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花小筑。
掌院正在院子里烧纸玩。袅袅青烟随着燃起的火苗而起, 逐渐向上,消散于空气之中。
掌院烧纸当然不用点火, 她的手轻轻一抖, 手中的纸就燃起了一团小火苗。
以为飞花小筑走水的众人都跑来看热闹, 走水这种事在飞叶津也算个新闻了。然而众人聚在飞花小筑门口,也只看到掌院手中那一小簇火苗,还是纸烧起来的。
“好无聊。”敢于这么吐糟的是不会武功的芦雪眠。都多大的人了, 没事烧纸玩?
闻弦歌看了一会儿,问身边的殷盼柳, “这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殷盼柳摇摇头,“和我的不是一个路数。”霜火宫的火熄不灭的, 掌院这个明显就是普通的火,只是点起来的方式有些稀奇。
肖长语仗着个子高,把前排围观的好位置都让给了其他人,此时她在后排道:“应该是掌院的炼魂焰。”
掌院所修习的各种武功中, 就只有炼魂焰是最容易辨别的, 炽热的炎阳内力离老远就能感受到。不过此时众人都堵在院子门口了,也没感受到炎阳内力。
“是内力外溢, 消耗掉本身的内力波动。”江封悯刚刚下课, 才赶过来。
两大武功高手都这么说了, 大家对于点火这件事就不疑问了。但是下一个问题马上浮了上来, “掌院烧纸干嘛?”问话的是岳盈汐。
众人沉默。
掌院听着众人在门口议论纷纷,不禁抬头,“你们怎么不进来?”
“啊……那个……我们还有事……哈哈……”大家打着哈哈一哄而散, 只留下江封悯孤零零,还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现在她人已经站在院子里。
“怎么都跑了?”掌院继续烧纸玩。
“你最近和风火兽纠缠得紧,大家都怕你把怒气撒到她们身上。”江封悯老实地说。
掌院手中纸的火苗呼啦一下子窜起来老高,江封悯一掌过来,掌风极寒,瞬间下降的温度让纸上的火苗熄灭了。
“你看看你,一提风火兽就生气,多大人了?”江封悯哄着掌院进了屋子,倒杯茶给她消气。
“那畜生居然不理我?”掌院生气中还带了点委屈。她是谁啊?从小到大,谁敢不理她?
“你一见面就要饿人家三天,人家是有灵性的嘛,那当然害怕你了。”风火兽现在看到掌院都远远躲开,看都不敢看她一眼。
掌院还是郁闷,可惜她用炼魂焰弄出来的火风火兽不吃,要不然看它还怎么躲。
“好了别气了,你看现在辰絮复国在望,过不了多久就能回书院了,你还不高兴吗?”江封悯赶紧挑了最能让掌院高兴的话题来聊。
果然,一提起辰絮,掌院的表情都柔和了好多。“没有那么快,景含幽也是我教的,要是连半年都撑不过,她就别回来,干脆以死谢罪好了。”
江封悯拉着她的手,“好好的你又说含幽,你总这样她怎么敢回来?”
掌院冷笑,“不回来正好,别缠着我的辰絮。”
江封悯没词儿了,只要辰絮回来,就算被掌院打死,景含幽也一定要追回来的。她已经在琢磨要不要提前传授景含幽一点保命的招数,毕竟自己这么多年能在掌院的手底下存活也是凭本事的。挨打她已经很有经验了。
说完了自己的两个徒弟,掌院就把话题扯到了冯静苏身上。“静苏已经夺权,不过这一步走得有些险,看她后面能不能稳住吧。”虽然不是掌院自己的弟子,但是本着爱屋及乌的心思,掌院对于冯静苏和孤离还是偏疼许多的。
“你教了她那么多帝王之道,她要是还稳不住,那也太对不起你了。”江封悯倒是不担心这个。“云慈,你说玉裳能不能解摄魂术?”
