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气氛有些奇异，齐少熠上下看着蔡小花，嘴里还在惊叹：“小兄弟，你这女装扮相，还挺合适的啊。”
蔡小花没好气觑着他：“你在这做什么？”
“听说柳巷的百花楼里，有个琴艺绝佳的伶人，这我怎么能缺席！”齐少熠说着看向丰衍，一把扇子在手心里瞧了瞧，笑的分外荡漾，“闻名不如见面，果真如他们说的那样，若非事先知晓，我都以为你是女子。”
百花楼的妈妈见钱眼开，原来吩咐过的，为了五百两还是把客人请进来了，要是就这样把人给请走了也不妥，于是丰衍客气道：“这位公子，您想听什么曲子？”
齐少熠在铺好的垫子上坐下来，倚着身，整个人显得张扬，他忖思半响，扇指了下挂在墙上的一张画：“上阳曲如何？”
丰衍点点头，蔡小花上前给他倒了一壶酒，齐少熠还冲着她使眼色：“小兄弟，你这走路姿势不像啊，姑娘家应当如此……”
说着还给了她一个扭腰的姿势。
“……”蔡小花给他倒了酒，“公子不是喜欢云香楼的芙蕖姑娘么。”
“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上回锦衣卫抓人后，再去云香楼，姑娘们都不理我了。”齐少熠叹了口气，听着丰衍弹琴，脸上又堆了浓郁的兴致，“这人怎么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得多试几棵才行。”
“……”蔡小花深吸了一口气，这般形容的，她也是头一回听见。
不过也是，一掷就是五百两就为听个伶人弹琴的，不是富的流油，就是傻的感人，显然眼前这个缺心眼二者兼具。
琴音在屋内传开，靠在垫上的齐少熠微眯着眼，听得惬意。蔡小花看了眼香炉上焚着的熏香，受了琴音影响，也跟着觉得心静了许多。
忽然，点在窗边的烛火微微晃动了下，屋内悬在梁上垂挂而下的纱幔跟着轻晃，手支着头，闭着眼冥思听曲的齐少熠身子一歪，倒在了地榻上。
蔡小花愣了愣，睡着了？
她正要迈步出去，脑袋沉沉的一阵眩晕，腿肚子打了颤，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不好！
蔡小花看向屋门口那边，要张口喊赵砺，发现自己发声的力气都没有，可意识清晰的很。
蔡小花瞥向丰衍，后者还在弹琴，但瞧着神情有些不太对。
窗台那儿传来极其轻微的声音，蔡小花眼咕噜转着看过去，一抹黑影跃了进来，宽厚的黑色衣袍遮住了全身，只露着一双如白骨瘦削的手，取了灯架上的烛火，用其点了被吹灭的另外一根。
大魔头，来人了！
蔡小花眼咕噜朝门口看去，心急如焚。
黑衣人发现了蔡小花，见她没晕过去有些惊讶，很快，歪倒在地的齐少熠发出了闷哼声。
这似乎是黑衣人滑铁卢，本该晕过去的两个人，一个没晕一个还醒了，于是，不等齐少熠作何反应，直接被手刃劈晕了过去。
蔡小花看着再度歪倒的缺心眼，紧张的闭上眼想装晕来着，可到底还是没逃过挨那一下，晕过去前蔡小花心中闪过两个念头。
大魔头说的没错，真要她性命她逃不过。
那个混蛋！
迷迷瞪瞪醒过来时，蔡小花发现四周昏沉沉的，只在前方有些光亮。
后背磕的慌，想用手支撑下发现自己被绑着，靠在凹凸不平的墙面上，四处都是凉飕飕的。
身侧传来闷哼声，扭头一看，是缺心眼。
后者睁开眼看到她后先是一愣，紧接着竟还有些高兴，张口道：“小兄弟，我们可真是有缘……”
“你闭嘴！”蔡小花凶恶的瞪着他，再听到有缘两个字，她就要动手灭口了！
齐少熠喔了声，开始打量四周，这像是个山洞，前边光亮处的台子似躺着人，之前闯入屋内的黑衣人在台上绕来绕去的。
“哎，你说他在干什么？”齐少熠的语气里充满了好奇，“尚阳城里还有这种地方？莫不是在城外？”
“……”听着他似是探险的语气，蔡小花没作声，而是看着那边的台子，认出了躺在上面的人，是丰衍。
想要瞒过大魔头的眼线，把他们三个都带到这里来几乎是不可能，除非是有同伙……
蔡小花四周看着，但除了台子上有光亮外，这山洞内别处都是黑漆漆的，根本看不清。
“我刚还没问你，你穿成这样在百花楼里做什么？”
“……”蔡小花瞥了他一眼，现在问这个是不是太迟了？
“我说你怎么会好端端穿成这样，是不是为了看住丰衍？”
