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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话向来直白惯了, 说个哄人的话也不拐弯抹角,勾的人心颤。
这一天经历了太多事情, 她确实心情算不上好, 没什么胃口地搅拌了下碗里的拉面,小口地吃了起来, 神思一直处于神游的状态。
过程中,沈弋还真就什么也没干,他拿了双干净的筷子将碗里的叉烧夹到对面的碗里, 撑着手肘慢条斯理地看着她吃面。
等吃到差不多饱了, 她搁下筷子,很认真地问道:“你今晚没有工作处理吗?”
姜予漾记得,之前两人定好跨年去滑雪来着,一通电话, 他就回了公司, 半夜风尘仆仆赶回泛海后, 已经是凌晨两三点了。
那时候君联尚在初期发展阶段,事事离不开他来决策,沈弋的性子也绝对不是君王不早朝类型。
他这样的人自少年时期起就离经叛道, 对巅峰的渴望与野心从来就不藏匿着。
“应酬, 我推了。”沈弋嗓音压的挺低, 像是在说只属于两个人的悄悄话。
她正擦着唇角, 听他这话,感觉还挺意外的。
怕她有什么负担,他又补充说:“不是什么正经应酬, 去不去无所谓。”
“推掉后,我就只能一个人跨年了。”沈弋说得倒是可怜兮兮的。
其实,像他这样的男人要什么名利场、风月场没有,随便勾勾手,就有人作陪。
舌尖抵着上颚,他笑的自在:“正好,漾漾,你也是一个人。”
“我不是。”姜予漾矢口否认,唇红齿白的,脸皮白净的像璞玉。
沈弋眼尾一勾,气压有点儿危险:“那你原来打算跟谁一起出来?”
原来,他那么自制的一个人,有朝一日也会因为一个问题的回答而提心吊胆。
“乔颂啊......她约了跟我到后海跨年,但家里有事就没来。”她没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抬眸望向他眼底。
沈弋释然了会儿,黑眸里荡漾着清浅的笑意,不禁觉得还算乔颂这回还算助攻的不错。
过程怎么样不重要,反正现在陪在她身边的人是他,这就够了。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拉面馆,夜间的后海,湖水黑梭梭一片,或许是快要下雨的缘故,空气里的凉意比以往更重。
周围全是五光十色的霓虹,穿过的是最繁华的酒吧街,里面有不少乐队在驻唱,腻歪的情侣恨不得到哪儿都要搂搂抱抱,她瞥过一眼就自觉收回目光。
沈弋一直贯彻着她的原则,没牵手,就是安静地跟她并排走,跟看孩子似的。
姜予漾就是瞎逛,结果一不小心绕开了嘈杂的人群,越走越往胡同里去了。
她一开始来京城,还真走不出来胡同,不过现在也好不到哪儿去。
细想过来,她来什刹海的次数不多,为数不多的还全跟沈弋有关。
刚来京城,沈老爷子让沈弋带她去什刹海滑冰,她一南方姑娘,尝试滑冰都是第一次。
沈弋动作挺娴熟的,给她穿好溜冰鞋后,就自顾自滑了起来,根本没打算顾及她的情绪。
或者说,对于长辈的命令,少年只打算履行,完成任务就可以了,其他的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姜予漾艰难地站起来,试了好几次都跌坐到了地上,又撑着栏杆自己起来试着滑。
中途,沈弋接到一个电话,说要离开一阵子。
姜予漾就自娱自乐,好不容易能扶着栏杆滑行一段距离,一回头,沈弋还没回来。
等到天色渐晚,她浑身冻的发冷,眼眶通红。
卸下滑冰的装备,姜予漾抱着膝盖,像一团小刺猬。
那时候的少女不是没脾气,她只是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能避着的地方都避着了,尽量不去招惹沈弋,安安分分学习,可是却在这座城市里如履薄冰,找不到一处容身之所。
哭了会儿,少女嗓子都哑了,给他拨过去电话,响铃了好多声,就是没人接。
结果往前走的过程中正碰上从酒吧街出来的沈弋,他瞳孔一震,才想起来自己有这么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妹妹”。
少女乖的不行,眼眸像小鹿,眨着眼睫,鼻尖儿跟眼圈都发红,手上还拎着滑冰的装备。
“哥哥。”
见沈弋跟周围人打完招呼径直走过来,她嗫喏启唇,几乎忘了他的禁区。
“说什么?”幸好,他没听见。
有那么一瞬间,沈弋真觉得自己挺不是人的,瞧她又乖又纯,就想欺负她到哭。
可一见到她那般狼狈模样,他又舍不得了。
少年将她拉到没什么人经过的一侧,嘴唇若有若无地扫过她鼻尖:“我送你回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儿。”
年少时的沈弋,比现在还要混蛋多了。
姜予漾漫无目的地往前,再走,就是死胡同了。
“往哪儿走?”沈弋轻捏着她手腕,眼眸沉坳的如同夜间的后海。
她兴致缺缺:“我也不知道。”
沈弋是真挺纵容她的,完全随着她来。
天气预报这回挺准,雨丝如针,细细密密地降落下来。
冬日的雨都冻人,寒意直往衣领子里钻。
两人都没拿伞,当务之急是找个地儿躲雨。
沈弋脱了冲锋衣,挡在她头顶,交待说:“先这么用着。”
尾音含着点重量,敲落在她的心头。
她今天就穿了件羊绒开衫,基本没什么挡风效果,沈弋的冲锋衣一移至头顶,冰凉如刀刃的雨下的更急,雨滴如豆大,全砸他衣服上了。
沈弋没什么挡雨的东西,他行在雨中,倒是毫不在意。
姜予漾的视线被雨柱浇的朦胧,问话有点磕绊:“你......没关系吗?”