掌院抬了一下眼皮,“你以为玉裳是你?没有把握的事情她是不会答应的。”
冯静苏求助的信一送到飞叶津,掌院就感兴趣地召集了大家询问,有谁懂摄魂术。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一致望向岳盈汐。
“摄魂术和幻术是不一样的好吗?”岳盈汐跳脚。
“我们知道,但是只有你的噬心经还靠点边,我们可都不懂。”花漪红拉着她坐下,不懂就不懂,激动什么?
一阵沉默过后,一直不大说话的谢玉裳开口道:“我走一趟吧。”
掌院挑眉。她没有说话,有嘴快地问出来,“玉裳,你会摄魂术?都没听你提过。”说话的是坐在谢玉裳身边的云醉墨。
“没事提这个做什么?”谢玉裳淡淡地说。
岳盈汐抽着凉气,就是这种玄乎的调调,最适合练摄魂术了,看着就吓人。
谢玉裳起身,“掌院,去过云国后,我想去看看凌岚。”这是在请假了。
掌院点点头,“辛苦你了。”
谢玉裳笑了笑,那张美丽的脸上多了一些和气。虽然一起生活了十多年,但是大家对于谢玉裳并不是十分了解。书院里的夫子大部分都是闹哄的,小部分比较正经的,架不住那群闹哄的,于是也跟着闹哄起来。当然,大家是不敢去飞花小筑闹的,也不敢去谢玉裳的天机轩胡闹,据说每个敢在天机轩里放肆的人都会倒霉,至于是不是真的,没人知道。
谢玉裳很快下山了,带着她的另一半陆瑶舟一起走的。算算日子,这两人应该快到云国了。
“云慈,你说静苏真的愿意解除云国皇帝的摄魂术吗?”江封悯也不是真的傻,她跟在掌院身边几十年,那些朝政上的手段,她看也看会了。
“静苏要的是实际的权力,如果皇帝一直不醒,撑不了多久。到时候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旁人都会说是静苏有意害死皇帝。为君者,有个正规的继承途径很重要,如果真的不被人认可,静苏接下来面临的局面会复杂很多。”她自己当时也是奉旨即位,途径合法,才让那些不想女子为帝的朝臣闭嘴的。她的父皇是个有远见的人,知道适时放手,云国皇帝要是有这份远见,还是可以享天伦之乐的。
三皇子一路快马加鞭,终于赶到京城。一进入京城,他先去了外祖家。方昭仪的娘家势力不小,只是和那些国公丞相比起来是不够看的。三皇子来到方府,敲了半天门都没人开门,气得他踹了一脚大门,脚下打滑,自己险些摔倒。
就在方家对面的街道上,一辆普通的青布马车一直停在那里。一名暗卫坐在车辕上,东看看西瞧瞧,悠闲得很。
三皇子到底没有敲开方府的大门,垂头丧气地走到街道上。他抬头看看晴朗的天空,也罢,他就进宫去会会自己这个妹妹。
三皇子打马进宫,身后那辆青布马车一直远远地跟着,见他真的进了宫门,马车掉头走了。
正在勤政殿里和薛相商议朝政的冯静苏收到了三皇子没有敲开方家大门,如今已经进宫的消息。
她没有瞒着薛相,“方家倒是识时务。”
薛相笑道:“方大人为官多年,这一点利害还是看得清的。”
方家今天只要敢放三皇子进门,马上守备军就会上门,藩王结交朝臣,这就是谋逆的大罪,方家和三皇子是死是活都只看冯静苏的意思了。
薛相看了一眼在另外一边看奏章的薛艾,女儿真是越来越有他的样子了,看这沉稳的气质,这才是他薛家培养出来的人。
冯静苏顺着薛相的目光望过去,看到薛艾认真的侧脸。窗外的阳光照进来,照在薛艾的脸颊上,形成可爱的光影,一切都是那么美好而静谧。
薛艾一直在认真地看奏章,她没有批阅的权力,但是把奏章按照轻重缓急分类放好,就能帮冯静苏省出很多时间。
她注意到那边两人都在看着自己,放下奏章问:“你们看我做什么?”
