。伤心难过那都是活下来之后的事情,如果不能救对方,那就要努力活下来,这样才能为对方报仇。
关雪净回身去救薛艾,有几个白衣人打算去追杀关雪净,却发现他们行动晚了,这会儿根本脱离不开风雪包围。
关雪净来到她放薛艾的地方,发现薛艾竟然不见了!这下她真的炸毛了!冯静苏都已经牺牲自己了,她要是还不能救走薛艾,那么冯静苏死都不会放过她的!
就在她焦急万分还看不到人的时候,一阵风吹过。不是冯静苏那种冻死人的寒风,而是和煦的春风。关雪净抬头,就看到一个青色人影从空中飘过,而后以冯静苏为中心的风雪渐渐消失了。青衣人落到风雪中心,替已经支撑不住的冯静苏挡下了所有的进攻,手中长剑一挥,剑气纵横,白衣人已经倒出去一溜。
关雪净激动得眼泪都出来了,“肖师傅!”她刚要扑过去,身后突然出现一个小姑娘,“别过去,当然师父伤了你!”
关雪净一听这清脆的声音,立刻回头,“小稚儿!”她回头竟然在小女孩怀里看到了失踪的薛艾。
小女孩双眉一竖,“你才小?”
“好好好,我小我小。”她赶紧过来查看薛艾的情况,“小艾怎么样?”
“你放心,给她吃了血蚕师傅的药,这条命肯定保住了。”小姑娘将薛艾小心放到关雪净怀里,“我去帮忙。”她的人已经蝴蝶一般飘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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