“我淋雨淋多了。”他微抬眼皮,带着点儿淡漠的弧度。
此话不假,他是那种下小雨都不会打伞的人,也没什么淋雨后生病的前例。
好在他对这块儿地形熟,姜予漾跟着他,不一会儿就找到了一家酒吧躲雨。
雷声阵阵,雨势转而更大,听声音都噼里啪啦的。
男人黑发覆在额头,雨滴顺着额角、下颌往下淌,汇聚成一小滩水洼。
他皮肤本就冷白,雨珠滚过,像一只出浴的男狐狸精。
多年前,少年也是这般,带着点儿桀骜,孤身从雨中走来,在书店跟她相遇。
一切定格的像是电影慢镜头。
姜予漾的视线自上而下扫视过,不由得脸热了。
沈弋拧了拧了衣角的雨水,站在酒吧门口点烟,火星明灭,指尖残留一抹猩红。
回过神来,她还拿着他的外套,发现这衣服根本没法儿穿了。
也就是说,如果他们要走外面等雨停,沈弋肯定是受冻的那个。
“走吧,进去暂且躲躲雨。”他碾灭烟头,扔进垃圾桶,桃花眼也像是雨水浸湿,破开禁欲的外衣,那点儿情愫呼之欲出。
酒吧里,人声鼎沸,正是跨年的狂嗨的时候,无数人随着音乐节奏蹦迪,乐声震耳欲聋。
喷出的干冰与小纸片更添了狂欢的氛围。
沈弋领她到了一隅的卡座坐着,不一会儿就有经理过来打招呼。
“沈总,新年好。”
他不常来这地方,但纪随之不一样,他跟不少京城酒吧老板都有交集,随便说一个,都能看在朋友的面子上礼遇几分。
“哟,这不是沈总吗?”来者不善,正是君联的死对头易科资本的朱总,上回洲星并购的事情,沈弋一箭双雕,算是让他们吃了个哑巴亏。
商场上,没有默默吃亏的道理,被沈弋这种手腕扳倒,易科很快振作起来,重振旗鼓,明眼人都看得出是想等来日报复回来。
这种场合碰到,不寒暄又说不过去,气氛不尴不尬的。
沈弋揉了下她的脑袋,大掌宽厚干燥:“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姜予漾心下一软,知道这是他一贯哄人的口吻。
过了半晌,服务生问她想喝什么,姜予漾不喝点儿东西总显得格格不入,她试着报了个听名字不太烈的酒。
而且,她也想借着酒放纵一回,成年人发泄压力的方式太有限了。
《ICON》换主编的事情本就闹得腥风腥雨,钟歆又是在年关离的职,这个时候招人最不容易。
新刊如火如荼地快办起来,但多重不顺无疑是降维打击,搞得她心力交瘁。
姜予漾咕咚咕咚喝下去一大口,发现这酒果味儿挺浓的,类似于气泡水,酒精浓度不高。
旁边的卡座落座了一个金发男人,打着耳钉,看起来像个妖孽。
男人一上来就直奔主题,冲她打了个响指:“有没有兴趣交个朋友?”
他说的是法语,声线偏沉,在嘈杂的氛围里她听的格外真切。
“没兴趣。”姜予漾拒绝的干脆利落,能在这地儿混迹的男人,能有几个保证是走心的?
男人惊讶了下她能听懂法语,视线愈发大胆地游离在她身上。
淋了雨,她的羊绒开衫轻薄地贴在前胸后背,身形窈窕,发丝尾巴带着潮意,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杏眼水润,干净的一尘不染。
怪不得,他能在人群中一眼锁定这个女孩儿,干净的让人不忍破坏。
沈弋就一会儿没看住人,就见小姑娘旁边的卡座坐了个男人,看样子还离她越来越近。
她手边的杯中还剩了一半蓝色液体,不知道是不是背着他喝了酒。
心头燃起一阵躁动,沈弋按捺住,他现在在追人,说什么都没权利让姜予漾拒绝与否。
长腿一迈,他挺自如地挤到了她的身侧,嗓音含着戏谑,故意调笑着说:“请你喝一杯?”
姜予漾不知道这人又在搞什么不认识她的戏码,只是看到金发男人不悦的神情:“哥们儿,搭讪也要讲个先来后到吧。”
这场面挺好笑的,她像个局外人,看着沈弋在那儿醋的不行。
“我的人,不需要搭讪。”沈弋声线凛冽,占有欲占据了上风。
金发男人迟疑片刻,对她言笑晏晏:“你有男朋友么?”