冯静苏笑,“因为你最好看。”
一旁的薛相也是一脸宠溺。薛艾皱皱鼻子,才不信这话。
“小艾,过来休息一下,你伤才好,别累坏了身体。”冯静苏招招手,薛艾就听话地走了过来。她摆手,殿门口的梦安赶紧过来送上热茶,她给两人各倒了一杯。
“爹,喝茶。”她双手将茶杯送到薛相面前。
薛相欣慰地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女儿给倒的茶就是好喝。
“苏姐姐,你的。”薛艾将茶杯送到冯静苏面前,冯静苏伸手接过,还趁着两人手碰手的机会用小手指勾了一下薛艾的手。
薛艾的脸微微发红,也不敢抬头看冯静苏,生怕让薛相看出端倪。
门口玉姝道:“公主,三皇子快到了。”
薛相起身,“既然三皇子来了,微臣告退。”
冯静苏看着薛相离去的背影,“你爹真狡猾,溜得这么快。”
“不许这样说爹爹啦!”薛艾还是要维护亲爹尊严的。
冯静苏的手圈住她的腰,“你爹跑了,你可不许跑。”
“我知道啦。”薛艾趁着三皇子没来,在冯静苏的脸上亲了一口。
这一口亲得冯静苏的心有点痒,看着害羞又美滋滋的薛艾,她也只好在她的腰上掐了一把。
薛艾扭动着腰肢逃跑了,重新回到窗边的座位坐好。
三皇子进来看到冯静苏就坐在皇帝平日里坐的位置上,觉得分外的刺目。“云逸,那是父皇的座位,你凭什么坐在那里?”
冯静苏看着风尘仆仆的三哥,“父皇没有清醒之前,是我在监国,这座位我有什么坐不得的?三哥这么在意,难道你也想做?”
被说中了心事,三皇子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云逸,你监国得到了谁的允许?族中长辈可曾同意?”
冯静苏也不让三皇子落座,就这么抬头看着他,“三哥,别兜圈子了。你回来不就是为了争皇位?哦,不对,是监国的位置。但是三哥你别忘了,你是藩王,无旨进京已经犯了法,妹妹我念在兄妹之情,不和你计较。你若是识趣,现在就滚回你的洪津去,否则……”
“否则怎样?你敢杀我?也是,你杀了七弟,当然不在乎多杀我一个,把我们都杀了,你就可以当皇帝了。”他被气得全身颤抖,这才是图穷匕见吗?
冯静苏没有否认,也不需要否认。“三哥既然明白这个道理,为什么还要回来送死呢?你看四哥和六哥多聪明,这样的人才能活得长久。”
三皇子冷笑,“老四和老六也只是早晚的问题。你怎么会留着他们来威胁你?云逸,我从来都低估了你的心狠手辣。难怪江忆薇说你身有反骨,早晚都是祸害。”
提到江忆薇,冯静苏和薛艾不约而同地抬起头。
“你这么称呼你的正妃,可见你们之间的感情也没有多好。”冯静苏开始套话。
三皇子冷笑,“那个女人……不过就是借着皇子正妃的名号做她自己的事。”
“她在做什么事?不是你让她做的吗?她可是这么说的。”冯静苏表演得很逼真。
三皇子跳脚,“我让她回京城来和七弟不清不楚的吗?我疯了吗?”
冯静苏摇头,她还以为能套出有用的消息,结果就是这种风月之事,真是没意思。
“三哥,听我一句,回头是岸。只要你不与我为敌,我愿意放你一条生路。”冯静苏站起身,走到三皇子身边,“你可不是一个人,你的身后多少条性命,你可想清楚了。”
三皇子后退了两步,他突然发现自己真的不了解这个妹妹,平时看着也就是会些武功不输男儿而已,怎么一下子会有这么强的气场?
