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我是艾儿。”薛艾小声说着。就算她对这个生母真的完全失望，但是这到底是她的生母, 不是陌生人。看到潘氏这个样子, 薛艾的心里依旧不好受。
潘氏听见声音, 缓慢地睁开眼睛，看了看床前的几个人，然后她的目光就落到了薛艾身上。
“你是不是来看看我死没死的？”
薛艾摇头, “我不知道您生了病。”
潘氏冷笑，“你当然不知道, 自从你搬出去后就再也没来看过我，这都多久了？一年？两年？你心中还有我这个亲娘吗？你个不孝女！”她越说越气, 说得太多太快，岔了气，开始咳嗽。
分别了这么久，潘氏一见面就恶语相向, 这一点令薛艾也没想到。就像她不忍心看到潘氏死一样, 她听到这样的话依旧难免伤心。看到潘氏咳嗽，她赶紧伸手帮潘氏拍背。
潘氏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子用力咬下去。这一招谁都没想到, 原本说话都费力的潘氏竟然还能咬人？
“娘！”薛艾只觉得一股剧痛, 痛得她叫出了声。
梦安就在一旁, 赶紧伸手去扯潘氏, 可是潘氏像发了疯一样，咬住薛艾的手腕就不松口，力量竟然出奇的大, 梦安一时间根本没办法将潘氏扯开。
陈妈妈也被这情况吓傻了，大呼小叫地招呼外面的婆子进来，场面乱作一团。
一旁一直跟着薛艾的玉妍看到这种情况，一把分开梦安和陈妈妈，上前来在潘氏的下巴让一捏一拉，潘氏的下巴就被卸了下来，再也合不上了。
玉妍将薛艾拉到了烛火下面，只看到薛艾的右手腕已经被咬得渗出了鲜血。玉妍就觉得脑仁儿疼，自己这是怎么保护的？怎么能让一个将死之人将薛艾伤成这样？她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薛艾叫了那一声之后就一直没出声，玉妍抬头看她，发现她的大眼睛里满是眼泪，要落不落的，玉妍觉得自己还是死了好，这看着也太让人心疼了。
潘氏方才那一下已经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这会儿人躺在床上，下巴合不上，人也一动都不能动，只是看着薛艾冷笑。
“这……赶快找李大夫看看吧。”陈妈妈也被吓得不轻，拿出帕子要过来，被玉妍拦住。
“小姐，快点回宫吧。”玉妍的脸色比薛艾还吓人，陈妈妈不敢轻举妄动。
薛艾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潘氏，“娘，您为什么这么恨我？”她还想靠近，玉妍却拦着不让她靠近半步。
潘氏的下巴被卸了，根本说不出话来，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样子有些吓人。
“玉妍。”薛艾皱着眉，她生气了，真的生气了，这么多年了，她要把话说清楚。
“小姐……”玉妍犹豫。
“接上。”薛艾急了的样子也是挺吓人的。
玉妍没办法，只好把潘氏的下巴给接上了，却防着潘氏起来伤人。
潘氏活动了一会儿才能说话。此时薛艾的手腕已经开始滴血。玉妍和梦安急得不行，却不敢强行将薛艾带走，玉妍朝着梦安使眼色，她不能离开薛艾，但是梦安可以，赶紧去叫人来，不管是薛相还是公主过来都可以，可不能任由薛艾的性子来了。
梦安点点头，悄悄退出去转身撒腿就往前院跑。黑灯瞎火的，好在她就是在相府长大，闭着眼睛也不会走错路，很快跑到了薛相的书房。
薛相和冯静苏看着气喘吁吁连通报都没有就闯进来的梦安，都站起身。
“小艾怎么了？”冯静苏已经走到了门口。
梦安喘得太厉害，“小姐……小姐……受……伤了！”她刚说完这句话，眼前一花，冯静苏人已经没了，只留下一阵风。
薛相此时也过来了，“你慢点说，艾儿怎么了？”
“小姐被夫人咬伤了。”梦安总算喘过来这口气。
薛相一听，都顾不得惊讶了，赶紧带着人去了后院。
婉宁苑里，潘氏终于能说话了，“我为什么恨你？你害死了我的儿子，你害死了七皇子，害得莹儿和你一样成了望门寡。我知道你是故意的，因为你是望门寡，所以你要杀了七皇子，让莹儿也和你一样。她可是你的亲姐姐，你怎么忍心这么害她？你这个不孝女，我当初就该把你掐死！我根本就不该让你活下来！”潘氏拼命地大喊，即便已经开始咳嗽，即便满脸通红，她也不在乎。她恨，自己最在乎的女儿如今也成了望门寡，那今后还有什么指望？那是自己从小娇养着长大的女儿，怎么可能这么苦命？怎么可以？
薛艾的胸膛起伏，内心所有的委屈和愤懑都被勾起来。她想起幼年时的病痛，想起潘氏的苛待，想起姐妹们的冷眼，想起被指婚的恐惧，之前种种，明明都不是她的错，可是最后潘氏永远将过错归罪到她的头上。为人子女者，不敢说父母的不是，但是天下间也没有这样的母亲，竟然时时刻刻想着弄死自己的女儿。