“没有。”姜予漾眼波流转,说的干脆利落。
反正这话只会打沈弋的脸,让他下不来台。
姜予漾离开卡座,见沈弋还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她没忍住唇边的笑意,居然感受了一丝虐人的快乐。
沈弋拉过她手腕,眼眸似点漆,扫过一眼说:“挺不乖啊。”
她舔舔唇,眼神狡黠:“我又没说错。”
跟个小恶魔似的,搅的他心神荡漾。
况且,他现在还真不能拿她怎么样。
喝了点果酒,姜予漾浑身躁意明显,想到外面去透透气,一出去,发现外面暴雨未歇,冷意恨不得融到骨子里。
他衣衫半干,手里拿了把经理送过来的雨伞,顺利撑开,冲她招手:“过来。”
“不用,我打车。”姜予漾看了眼手机时间,不早了,她没什么兴致玩下去。
沈弋拿她没办法,啧了声:“这个时间和地点,打不到车。”
果然,由于是跨年夜,什刹海附近都堵的不行,根本没什么车能过来。
他懒散地轻哼一声,指节捏着伞柄,胸腔微震:“除非你不想打伞,我再费一件衣服。”
刚刚,因为给她避雨,沈弋已经费了一件冲锋衣。
再脱下去,他里面就一件单薄的衬衫,还真就没衣服了。
姜予漾依稀记得他衬衫下匀称的线条,肩头平直,腹肌形状好看,背脊笔挺,哪儿都让人移不开眼。
这人真是顽劣的不行......
她没得选择,挪了挪步子上前,脑子还因喝了点果酒有些混沌。
“站那么远,我怎么打伞?”他轻轻揽过她腰际,将两人间的距离贴的近了点儿。
是一抬头,她的唇就能扫过他衣襟的距离。
沈弋还特意俯了俯身,她要是僵直不动,唇峰就要扫过男人滚动的喉结。
两人在一起时,她不止一次摸过他喉结,还问他什么感觉。
那时候沈弋只是笑笑,转身把她压在身下,动作一下比一下狠戾,轻吐出几个字,欲的不行。
她听的分明,男人说的是:“不想让你下床的感觉。”
说起浑话来,也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姜予漾走在伞的一侧,两人中间空的像是能站下第三个人。
沈弋由着她去了,两人往回走,一路回到了迈巴赫停车的位置。
拉开车门,沈弋收了伞,目光深邃,问道:“回哪儿?”
“我搬家了。”姜予漾抠抠手指,没告诉他地址。
沈弋单手搭在方向盘上,车还没启动,他睨过去一眼,意味深长地说:“不告诉我地址,我就直接回泛海。”
挡不住威胁,姜予漾哽了哽,挺没骨气地说了一串地名。
整座城市在倾盆的雨中显得光怪陆离,迈巴赫行驶速度很快,掀起四溅的水花。
姜予漾望着手机发呆,看到了屏幕上面的时间,十一点五十五。
还有五分钟就要迎来新的一年。
她的消息已经有不少人发过来的新年祝福,同事的、在巴黎认识的中国朋友,还有陆朝野。
姜予漾一一礼貌地回复过去,又见乔颂给她发过来一堆美食照片。
乔颂的语气嘚瑟的要上天的:[漾崽啊,我猜,你现在是不是跟沈弋在一块儿?哎,我真的是为你们的爱情牺牲了太多......]
别说,猜的还挺准。
姜予漾坦诚说:[我是跟他在一块儿,后海碰面的。]
乔颂化身尖叫鸡道:[啊啊啊啊,你明天好好跟我讲,你们今晚的过程,带颜色的我也要听呜呜呜......]
带颜色的?不可能的,也就乔颂满脑子这些。
姜予漾无奈地笑笑,摁灭了屏幕,没继续回复。
迈巴赫在她新家楼下停稳了,沈弋掰正腕表,又坦荡地一笑:“姜予漾,新年快乐。”
她内心挺平静,同样郑重地说:“嗯,新年快乐。”
喧闹的跨年夜进入高-潮,路边小店放着吵吵闹闹的跨年歌舞节目,酒吧里人群同样一同在喊“新年快乐”,街边火树银花,亮如白昼。
车内,她的身边还是沈弋,一如多年前的少年。
有人说,看你对一个人的重视程度,就看第一个新年快乐会发给谁。
还挺碰巧,这么多年,她的选择都是沈弋。
姜予漾说完后,沈弋才注意到,小姑娘发丝半湿不干的,脸色却意外的潮红,像一只甜美多汁的桃子。
他心头一动,掰过她下巴,淡淡地问:“脸怎么这么红?”
姜予漾一挣脱,下颌从他手指间离开,额头轻扫过他柔软的手心。
沈弋眸色一沉,眉心皱起,觉得刚刚一瞬间的触碰,她额头滚烫的不行。
跟哄小朋友一样,他语气放缓,掌心再次贴过去:“别动,给我摸会儿。”
作者有话要说:不在特定语气下,沈狗这句话是不是挺色-气哈哈哈感谢在2020-05-06 15:09:42~2020-05-08 01:51: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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