“你……你谋朝篡位……”他已经怯了,却还是不甘心。
“三哥慎言。父皇还在,我怎么就是谋朝篡位了呢?定国公作乱,七弟才是要谋朝篡位的那一个,是我稳住了京城局面,否则你回来就只能看到一片乱局。”冯静苏抿了抿唇,“念在你远道而来,我给你一天时间,明天这个时候你若还不出城,就是藩王无旨回京,以谋逆罪论处。”
三皇子走了,他要去后宫看方昭仪,至于是拼死一搏还是趁机离开,他还要考虑。
“苏姐姐,你到底还是心软了。”薛艾其实挺不赞同冯静苏的做法,直接杀了就完了,哪里还用费这番口舌?
冯静苏承认自己心软了,就像当初她没有动手杀七皇子一样,她始终不想亲手杀掉自己的兄弟。“总要给他一条生路吧。看在安国公府一直没有捣乱的份上,就别让关家大小姐守寡了。过段时间将关大小姐提了正妃,日后雪净在家里也有面子的。”为君之道,旨在制衡,打打杀杀不适合,不是谁都能像当初的掌院一般拍桌子就打的。
薛艾点点头,“有道理。”
“那当然。”冯静苏得意状。
“你这么厉害,对于东边的旱灾有什么高见啊?”薛艾将一大堆奏章堆到她面前。“这些都是东边各地上报灾情的,看起来很严重的样子。”
“你有什么想法?”冯静苏一边看奏章一边问。
“当然是赈灾了。听说东边有一条大河,年年泛滥成灾,只是多年没人管理,水道堵塞,没办法流入各地。最好的办法就是派人疏通水道,这样既解决了水患又解决了旱灾。”薛艾说完语气并没有轻松,她爹教给她一个道理,显而易见的解决方式如果没有这么做,就说明一定有很大的问题。
“所以为什么这么多年没人做这件事呢?父皇只是最近不理政事,之前还是管事的。”冯静苏头也没抬地问。
“大概疏通水道有困难吧。”薛艾到底是闺阁女子,并不知道具体的问题出现在哪里。
“我也是这么想,等明天早朝的时候我问问工部的官员。”这个话题作罢,之后还有刑部上报的案子,户部收到的银钱,礼部拟定的章程,吏部的人事任免,都要冯静苏一一过目确认,然后给出自己的决定意见。一个国家的掌权者哪里是那么好当的,看似无边的权力,却也是无边的责任。
两人一忙起来连晚饭都忘记了,还是翠叠带着小珠小朵梦安几个丫头将饭菜端进来,两人才注意到外面暗下来的天色。
“哎哟,好累!”薛艾赶紧活动了一下发酸的手腕,冯静苏心疼她,将她拉过来帮她揉手腕。
这样恩爱的两人也是翠叠等人希望看到的,摆好的饭菜,宫女们都退了出去。
虽然在一桌上吃饭,因为薛艾还在解毒时期,所以还是各吃各的。只是互相看着,就是甜甜蜜蜜。
晚上,已经累瘫了的两个人真的没什么力气再折腾,相拥而眠。只是清晨起来,在薛艾半梦半醒间,感觉自己被人吃了。等她醒来的时候,身边早已经没了人。薛艾抱着被子看自己的身子,果然都是痕迹。她扁扁嘴,为什么不在她清醒的时候做这种事?自己都没有享受到,感觉亏了。
冯静苏早朝回来,身后依旧跟着薛相。三人一起吃了顿早饭。最近薛相每天都来勤政殿蹭饭,蹭得特别自然。
吃过饭,三人重新坐下,薛艾看看两人,“旱灾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冯静苏一指她,“薛相,疏通水道的建议是小艾提的。”
薛艾有些蒙,怎么了?
薛相点点头,“想法虽好,不切实际。”
薛艾看冯静苏,冯静苏摊手。
冯静苏摆手让人铺上一张云国的地理图。薛相指着那条大河所在的地方,“此河靠近边境,在安国境内拐了个弯,多年来我国疏通过很多次,但是安国那边没有动作。想要疏通水道,就必须得到安国的同意越境疏通,这个难度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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