“你从来都没有把我当女儿，你当初如何待我，今天命运就如何待大姐。这就是天理循环，你当初对我做的孽，今日全都会报应在大姐身上。娘，您别死，你要好好地活着，这样才能看到大姐的下场有多悲惨，而我，会过得多么幸福。”薛艾眼中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她一字一句地说着，这些话本不是她做女儿该说的，可是此刻，她就是想说，她怕此刻不说，潘氏真的熬不下去，自己就没有机会再说了。
“你……你个不孝女！我的莹儿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我就是做鬼都不放过你！”潘氏打算坐起来去攻击薛艾，可惜她身子太弱，刚刚坐起半个身子就重新躺回床上，这下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不停地喘着粗气。
“娘，你做人都已经这样了，做鬼又能有什么本事呢？”薛艾皱着眉，她的心里好疼，是真的疼，超过手腕的疼，疼得她有些透不过气。
玉妍看着全身开始颤抖的薛艾，吓得赶紧伸手要扶住她，然而她扶了个空，薛艾已经落入了另外一个怀抱。玉妍转头，就看到冯静苏那张完全黑掉的脸。她吓得单膝跪膝，“公主，是奴婢保护不力，请公主责罚。”
冯静苏根本没看她，“先记着。”她的眼中现在只有颤抖得越来越厉害的薛艾。
“小艾！”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抓薛艾的右手，想输点内力帮薛艾支撑一下，结果就摸到了满手的鲜血。
“苏姐姐……”薛艾用没受伤的左手抓住冯静苏的衣襟，“我们走。”
冯静苏干脆将薛艾打横抱起，刚出门就看到赶过来的薛相。借着灯笼朦胧的光，薛艾惨白的脸色吓得薛相瞪大了眼睛。“这是怎么回事？”不过就是一会儿的功夫，怎么薛艾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冯静苏没空也没心情回答薛相的问题，点点头，“薛相，我要带小艾回宫治伤，告辞了。”说完她就抱着薛艾走了。
刚刚跟着薛相赶回来的梦安赶紧扭头往府外走，这来来回回的，她实在追不上了。好在玉姝玉妍两姐妹一人一边架着她，总算追着冯静苏上了马车。
薛相看到陈妈妈也在，赶紧让她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听完之后他迈步进了房间，房间里潘氏不住地咳嗽，仿佛随时都会死去。
看到薛相进来，潘氏疯狂的表情逐渐恢复平静。薛相没有说话，只是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床边，看着潘氏一点一点平复呼吸。
“老爷，求求你，让我见见莹儿好不好？我求求你了！”潘氏伸手去抓薛相的衣袖，被薛相躲开了。
“潘氏，我让艾儿来见你，就是给你一次赎罪的机会。只要你愿意好好待她，哪怕是装的，让她的心里好受些，我都会放你出来，毕竟你已经没有多少日子了。”薛艾眼神复杂地看着潘氏逐渐绝望的脸，“可惜你太让人失望了。不仅坏，而且蠢，连我这么明显的用意都看不出来，看来你果然要死了，也该死了。”
潘氏摇头，“老爷，看在我要死了的份上，求求你让我见莹儿一面，就一面，我留些遗言总可以吧？”
薛相摇摇头，“你这个样子，我不会让薛莹见你的，我怕薛莹会变得像你一样，不对，她已经像你一样了。”他起身，“潘氏，这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你我夫妻一场，我会给你该有的体面，你放心。至于薛莹，我会帮她找个殷实的人家嫁了，就像薛芷一样。”
原本提到给薛莹安排亲事，潘氏还很欣慰，好歹是亲爹，总会照顾女儿的。可是她听到最后一句，薛莹和薛芷一样，她又不淡定起来。薛芷是庶女，怎么能和薛莹这个嫡女相提并论？
“莹儿可是嫡女啊！”
薛相看到她到现在还在计较这种事，摇了摇头，自己已经和这个女人没什么好说的了。多年夫妻，到头来竟是如此收场，薛相发现自己做丈夫，做父亲好像都挺失败的。
走出婉宁苑，他抬头看着一轮明月，“不知道艾儿伤得怎么样？”
慎和宫里，冯静苏抱着薛艾回来的时候，薛艾已经在她怀里昏过去了。
玉姝直接去太医院请太医过来，刚好今夜值班的是之前给薛艾医治过的方太医。老太医进来看到薛艾手腕上的伤口也吓了一跳，“这是……人咬的？”虽然看着明显是人的齿痕，但是好好的人谁会咬人？还是咬的薛家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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