蔡小花正要点头，齐少熠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意味深长道：“想不花钱听曲，这招高啊！”
“……”蔡小花奋力往旁边挪了挪，又挪了挪，和齐少熠保持距离，她怕和这傻子靠的太近，自己也会变蠢。
“你别走啊，这里这么黑，我有点怕。”齐少熠见她躲，就往她这儿挪，蔡小花恼了，抬起腿给了他一脚。
齐少熠没稳住，哎了声，就地翻了个滚，撞到了个木箱子上。
木箱子不甚牢靠，被他这么一撞半边开裂，从里面掉出了什么。
齐少熠好不容易稳住了自己，靠着另半边往那掉出来的地方瞥了眼，神色大变。
“手手手！”齐少熠惊恐喊着，连滚带爬往蔡小花那儿躲。
蔡小花被他这一惊一乍的，吓了一跳，一面拿脚阻止他靠近，一面往木箱子那边看，从中掉出来的，赫然是一条泛黑的手臂。
“死……是死人。”齐少熠大惊失色，都不敢直视木箱子，但也就是视线避让的功夫，他看到的另外几个箱子，想到了什么后，脸色煞白。
“我知道。”蔡小花也惊着了，但没他这么夸张，下意识吞咽着，注意力在对面的台子上。
黑衣人听到动静走过来了。
“你闭嘴！”
蔡小花踹了齐少熠一脚，警惕的看着那黑衣人，后者在看到箱子破了后，视线落在了齐少熠的身上，就这么定定看了好一会儿，探究般：“醒的这么快，看来身体底子不错。”
蔡小花猛然想到了丰衍说过的话，心底一阵发毛，嘴上说的极快：“他有病！”
黑衣人抬起头看她，蔡小花努力稳着声：“他有病，花柳病，他……他肾虚！整日混迹烟花之地，他外强中干！身体早就败坏了！”
齐少熠忘了害怕，扭头瞪着蔡小花，你污蔑谁，你才花柳病！
蔡小花凶狠的瞪了回去，你敢吱声试试？！
齐少熠怔了怔，身上拿捏自己的力道忽然轻了，黑衣人看着蔡小花，斗篷下看不清脸，只觉得他的视线很是阴狠：“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蔡小花往后退了些，已经到墙边了，黑衣人换了个人，把她给拎了起来，朝台子走去：“诱香对你无用。”
蔡小花被扔在了地上，距离她几步远就是丰衍，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整个人看起来安详极了，若非他胸口在轻微起伏，她还以为他已经死了。
可还是有不对劲的，露在袖外的手，泛着如他之前给她看过的那种青黑，而他脖子上的肌肤，几近透明。
蔡小花在心里骂了亓郢几千遍，她才不信他没察觉他们被带走，堂堂指挥使大人，安排的这么周全还被人从眼皮子底下带走了人，岂不砸他自己招牌。
纵观他之前劣迹斑斑的办案手段，再想他回尚阳城之前，在外破获案子时用的办法。
这个毫无同情心的人，保不齐是拿她和丰衍当诱饵使。
想到这儿蔡小花倒没那么怕了，可她更生气了！
黑衣人拿出了个陶罐捧在手中，蔡小花觉得分外眼熟，想到里面可能是什么后，她整个人竖起了汗毛。
很快，她看到黑衣人拿刀割了丰衍的手腕，取了他的血放入到陶罐中，那么近的距离，蔡小花听到了来自陶罐中发出的爬行声。
感觉要将整个人的血都放完，黑衣人终于停下来，捧着陶罐放到了丰衍身后的一个石台上，陶罐周围摆着奇怪的骨物，一圈烛火，血迹斑斑，渗人的很。
黑衣人拔出了匕首，解开了丰衍的衣服，对着他的心脏处就要下刀剜心，他忽然抬起头看向蔡小花。
蔡小花往后躲了躲，被绑了手脚实在是腾不开去：“这位大哥，咱有话好好说，别……”亓郢你要再不来，将来我就要在你墓碑前刻上遗臭万年四个字！
说时迟那时快，黑暗中倏地冒出来一支箭，等听到声音时，已经射在了石台上，打碎了黑衣人刚刚放在那儿的罐子。
轰的一声，箭端上的火油触及到石台上的蜡烛，顿时烧成了一片，根本来不及去抢救，只听到噼里啪啦的声音，火光中像是什么东西被烧爆了，只剩下那些瓦罐碎片和骨物坚强的挺立着。
蔡小花吞咽着口水，抬头看已然是暴怒的黑衣人，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啊兄弟，没事你点那一圈蜡烛在那周围做什么，看吧，现在都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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